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岩闻言再次皱起眉头:“我要的并不是一句道歉而已。我现在倒希望你那个时候干脆真的能够杀了我,也好过遭受那般不堪……”
“对不起……”那人自语一般地,继续和丁岩道歉,“是我太过急躁,丁岩,我只是害怕失去你,因为你要逃,丁岩,因为那时你要从我身边离开……”
“那我现在也同样想要逃离你,简傲,难道因此你还要再次打折我的腿么?”丁岩终于收拾了心情,此时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就仿佛安之若素,可是他眼底下对他的厌恶却那么浓,以至于简傲看着这样的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简傲,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要离开你吗?”他苦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回头面对了他道,“因为我害怕……简傲,我害怕被你知道我的真实心情。”
简傲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爱上你了……呵呵,所以说人真是贱啊,只不过在空虚寂寞的时候和你睡过几次,我就爱上了你。——到了这种时候,还会去对一个强奸了自己的人表白爱意。——简傲,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蓦地说出这句话的丁岩于是甚至勾起了嘴角,“不过,因此被你那么不留情面地当着杨宇的面羞辱过后,你能了解我当时的感受吗?”
果然看到简傲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丁岩却用仿若平常的口气说:“好吧,于是刚刚就在这里,你的小鸟告诉我,你或许还喜欢我呢!简傲,真好啊,这下子,我们居然还是两情相悦的呢……”
拉开了简傲抓着自己的手臂,丁岩举起打着石膏的手,抱住了简傲的脖子,继续微笑地用温柔的语气对他确认道:“简二,不是那只漂亮的小鸟,你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吗?”
之前的丁岩其实很少在自己面前笑过,简傲有些贪恋地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对方此时对自己露出的笑容而感到欢喜,只是对自己而笑,那样的丁岩真的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痛,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回抱了他,那么紧地,恨不能整个揉进怀里。
“丁岩,我喜欢你……”或许因为这种能够彼此顺利地吐露心意而起的满足感,简傲感到眼眶发紧,他不断地亲吻着对方的颈后,发际和耳垂,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深情地摇了摇头道,“不仅仅只是喜欢——丁岩,我爱你,爱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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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被丁岩慢慢推开,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性感的魅力,倾身亲吻了简傲的嘴唇。
在那次的暴力之后,以为再也不可能得到的接吻,让简傲身体慢慢地感到了一种疼痛,那疼痛到了最后,使得脑袋也晕沉沉了起来。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将丁岩压倒在了医院白色的病床之上,胡乱扯开对方身上的衣服,开始用力亲吻丁岩的身体各处。胸膛,腋下,肚脐,小腹,各处都仿佛裹着蜜糖一般甜美,丁岩的每一寸肌肤都能让他体会到疯狂的热度。
而这一次,那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柔顺地,为他打开了大腿。
沉浸在一种忘我的气氛之中,渴切地想要着对方身体的两人,于是忘记了所处的场所,唇舌和四肢,紧紧纠缠到了一起。
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通往房间的门却大开着,走廊上时不时有人经过,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房内几欲外泄的一室春光。
简傲扶了那个他此刻无比珍视的人的大腿,在随后俯下了头,含住了对方已然直立而此时正微微颤抖的腿根。
“唔……”然后他听到了丁岩因按捺不住而漏出嘴唇的焦渴吐息。
“宝贝儿别急!”简傲用手代替了嘴巴,一边安抚一般地套弄着对方的分身,一边侧过了头细心地舔吸底下那两只鼓胀的囊袋。
目光朝下,是他曾经进入过无数次的美丽洞口,由于自己上一次怀着怒意的伤害而落下了缝合过后的难看伤口,一瞬间感到了心疼,于是小心翼翼地刺探入了舌尖,在他的啜吻之间,那美好的地方似乎因为疼痛,于是猛地紧缩了起来。在微微使力拔了出来后,看到那被带出的内里的臀肉,在唾液的润湿下,呈现出不平常的鲜红色泽,简傲不禁万分后悔,忍不住再次道:“对不起,你真的可以原谅我吗?”
而那人只是轻轻地摇头,屈起了微微打颤的膝盖,声音有些过于安静地道:“原谅什么?简傲,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大可不必只是因为一句假惺惺的告白,便忽然这么小心地对我……”
简傲则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他,对他的回应感到有些不解。
【丁岩,你真像是一只被摔得翅膀残破的蝴蝶,……被我压在身下不能动弹,只能无助颤抖着的样子,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曾经何时的记忆中,自己的确和他说过那样的话。因为嫉妒对方属于别人,于是便口不择言地去伤害他。可是其实他又怎会不知道,丁岩那佯装坚强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比谁都脆弱的心。
而自己明知道如此,却还是一意孤行地狠狠伤害了对方。
现在的他有多后悔……
如果能够的话,现在的他只想将那个孱弱的对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将他那残破的翅膀,一片一片,慢慢地拼凑回来。
不过又正如丁岩所说的,他天生并不是这么温柔的人,相反却是一个只会去伤害喜欢的人的恶魔。
在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的简傲,有一个严肃而冷淡的父亲。而简傲和他父亲一样,从来不知道要如何对人温柔。刚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娶了比他年轻很多的继母,简傲和他那个年长了自己很多的大哥一样,都很喜欢漂亮的继母。
只是没过一年,他们便又离了婚。而简傲的大哥也因此突然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而其中内情却谁也无法获知,包括当时无意中告了密的简傲。
从此之后遭到父亲所嫌恶的简傲,被送到了爷爷那里,幼年的简傲曾扑在老人怀里大哭。
我做错了,我有在反省了。他也曾大声地这样忏悔。但是即使如此,继母和哥哥却还是没有回来。
此外,他分明也还记得,那个因为自己的错待而自杀的女孩在事后怨恨的目光,也分明还记得那个初恋的男孩对自己说:“简傲,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即使每一次他都想请求对方的原谅。
但是这一次,接他出拘留所的达午却对急切想去和丁岩道歉的他说,现在你不能去见他,有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得到原谅的。
只是当面虽然答应了下来,过后却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忍耐着不去见他。
见到他后要怎么样,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忏悔或是告白,一开始他什么都没去想。
意外地听到对方的告白,于是被兴奋的心情所冲昏了头脑,一瞬间只想着狠狠与对方拥抱在一起,不过直到听到对方说出那句话后,却生生感到了意外。
虽然和自己表白了,但是在丁岩眼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就如之前一直不能相信对方的自己一样,丁岩又是否能够真正敞开心怀地相信自己?
【简傲,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要离开你吗?……因为害怕……简傲,我害怕被你知道我的真实心情。】
如果可以相信的话,他就不会说出“害怕”那两个字了吧!
他直起了身子与他平视,然后伸出了手,用指尖去触碰眼前人的脸颊。
丁岩还是那个丁岩,只是也许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吧。
想到这里,简傲忽然感到了些微恐惧。
“丁岩!”他这才着了慌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简傲,你真的喜欢我吗?”然后他看到对方的脸上已经隐去了之前的笑容,慢慢地回复了之前的冷漠表情,再次问了与之前相同的话。
“我爱你。”他这回有些惶急地答道。
而他身下的那个人,仿佛审视一般,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丁岩那冷冰冰的目光,顿时让他像坠入了地狱一样寒冷,
然后有一股尖利的疼痛,忽然从身体内部被划拉开来似的,从小腹处开始,朝全身蔓延开来。
丁岩抬起手,像他之前碰触对方一样,碰触了简傲的眼睛。太阳穴一阵跳动,忽然感到眩晕了起来,简傲随后看到眼前的那个他,慢慢沾染了鲜红的颜色。不久才意识到那是丁岩指缝间落下的血迹。
而那血迹的源头,正顺着插入自己腹部的那把水果刀的锋口汩汩流出。
“简傲,你还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他就不会当真去伤害对方!”在他身下的那个人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抱紧了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压在颈后,坚硬又冰冷,他又听到了丁岩仿佛喃喃自语的声音,“简傲,现在我也同样伤害了你,所以,不要再问我能不能原谅你,现在我们已经谁也不欠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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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丁岩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视野里还仿佛留有那满目凄惨的鲜红。
邻近的车厢里,有小孩子尖厉的哭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因此皱了皱眉,然后微微侧过身子还是继续睡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朝后退去,是被日影模糊成了一片的深绿色。这时依旧还是炎夏。
途经过小城镇的绿皮火车,并没有密闭之下能够感受得到的沁凉冷气,车窗大开着,于是大剌剌的日光化成了炎热的气流,阵阵涌进了车内。
丁岩抬手抹了抹额头,他那盖过了眼睛的染成浅色的长刘海,此刻正被汗水打湿,纠结成了烦人的一缕又一缕。
直到找了个橡皮筋将刘海往后扎起,才有了些微的仿佛错觉一般的凉爽感觉。
列车前方即将到站。
广播员有些呆板的声音从远处飘飘渺渺地传来。
丁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车票,有些疑惑地连同手机中存着的地址一起看了一下。然后在推着餐车的列车员经过时起身询问。
稍有些麻烦的,是被对方告知已然坐过了一站,无奈之下只得匆匆下了站。
陌生的海边小镇,直接去上一站的公车一天里只经过中午时的一班。仰起头看了看头顶上歪斜的日影,明显已经错过了。
在路边站了一刻钟,也并没有能够顺利地拦到一辆便车,于是不得不又折返了回来,然后沿着铁道线往前走去。
两个村落之间离得其实并不远,只是带着约有半人高的行李在烈日底下步行,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在好不容易到达时,太阳已经落山。
在这个看起来廖无人烟的地方,敲开门四处打听后,才找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地址。
是带有一个小院子的两间平房,倒是比来之前想象中要阔绰许多。
只是一旦人真的到了跟前,却忽然有了一种近亲情怯的感觉。
揉了揉走得发麻的双腿,在屋前坐了下来休息,却久久并没有去敲门的打算。
过了不多时,有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抬起头,则是见到一个斜挎着书包的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正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用脆生生的嗓音问道:
“大哥哥,你从哪里来的,要找谁啊?”
还没有等丁岩开口回答,仿佛听到外面的动静,院子的大门从里面被吱嘎一声打开了。
于是不期然地,丁岩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脸,睽违了近八年的亲人,和印象中留存下来的样貌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只是等到仔细去看时,却又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妈!”
丁岩分明张了张嘴,却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
是那个小男孩,嘴里叫着他的母亲做“妈妈”,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带着一脸的欢欣雀跃跑了过去,拉住了那个女人的手,喧闹地道:“阿妈你看,咱们家今天有客人来呢!”
“小岩……”手里拉着那个孩子,脸上露出微微惊讶表情的母亲叫了自己的名字。
丁岩不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跟了进来解释道:“原本说好前些天就过来的,不过临时出了一些事耽搁了,所以今天才到。”
母亲抬手捂了捂嘴巴,才用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道:“小岩,走了很长的路吧,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也好叫祥祥他爸去车站接你。”
丁岩据实以告道:“路有些陌生所以坐过站,怕料不准时间,就不想太麻烦了。”
母亲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不管怎样,你能找到就好了。小岩,我们多久不见了,你看你,都长成个大小伙子了。”
丁岩看向旁边那个正不怕生盯着自己看的孩子,稍稍有些了然地问道:“这是我弟弟?”
他母亲摸着那孩子的头发,仿佛想到了什么,笑着回道:“他叫罗祥,今年7岁了,提早的一年上的学,现在在镇上念的小学,已经一年级了,学习成绩很好。……祥祥,快叫哥哥!”
那小孩倒也乖巧,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哥哥好”,另一边却又仿佛害羞一般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丁岩朝他点了点头,却忽然发现没有了可以顺利继续下去的话题。
时间仿佛是一条鸿沟,将曾经相依为命的亲人隔在了沟壑的两边。
也许是太多年没见,母亲招呼他进屋的口气过于客气而显得疏远。不过丁岩还是面带笑容地跟了进去。
然后是一声不响站在屋子里抽烟的继父,看到他,仿佛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般,什么都没有询问,只略微点了个头。不过即使如此,丁岩还是感到了些许尴尬。
只有他的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倒像是很喜欢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哥哥,非常自来熟,亲热地拉着丁岩,马上开始问东问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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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丁岩在闵山村暂时住了下来。
只是总归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迟到了八年的重新磨合使人稍稍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继父平时大多时间都在村部组办的供销社里帮忙,白天弟弟去上学了之后,家中便留下母亲照顾一个年迈的婆婆。
虽然是相同的外貌,不过眼前这一个成天呆在家中,做一些诸如洗衣做饭打扫之类的家务琐事的妇人,衣着太过朴素,皮肤也粗糙了许多,让丁岩的记忆有了一些断层。
这个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在丁岩的记忆中,那个不到二十岁便生下了自己的母亲,分明总是喜欢穿着时髦的衣服,脸上也时常画着淡淡的妆。
一人的性格喜好,果真能够被周遭的环境磨砺圆滑么?所以那个曾经对自己的存在感到麻烦的母亲,现在才会朝他露出亲切的笑容么?
“妈,这地方还真挺偏僻的,你这些年都住得惯吗?”在单独相处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问出了一开始便想问的话。
没有超市,没有百货商场,交通也并不是很方便。只不过住了两三天,自己便快要因为没有电脑和娱乐场所而无聊得几乎要疯掉了。而他那总是耐不住寂寞的母亲又是怎么度过这么漫长的年头呢?
“刚来的时候的确也有些不习惯。”母亲停了手里的活计,仿佛想到了什么,稍微有些无奈地朝他笑了一笑,“也有想过要回去,不过后来很快怀上了祥祥,一时就走不开了。好在这里的民风还算淳朴,邻里间一直都很帮忙。不知不觉地,这么多年也就下来了,现在倒是叫我走都走不了了。”
丁岩看着那个因为说话的语气过于温和,而变得有些陌生的妇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