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翎焦急地下令:“三娃!接住他们。”
“是!”三娃大喝一声,健硕的肌肉绷紧,迸发劲力。他猛虎般扑向急速坠地的二人,双臂左右各捞到一人。
死里逃生,林悦松了口气之后,第一句便指天骂:“玉帝老儿,今天算你狠,要哪天我要真的恢复了,就找上悟空把你家
闹翻天!”
“恩公,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三娃抱娃娃一样抱着林悦,昂首望天,一脸的疑惑:“难道你是馅饼?”
闻言,林悦唇角抽了抽,说:“三娃,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放我下来吧。”
三娃顺从地把二人放下来,潜心思考为什么天空不会掉馅饼。
林悦拍拍胸膛顺了口气,抬头就见满园喜庆的红,正困惑这是为什么。
“林悦……”
闻声,林悦偏首看去,立即咧嘴笑:“水。”
水绝流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这消失了一个多月,音讯全无,如今却笑得这般轻松的人,心中一股怒火燎烧。
未等林悦反应过来,他一拳挥上那张脸,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这一拳可不省力,林悦直往地上打滚,像个陀螺。好半晌才稳住,他捂着高起来的脸颊,愣愣地目送那紫衫背影远去。他
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开罪了水大侠,招此横祸。
“你……起来吧。”
思绪被打断,林悦偏首看向伸向自己的手,直觉就搭上去,顺势爬起来。一身衣裳都染满了泥泞,他不觉重重砸了一下嘴
巴。
“水他是怎么了?”
“他生气。”淡漠的声音回道,而后又说:“我也生气,不过他已经揍过你,罢了。”
生气?
林傻傻地挠着脑门,用力想。
“嗯,你总做些无谓的事情,实在很难不让人生气。要知道你并不聪明,不要总想多余的事情,自作聪明并不讨喜。”话
罢,朱翎睐一眼天空,又看向困惑的人,了然地说:“原来你离开一个多月是为了上天庭,为何要隐瞒?”
“啊~!”林悦恍然大悟,虽然他只是离开了一阵子,但在人间却原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再看把率直的语言之刃刺向自
己的朱翎,他不觉苦笑:“好好,不要生气……呃,朱翎,我有一个东西要送你,拿了它,你就不生气了。”
“嗯?”
林悦匆匆从怀中掏出用锦帕包住的凤凰内丹,递给朱翎。
朱翎接过来,缓缓打开,随着一颗圆润光泽的红色珠子出现,他的眼睛也渐渐大睁,最后脸上被错愕占据。
“我的……内丹……”轻喃中充满难以置信。
林悦得意地嘿嘿笑:“嗯,我取回来了,这下你要生孩子也不怕了。”
“你到天庭……是为了取回它?”朱翎低声问。
林悦猛点头:“嗯嗯,那乌鸦取了你的内丹就上天去当神仙,当然饶不得他,现在物归原主了。”话落,本想搂搂朱翎,
但满身的泥泞让他止步。
然而朱翎却一言不发,并未表现出半丝愉悦。
林悦终于注意到异样,也不觉担忧地低声唤:“朱翎?怎么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
“啊?”
朱翎澄沏的双眸凝视着林悦,仿佛要将他看透似的。
有好一会,林悦根本不敢说话,他就像出轨被老婆捉包的男人一样心虚,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心虚。
“它已经属于一位仙人,而你却在短时间内将它取回来,你究竟付出了什么?”
如此直截了当的问题,让林悦有很多想要隐瞒的事情都似乎无所遁形。他冒了满额冷汗,怎么也擦不完,只能连连虚笑,
不知如何应付。
“我,我其实没有付出什么……”不过是旧时作的孽,现在需要动手偿还罢了。
林悦心里明白,无论是关于妖王剑或关于司马易,还是关于所有一切一切都是源自于祝融那傻帽。很不幸,他就是那个傻
帽的转生。然而上天认为轮回并不足以推卸责任,所以他只能收拾,收拾因祝融而起的所有事情。
“你骗人。”朱翎再一次将肯定的反驳砸向林悦,冷声要求:“说实话。”
这下林悦直的是欲哭无泪了,有很多事他不想让朱翎担心,而且连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头绪,就是让朱翎知道自己跟玉帝
的交易又能怎么样?知道他要在五年内还回妖王剑或除去司马易那隐患又怎么样?能为他找到妖王剑?又或者为他杀掉司
马易?
不,以上都不是他乐见的,那不是朱翎的责任。
林悦的为难看到朱翎眼中,却像在心头上灼烧的火,他生气林悦的隐瞒,可又明白这内丹是为他取的,又禁不住感动。
两种感觉盘踞心头,他心乱如麻,不觉掐紧了掌中的内丹,连指甲捣进掌心,冒出血也不自知。
血液碰到凤凰内丹,小小珠子容易放出刺眼光芒,红光仿佛要将天空都映亮,让人睁不开眼睛来。也不过一瞬间,那颗赤
红的珠子消失在朱翎的掌心上。
朱翎原本白瓷般的肌肤渐渐有了血色,如墨的黑发也迅速晕染开鲜亮的绛红色。
改变就在倾刻间发生。
林悦看得傻眼了,而另一边有人飞速赶来,见到朱翎的改变,顿时喜上眉梢。
“宝贝,你变回凤凰了!”朱炅兴奋地飞奔过来。
朱翎看看双手,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一脸难以置信。
“就这样?”林悦张口结舌,过程实在太快,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万径百年寒冰似的脸不变,银白色眼眸中却露出喜色,口中轻声呢喃:“终于……”
然而喜悦没有维持多久,雨雾纷纷中各人发顶上沾满糖霜似的泛白,可朱翎头上却没有,他的红发像火焰似的燃烧起来,
将雨水都蒸干了。
“啊!”林悦赶忙上前接住突然软倒的朱翎,感觉到怀里人体温高得吓人,他慌了:“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
朱翎靠在林悦怀里,却立即使劲将人推开:“不要靠近我。”
“朱翎?!先别生气,身体要紧。”林悦忧心忡忡地轻唤,以为小凤凰也要闹脾气。
朱翎却开始喘息:“不,我……好像要生了。”
第六十章:生了?
要生了?
林悦被这答案砸懵了,这对于他无疑是晴天霹雳,他第一反应就是高呼:“找产婆!找唐三!福伯!福伯!”
随着召唤声起,一名鹤发老人迅速从草丛中钻出来:“少爷!老朽在此!”
……
万径大为惊叹:“竟能这般神出鬼没,不是土地!这是何方妖孽?”
林悦唇角轻抽:“老妖。”
“嗯?”万径严肃的脸上满是疑惑:“老妖?”
“哦,不管了。”林悦一边扶着朱翎,一边给福伯下令:“你立即去找唐三,跟他说朱翎要生了,要他立即赶来。”
福伯目中精光一闪:“朱公子要生啦?钱家有后了!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我这就去。”
老人家匆匆去了,林悦抱起朱翎往房间里赶,怀里人全身涨红,体温高得要烫手。他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朱炅
,万径,你们说这是要怎么办才好?”
将人放到床上,眼见朱翎眉间紧锁的痛苦模样,林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是宽衣又是扇风,吼得下人连滚带爬地跑去
打来清水,他用冷水为朱翎降温,可没一会水又变成温的了。
万径和朱炅始终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偶尔互觑一眼。
朱翎也是没有经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见林悦急的模样,他更急:“你快走,我好像要烧起来了。”
听说要烧起来,林悦差点吓破胆,他跳起来一把揪住朱炅的衣领,大吼:“他说要烧起来,你倒告诉我要怎么办呐?!”
衣领被揪着,朱炅心里不爽,可是眼见林悦这副焦急的模样,他竟然生不起气来。瞅一眼表情痛苦的儿子,他在心中轻叹
。
“没关系,宝贝是凤凰,我们凤凰浴火而生,本来就没错。”
林悦听得一怔,记得朱翎从火里现出人形的情景,这才松了口气:“对,对,他是要这样重生的,那……我要做什么呢?
”
“都出去,把附近的人全部疏散。”朱炅环视这房间,又说:“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烧毁的,就趁现在清出去,一
会儿这附近得全被烧清光。”
闻言,林悦立即就说:“除了活人,也没有什么是烧不得的,随便你们。”回头他让下人们全部撤离。
“那好,你和万径也出去。”朱炅说完,就要赶人。
“不……”
床上的朱翎艰难地抬手扯住林悦的衣摆。
林悦立即蹲身握住朱翎的手,轻声说:“好,我不走。”
“你疯了,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三味真火!神仙都要被烧得元神俱灭,你立即滚出去。”朱炅揪住林悦的衣领,就要将
人扔出去。
林悦死活扒着床边不走。
“不是。”朱翎喘着气,一句话说得缓慢,几乎要分开一字一词地说:“衣橱里……的伞……不能烧……带出去。”
“伞?”林悦听了,急忙打开衣橱,拿出一柄普通的油纸伞。他终于记得了,这是他和朱翎逛钱庄的时候,买的伞。抱着
伞走到床边,眼见朱翎痛苦的模样,他更心痛:“小凤凰,你看,我拿到了。”
“带出去。”
林悦顿了顿,此时床帐嗖地被火焰吞噬,整个房间的温度高得像一只烤箱。
“要开始了,快走!”朱炅蹙紧眉头,立即赶人。
被推搡得打了个趔趄,林悦一咬牙就将油纸伞塞到岳父万径怀里,躲开朱炅,跑到床边俯首亲吻朱翎。
那双赤红的眼眸盯紧他,好像不再那么痛苦,竟然有一丝笑意。
林悦也笑,握起朱翎手手,亲吻他的手指。
“快走吧……”
这下林悦才点点头,三步一回头地被万径强拖着带出房子。他们才出了拱门,后头的房子立即淹没在火海中,火舌妖娆娟
舞,让林悦想起忘川畔上的彼岸花。
是啊,怪不得那花受推崇,的确很让人揪心。
火光吸引了不少人,但林悦事先交代过,所以并没有人动手救火,倒是四周窃窃私语声不绝。各人都在猜测这次大火究竟
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人敢向恶形恶相的少爷探问。
火势在蔓延,整个院子倾刻被火海吞噬,各人都慌张地撤离到更远的外围,混乱间火光映亮一张又一张满带惊恐的脸,而
林悦则一直愣怔地注视着大火,他的鼻腔被浓烟薰得火辣辣的,眼睛干涩难受,皮肤被烤的火烫,发丝有点焦,再添上有
些失魂落魄的神情。这霸王狼狈得让人以为钱家要没落了。
在没有人注意的位置,一朵云落下,唐三与悟空施施然着陆。
瞧见大火,唐三挑高眉:“果然是凤凰,悟空,你就留在这里,可别薰到了眼睛。”
“是,师父。”
“林悦,你是把我当产婆了?!”唐三信步走向愣怔的林悦,看到这落魄模样,讪笑道:“怎么?不是取回了凤凰内丹?
你的小凤凰不会有危险,少担心。”
林悦不发一语。
唐三挑高的眉毛因为注意到异样而迅速往眉心收拢,他眯起眼睛细细观察:“你双手!”他探身拽过林悦双手一看,果然
发现那双手被烫伤得厉害,双掌红肿得像猪蹄,甚至连水泡都不起了,这是多严重的烧伤。
“你这傻子!不会是拼死去碰你的小凤凰了吧?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有铜皮铁骨不成?铜皮铁骨也会被融化,何况你这壳
子不过是肉做的。”
林悦侧眸睨视唐三,唇角轻颤,负气般抽回了手。
“好呀,你是怪我骗你上天庭,与我怄气了?是准备让伤处溃烂?”
林悦睐了唐三一眼,心里是气闷唐三和玉帝合在一起捉弄他没错,所以完全没有好脸色。
见到林悦这种态度,唐三一双眼睛眯成两条细线,他冷笑:“是吗?但你还欠我两次,我现在就要你忘记这恩怨,不与我
怄气,怎么着?”
没想到唐三会走这一步,林悦眼角猛抽,他狠狠地白了唐三一眼。想来那唐三之前极尽所能的为难他,要他承诺,原来是
早有预谋的。想到自己被算计得惨,林悦恨得牙齿痒痒,张嘴想要骂人,却痛得龇牙咧嘴。
唐三挑眉,一把扣住林悦的下巴,扳开这张嘴,也不顾林悦痛得眼泪直飙,只管看自己想看的。不出他所料,这人是连嘴
巴都烫伤了。见此,唐三气不打一出处,冷笑着嘲讽道:“林悦,你果真是色中饿鬼,这时候还不忘龌龊一把,怎么不把
下面也给烫熟?!”
林悦额角狠狠地抽搐,要不是嘴巴痛得要命,他现在恨不得就咬唐三这伪和尚一把。有见过出家人,就没有见过这般不留
口德的出家人。
“哦……烫伤。”万径了然地颔首,他的长袖漫不经心地往林悦头顶上拂去。
就这么一拂,林悦以为这布料是用水织成的,一股沁凉直透心肺,原本火辣辣的烫伤瞬间就被抚平。
“咦?太神奇了,岳父大人,你是哪一类妖怪?”林悦啧啧称奇。
唐三别具深意地睐万径一眼,笑道:“好了?你跟玉帝谈得怎么样?”
不提还好,提了,林悦就冒火:“关你屁事啊,妖僧,少来兴风作浪。”
听见这声妖僧,万径轻轻哦了一声,而后说:“重黎,你在人间历练几世,果真识得辩人了。”
唐三打眼角处睨视万径,轻声细语中带着蔑意。
“感情你老跟朱炅处得长久了,也变成一话痨。”
“总比心计深沉好。”万径语气一贯的冷淡。
“哈,我的心计?你倒敢说,你配么?”
这俩说起话来,就像台风跟寒潮一起来袭,让人吃不消。火星撞地球,死的通常是无辜的路人甲。林悦原本气唐三不讲义
气,现在再也气不起来了,他赶忙插进二人中间调解。“好,你们都别说了,都别说了。”
两边赔着笑,林悦匆忙叫仆人准备添了薄荷的茶水让辛苦的岳父大人和唐三大夫下下火。
“哼。”唐三鄙视地扫去一眼,便旋踵走开。
“哼。”万径像甩掉垃圾似的,冷着脸掸掸衣袖。
陪着两位主在火场附近用茶,林悦夹成了夹心饼,有一句没一句地左右搭着话。他一门心思都往火光中去,显得心不在焉
。
唐三打量林悦一身泥巴的狼狈模样,目光定在背上那被包得严实的长条状物体,就问:“这是什么?”
“哦?”林悦回过神,把东西解下来:“是剑,听说是祝融的剑。”
二人微怔。
“哦,你是取回了剑……”唐三沉吟片刻,问:“你到底跟玉帝定了怎样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