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燕云烈将送过去的内力收了回来,松开牵着的他的手,用手将他额上的汗水抹去,然后停留在他
脸颊那里没有收回来,「我听说青鸿派有一门内功心法是讲『双修』的,你有没有学过?」
凌青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望向他,「早就被禁了,师尊说所谓的『双修』实则就是采阴补阳的法子,这是要造孽的
事,故而不许弟子们修炼。」
燕云烈将手收回来的时候,手指勾过他耳畔的一缕长发,捻在指间,意味不明地轻笑,「我记得天绝教也有一门『双
修』的功夫,要不改天我们试试?」
凌青将自己的头发扯了回来,视线落在燕云烈的胯间,「原来燕大教主的风流,都是为了『双修』……」
带着嘲讽的语气,让燕云烈眉头不悦地一皱,接着手臂一伸将凌青拉过来牢牢锁在怀里,把烤好的那些干粮递给他,
同时低下头去,「我呢,现在只风流你一个,双修……也只修你一个……」
最后一句话堵住了凌青抗议的声音,伸出舌头舔掠过齿尖,勾起他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
马车外的火堆,枯枝发出「劈啪」的声响,四周树丛间,不时有莹莹的冰蓝色光芒闪现一下之后又暗了下去,谁也不
知道此时马车里正情浓似海,炽热地燃烧着。
吃过干粮和肉干,凌青又被燕云烈缠着厮磨亲热了好一会儿才睡下。
荒郊野外,燕云烈不敢睡得太沉,约莫过了子时,身侧的凌青动了动,接着突然大幅度地翻了个身,整个人一下子都
压在燕云烈的身上。
燕云烈知道凌青的睡相很好,就算是喝醉了睡得死沉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车厢里很暗,燕云烈动了动脑袋,轻声
唤道,「凌……」
「嘘——」
被凌青出声制止了,然后感觉到凌青的手在自己腰际摸索,燕云烈脑中一个灵光,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刚才自己
和他闹得太过火,以致他现在……
那只手还在腰际不规矩地摸过来摸过去,似乎有点紧张的吐息声音一下下落进耳朵里,湿热的气息喷在自己颈侧,湿
漉漉地在脖子上凝成一层水气。
燕云烈吞了口口水,双手伸过去抱住此刻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抚过他的背脊,顺着腰线滑到他的臀部,手指无比情
色地揉弄他两瓣紧实的臀肉,隔着衣料就试图往那个地方戳刺。
「你做什么?」凌青倒抽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呵斥他。
燕云烈手里的动作一顿,几乎同时,利刃破开空气的呼啸声响传入耳中,他心里一惊,一个翻身反将凌青压在下面,
就听「咚咚咚」几声,有什么射穿了车篷,直直插在刚才两人躺的地方。
凌青连忙摸过自己的剑,燕云烈抓住他的肩膀道了一声:「抓紧了!」
紧接着在漫天呼啸的箭雨里,燕云烈抱起他冲开马车的顶蓬,跃了出去。
凌青手里长剑一挥,太上忘情扫出几道剑气,就听见「叮叮当当」箭头被斩断的声音,断箭还「呼呼」犀利地插进泥
地里。
凌青摸出燕云烈腰里的火摺子,甩燃,在燕云烈带着他落下的时候,火摺子的光照出周围一圈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两人甫一落地,那些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便从树丛间跃了出来,有十几个,将他们两入团团围住。
凌青执着剑和燕云烈背靠着背,看向将他们围困住的人,「来者不善……」
燕云烈嘴角一弯,「想早点去投胎罢了。」说完,双手手掌一翻,扫出两道掌风,四周枝杈晃动,火堆的火像要被吹
熄一样。
那些人扑上来,看起来誓要夺其性命,手里拿着弯月形的兵器,且武功路数诡异。但就算现在的凌青不宜动武,像燕
云烈这样从几十丈悬崖上跳下、抑或是在爆炸和山崩后都能活命的人,面对眼前区区这十几个人,不过小事,几下就
解决掉大半。
对方的攻势慢了下来,凌青以为他们眼见打不过恐怕要逃,正想抓个活口,只见对方摸出几个鸡蛋大小的黑色铁球,
凌青一愣,下一刻被燕云烈一把圈住腰,整个人被他带着朝后掠起。
「闭眼!」
燕云烈的声音刚一落下,巨大的轰鸣声连同耀眼的火光腾燃而起。
两人落在远处的树上,之前他们待的地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灼热的气浪旋着火星和灰烬飘向天际,将天空映照得
一片通红。
凌青将挡在面前的手臂放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呆掉,他没想到那些人手里那几个鸡蛋大小的铁球居然有这么大
的威力,幸而燕云烈反应快,否则自己就算不丧命,估计也会被波及。
「他们是什么人?」凌青回头,烈烈的火光照在燕云烈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没看清楚……」燕云烈紧了紧搂住凌青的手臂,不让夜晚的寒气侵到他,「但是我放在周围的『拂澜』竟然都没有
动静……」
凌青知道「拂澜」,那也是天绝教的一种蛊,和「引路」差不多,放出后停落在周围,如果有人或什么带危险性的东
西靠近,它们会发出警示。
「也许对方也是用蛊高手,你看他们所使的兵器和武功路数,都不像中原人士。」
燕云烈觉得这样说也有道理,虽然天绝教教众擅长用蛊,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像是「及第」这种蛊就不是天绝教的人
养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这一问,却只得来凌青的沉默。他自己没有什么仇家,真要说的话估计也就是霍贤的余党,燕云烈的仇家倒是不少,
加之天绝教最近势力扩张得厉害,少不得有人眼红。
但就算是自己和东离暮云联手,都不敢说能拿下燕云烈,其他敢动燕云烈的,这世上没有几人。所以这些袭击他们的
人的来历就有些奇怪了……
燕云烈咬住食指吹了一声口哨,拖长的哨音在山谷间回荡,不一刻,拉车的两匹马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回来,马背上
的鬃毛都有烧焦的痕迹,不过幸而都安然无恙。两匹马儿就站在底下啃着草根和树皮,他们两人则等到那里的火光都
灭了才从树上下来。
回到原来的地方,那里方圆百米都成了一片焦土,马车只剩下几根毂辘的残骸杵在那里。
凌青用剑拨动地上的灰烬,在一堆像是人骨的残骸下看到那个被烧变形了的弯月形兵器。
凌青低身捡了起来,掏出火摺子对着打量,兵器上有一排烙印,但已经烧得看不太清楚,他转身叫来燕云烈。
但是燕云烈仔细研究了半天,也只是摇头,「没见过,这种兵器这么特殊,如果是中原的门派,我们不会不知道的。
」
凌青同意他这个说法,又看了一眼那个烙印,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之后上路又遇到了几次袭击,不过都被轻易抵挡下来,又行了两日的路程,两人到了荆州和豫州的交界。
豫州边界有山「寒池」,因其高耸巍峨直入云端,山顶长年积雪,且有一湖池水终年冰封,故因此得名。
马车在山脚停下,两人下车后,凌青往前走了几步,抬着头看着山顶的方向。燕云烈将马匹拴好,走到他的身边,「
凌青,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凌青回头,他整个人都裹在滚着貂毛的白色大氅里,同色的带着毛边的发带从两旁脸侧垂落肩头,白衣如雪,黑发如
墨,衬得他雍容清雅,容颜如玉。
就见他嘴角微微一弯,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燕大教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天机」,再看看凌青,又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他就应该把凌青留在天绝山,
什么东离暮云、什么辽人、什么天机,管他去死!而现在这个总是时不时就让自己心神荡漾的凌青,定要藏在别人都
看不见的地方才好。
当然燕大教主只敢在心里嘀咕,要是说出来,估计只会换来被凌青狠揍一顿,接着一脚踹回天绝山的下场。况且现在
一路凶险,他也隐隐有预感,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其背后似乎潜伏了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上山的路很难走,但一路上的景致很不错,入目尽是晶莹剔透的洁白。
燕云烈虽然曾游遍大江南北,但毕竟大多时候还是在天绝山上,天绝山又是在湘西,而像寒池山这样整座山都被银装
素裹,枝叶上也都积满皑皑的白雪,被沉甸甸地压弯下来,地上更积了厚厚一层,一脚一个深坑,「咯吱」作响,这
样的景致,在湘西还是很难看到的。
凌青回头,看见燕云烈脸上挂着孩子般惊喜的表情,便故意用手拨开树枝,然后松手。被拨开的树枝恢复原状,枝杈
上的积雪弹飞出去,正好砸在燕云烈脸上。
凌青心里偷偷笑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往前走,趁着燕云烈不注意的时候故技重施。
燕云烈一开始被砸到的时候懵了一下,冰冷的雪团「噗」地飞到自己脸上,细细碎碎的冰粒子还直往领子里掉,好不
容易拍干净了,看到凌青已经走远好长一段距离,连忙追了上去,但是没走两步又有一团雪飞过来砸个正着,接着是
第三次,第四次……
燕云烈忙着抖落一身的碎雪,一抬头,突然瞥见凌青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于是明白过来,继而咬牙。
晶莹剔透的洁白涤荡着人心,静谧的山林里,微风轻拂,细雪簌簌而落,仿佛沉淀了一世的喧嚣与烦躁。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带着笑意的惊叫打破了这场宁静,接着嬉笑玩闹的声音在这山际与幽静间不断回荡。
「啊!不要!燕云烈,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我看你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样子!别逃!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就难振夫纲!」
「什么夫……哈哈哈!好冷!不要扔了……」
「凌青!你居然敢用这招?!」
「我不是故意的,别,燕云烈,别……哇啊啊!」
树影间,两道人影追逐打闹,洁白的雪花四散飞溅,半晌才安静下来,那两道人影却合为了一道,深沉无垠的墨色将
如玉的白裹在里头,同时,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看,手指都冻红了,我给你暖暖……」
打打闹闹了一会儿,又拣了景致不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吃了点东西,等快要爬上山顶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了西边。
其实凌青自己也不知道要找的人是否在这里,当日在东周王府,老总管在他手上只写下「寒池」二字,并言道天机在
此。东离暮云是见了谢天机之后才马上动身离开的,凌青觉得如果能找到谢天机,也许就有了东离暮云的下落。
霞色映红了天边,又在这片白色苍茫上晕染开,林立的树木和交错的枝杈割出一块块一条条不规则的光影,像极了在
画纸上挥就的一幅美景,天地与四周的景物都融在这一片云蒸霞蔚的暮光里,肃穆、庄严、又大气磅礴。
先前玩闹的情绪在这片暮色里一点点的沉淀、凝结,最终化为一种压抑,仿佛每走一步,都带上了沉重。
凌青突然生了这样一种念头……
「燕云烈,我们也许不该来这里……」他轻声说道。
其实一路上燕云烈都没有问过凌青他们两人是要到哪里去,但是燕云烈知道凌青是有目的的,然而这会儿听到他说这
样的话,语气里掺着几分茫然与退怯,不由有些担心,便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之前劝你劝了半天都不肯听我的,现在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凌青抬眼看向面前这张俊逸的脸庞,他说不出来此刻掠过自己心头的不安究竟是什么,总觉得再往前走就会出事,但
若不往前走……也许东离暮云乃至此刻在雍州的阮素雪和祈家军,都已身处在危险之中。
「燕云烈,其实我一直想恨东离大哥,我视他为兄,他却对我下那样恶毒的蛊,但我还是想听他亲口对我说当年他这
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
燕云烈紧了紧握着他的手,「那也要找到他才能问。」
凌青点点头,表情更坚定了几分,「对,你说得没错。」
燕云烈这才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地继续往山顶走去,皆沉默不语,落在耳边的只有「咯吱」、「咯吱」
的踩踏积雪的声响,偶尔几声尖锐的鸣叫,像是鸟叫,又过分的凄厉,蓦地从林子里窜起来划过天际,让人背脊发寒
。
霞色又浓了一些,仿佛山谷底下有烈焰灼灼,火光映照着天际,才有这样红得像血的景象,让燕云烈忆起了一些不怎
么好的画面,莲姨离开时的火光冲天,失去自己和凌青的第一个孩子时,周遭满目血腥的惨烈……
当暮日落下,那些阴灵鬼魅、驻留世间的游魂才会出现,蛊惑人心……那么本就存在于心的魔魇,是否也会在这个时
候苏醒?
然后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景致下,见到了传说中的老人。
第四章
凌青发现他就和老总管形容的一样,苍老、枯朽,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像块石头般坐在山崖边。
呼啸的山风掀起老人身上的破布,吹乱了他稀稀落落半白半灰的头发与胡子,上面还黏着不少雪片,但他就那样纹丝
不动地坐着,仿佛融进了四周的环境里。
一根木拐插在他身旁的石缝里,上面挂着十二个葫芦,被风吹得彼此晃荡碰撞,发出「喀喀」的略显萧索破落的响声
。凌青注意到那十二个葫芦上有几个的封条被撕了。
看着面前的人,凌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谢天机却缓缓回过头来,苍老、满是皱纹的脸,瞳仁是灰白色的,浑
身上下透着死气。
他用着那双据说是已经失明的眼眸、却像正常人一样地盯着凌青「看」了片刻,开口道,「挽月剑凌青……」声音粗
哑,像是锯割木头那样粗砺的刮着人的耳膜。
凌青讶异着正要抬手行礼,却见谢天机微微侧脸,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片刻后又沙哑着嗓子道,「原来还带了一个
人来……难得难得,居然是天绝教教主燕云烈。」
凌青的讶异还没褪去,马上又是一愣,他都没有自报家门,谢天机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燕云烈,
就见燕云烈脸上也露出了惊讶,同时一只手抬起按着腰际原本挂天绝教腰牌的地方。
这一路上燕云烈都打扮成凌青随从的模样,且这谢天机早就传说他是个瞎子了,怎么会一下子就知道他们两人的身分
?
谢天机大概猜到他们心里的疑惑,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断牙,「既然我叫谢天机,自然有人告诉我今
天会有人到访,这些人又是什么身分……」
「人?」
「对……人……」谢天机闭上眼微微仰首,「这风、这雪、这树枝的微动,它们都会说话,鸟类兽禽就更不用说了,
聒噪啊……」说着摆摆手,语气里还有几分嫌弃。
凌青上前了一步,执剑拱手,「谢老前辈,日前晚辈接到消息,东周王在见过您之后突然离开荆州,并不久后在冀州
与雍州交界的地方失去下落。晚辈此次前来是希望您能指点晚辈,东周王发生了什么事,晚辈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谢天机依然用那对灰白瞳孔看着凌青,「若东离暮云出事,于你而言不是更好?」
凌青只觉脑中有轰隆一声的惊响。
被谢天机那样子「看」着,似有种被无形的视线洞穿的感觉,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事,也只有比较亲近的那几人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