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下——楚欢鲁庵

颜枫轻轻摸了摸她染成棕色的柔顺长发，感叹道：“三小姐真的长大了。”

韩芸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枫哥，二哥不在了，你对以后就没什么打算么？”

“嗯？什么打算？”颜枫随口问。

韩芸按住他的手，一双大眼睛闪着渴盼的光茫：“大哥喜欢你很久了，枫哥。我大哥温柔体贴，绝不会比二哥差，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

颜枫没想到她竟会突然对自己提起这事，微觉诧异，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臂，淡淡一笑：“三小姐从M国飞回来，是专程来做说客的么？”

韩芸摇头，“枫哥手还疼么？”她并不知道他的手臂是被自己温柔体贴的大哥亲手折断的，见颜枫摇头，垂下眼睫道，“大哥说，要给我相亲，我……回来瞧瞧。”

“哦——”颜枫拖长了音调，“原来三小姐是恨嫁心切啊。”

韩芸脸腾地红了，狠捶了他一拳站起来：“呸呸，说你的事儿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再也不管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颜枫目送她离去，推开门径自到了大露台上。楚其战突然去世、楚云接掌楚氏的消息很让人震惊，他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却理不出头绪。

这些日子他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盛世集团，而是一直呆在韩家老宅里。韩晋怕他烦闷，也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特别允许他随意进出自己的书房，放任他查看明月社的所有资料。虽然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却已经将明月社的大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尤其是那些买家和卖家的资料，都异常清晰地刻在他脑中。

半个月前的那次交易后，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罗辰的质问电话，前一晚的交易无论是金额还是数量都堪称之最，而颜枫亲自参与，竟然都没有给他透露一点消息！

颜枫只是随口搪塞：“罗警官，小人病得都快进天堂了，昨天压根就不知道忠义堂和明月社在做什么。您放心，很快会有消息给您。”

罗辰顿时无语，刚问了句：“好些了么？”就被颜枫直接挂断。

随后，颜枫没有再和罗辰联系。因为他不能现在就将这一切都交给罗辰，他还要再等，等韩晋愿意让他直接参与到每一笔交易中去，等他能确认韩晋与韩霖的死无关。

楼下传来阵阵笑声，颜枫扶着栏杆向下看去，韩芸和浅黎娇俏的身影在花园里晃动，像两只自由的蝴蝶。

陈威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头看了眼花园，道：“晋哥打算把三小姐嫁给楚家大少呢。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约的忧虑。

这时露台的玻璃门轻轻滑开，陈威回身，见到站在门口的韩晋，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第36章

韩晋走上露台，斜着身子倚到颜枫右侧的栏杆上。颜枫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半高领羊绒衫，整个人更加显得清爽俊雅。韩晋看着心动，手从他的衣领探入，搭上肩颈，拇指指尖在微微凸起的喉结上轻轻滑动：“在做什么呢？总一个人闷在房里，也不出去走走。”

颜枫稍稍向后撤身，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下的花园：“三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清纯无邪，跟阿黎脾性相投，倒是很合得来。不如就让阿黎跟了三小姐吧，女孩子家照看起来也方便。”

韩晋自觉地收回手，将带着青年体温的拇指轻轻在自己唇上按了按，神色平淡：“阿黎这丫头可是个抢手货，连齐盛都向我要了几回了，你居然还往外推。”

颜枫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我本来就对盛世总经理的位子没兴趣，晋哥就让齐盛做吧。”

韩晋沉默了一会儿，问：“不喜欢做生意，那你喜欢做什么？混黑道？还是……继续做警察？”这小子这些日子既不去公司，也不出去玩乐，整个人恹恹的，对自己也总是不咸不淡的，让韩晋心头隐隐升起了怒气。

颜枫耸耸肩，对他刻意的挑衅不理不睬，转身就往屋里走，临踏进门时，撂下一句：“就算混黑道又怎么样，老子还没玩过！”

韩晋看着他清瘦的倔强背影在半透明的玻璃门内隐没，扶着栏杆的手指轻轻敲出了节奏，半晌，喃喃道：“不要盛世了？也好，这倒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他跟着进了屋，见颜枫已经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等回头问问阿黎自己的意思，愿意留在盛世，或者还跟着你，或者跟阿芸，都随她。”

颜枫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电视，似乎对浅黎的去留也不是很在意。

韩晋看了眼屏幕，电视里正播着低俗的娱乐节目，主持人插科打诨，说着无聊的黄色笑话，颜枫不动声色地看着，专注而认真。

这人还真是怎么无聊怎么来！

韩晋心里气不得恼不得，伸手把他拉过来，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道：“阿芸也不小了，这次回来我打算给她定门亲事。”

颜枫挣了挣，见他不愿放手，索性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霖哥从前说过，一定要给三小姐找一门好亲事。”

韩晋低下头看他，声音里带着笑：“怎么，楚家还不算一门好亲事么？”

“三小姐喜欢就好。”颜枫不置可否。楚家大少楚云温文儒雅，相貌一流，如今又独掌楚氏，很难有女孩子不被他吸引。

韩晋哼了一声，换了话题：“这几天有批货要过来，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

颜枫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晋哥，我要休息了。”

韩晋知道他这是暗示自己离开，心里不舍，推开他道：“你先去洗澡吧，我这就走。”

他嘴里说走，身子却不动。颜枫也不再管他，脱下毛衣随手扔到沙发上，拿起睡衣进了浴室。先将打着石膏的手臂用保鲜膜细细包裹好，再去解衬衣纽扣，忽然想到韩晋还在厅里，便回身把浴室门锁上。

韩晋听着房门上锁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是他自己的家，区区一扇门还挡不住他。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与颜枫之间虽然只有一次真正的性事，可青年极致美好的身体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虽然他向颜枫保证不会再侵犯他，可来自身体原始的欲望却无可抵挡。他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到墙角的低柜里摸出一串钥匙，恶作剧般慢慢插进了锁孔。

透过玻璃隔断，蒸腾的雾气中，青年宽肩窄腰、削薄韧性的后背极为诱人。虽然看着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半悬着，冲洗起来很不方便，却也极力忍着心底的躁动，不过去帮忙。

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问：“需要按摩服务么？”

颜枫听到声音，惊得全身肌肉猛一收紧，很快道：“对不起，我没钱。”

“可以信用卡分期。”韩晋微笑，环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

“那得看你值不值这个价钱！”颜枫头都没回，口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韩晋的笑容慢慢凝在了脸上，他突然一步跨进去，在氤氲的雾气中准确地扣住柔韧的腰身翻转过来抵按在了墙上，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上去。

淋浴喷头的水流机械地冲刷着地面。韩晋托住他的后脑，近乎啃咬地亲吻着他，吞噬着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的每一分气息，直到颜枫呼吸困难，慢慢软倒在他的怀里。

韩晋提起他的身体，凝视着眼前两片殷红的略显红肿的唇，微微一笑：“记住，这是惩罚。”

说完，他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听到外头房门砰的一声关闭的声音，颜枫再也支撑不住，后背靠着墙壁慢慢向下滑去，蹲在了地上。他微微喘息着，忽然仰起头一个用力重重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不知道是被水还是泪遮挡住了视线。

韩晋回到隔壁自己的卧房，冲了澡，坐进沙发，拿出一支烟点燃，眯着眼回味着刚才意味十足的吮吻，满意地微笑起来。

颜枫，无论他如何抗拒，如何逃避，终究会是自己的。

虽然刚才冲了冷水澡，可身体的兴奋却依然不愿退去。他忽然掐灭烟蒂，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打开，抽出一张光盘，放进了影碟机里。

电视屏幕短暂的黑屏后，慢慢显露出两道身影，两道熟悉的男人的身影。

周围明显是高档宾馆的环境，光线暗淡，背景有些模糊。仰面躺在床上的青年赤裸着完美的身体，腰间只搭了一条窄窄的浴巾，勉强遮着关键部位，眼角勾着撩人的水汽。

“霖哥——”他不满地朝着前方叫了一声，嗓音低低柔柔的，听在韩晋耳中却是无与伦比的魅惑，他打开两腿，放开了自己身体早已不安分的部分。

白衬衣休闲裤的男人俯身过来，亲了亲青年的唇。青年迫不及待地拉下他的领带索吻，手中不停，飞快地解开一串纽扣，将衬衣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下。

“你还穿这么多，不公平！”青年将手按在对方的皮带扣上，一只脚勾到对方腰间，媚眼如丝，语气里却有着撒娇似的埋怨，“我要赔偿！”

“好，今晚把我这个人都赔给你，好不好？”男人温柔地轻笑，蜻蜓点水般一路亲吻着往下，最后伏在了他的两腿间。突然而来的巨大刺激让青年惊喘着弓起身子，却被男人轻轻按了回去……

“霖哥……”青年含混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尾音却突然拔高，又细又长，仿佛摇曳着直入云霄……

韩晋闭上眼，慢慢靠入沙发深处，听着青年似痛苦似欢愉的低泣，呼吸渐渐急促，手慢慢探入了腿间。

这个录像是他无意中得来的，他看过很多遍，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能回忆出整晚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每一道声音。这样的颜枫，才是真正放开了一切世俗桎梏的颜枫，清纯的、无赖的、气恼的、疯狂的、暴力的、妖艳的、情色的、魅惑的……他的每一面都让自己无可救药地爱到极致，无可自拔。

记不得多少次，在同样灰暗孤寂的夜里，伴着颜枫高亢的呻吟，他达到了欲望的巅峰。

＊＊＊＊＊＊

第二天韩晋询问浅黎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浅黎二话不说，直接跟了三小姐谢芸。连陈威都看不过去，直接骂了句“没良心的”。颜枫笑道：“阿威你想去哪里也可以随意，不用陪着我这个没用的人。”

陈威用一个无言的后背来回答他。

两天后，韩晋第一次带着颜枫参与了毒品交易。

对方是明月社从忠义堂那里接手的泰国卖家，货不多，没什么大危险，地点约在港口的一艘游艇上。本来这样的小生意不需要韩晋亲自出面，可他为了陪颜枫，自己带着赵刚来了。

没想到刀疤脸的泰国佬见了颜枫，色心大动，居然不要钱了，连说带比划要换颜枫回去，把韩晋气得黑着一张脸，险些从衣袋里掏出枪来一个子儿崩了他。

赵刚忙打圆场，低声给他解释。泰国佬知道了颜枫的身份后，大为惋惜，朝着韩晋连连竖大拇指，一脸羡慕。

交易结束，韩晋径自上了车，等颜枫上来后，冷着脸说了一句：“以后这种交易不用来了。”

颜枫心里有气，直接推门下了车，狠狠甩上车门，砰的一声巨响，把路过的赵刚震得打了个颤。

“赵哥，我坐你的车。”

颜枫跟着赵刚朝后走，赵刚回头看了一眼，见韩晋在车上也没什么动静，只得战战兢兢让颜枫上了自己的车。

＊＊＊＊＊＊

不几天就是楚其战的葬礼，整个仪式盛大而隆重。因为他的身份较为特殊，为避免参加的人员龙蛇混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警方甚至出动了大部分警力设下了封锁线层层布防。

颜枫没有去参加，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见楚煌，他也知道，韩晋更不想让他见到楚煌。

葬礼无惊无险地结束，各方都放松下来，各自散去。谁都没有料到的是，数小时后，竟然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

傍晚前后，楚煌乘坐的汽车在离开本市的高速公路上遭遇袭击，激烈的枪战之后，对方竟然用上了火箭筒，随行的三辆车和六名保镖都被烧成了焦炭，而楚煌和贴身保镖崔七却失踪了。现场留有两人的大量血迹，初步判断，是重伤之后逃离或者是被当场绑架。

这次动用军火的恶性事件影响巨大，震动了上层，警方作为特大案件，设立专案组立案彻查，一时之间，黑道各个帮派人人自危，阴霾漫天。

韩晋让白启南和赵刚等人约束明月社兄弟，最近要夹起尾巴做人，不要撞在了枪口上。他自己更是谢绝了一切外事活动，悠闲地在家里品茶养鱼、侍弄花草，或者陪着颜枫看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玩刺激大脑的白痴游戏。

楚煌失踪多日，毫无消息。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这节骨眼上，楚云以楚家当家的身份宣布，楚家正式退出黑道，将忠义堂交给明月社，作为社团的一个独立堂口管理，而作为交换，韩家将盛世集团并入楚氏。颜枫被董事会免职，齐盛升任总经理，直接对楚云负责。

短短几天时间，黑白两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不乏背地里暗流汹涌、血雨腥风的大清洗。

对于盛世的归属，颜枫震惊之后很快就坦然了。不知为什么，反而是楚煌的生死，让他心底忧心忡忡。这一场黑白之间的重大变故，就像是早有预谋的一场战争，硝烟初起，却于一瞬间结束了。

韩晋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如他所愿，真正统领了黑道大半江山。

颜枫忽然觉得，这也许就是宿命，是他逃不开避不了的一场宿命。

第37章

韩晋既然不出面，白启南自然担当了唱白脸的角色。

他在韩晋的授意下，对忠义堂大肆整饬，分拆堂口，将帮众分别划入明月社各分堂下，几乎将整个帮派都给拆散了，只剩了个空壳子。他对忠义堂的几位资深堂主，尤其是秦川，处处挑毛病，隔三差五地就叫来明月社总堂训斥一顿。

秦川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可手下人却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背地里纷纷去找他诉苦。对于这些落难的旧部，秦川一概抱病闭门不见。忠义堂群龙无首，一个个也就都忍气吞声，听任明月社折腾。

白启南本想借着忠义堂的帮众不满生乱，随便捏个罪名拿了秦川，杀一儆百，可等了多半个月，竟然风平浪静，忠义堂不仅无人出头，还一个个低眉顺眼，大出他意外，回去和韩晋商量，也只得耐着性子另寻机会了。

过了没多久，楚家大少爷和韩家三小姐两情相悦、即将订婚的消息传了出去，于是，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楚家宅院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这晚夜深人静，月亮渐渐偏西，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进了小红楼控制室，关闭了保安系统，随后悄悄摸上了二楼客房。出乎意料的是，卧房里没有人，这人一回头，清泠泠的月光映出了他雕刻般的侧脸，正是崔七。

难道是消息不实，李义不是关在这里？

他疑惑地四下看了看，“阿义，义少爷？”他压着嗓子叫了两声，过了一会儿，黑暗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他立刻循着声音闪身到了客厅，终于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找到了一身狼藉的李义。

崔七看清他不堪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痛，两手颤抖着狠狠握紧拳，好半天才松开。他俯身慢慢抱住少年，感觉到他身体忽然瑟瑟发抖，忙放松些力道，在他耳畔轻轻道：“阿义，别怕，我是崔七，我来救你出去。”

此时的李义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身子烫得吓人，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便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