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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半杯酒就将德叔撂倒的事谁都没再提,我避之不及,当然也不会去掺和什么。
无聊的时间比忙起来更难打发。
小秋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没几天,在彪叔投资的一部狗血肥皂剧里面找了个角色,根本连电话也不接。
我熟的夜总会歌舞厅都是彪叔的地盘,就怕冷不丁什么时候被抓个包,拉去伺候德叔,自己没娱乐成倒被人娱乐了。
保住屁股要紧,真让丫得了逞,失节是小,面子是大,我他妈还有什么脸在公司里混。
……
请卫暄吃饭,也不是个有趣的差事。
他那天穿了红色的夹克,皮肤上的瘀青退干净了,脸有点凹陷,越发显得的皮肤苍白。
我选了很偏远,又贵又吃不饱的地方,以确保不会遇到大吼小叫的熟人。
好在卫暄吃的极少,动作也很优雅,还煞有其事的说了句:“不错,听说这家的鱼子酱很地道。”
这样的卫暄很好笑,虽然跟他的举止外形没有什么冲突,但想到这些话N多年前,跟那个腮帮像有两个馒头夹着的一样
的脸,同样一张嘴说出来的,我就难以忍住不笑。
装文艺不是我的长项,挑挑眉表示回应,免得跟惯了兄弟爆出脏字来。
餐桌上很少有人说话,我们的相处模式回到了最初相识,就算面对面也仿佛在两个时空,彼此似乎对对方都表现的漠
不关心,又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
我常想,这也许也是一种默契,我们认识的时候就存在的默契,即便我们不说话,很久没见,因为意外分开,过着不
同的生活,再聚在一起事也能保持着这种默契,没有热络的话题,也没有感到疏远或者虚情。
假如我早点发现也许并不能挽回什么,但珍稀过大概不会感到那么后悔。
那顿饭以后,我开车送他回去是他指的路,等他说“到了”的时候,我还有点恍惚。
“你搬家了?”
“嗯,原来的卖了。”他说的极其平淡。
“噢。”我无所谓的晃晃脑袋。
“不上去坐坐吗?”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他撇撇嘴下车,直到我离开好远以后,才猛然想起来,既然搬了为什么会在旧房子遇到?还莫名其妙白挨一下。
草!
……
第二天一早,我被电话吵醒。
彪叔打来的,并非兴师问罪,而是让我着手整理材料。
“局长秘书虽然官职不高,但打通关节很重要。”彪叔撇着茶,翘着二郎腿说,这时候往往是他盘算大事,交代下属
才会有的动作。
我很佩服他这点,明明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要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阿德对内地情况不熟,阿洪就知道打打杀杀,你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有些经验,帮我好好设计设计。”
接着我们趁着半夜去会了那个什么秘书,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一个贴身保镖。
我很高兴。
虽然我知道彪叔他不过为了分权,卖我一次再分点钱让我赎身。我们斗得起来,彪叔才能总揽全局。
这是一种管理哲学,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世界,谁都知道这种狗屁哲学搞的人心涣散,但若不这么做就会死的更快。彪
叔无疑彪叔是这种哲学的操纵高手。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这说明我还有保住我屁股的资本。
保镖把车停在街边,我们七拐八拐进了个隐秘的私人会所。
当然黑白勾结嘛,不可能做的太明。
人生是一部狗血剧。就是从见到局长秘书起,我开始坚信这句话了。
对方吃惊的表情不亚于我的。
彪叔这个老狐狸,连这么久的事都查了。我相信他算计过,若是有双方分赃不均反目成仇的一天,我会全心全意的站
在哪边早已板上钉钉。因为有那层恨意在,我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
妈的。
我花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镇定下,听着彪叔装模作样的介绍:
“孙时海,局长的得力秘书,可谓年轻有为呐。”
六
我挺佩服我自己,见到孙时海没有冲上去给丫撂倒,尤其知道他和康晨结婚多年,受到老爷子的赏识和提携,仕途顺
利,还有个四岁大的儿子。
若不是他,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明明应该是我,若不是……我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落魄下场。
……
“我遇到孙时海了。”我说。
卫暄听了似乎不以为然,也只是淡淡的点了只烟,反问了句:“是吗?”
烟雾顺着酒吧淡蓝色的射灯爬升,他被烟熏的眯了眯眼。
我也知道事情过了这么些年本该淡忘,但当它再次铺在我面前时,我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怎样都平静不下来。
约他出来告诉他这些,并不期待他能一时气愤跑去破坏别人家庭,让我得个坐山观虎斗的便宜,至少同个立场能有句
像样的安慰。
却……我有些恼火。
“你不恨他?我不信。”
卫暄抬起头,看看我,又低下头专注的望着掉落的烟灰。
“恨又怎样?你说的对,长得猪头似的,谁会喜欢。”
我不解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灌了口闷酒,他幽幽的继续。
“阿海不过是赌输了才会跟我在一起,那时候演出团里,每个人都这样。一个又蠢又胖的同性恋,任劳任怨,用来玩
弄多合适,又洗衣服又做饭。我居然每次都当真,真可笑!”
他掐掉烟,一口灌完了杯子里剩下的杜松子。
“你叫我来就为告诉我这个?”
我不置可否。
他将一张纸币压在杯子下面,“没事我走了。”
夜深起了雾,酒吧孤零零的在街角闪着巴掌大的霓虹灯,路上没什么行人。
我坐在车里,嘴里还留着刚刚的烟蒂,烟草的味道有点发涩。从车窗看去,卫暄走的不是很快,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决定启动车子追了过去。
“要我送你吗?”
他没回话,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走。
我开始习惯这种目无旁人的装酷表情大概是这不久以后。
也许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一个听过太多谎言,受过太多伤的人,在用拒绝保护自己。他把脆弱的一面锁在
最深层,即便外貌再怎么改变,也无法挣脱的牢笼。
如果我早些知道钥匙在我手上,或许……或许真的能挽回什么。
“这一带很难打出租。”我说,“当谢你请我喝酒吧!”
他瞥了我一眼,停下脚步。
“不上去坐坐吗?”
车停在楼下,他冷冷的邀请。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觉,这次我没拒绝。
卫暄的房间跟以前差不多,款式老旧的家具打理的干净整洁,床边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垫毯,书柜里零星摆着几瓶藏酒
和整排的空瓶。
屋子比以前小了不少,只有一间房,洗手间和开放式的厨房。
“喝点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他目无旁人的脱下衣服,裸着上身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
我还没见过有人几年前后,能差别这么多。原来像水球一般包在身上的肉不见了,细长的四肢,隐隐露着一些尖锐的
骨节,肌肉平缓,皮肤像女人一样白细。
“酒吧。”我说。
“你一会儿不还开车呢吗?”
他表情诧异的从柜门探出头来,刚好对上我审视的目光,我们俩都没立刻躲开。
“刚刚也喝了,不差这点儿。”
我满不在乎的回答,他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慢腾腾的找了个T恤换上。
卫暄抱着杯热牛奶,坐在一侧。倚在毛茸茸的靠垫上,芬芳的酒香让回忆外涌。
我不是纯情少年了,想起那些老啥子事,当然不会再害羞,只是当年那种深深的厌恶不复存在。多变态的姿势我和小
秋都试过,有几次,我说只有那么几次,我想过,换她成个男孩玩玩似乎更刺激。
然而,想,只是想想罢了。意淫,小秋不知道,卫暄也不会看出来。
我喝完了酒,穿着外套在屋里热出身汗来,起身告辞。他送我到了门口,我们像小学生那样说了再见。
第二天,天很晴。
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彪叔急切的跟我商量下一步策略,孙时海利用身份和影响为我们洗钱,从中抽取大量的利益,这样地下赌场的收入就
可以光明正大的流动起来。
这种黑白勾结的事儿就像桌下不完棋局,谁都咬着对方的把柄,谁都不敢松口,你只有狠心割掉大块的肉才能甩掉对
方,还不说源源不断的复仇与追杀。
我摸摸下巴,忽然有种命运主宰的优越感,毕竟白明黑暗,大把大把的证据,只要稍作设计,就可以让孙时海永不翻
身。
但想想也就算了,我倒也不敢真干。
“男人做事应当胸怀远大,睚眦必报的永远也都成不了大气候。”
这是老狐狸在饭桌上当着孙时海的面,眼睛望着我说的。
妈的,跟他再大的仇,整垮了他我也捞不着什么。就算我不能跟兜里的钱过不去,坏了彪叔的好事,我还得做好受活
剐的准备。
“是,是。彪叔说的极对。”
当时我孙子似的点头回应。
这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爬的再高,也都是当爷的时候少,当孙子的时候多。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大鱼也不是千秋万代,等他死的那天,还是虾米来分食。
“咚咚咚”
我和彪叔刚好合计完一些细节,洪哥和德叔进来说赌场的事。
我撤了出去,在隔壁的休息室里给自个儿沏了杯咖啡。刚嘬了一口,德叔也进来了。
“德叔的事很顺利啊。”跑是跑不掉,我堆着笑跟他招呼。
“怎么见得?”
“这快就出来了,又意气风发的,不是顺利是什么?德叔您是喝茶还是喝咖啡,我帮您沏。”
德叔哼笑了一声,斜眼看着我,脸上也堆满了假笑:“年纪大啦,肠胃不好,不敢随便喝咯,我自己来点白水就行。
”
他取了纸杯倒了冰水,端着出了休息室,在门口忽然转过身。
“廉仔呐,打过猎没有?”他问。
“我哪有德叔的见识,涉猎这么广。”
“尤其是野兔窝麻烦的很,可它总有出窝的时候,只要嘭——”他比划了一个举猎枪的动作,眼睛眯成两道线。
“哈哈,廉仔,许多刺激的玩法,你还见都没见过呢!”
啐!他妈的变态。
等他出了休息室,我暗暗骂道。
七
后来有一次我实在去了夜总会,听闻小秋的片子借书了,彪叔不在,我以为德叔也会不在。
“廉哥~~”
甜腻腻的,不听也知道是小秋。
“怎么,还记得廉哥?”
任她搂过来,用胯骨蹭着我的大腿。我点了跟烟,仰在包房的沙发上,她也无骨似的贴过来。
“片子忙完了?”我问。
“嗯,杀青了。”
她手指隔着衣服在我身上刮骚,由上至下,最后停在裆处来回游走。
“彪叔叫你来的吧?”隔了会我又问。
她顿了下,转圈的手也停了半刻,接着用甜腻的声调撒娇:
“不是,小秋想你了嘛~”
“想,为什么想?澳门来的那个棒槌满足不了你?”
她停下来,瞪着我。我弹了弹烟灰,瞟见她满脸的怒意。
“你说什么呢?”
“床也上了,戏也演了,怎么,不好好谢谢你的正主,回来我这里还有什么好处?”
啪!
这一耳光甩的耳朵嗡嗡乱响。
小秋扭着浑身的骨头冲出房间,我皱眉看了看裤子前门的呼之欲出,暗骂自己嘴贱。
将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惊觉包房的门半开,门口站着个人,眉眼里似笑非笑。
包房里比廊上昏暗,我整了整衣衫,假装没有看到他,径直溜进洗手间。
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胆,刚解开皮带扣,忽然好大一股力道把我掼在冰凉的瓷砖上。
“德叔,这样不好吧?”
我强压着害怕,故作平静的说。
“别以为彪哥重用你,就是你的保护伞。”
他在我耳朵边上吐气,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黑灯瞎火的,你猜我做了,彪哥会怎么说?”
靠!
那个老狐狸至多当个和事佬,而且我能怎么跟彪叔告状?说我被个到处撒尿的狗给插了屁眼?妈的。
我绷着嘴,用力挣,他的手跟老虎钳子似的,反揆的手筋被拉到了极限。
“怎么不说话了?干廉仔这个行当的,嘴皮子最是利索了。而且……”他身体也靠上来,硬家伙顶着我,另外一只手
摸进裤裆,“而且,廉仔的声音很好听,别害羞啦,叫出声来一定也很悦耳。”
老茧子磨着顶端,指头在极小的范围内震动着,手法老道,每一下都能捉到我的神经,我浑身直颤呼吸开始不顺畅,
真差点叫出来。
“悦你他妈的猪耳!”
“哈哈哈!”他听到脏话不怒反笑,手离开了下身,顺着腹部一直摸到胸口,“我还就不喜欢太乖顺的,不过总有一
天……德叔有耐心。”
他狠狠的在我左边捏下去,好像真要捏碎了,痛觉不知道顺着哪根神经直穿心脏,我嗷嗷的尖叫。
等缓过劲来,洗手间就剩下我一人,抱着马桶干呕。
妈的,我倒的是什么邪霉。
夜总会是混不下去了,被彪叔这么重用,本以为老变态不敢轻举妄动,看来也不怎么管用。早知道我也学着洪哥,围
几个生死交的兄弟,左右护着我。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也都很瞧不起洪哥那种人,动不动就打人威胁掀桌砸场子,还护短,真是王八看上绿豆,一群
极品凑一块了。
我开着车在城里猛飙,头一次有中说不明道不出的落寞。
也是纵横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每盏灯我都熟,可是又陌生的厉害,没有家,没有朋友,每个人都绕着弯子的讨自己的
利益。
讨利益,不管你是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总能榨出油来,光明正大的收在自己桶里。这曾是我自诩最擅长的事,那
一刻我那么那么的厌恶它,因为它,我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孤独的幽魂一样的人。
车停下来,周围是一片不太熟悉,又印象深刻的老旧的小区。
我下了车,点起烟来,想起了一张前后判若两人的脸,那张脸背后又藏着些什么心思,干吗搬了家又跑回来装酷,还
凑巧被瞎逛的我撞见。
我拿出电话,找到他,想叫他出来问个究竟。
想了想又点了取消键,何必呢,刚摆脱一个变态,又去找另外一个变态,我方廉生命中就他妈只衬男人?
赌气似的狠狠碾了碾烟蒂,把手机扔在车上,路过音像店拿了两张封面很火辣的碟,驱车直奔住处。
……
那以后我好忙了一阵,频繁和孙时海打交道,代替彪叔出面敲定细节,制造了很多假的合同。
偶然见了回康晨,她没怎么变,还是一副单纯模样。只是安静了许多,把丁大的点的孩子护在身边。我们没有多话,
她也没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彼此打了个招呼匆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