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火下——苏打红茶(6)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崇恩虽下令先让阿离和夏侯云护送伤重的秦烈回乌掖治疗，但殷于飞心中仍然牵挂，作战时也心不在焉。

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凤翎军的优势会转变为弱势。无奈之下，崇恩只能选择先退回乌掖，不日再战。

在军医和袁婷芳的极力配合下，秦烈终于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了，但身体虚弱得犹如一缕轻魂。他根本无法下地，更别提作战了。殷于飞整日整夜地守候在他身边，衣食汤药，都是亲自服侍，如此这般的中军将军，又如何上战场？

摩耶说过，鬼车的五万雅尔丹军队只是先头部队，他们还有十多万大军很快就将赶到。不管是真是假，迟迟拖延下去，不拿下鬼车，对于凤翎军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夏侯云知道崇恩内心的担忧，不由问道：“元帅，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崇恩静静地注视着远方，目光迷离，“云儿，你说，若是那人知道了凌云遇难的消息，会做何反应？”

夏侯云心中一震，惊愕不已：“元帅……”

“摩耶，你是自取灭亡！”崇恩双唇冷冷吐出这句话。

那一晚，崇恩连夜书写了一封信。

次日一早，一名信使从乌掖城出发，快马加鞭而去。

一个月后，乌掖城迎来了一位贵客。

北殇王殷斯尧，时隔十二年，再次踏足这片黄沙大漠，这片曾带给他至高的荣耀，也让他尝尽悲喜的黄沙大漠。岁月荏苒，本以为自己终此一生不会再回来，却没想到，还是回来了。也许，这就是宿命……

第三十六章：太阳之城（一）

殷斯尧来了，同行的还有玄冥军中的两位大将，和八千玄冥军。

罗虎和苏蒙，殷斯尧手下的两位得力干将，一个善守，一个善攻。罗虎是自从有玄冥军的那日起就跟随殷斯尧了，他虽比殷斯尧大了十多岁，但却将他奉若神明，唯殷斯尧之命不从。随他南征北战，建立了凛凛的战绩。苏蒙则要年轻的多，他的父亲也是玄冥军中的一员老将，五年前辞世。苏蒙自小在玄冥军中长大，机警聪颖，甚得殷斯尧喜欢，亲自教他策略武功，情如师徒。如今他接替父亲的将军之衔，继续为玄冥军效力。

崇恩、夏侯云、殷于飞、还有在殷于飞搀扶下勉强走路的秦烈，在见到殷斯尧时，一同跪下。

殷斯尧走到崇恩身边，只问了一句：“找到他了吗？”

崇恩哽咽地说：“还没有……”当日他回到乌掖后便已派了几百人跟随白沙一起去寻找楚凌云，沿着燕兰山找了大半个月，毫无音讯。按理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只能说是生死未卜，让人揪心。

殷斯尧不再言语，沉默地从几人身侧走过，罗虎和苏蒙则紧跟在他身后。

崇恩对他的沉默更觉内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凌云也不会……秦烈、殷于飞、夏侯云也同样心里不好受，秦烈那日得知楚凌云坠崖的消息后，本就伤势严重的身体更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连连吐血，弄得于飞和崇恩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凌云。

殷斯尧虽然什么都没说，面似平静，但是崇恩知道，他的内心的痛苦比他们几个加在一起都要多。他也不相信凌云已经不在了吧，就是这个信念，让他们保有一丝继续寻找下去的勇气。没有找到尸体，就说明他还未死，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就有重逢的一天。

可是凌云，你究竟在哪里呢？

殷斯尧在楚凌云的帐中住下，这里的一切物件都是他熟悉之极的。楚凌云临出征时的行装，都是他亲自收拾整理的。将楚凌云最爱的那件海棠红披风捧在怀中，那上面还余留着它主人身上的淡淡馨香。

“王爷，末将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可以找到的。”罗虎在帐外说。

“鬼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殷斯尧问。

“驻守鬼车的那个小子叫摩耶，是萨尔的义子。”萨尔，当年雅尔丹第一元猛将，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却仍败在殷斯尧手下多次。听说多年前就已隐退，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义子，就是摩耶了。想当年萨尔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那这个小子又有何惧？

罗虎接着试探地问道：“王爷，要出手吗？”崇恩方才和他说了，鬼车易守难攻，看他一脸愁容，罗虎也不由地想帮他一把。

“那就拿下鬼车吧。”殷斯尧不带感情地说。要拿下小小的鬼车，易如反掌。此刻占据他整个心头的，只有一件事：找到楚凌云！痛，在胸口蔓延开来……小混蛋，我来接你了，你也玩儿够了吧，这回我绝不会再纵容你了！

玄冥军是公认的中元最具战斗力的军队，没有之一。

从前未见之时，只闻其名，而真正亲眼见识到了，崇恩才终于明白，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

这是一支安静的军队，这是一群沉默的士兵。

殷斯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们就能明白。他们每一个都骁勇善战，各有专长，放在任何一个军中，都会是翘楚之才。但在玄冥军中，他们却只看着一个方向，只听着一个号令，整齐地汇聚成一股最强大的力量。他们彼此都不多话，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难以形容的默契。只有从他们的眼神中，才能读出属于军人的坚毅和无畏。

殷斯尧站在大军前方，目光从他的士兵脸上一一扫过。一旦穿上战袍，他就不再是那个雍容尊贵的王爷，而是一个冷酷决断的元帅。战争的血液，在他体内沸腾，戎马的快感，兵刃的嘶鸣，叫嚣着他的灵魂，只要在战场上，他就是主宰一切的人！

“三日之内，拿下鬼车！”殷斯尧冷冷的声音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鸦雀无声。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气吞山河的誓言。但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相信，这群士兵是真正接受了命令的，也会真正地用生命去完成命令的。毋庸置疑，有时候安静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尤其在真正的战士面前。

崇恩在一旁看着，他明白了，和这群坚毅无畏的战士比起来，他的凤翎军简直就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他也懂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凤翎军，其实远没有那么优秀，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摩耶站在鬼车的城楼上，这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但他心里却有一些不安，军人天生的警觉告诉他，似乎很快要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会发生什么呢？那个碍事的昙因已经被他骗回王城了。只要有昙因在，他就无法安下心来，他随时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所以他编了个谎话，将这瘟神送走。除了昙因，还有什么事能使他如此不安呢？凤翎军吗？不可能，凤翎军的五万骑兵精英已被他所灭，他们元气大伤，要想挑战固若金汤的鬼车城，简直是痴人说梦。而雅尔丹的大军很快就会来到，到那时，他就率兵出征，将乌掖、白泽一并拿下。

这时，有士兵来报，乌掖城再次出动了军队，可是只有几千余人。摩耶并未放在心上，凤翎军几万人都攻不下鬼车，几千人能有什么用处？那个安平王真是异想天开了！他既然想来送死，就让他来吧。

摩耶高坐城楼之巅，等着凤翎军几千人的到来。

果然，不久之后，天际出现了滚滚黑浪，一支军队正神速地向鬼车靠近过来。

安平王，没想到你那么快又来了！

但今日的军队似乎有些不同，哪里不同摩耶说不上来，直到看见那面飘扬的黑色大旗，玄冥旗！

摩耶石化了一般久久无法思考，无法言语。是他，竟然是他，北殇王！

摩耶出身很低，他的生身父母是雅尔丹的奴隶，奴隶的儿子自然也是奴隶。只是他的父母和一般奴隶不同，他们是军中的奴役，为雅尔丹第一勇士，萨尔将军效命。摩耶天资过人，从小混在那些士兵堆里，久而久之，骑马弯弓，刀枪剑法，也都无师自通。奴隶中有这样一个天才神童，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萨尔的耳中。于是，萨尔亲自召见了这个聪明的孩子，一见之下，果然不负传言，是个可造之材。萨尔便当场决定，收这个奴隶的孩子为义子，并且上奏雅尔丹国君，请求废黜摩耶的奴隶身份，改赐平民。从此之后，摩耶便跟随在义父身侧，他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每当义父跟他讲述战争故事的时候，他就没来由地热血澎湃，而在义父的叙述中，最常出现的一个名字，就是殷斯尧。

殷斯尧，中元的战神，雅尔丹不可战胜的敌人。他是如何用兵如神的，他的玄冥军是如何百战百胜的。在摩耶少年时的想象中，玄冥军简直就是天兵的化身，而殷斯尧，就是他们的神。这个想象一直延续到十二年前，殷斯尧兵败大漠，才算打破。但那次的战败，玄冥军是败给了大漠的黑沙暴，是败给了老天爷，而非雅尔丹。因此，即便殷斯尧败了，即便之后他未曾踏足大漠一步，萨尔将军、甚至国王都仍将他视为雅尔丹最强大的敌人。能让敌人咬牙痛恨自己的同时，却还不由自主地崇拜自己。这样的人，天下少见，恐怕唯有殷斯尧一人了。

摩耶再次热血沸腾了，一直以来，他就在殷斯尧的神话中长大，对他而言，殷斯尧是他难以超越却又想极力超越的目标。如今，真的能与这个传说中的战神面对面，能与他对战，怎能让他不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然而很快地，替代此刻激动心情的，是内心渐生的焦躁不安。摩耶惊奇地发现，玄冥军在靠近鬼车城后就停下了步伐，不再前进，也不后退，而是就地安营扎寨起来。他们搭起帐子，生火做饭，好像打算长久住下去一样。

他们想做什么？摩耶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好像一个学艺精湛的青年剑客去找一个武林高手比试，青年剑客信心十足地拔出宝剑，亮出了招式，可那武林高手却突然盘腿坐下，老僧入定一样闭目养神起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出兵吗？摩耶不敢，对方可是玄冥军，他不敢率先行动。等待吗？可你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一味的等待只会让士兵心生猜测，士气大减。

一天过去了，玄冥军没有任何行动，悠闲地好似前来郊游一般。雅尔丹的士兵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他们都听说过玄冥军的大名，本来就心怀畏惧的，偏偏将军什么命令都不下，越是未知，恐惧越会加重。可这也不能怪他们的将军，他自己也在揣摩着殷斯尧的意图，不得章法。

又一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摩耶的耐心几乎要用尽了。要主动出击吗？不行，万一对方等的就是他自投罗网呢？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第三天，依旧是风平浪静。摩耶不知道，当他在努力揣测殷斯尧意图的同时，他军队的士气正在走向崩溃。

第三天的晚上，一如往常的安静，一轮冷月如勾，撒下霜降般的光华。银色的月光中，一道黑色的暗影，正悄无声息地接近鬼车城墙，如夜晚觅食的猎豹一般，先用它寒冽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猎物，蓄势待发，在猎物没有防备之际，扑上去咬住猎物最薄弱的器官，一口，只要一口就能了结它的性命。

当城墙上的雅尔丹士兵发现有人潜入时，为时已晚。一支仅百人的夜袭军队已神速地占据了上风，控制住了城楼上的局势。于是，鬼车的上空，一道流星似的火光划过，绽开了无数火花。

那蓄势已久的玄冥军士兵，如苏醒的猛虎一般，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在摩耶还未来得及准备之际，雅尔丹五万多人的军队兵溃如山崩。

鬼车城，瞬间火光冲天。混乱之中，鬼车国君艾伯拉和他的亲信们不知所踪。摩耶在乱军之中杀出一道血路，不甘心地想要最后一搏。

突然间，一道白影在他面前晃过，一张他最不想看见的绝美面孔出现在眼前。

“该死的昙因，你不是回金乌了吗？”摩耶气急败坏地大叫，难道上天还嫌这里不够乱吗，又把这祸害给他送回来了。

昙因无比纯真地笑了，在战火中，他的纯净笑容显得有些耀眼，摩耶无法否认，那一刻他也有些怔了，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般。

等他回过神时，昙因已一把拽住他，从万军之中，凌空而去。摩耶的轻功本就不差，但与昙因仙化一般的轻功比起来，却是遥不可及的。

很快地，那片通天的火光，那片刺耳的厮杀声，都已被抛在了身后。等昙因终于停下时，摩耶才发现他们已来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沙域，整个世界仿若一下变得清净了，摩耶知道，他安全了。

月光下，一人背对着他们而立。那个瘦削的背影，摩耶再熟悉不过了。他单膝下跪，抱拳道：“参见王子殿下，微臣有负所托。”

雅尔丹的小王子转过身来，不带一丝怒意，只是叹息一声：“谁料想到对手是殷斯尧，你输在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摩耶面有不甘，“王子早知道殷斯尧会来？”

“我也是知道不久的。安平王悄悄给殷斯尧写了密函，事先没有透露一个字，直到我看到殷斯尧来到乌掖城，才明白过来。所以，我立刻飞鸽传信给昙因，让他赶来鬼车城，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你可能已经身陷囹圄了。”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摩耶俯首道。

“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我们雅尔丹又少了一个听话的奴隶！要谢的话，就谢昙因吧。”王子冷着一张小脸，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摩耶看了眼昙因，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子说道：“你和昙因先行回去，告诉父王，若是北殇王殷斯尧真插手进来，事情会更难办。先停止出兵，我们需要重新谋划，不能轻举妄动。”

“那王子有何打算？”

“我会继续留在凤翎军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动，会立刻传信给你们的。”

摩耶正欲离开，突然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王子，说：“微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明示。”

“什么事？”

“那日鬼车城下，殿下为什么要救秦烈？”

王子，或者说是阿离，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发问。继而怒道：“若不是你没看好秦烈，他又怎会有机会自尽？他若死了，安平王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攻城，若是不死，你手中没了人质，安平王也会攻城。反正横竖是一个结果，还不如让我借机救他一回，博得他们的信任。要知道，当初替安平王给鬼车送信的人是我，如果被他们怀疑鬼车一事是与我有关，怎么可能让我继续留在凤翎军中？”

摩耶勾唇一笑，“殿下不必动怒，微臣只是疑惑而已。只要……只要殿下不是爱上那秦烈，不舍伤他性命就好。”

“你说什么？”附离大怒，“秦烈是我们的敌人，又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不是就好，微臣只是太担心殿下了。”摩耶露出一抹暧昧不清的笑容。

“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这奴隶来管！快滚！”附离大声叫道。

“是，微臣这就告退了。”摩耶行了礼后，只身离去。

第三十七章：太阳之城（二）

见摩耶走了，昙因高兴地扑到附离怀里，脸颊磨蹭着他的颈间，如同撒娇一般。

“小狼，想……小狼……”

附离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说：“昙因，我也很想你，可是我们大事未成，还不能只顾着玩，知道吗？”

昙因目露委屈，有些不满地看着附离。

附离叹息一声，说：“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打败安平王和凤翎军，我一定天天陪你玩，可好？”

昙因笑着点头，继续抱着附离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