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对林悦来说却恍如隔世,等他能够坐直身子,他甚至产生重获新生的沧桑感,恨不得立即带上家小找
个深山野岭隐居起来。
“怎么样?”玉帝蹲在林悦身侧,期待地问。
林悦摸了摸自个头发,确认它没有变成一个大卷发,反问:“我怎么没有死?”一般人类被雷电劈到,也该Game Over了
。
“别担心,这个是针对灵魂的九天玄雷,跟平常的雷不一样,包管你的肉体毫发无伤。”玉帝解释道。
“……”林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玉皇大帝陛下,你要报仇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了。”这道雷是借机报复他吧?
玉帝闻言倒不恼,只是有点失望:“没有效果?记不起来了?”
林悦唇角抽了抽,实在礼貌不起来,失声吼到:“他爷爷的,老子要是变回了祝融,那就该首先掐死你。”
玉帝竟然真的缩了缩脖子,他郁闷地嘀咕:“你要掐,也未必容易掐得死我。”
林悦翻了记白眼:“说吧,刚才那道雷是怎么回事?”
“我尝试破掉你身上锁住记忆的封印。”
林悦顿了顿,又问:“为什么是尝试呢?”
“哦,对,你不记得了。”玉帝挑眉,又一轮抚须:“当初那只凤凰助你恢复记忆,你却立即又自行封锁了记忆。”
“你说是我自己弄得自己失忆?”林悦指着自个,惊愕地问。
“可不是,所以才不能帮你恢复记忆。当然,这是机密,你不会从唐三藏嘴里听到。”
“嗯。”林悦虚应着。他倒不意外,因为赌神如果真的很爱紫微星君,会为情而干自断后路这种傻事也不奇怪。现在被玉
帝劈了一道天雷也不见效果,林悦有点心灰意冷:“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恢复记忆?至少要让我记得妖王剑藏在哪里。”
玉帝顿了顿,突然高深莫测地反问:“你知道这片花园是什么地方不?”
林悦唇角轻抽:“你还行吧?你认为我会记得这是哪里吗?”
被堵了一下,玉帝也自觉没趣,接下来说:“这就是中天。”
“哦,官方传说封印着妖王剑的地方?”林悦想了想,刚才他被冤枉杀害黛玉散仙,现在又在中天重地,他不得不考虑到
:“陛下,你想干嘛?不会公开说我盗走了妖王剑吧?
玉皇大帝闻言,便义正词严地反驳:“我像是这种人吗?”
林悦唇角抽了抽:“呵,没有的,陛下聚天地正气于一身,乃铁铮铮的男子流大丈夫,怎么会是个投机取巧,陷害忠良,
惹是生非,卑鄙无耻的小人呢?”就是你,丫的。
玉帝呛着,哼哼了半天才直起腰板:“重黎,带你来此,是有任务交予你。”
林悦唇角抽了抽:“我现在是个凡人,姓钱名无尽。”
“……重黎,我曾经是那么的信任你,可是你却犯错了。”玉帝重重叹息。
林悦大概明白这错代表什么,就代表他不应该爱上紫微星君。可是对于过去的事情,他完全没有概念,当下只能蹙眉不语
。
“跟我来吧。”
见状,林悦只能爬起来,跟着走。
虽然玉帝说这一雷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但林悦总觉得灵魂的痛更深刻,让他在这一刻甚至难以支配肉体。
此时,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生硬且艰难。
勉强地跟着玉帝走进花园内里,没多久就见到一个石坛,石坛中央立着一柄造型简单的剑。这柄剑四周被一些类似光环的
东西重重包围着,光环的占地面积极大,地上更是画满奇怪古文字,像甲骨文,又似乎更深奥。
遇上不明物体,林悦都不会轻易去碰触,于是悄悄退后一步。
“重黎,你进去吧,把剑取出来。”
“我?”林悦指着自己,再看看那壮观的光晕,立即鄙视玉帝:“我只是凡人,这些悬乎的东西,要陛下主持才行。”
玉帝随手拮来一枝花草,用它穿过光环,只见原本生机勃勃的花枝立即化成尘灰。玉帝又抚须,沉吟道:“这封印是祝融
下的,只有相同灵魂的你能穿过去。”
“……”林悦从不知道祝融竟然这么有文化,还知道封印什么的,他可是连水绝流那些什么五行八卦阵都搞不清楚呢。林
悦扶额重叹,连连暗骂,同时好奇心也被勾起了:“中间那个是什么东西?”
玉帝简单地回答:“你的佩剑。”
“……”上古火神的佩剑?被封在中天的不是妖王剑,是祝融的剑?
“去吧。”玉帝催促道。
再看一眼光晕,林悦有些胆怯,他不自觉按住怀里的凤凰内丹珠。然而手中圆润漫暖的内丹却让他下定了决心——与其在
此耗费时间还不如拼了,尽快将凤凰内丹送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想罢,林悦一咬牙,也顾不上其它,埋头往阵里冲。
他的想法是不成功便成仁,拼命也得及时带回凤凰内丹,其它的后面再考虑。
幸好这悬乎的东西似乎真的认得主人,林悦一路走进去,竟然也安然无恙,要不是看过树枝的表演,他会以为自己被耍了
。实在没有时间考虑更多,林悦兴奋地跑向宝剑,当他握住剑鞘,包围在四周的光环也消失了。
“靠,真悬。”林悦左右看不出来这剑有什么特别,而且陈旧的外表看上去跟废品不差,文明一点就叫历史文物。
文物是用来供的,不是用来杀敌的。
想着,林悦握上剑柄,抽出剑刃。出乎意料的,柄刃却是明光灼灼,显得异常的锋利。林悦啧啧称奇,突然发现倒映在剑
身上的眼睛有点奇怪,不是钱无尽的,也不是林悦的,是别人的。
这等灵异事件,原本已经够惊悚,但林悦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感受,他就像掉进血海般,眼前一片血红。
他看见自己用这柄剑刺透了朱翎的胸口。
咣当——
剑坠地。
玉帝探身捡起剑,打量着林悦惨白的脸色,问道:“火神剑能助你恢复记忆?”
林悦扯了扯唇角:“一点点吧。”
“哦?是什么?”
林悦虚笑着忽悠道:“记得紫微星君原来也是上古的神,所以你们杀不了他。”
玉帝却没有否认:“你明白就好,能阻止灾难的人,只有你。”
林悦没想到真被他蒙中了,其实除了刚才那一小片画面,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得到。
“嗯,那么,可以打个商量吗?”
既然握有筹码,就到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第五十九章:归来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但初春时候湿冷却是凭着霪雨霏霏渗透骨髓的,让人冷彻心肺。
家家户户过春节,此起彼落的炮竹声给添上几分喜庆气氛,可是这分热闹却完全进不去朱翎像石头一样冷硬的心房。他立
在窗边傻傻地看着被春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庭院,拱门上新贴的剪纸花被雨水化了,嫣红色像血泪,痕迹一直涎落地面,这
拱门就像一个正在号啕大哭的伤心之人,一反节庆气氛,显几分凄怆。
朱翎记得,以前总在这个时辰,林悦就会匆匆穿过这座拱门,赶来探看午睡后的他。可是自从一个月前,那个人突然说要
出门,一别就杳无音信。无论他如何追寻,却没有人愿意透露任何信息,即使是神通广大的唐三师徒,甚至亲爹与父亲。
如今,那份幸福似乎又变得遥不可及。
想到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未出生的小孩,朱翎不觉按住腹部,悠悠轻叹。
“到处都是炮竹声,阿年那小子难得可以下山玩一把,又要被吓得半死了。”一道声音故作轻松地高声说道。
另一道清冷声音接道:“他嘴馋,罪有应得。”
“啧!这话从你这前强盗头子口中说出来,就特别刺耳。”
“我不是强盗。”
“是是,你是恐怖分子。”
“……”
后头的一通谈论却不能影响到窗边的人,瘦削身影像望夫石般,在那儿生了根似的。
朱炅看见儿子为了林悦这般难过,他心中越发愤怒。他重咂一记嘴巴,拍案而起,强行将朱翎拉回来:“宝贝,你不要伤
心,没有那家伙,还有爹亲呢。”他把儿子带到桌子旁边坐下,递上热茶。
朱翎看着茶水,却没有饮用的意思。赤红眼眸睐向亲爹,又转开,淡漠道:“不一样,我想念他。”顿了顿,朱翎又轻叹
,语气放得极轻软,近乎于哀求般说:“父亲,爹,能帮我找他吗?”
两位家长错愕地愣住,他们并非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朱翎是他们的孩子,即使他们流亡在外时几乎不相见,可他们仍了解
亲儿的性格,这个感情内敛,率直,从不会修饰做作的儿子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向他们求助,现在竟然为林悦开了先河
?
做为父母的二人,怎能不感到嫉妒,怎会不感到愤懑呢?
“傻小子,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朱炅直恨得牙齿痒痒:“你别整颗心都向着他,他对你好还不是因为他亏欠你,愧疚
的关系?!”
此话落下,万径用重咳提醒伴侣慎言:“够了,由得他去吧,既然有定时服用仙药,凡间气候不可能伤害他。”
朱炅自觉说错话,便连连虚笑,打着哈哈:“咳咳,也对。”
然而朱翎却抓住重点不放:“愧疚?”
朱炅哪敢接话,当下顾左右而言他:“茶太烫了吗?来,爹给你吹凉。”
面对这种态度,朱翎选择缄默,他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到拱门上头,过了好一会,他陡地起立,表情不见太大变化,语气却
满是坚定不移的冷硬:“他对我没有愧疚,如今他只是林悦。”
朱炅双目圆睁:“什么叫没有愧疚,除了你,他还有别人!那个叫水绝流的!”
“我知道。”朱翎淡漠应对。
“你知道?”朱炅要气炸了,恨得拿脚直跺地面:“什么叫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重黎那家伙并不是好人!”
“重黎?是指林悦……他不是好人?”朱翎眉头轻轻蹙起:“真心话?”
朱炅顿了顿,咬牙切齿:“虽然他比其他坏心眼的家伙要好那么一点点,但也不代表他是好人。”
“爹,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根本是自相矛盾,下一回拿出实据再说吧。”
被儿子赌得一口气噎在喉间,朱炅气得直跳脚:“万径!我们应该带着朱翎的,看!他都让重黎那家伙灌迷汤了!”
面对激动的恋人,万径只是略带责备地睐一眼朱翎,就牵过朱炅:“走吧,他有访客。”
“谁?”朱炅停止叫闹,看见敲门而进的人,立即瞪大了眼睛:“你来干什么!”
水绝流将微湿的雨伞搁在廊外才进入屋内。是春节,他也为迎合气氛而穿了一身紫衣,面对二人,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稍
微欠身,他说:“新春愉快。”
“我一点也不愉快!”朱炅愤满地答道。
水绝流却只是点点头,便不再理会他,而是拎着食盒径直走向朱翎,后者以疑惑的目光注视他。
“三娃与我说,你不用午餐。”水绝流轻声问。
朱翎没有闪躲,轻颔首:“不饿。”
“正好,我的胃口也不佳,要一起用膳?”
闻言,朱翎深深凝视水绝流,赤眸中尽是狐疑不解,他直接发问:“你故意对我示好,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水绝流淡淡睐一眼门外细雨,轻哼:“仅仅是因为想要照顾弱者,锄强扶弱本是我的宗旨。”
“锄强扶弱?”朱翎重复轻喃这四字,毫不客气道:“这借口真生硬。”
水绝流被堵得微怔,可毕竟也不是第一回面对,便抿抿唇,吞下刚才冒起的气,他撇开脸,做一副洒脱状,冷哼:“总之
愿不愿意,你只管回答。”
朱炅在旁边看了一会,此时插话:“不愿意!你真奇怪,都什么立场,凭什么宝贝要承受你的挑衅?”
然而朱翎却应道:“好,一起用膳。”
“朱翎!”朱炅尖声叫着,恨不得扑过去把儿子晃得清醒过来。可是他还没有动作,就被万径捂着嘴巴拖走了。
水绝流带来的食物摆开,朱翎仔细看了看,轻轻颔首。
“果真花心思,这是我专用的膳食菜单。”
水绝流手上稍顿,随意答道:“既然你是弱者,当然要让着你。”
“说话真不中听。”
“我不是林悦,自然不会说甜言蜜语。”
交谈就因为提及那使他们朝思暮想的人而结束,二人默契地入座,不发一言,缓慢地进食。
可是在沉闷的气氛下,他们就更加的食不知味。
水绝流首先打破沉默:“其实我不应该在此时打扰你,新春节庆,你该与家人团聚。”
闻言,朱翎摇首:“没关系,我们也好多年不曾团聚,聚不聚也罢。”
“……”水绝流并不了解朱翎的情况,因此他不予置评,接着说:“嗯,我的家人……往年我会跟义兄一家团圆过年,只
是如今只能追忆。”
“所以任何事情都该把握时机,你会接受林悦,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不知道。水绝流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些,这一回真被朱翎问倒了。如今细想,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逃避思考这
个问题。
因为林悦不问,所以他从不思考,或许说不敢思考,他不敢承认自己被某人或某物掣肘。
朱翎搁下筷子,淡淡道:“我就是这样,因为等待太过漫长,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哦。”水绝流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只能错开话题:“再吃一点,不是要生小孩?”
朱翎可以拒绝进食,但提及小孩,他就是没有食欲也得多吃,于是再次拿起筷子,缓缓吃食。
其实心中有牵挂,即使吃的是山珍海错,也形同嚼腊。他们二人仿佛是在互相监督,伴随着毫无营养的闲聊,将自己喂饱
。
待聚餐结束,朱翎没有道谢,水绝流也不需要。
默默地,朱翎将人送到门外,水绝流对他欠身便旋踵离开。
水绝流撑着伞大步往拱门方向走去,朱翎在门外目送。
或远或近的炮竹声始终不断,但朱翎突然蹙眉凝神,连水绝流都驻足,侧耳倾听。
“啊……”
有细微的呼叫声在渐渐地加重,变得清晰。
二人互觑一眼,不约而同地抬首望天,只见淡灰色天空中,有一只鹏鸟在……下坠?
“咦,两位公子,看!是鸟人呢。”三娃稀奇地高呼。
水绝流额角轻抽,他不理会三娃,立即纵身跃起,费尽全力去接住下坠的人。这是人没错,只是风把宽袖灌满,看着就像
一对翅膀。水绝流好不容易将人接住,却扛不过冲力,只是缓了缓便继续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