寒秋赋 第四卷 归去——语秋【有前部连接】

待两个孩子午休起来，梅胜雪要告辞回家，梅胜云有些不舍地说：“妹妹，有时间多带孩子回来。”

梅胜雪说：“年前家里也忙，因为三哥回来，所以今天才带孩子回来。年后能闲些，我跟长缨说说在家住几天。”

梅胜云说：“那太好了，我争取也在家多住一段时间。”

晚上四兄弟又在梅胜云院子小酌。

梅胜雷说：“三弟，你知道吗，爹平日不允许我跟你二哥象这样在家喝酒，也就是你来了，他放得很松。”

梅胜风也附和到：“是啊，他说让孩子们看见父亲酒后的样子不雅，我们也很难得能喝得象昨夜那么尽兴。”

梅胜云心中暗忖，看来父亲果然非常严苛，那么他对自己那样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了。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轻松，他笑着说：

“我酒量不行，你们三个好好喝，我给你们弹琴助兴。”

愉悦的琴音回旋在梅庄的夜空。“是胜云在弹琴，都说胜云的琴技绝冠天下呢。”梅夫人停下手里的针线对丈夫说。梅庄

主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看手里的书卷。

“他爹，你把灯烛往这边挪挪，人老了，眼神真不行了。”

“你给云儿的衣服不是做完了，这又做什么呢？”

“给小光也做一件，小光这孩子，从来没有穿过娘做的衣服吧。两个可怜孩子！唉！”

梅庄主放下书卷，将灯烛挪到妻子跟前，站起身走到门口，静静地倾听着风中传来的悦耳琴音。

174 回谷

“你那么喜欢孩子啊。”云之光问枕在他胳膊上的梅胜云。

“容容和刚刚特别可爱，难到你不喜欢他们？”

“喜欢，可是～～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孩子？”

“也不是，只是特别喜欢容容和刚刚罢了，你看我对怀皓怀玉他们就一般般。”

“其实咱们可以要孩子，咱们可以找个合适的女人，然后给她一大笔钱，把她安顿好。”

“不！没娘的孩子太可怜，这个问题以后再也别提了。我不是很喜欢孩子，我对孩子没耐心，只是小容容小刚刚太可爱才

喜欢。”梅胜云口气很坚决。

“你今天一直在陪两个孩子，几乎都没看我一眼。”

“光，你吃两个小家伙的醋啊。”梅胜云笑了，抻着脖子亲了亲云之光的嘴角，云之光立刻缠了上去。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下午，梅夫人来到梅胜云的院子，丫鬟捧着两沓衣服，一件石青色，一件褐红色。

“云儿，光儿，你们试试合身不？不合身晚上还来得及改。”

“我也有？”云之光有些不敢置信。梅夫人微笑着将褐红色那件递给他，他捧着衣服的手有些颤抖。

“娘！”云之光扑通一声跪下去。“娘！”他的嗓子突然堵住，说不出话，气息也紧迫起来，于是鼻子酸了，眼睛痛了，

泪涌出来了。

梅胜云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又惊又喜，却又想在这当下娘若再次提出请求他们分开，只怕小光也会犹豫一下了，娘这举

动对小光的收拢作用太厉害了！此念头刚转，又暗自责怪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娘那么善良，自然是真心疼爱小光的

。

梅夫人慈爱地望着穿好新衣的两个孩子。“过年了，自然要穿新衣服。很合身，很好，光儿真俊，娘挑的这个花色很衬光

儿，这个石青色也很衬云儿。”

云之光又热泪盈眶了。他连连点头，再次激动得说不出话。

“谢谢娘，娘辛苦了，这两件衣服娘要熬多少个晚上啊。”梅胜云亦感激地说。

梅夫人笑着说：“上面的刺绣是你们两个嫂子的手艺。娘现在老眼昏花，做不得精细活了。”

过年如往年一般热闹，再无人提起两人的事情，就象从来不曾知道。初五小年梅胜雪夫妻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几天，梅胜

云天天带着俩孩子疯玩。他们一家人走了之后，俩人没待几天也离开去了谷里。

梅胜云终于决定带老五和安远一起去谷里，安远兴奋不已，这说明公子再也不会让他自谋出路或者随便给他安顿一番把他

撇下了。不过梅胜云只是让安远和老五认了认门，让他们站在谷口略略感受了一下仙境的美丽，便把他们赶到云庄去。理

由是若外界有急事找他们，可以由老五来转达，不会误事。

回到谷里身心终于彻底放松了。在梅家庄的这段日子，他们在人前要刻意保持礼数，注意细节，作为对家人隐忍宽容的报

答。

山外数九寒冬，谷内依然绿意盎然，梅胜云伸开双臂，尽情呼吸着自由而清新的风。

“光，始终觉得只有这山谷才是咱们的家啊！”

云之光从背后紧紧抱住梅胜云，头搭在他的肩上，这样两人的身体便接触得更紧密。是啊，只有在这里，才什么都不用担

心，什么都不用考虑，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去河边？”云之光问。第一次的情形历历在目。

“一年了。”梅胜云在激吻喘息的间隙说到。

“整整一年。”云之光不待他调整好呼吸又堵住了他的唇。

“你那天真傻，要我手把手地教。”梅胜云又趁着喘息的间隙说。

“今天还想犯傻，还要你手把手地教。”云之光一幅耍赖模样。

“我常常想起那天，尤其是你去江南例巡的那些日子，经常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

“你嘲笑我？”云之光不满地轻轻咬了怀中人一口。

“不是，是欢喜。因为太欢喜，所以想笑。那时幸亏跟你一起去了边关，幸亏出了那么多变故，否则在谷里待一辈子你也

不开窍，那我真是郁闷到死了。”

“是啊，一辈子都只是趁我睡着偷偷亲我，假装说我不陪便睡不着，还真是够郁闷了。”

“光，你当官之后最大的长进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口才好了许多。我说一句，你能回两句。”

“怎么？嫌我光说不做？急了？”

梅胜云恼羞成怒，手上略一使劲，云之光“哎呦”一声。“这么狠，谋杀亲夫啊！”

轻松自在随心所欲地过了不知几日，两人都懒得去计算今夕何夕。突然有一日听到隐约的啸声，是老五发出的信号。“毕

竟是老五，一般功力的啸声穿不过瀑布。”梅胜云赞叹道。

“云，宝藏的事情，要不要也告诉老五，这样有时需要的时候就不需要我亲自去了。”

梅胜云惊讶地望了他一眼说到：“老五终归是龙卫，是皇上的人，告诉他，就是告诉皇上。通过他之口让皇上心里犯忌讳

，那咱们还不如自己献上去。”

云之光说：“我以为老五是你的人。”

“与私是我的人，与公依然是是皇上的人。”

梅胜云叹息道：“我估算过，这宝藏差不多够支持咱们跟北胡打两年仗的军费，如果皇上得到，加上现在国库也较为丰盈

，只怕立刻会兴起征战之心。千百年来，中原和北胡之间纠纷不断，总体来看是中原占据优势，也偶尔有几朝曾击溃北胡

杀入其腹地，然而虽然占有了那片土地，却无法征服北胡人自由不羁的心志。战争无论胜负，都是百姓之苦。现在我朝正

在复兴阶段，皇上又正当盛年，雄心勃勃，只是目前国力尚不够强大，咱们的皇上比较怜惜百姓，不会穷兵黩武，但上位

之人，征服之欲最重。我自己的浅稚想法，是希望等到皇上锋芒渐钝，求和求安求稳之时再拿出来，或许那时国库丰盈，

皇上会因此而减免百姓赋税，总觉得这样才是真正将这笔财富造福百姓。”

云之光摇摇头说：“你这想法果然浅稚。若咱们锋芒渐钝，而北胡势力渐盛该如何？你不觉得现在正是机会，趁北胡内部

不稳。”

梅胜云反驳道：“若我朝此时发动，正好成全卡丹，对抗外敌侵略最能凝聚人心，卡丹或许正希望有这么一场战事呢。其

实两族之间并非只能通过战争解决，为何不能分疆而治和平共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到底有多大，北胡之北又是什

么？没有谁能独自拥有天下万物，我相信皇上亦明白，只是他将开拓疆土一统天下作为自己的使命。”

云之光说：“你的意思是希望象东盟的各盟一样，各自为政，但在大事上又同进同退？只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

样的分疆而治都只是不得已的妥协吧。我不相信哪个上位者能够做到，所以战争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跟北胡，跟东盟，甚

至跟亦友亦臣的西易。”

梅胜云再次叹道：“你说的是真道理，所以我才说是我浅稚的想法，我就是不希望让这笔钱用在战争上，然而一旦有战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其实就是打钱，只有尽快地取胜，才能让国民受到的伤害减至最低，如果真有战事，我只能毫

不犹豫将宝藏尽数献出。唉，这还真是矛盾啊！”

“真想早点退隐，不用管他那些麻烦事情了。”云之光一见梅胜云皱眉便心疼起来。

“你怎么这么没志向！你做的事情不只是为他，也是为整个南正子民啊。国富则民强，国泰则民安，怎么叫麻烦事情！”

梅胜云责怪道。

“怎么不麻烦啊！你看这次北胡的事情，真是辛苦志翔了，大过年的把他派去东盟。修思倒无所谓，正好回家团年。”

在年前接到北胡有异变的消息后，他们便派黄修思赶往平安边关，联手紫卫和兵部的力量时刻把握北胡的动向，当然也是

可以顺便让他回家团年。除夕的年夜饭吃完，曾跟随他们去过东盟的梅志翔便上路前往白盟联络贺澜起和乌贝儿，目的是

掌握卡丹即位后对东盟的举措。

“兵部有兵部的渠道，咱们有咱们的方式，你们要设法得到更有用的东西。”云之光对两位心腹下达命令。

“他们现在应该都已经到位，差不多该有信息传回来了，老五呼唤是否是有重要事情发生？”云之光猜测到。

“老五呼唤是因为～～”梅胜云迟疑了一下说：“我怕咱们过得昏天黑地忘记时日，让他在正月十六提醒咱们一下。虽然

皇上说让咱们在家多待时日，可是年前你才弄出那么不名誉的事情，如果再迟迟不销假到职，只怕皇上也不方便太维护你

。”

“那咱们现在就走！”云之光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

“光，每次都是我叫嚷着要回谷里，每次又都是我催促着离去，我也多么渴望能一直过着象这几天这样的生活啊。”

“以后咱们有大把的日子待在谷里呢，先去尽忠尽孝尽义吧。”

175 内幕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冯子良和刘旭升终于上朝了。他们二人第一眼看见云之光时双眼满是忿恨，继而便转过脸，再也不

与他对视。云之光看到冯子良下巴上的伤痕以及无法合拢的唇角，又看到刘旭升跟别人说话以袖掩面，心里也非常过意不

去。

最近朝堂上关于是否与北胡开战争论颇为激烈。据可靠消息，目前赫氏一族内部有不少人并不支持卡丹为北胡王。卡丹一

直在各地巡察，回到王都不过几年，寸功未立，不足以服众，而瑟丹十八岁便随父亲征战为赫氏一统北胡立下汗马功劳，

北胡崇战，因此他声望很高，加之他是嫡长子，卡丹是侧室所生，于是有人提出应该由瑟丹十岁的儿子继承北胡王位。

赫氏对北胡其他各族的统治靠的是血腥屠杀武力震慑，如今看到赫氏内讧，有些不甘的部族更是煽风点火，希望能削弱赫

氏力量，脱离其控制。

于是有大臣提议趁着北胡内部不稳对其开战，这个建议得到不少武将的强烈支持，令他们耿耿于怀的大赤河之耻已经五年

，而此刻正是雪耻良机。

皇上听取了所有朝臣的意见，战与不战几乎各半，当他听到云之光的想法时不禁笑了，因为云之光所说与自己问梅胜云时

的回答一模一样。

梅胜云说：“胜云反对挑起战事，觉得应该趁此机会与北胡结盟。现在卡丹需要强有力的支持，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此事控

制住他，从而间接控制北胡。当然卡丹此人并非甘于被控制之人，但相比于不自量力地谋取南正江山，他更注重坐稳北胡

王位。北胡人性格狂野，不甘受羁，跟他们用强硬手段，就好比两拳硬碰，各自受痛。胜云觉得若想让北胡臣服代价太大

，且北胡多为泽卤之地，不易定居，并不见得有多少实际性好处，不如结盟。”

皇上说：“我朝和北胡素来势如水火，双方彼此互不信任，只怕这盟结不起来。朕记得前朝也曾与北胡有过约定分疆而治

，但北胡依然时不时有侵犯之举。”

梅胜云说：“只能求一个大致的和平罢了。”

皇上问：“这大致的和平对朕有何意义，只怕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梅胜云答道：“对百姓有很大的意义。”

皇上沉思片刻说到：“朕亦比较偏向于战，那北胡王子曾对你无礼，朕帮你报仇。”

梅胜云无奈地笑笑。

夜里，梅胜云坐在廊下，面前是几株盛开的梅花，那是他最喜欢的绿萼。去年过年从家里移植而来，今年便开花了，只是

花期比在梅家庄的时候晚了些。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继而后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云之光从走过来抱住他柔声问道：“不冷吗？”

“还好，穿得多。月光下的梅花真美。”

“是啊，冬天难得看到这么清朗的月光。”云之光暗自发功，暖融融的气息弥漫在两人周遭。

“皇上想战。”云之光说。

“我知道，通知沿线的云记收缩规模吧。”

“这样会不会把信息泄露出去，让北胡提早防范？”

“我就是想泄露出去看卡丹有什么反应，我认为卡丹早就想到我朝会趁火打劫，咱们逼他做些具体的反应出来。”

“你跟皇上禀报过了？”

“没有。”

“这是军国大事，你这是泄密，泄大密！万一逼出什么紧急事态，会打乱全套部署，那可是死罪。”

“不会有什么事，放心，战要有战的借口，不战也要有不战的理由，我帮他找个借口或理由。”

“云，皇上一向公私分明，你不能因为他宠你就任意而为。你做得太过了，他不见得领情，也许反而惹了他忌讳。”

梅胜云皱了皱眉，身体从云之光的怀里蹭出来。“什么叫他宠我就任意而为！这话竟然从你嘴里说出来！”

云之光按住他的肩赶紧赔礼。“我说错了，你别生气。”

“哼！脱口而出往往才是心中真正想法。”

云之光嘿嘿讪笑两声，讨好地说：“我是怕你一心为他着想，失了轻重。这事太大，你还是多想想，想周全些。”

“嗯，我知道了。”梅胜云也并非真生气。“你说的对，我再想想，夜深了，咱们休息吧。”

躺在床上的梅胜云没有回应云之光的挑逗，云之光心知他心不在焉，只得叹息着道了晚安径自睡去。同样无心睡眠的，自

然还有御书房里的勤勉皇上和北胡王城中的新王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