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韩枫

亦扬冷眼看着前面的两人，既然不是来看电影的，干嘛还要选择这样的地方，真是碍眼，讨厌，让人恼火......但是，其

实，好令人羡慕......如果今天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大哥，那有多好，如果自己和大哥也能成为一对情人，光明正大地走

在路上......这是多美的一个白日梦啊......
亦晴当然也看到眼前的那对情人，她的心情又怎会平静，她悄悄地，偷偷地看了身边的小哥一眼。小哥一向对这类片子感

兴趣，所以正看得入神，认真的入神的小哥总是这么好看，这么令人着迷，如果以后也能这样和小哥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
所以，亦晴悄悄一笑，我也要喜欢这类片子才行，这样以后也可以和小哥一起聊聊啊。
于是，她也认真地看起电影来。
亦扬自然知道小妹在看他，只是，他不能做出任何回应，这种时候，任何回应都有可能造成一个伤人的错误，所以他只能

做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只是内心却是心潮翻滚，久久无法平静。

然后，亦扬觉得，自己似乎该有个女朋友了......
亦扬开始每晚坐在客厅的电话旁聊电话，用亲密的、含情的语气，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就算有人，也懒得理他们脸上那

丰富多变的表情。这些电话，有些是亦扬打出，有些是对方打入，亦言亦晴都接过好几次，是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很甜美

，而且显然是同一个，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亦晴看着小哥聊电话时那开心幸福的神情，心里自然痛苦万分，却只能泪往心里流，毕竟，她只是妹妹，哥哥恋爱了，该

为他高兴不是吗，毕竟......只是妹妹啊......
亦言见妹妹日益黯然的神色，心酸，心痛，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于是，一切的一切，仍都处于浑浑沌沌的状态之中，没人敢去点破，三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极不稳定的平静，只因一

旦点破，只怕无人能够承受。
只是这样的僵局，会在何时打破？
而后一天，亦晴见到了这个有着甜美声音的漂亮女孩，因为她竟出现在他们的家门口。
"你是亦扬的妹妹吧，亦扬常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哥哥和妹妹，我想，一定是你吧。"
听到门铃，打开门，面前便是这个笑得温柔笑得舒心的女孩，她比亦晴想象中的还要美丽还要大方，果然是会令男孩一见

倾心的类型。
"你是......"虽然已能猜到眼前的人是谁，然而她却只能这样问道。
"你好，我叫......"
"小贤，"女孩话没说完，亦扬已跑出房间，跑到门口，"我妹妹小晴，她是小贤，好了，快走吧，小心赶不上。"
简单介绍了一下后，亦扬搂着女孩的肩膀，亲密地离开。
亦晴看着小哥和女孩离去的背影，呆站地门口，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原来为爱心痛的感觉是这样的啊，真的好痛，好痛，

不是背叛，不是伤害，却仍然痛至心肺，几乎无法承受。
泪在眼框中积聚着，然后，竟盈框而出，从脸颊划落。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就向小哥表明，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那样的话，小哥会不会重新审视我的存在

，不再以哥哥的角度看我，而是......以一个男生的角度，然后，重新发现我的好？
我到底是不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以致失去了争取爱情的机会，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哥离自己而去，投入别人的怀抱

，永远不会回头？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是不是就会有机会去拥有他？至少，我会努力去争取一次，而不是像现在这

样......
我......并不比那个女孩差啊......

此时此刻，呆站着的，心酸着的，痛苦着的，并不仅是亦晴一人，同样为爱煎熬的，还有萧家的大哥--萧亦言。
亦言听到弟弟快速的脚步声，从房间出来，便看到那大门口仿如八点档肥皂剧剧情一般的一幕，然后，又看着心爱的小妹

无助地望着小弟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真的好讽刺，好悲哀，那浓浓的心痛感觉，到底是为谁而起？为小妹？还是为自己？
一直以来，自以为与世无争，只求平平淡淡开开心心过这一生，却没想到相依为命，相亲相爱的三人，竟也会掉入这庸俗

的故事情节中，而且，只怕会以悲剧收场，除非......
暗暗苦笑一声，却是无可奈何，明天的事，谁能预知，现在想什么都是毫无作用，而且希望越多，也只能令失望越多，如

今，只能听天由命。
轻轻走到妹妹的身边，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心中的绞痛愈加强烈，然而，身为大哥，他已失去任性的权利，于是只能强

抑着心中的痛楚，以最温柔的眼神看着妹妹，然后伸出手，为妹妹擦去脸颊的泪水。
"大哥，我......"妹妹含泪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竟不知该做何解释。
"我明白，小傻瓜......"是的，我明白，非常非常地明白，虽然我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大哥......"亦晴一听这话，更为感伤，她终于不再强忍，一头扎进大哥怀里，哭泣不止。
亦言搂着妹妹，心中的悲哀愈加浓烈。
我......不行吗？他在心中暗暗问着，虽然被问的人不会听到。
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不是兄妹间的，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着你，可是，为什么我爱着你，你却爱着他？
好想问你，你是否愿意重新看看我......
我也知道，这大概只能是奢望......

这个时候，亦扬和叫小贤的女孩到了一家西餐厅，位于角落的台子旁，一个男生朝他们挥手。
"阿伟在那边。"
小贤高兴地叫了起来，朝那个台子走去，男生伸出手，迎向小贤，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亦扬也走了过去，坐在

另外一边。
阿伟招来侍应生，点了东西，便看向亦扬。
"喂，兄弟，这戏要演到什么时候啊，我女朋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的啊。"
"知道了，罗唆。"亦扬瞪了阿伟一眼，没好气地说。
"其实真有必要这样吗？即使你不喜欢你妹妹，也没必要这样对她吧，你不觉得残忍了点吗，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不心

痛啊？"
亦扬懒得理他，这时侍应生端来了啤酒，亦扬倒了满满一杯，闷闷喝着。
"为什么不用别的办法呢，你可以慢慢来，让她了解你的想法，也不致于将她伤得太深，这样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就是啊，而且你妹妹也很不错啊，说不定哪天你真会喜欢上她呢。"小贤也跟着劝说。
亦扬依旧没有理会，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我知道你们是兄妹，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就算真的相爱了，这些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很容易解决的，所以不用担心这个

啦。"
亦扬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对金童玉女，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有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3）
然后，那天，亦言到一家公司洽谈业务，回公司的途中，他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在大街的那边，他的弟弟正和两个人交谈，那两人显然是热恋中的情人，男孩的手搭在女孩肩上，女孩的手则环在

男孩腰上，两人相依相偎，亲密无间，而那个女孩，显然就是那天在自家门口和弟弟亲密离开的那一位，然后，他们挥手

告别。
亦言咬紧了牙，是的，现在他非常生气，他不是笨蛋，这样的情形能说明什么，他又怎会猜不出！？
当然，他明白小扬的用意为何，他能体谅；但他却无法原谅小扬毫不体会小晴的感觉，而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该是能找到更好的方法的，不是吗，却为何选择了这个，这样残忍地去伤害小晴？
小扬，我生气了，因为你太过分了！
当天下午下班后，亦言静静坐在亦扬的房间，等他回来，他得好好和弟弟谈一谈，好好地，谈一谈。
回到家，疲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亦扬意外地看到正坐在他的床上脸色阴沉的大哥，想到这些天辛辛苦苦演出的戏码，他

竟不由地一阵心虚，然后却又开始自嘲：又没做错，心虚什么？
是的，他相信他没有做错，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解开这个悲哀的连环结，都是为了他们三人，他没错，所以根本无须心虚

。
于是，他迎向大哥的眼光，不再畏惧。
"大哥。"他叫道。
亦言看着弟弟，妹妹深爱着的弟弟，一时间思潮万千，竟无法开口，许久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他竟是这样问道。
"什么为什么？"看到大哥那悲伤的眼神，亦扬知道大概有些事情已经浮至水面，再是怎么躲避也无济于事，或许，该是直

接面对的时候了。
"我认为......你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又如何，我又没有错。"
"......你知道小妹喜欢你......"
"是。"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不然又该如何？继续这样纠缠不清吗？快刀斩乱麻，这是最好的方式。"
"她很伤心。"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伤她？"
"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小扬......"
"我有说错吗？不然大哥你要我怎么做？"
"为什么不能慢慢......"
"慢慢？"亦扬不由地一阵烦躁与恼火，"大哥心疼小晴，我也一样，但为什么大哥你只顾及到小晴的心情，却不能多少为

我想一想？"
大哥，我也很痛，你知不知道，至少小晴还能让别人知道她的心情，她还可以抱着你哭，我却不行，我甚至连倾诉的权利

都没有！即使再悲，再痛，也只能将它深深藏在自己心里，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这样的心情，你能了解么？
"为你想一想？我该怎么为你想？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去为你想？就因为小晴喜欢你？所以令你受伤了？"亦言不禁有些生

气，两个都是自己至亲的亲人，又该叫他怎么做？
"我......"我......
是哦，真是可笑，为何自己竟没有这样的自知？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个被妹妹喜欢的哥哥，有烦恼的义务，却没有痛苦

的权利，只因为我是被追随的那个，而痛苦，只是追随者的特权，试问我还有何可说？
这样的事情早该清楚的，不是吗？自从知道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就该明白类似的事情将会接二连三地到来，这次接受不了

，下次呢？下下次呢？总得有习惯的一天啊，可是，如果习惯不了呢......
大哥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这样的事情大家谁也无法预料到，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只求能将伤害降至最低；当然，它并不只是

你的责任，是大家的责任，可至少，你也该尽力而为，毕竟，她是你的妹妹啊！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什么困难都一起克服，一起度过，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对她？就算你实在无法喜欢她也没关系，

没人会去逼你，但无论如何，你都应该顾及和体谅她的心情，因为你是她的哥哥。
"从小到大，你疼着她，护着她，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为什么这次却不行？为什么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却偏偏挑了最

容易伤她的方式，你真的忍心？
"又或者，你可以试着去爱她，试着去接受她，虽然我们是法律上的兄妹，但这并不是绝对的障碍的，不是吗？......难

道在你眼里，小晴还不够好吗......"亦言闭上眼睛，痛楚地说，违心的话语令他痛上加痛。
然而这不够坦诚的语句在亦扬听来，却是不顺耳得很，他咬着牙，终于暴怒起来。
"是，她好，她很好，她当然好！所以你爱她，你一直都爱着她！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想忍痛割爱，

做个为弟妹牺牲的伟大大哥吗？我不稀罕！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不会！绝对不会！
"你知道为什么吗？是的，你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么让我告诉你，我爱你！一直一直爱着你！就像你对小妹！就

像小妹对我！你知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明知道是不对的，明知道是不可以的，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算知道你爱她，我却还是这样傻

傻地陷了进来！我也很痛，可又有谁能够体会？"
泪水，就这样划过亦扬的脸颊，掉落下来。
亦言愣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的，他不知道，这一切一切，他全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只以为那只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却不知道它早已添上了一种特殊的颜色，可是，他是他的弟弟，即使不是

，他们毕竟都是男人，又叫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亦言已不知该如何反应......
"反正你心目中只有小晴一个，你只看到她的身影，却完全忘记我的存在，所以你从不知道我是多么地爱着你......"
亦扬不想再忍，他肆意地倾泄着他的爱情，只因为今日之后，他便会挖个坑将它埋在深深的黄土之下，永远不再提起，但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明日太阳升起之后，他又该怎么面对他最深爱的这个人。
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前路已绝，后路被封，面对着眼前的万丈深渊，他唯有闭眼一跳，生死由命。
"小扬，对不起，我......"亦言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不真实，因为他根本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亦扬却似乎已经放弃一切，他脚一软，倒进了大哥怀里。
亦言看着哭着的弟弟，心里只剩下痛惜与怜爱。
自小到大，小扬从没哭过，初到萧家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他却已经像个小大人，很坚强，很懂事，只想好好爱护他的新家

人，直到长大，也都是如此。
然而没有想到，最终伤害他的，令他落泪的，竟是自己。
只是，若能早些知道，是不是就能做些什么？可是为什么自己竟毫不知情，莫非自己真是把心全部放在小晴身上，才会忽

略了小扬的神色，以致该看出的时候，竟没有看出，也致使有意无意间已深深伤害了他。
心痛，怜爱，歉意，愧疚，各种各样的心情在亦言的心里交织着，令他心乱如麻，现在他只想好好抚慰他心伤的弟弟，却

不知该怎么做。
终于，他只是本能地将弟弟搂进怀里，好好护着，只望能抚愈他的伤口；于是，亦扬也抬起手来，紧紧搂着大哥的

腰......
亦言知道这个拥抱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在安慰他的亲人、他的弟弟，就像以前小扬受委屈时，他也会搂着他安慰他，

是的，他知道自己只是这样。
亦扬自然也很明白，但对他而言已是足够。很久之前，他早已想过各种各样最糟的后果，所以现在这样已是很好。虽是注

定无望的感情，但至少哥哥没有骂他没有打他，反而抱着他安慰着他，这对他来说便是莫大的幸福。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已是一个毁灭性的错误！
站在门口已久的亦晴听到了这一切，也看到了这一切，她脸色惨白，泪也不停地在脸上划落。
原来......小哥......爱着......大哥......
为什么会这样？不！不可能的！
这一定只是梦，一个可怕的恶梦......
我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