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 下——悬岩

不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东方莹像汪雪莹的方向坐近了一些，神秘兮兮道，“你要小心灵姐姐哦。”

“什么？”汪雪莹疑惑的转头，“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毕竟我猜她可能会对你不利。”东方莹压低了声音。

“呵呵，怎么会嘛？姐姐是个性情温和善良的人，怎么会对我不利呢？”汪雪莹干干笑着，但是略显暗淡的眼眸已泄露了她的不安。

东方莹严肃了表情，“是真的，我今天陪她散步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跌倒而连累了姐姐，当时我一只手就按到了她肚子上，结果发现那里软绵绵的，甚至还陷了下去，这感觉简直就像按到了棉枕上一样，这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自己犯了大错。把她扶起来后，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的肚子歪到了一边。然后她见我见到了，就匆忙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我之后想了又想，才猛然察觉那根本是假怀孕嘛。现如今皇上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已经是欺君之罪了啊。”她顿了顿，见汪雪莹眉头皱的更深，积郁多时的心情终于稍稍缓解，她继续道，“你看她可能犯这等大险吗？所以我就想她会不会把目标放到了你身上，毕竟她和你怀孕的时间相差不了多久啊。如果你看她和你在同一日期分娩，可一定要注意了。我怀疑她会上演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到时候你可是有嘴说不清了啊。依太子和三皇子在皇上面前的表现，我想你也知道到时候圣上会站在哪一边吧？那确实是关于皇孙的大问题啊。”

一番苦口婆心，东方莹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她看起来比汪雪莹还要担心，“想到这方面后，我马上就急急忙忙来你这边了。没想到灵姐姐竟然先行一步，你也听到了吧，她说她也忍不住要看你的小孩出世了嘛。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汪妹妹，你可一定要小心。”

“那……那我要怎么办啊？”汪雪莹很快理解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说如此一来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皇孙，如果是男孩甚至可能变成下一任太子。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辛辛苦苦生下来却到了别人的手里，怎么说心里也还是难以接受的。而且，一旦傅灵雨达成目的，自己还说不定会被怎么处置。到时候连累三皇子也是有可能的。

东方莹看汪雪莹这般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一阵窃笑。她拍着汪雪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认为不能一步冲的太远，“不过，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如果错了的话那就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让我们姑且静观其变吧，在分娩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时刻保持警惕。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帮你的。”

“你真的会帮我？”汪雪莹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求救般的看着她。东方莹保证的点点头，“相信我。”

从汪雪莹的宫中出来，东方莹一身轻松，胸口的一团恶气总算吐了出去。无论什么事，先下手为强绝对没有错。这是东方莹的座右铭。贯彻这一宗旨，她一回宫就给梅儿下令，“去找胡医师，就是给汪雪莹配药的那个老头。买通他，然后让他给汪雪莹下一些催胎的药品，每天让她喝下去。务必要让她早点诞子才行！”

“可是，可是。”梅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阴阴勾起嘴角的东方莹，吞吞吐吐道，“催胎药对人的身体很不好。搞不好的话……”

“怕什么？！我可没时间陪她耗下去了！还是你要等到大理寺的那帮人来把我抓走才去管这档子事？就算我最后没什么好下场，我也绝对不会让那帮家伙好过！”东方莹歇斯底里的打断梅儿的发言，盛气凌人的气势直叫人退避三舍。

梅儿原地踌躇良久，见东方莹没有一点改变初衷的意思，只好一咬牙扭头领命而去。

第58章

“爹爹，这是哪里？”小小的东方莹拽着她父亲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怯生生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大到吓人的庭院，延绵不绝的朱丹色柱子看起来连接不到尽头，偶尔急匆匆走过的丫鬟模样的人也是个个面无表情，毫无真实感的风景好似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好歹，父亲是微笑的，“莹莹，爹爹帮你争取到和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的机会，你可要好好干哦。”

小莹莹是最喜欢父亲的，她不安的点点头，“好。”

谁知道刚进入那个闹哄哄的地方，自己就受到了许多人的轻视。那些个皇家的小皇子小公主似乎每个都自视甚高，对他们这些大官的子女不屑一顾。东方莹每天早早起床在那里上了几天学之后，也依然不得喜欢。

她只好闷闷的坐在角落里，谨慎的打量着周遭的贵族们。人一旦神经紧张起来，就会对周围的情况十分敏感，她也不例外。于是在短短几天之后她便发现大家都喜欢绕着一个叫林竹的小子转。如果将林竹形容为龙头的话，那么那些跟随者便是形影不离的龙身。东方莹在休息的那段时间内总是能看见庭院里那条小小的长龙。

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和他在一起？东方莹想不明白。林竹虽然对她也不坏，但是也没有让东方莹产生一丝一毫必须得跟随的情愫。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注意到了同样坐在座位上一个劲的狠狠瞪着长龙队伍的六皇子林靖。这个男孩身上有一种野心的味道，即使在阴暗的角落里也丝毫挡不住他眼中欲望的光芒。明明这样的人是很难以亲近的，但是东方莹就是被这样的他给深深吸引了。

或许是她看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林靖微微侧过头来，游移的目光与东方莹不期而遇。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甚至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有映入东方莹的影子，但是东方莹小小的世界因此而猛烈震颤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肯定和个红苹果一样，于是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

然而她并不知道对方在意识到有一个女生为了他红了脸时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欣喜。

是谁先和谁说了话呢？东方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靖已经把座位搬到了她的旁边，偶尔还会问她几个问题，虽然一句不离课本，但是却让东方莹生平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甜蜜的滋味。

心里温温暖暖的，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看着对方的脸就会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哪里还听得见先生在说什么课题，她总是偷偷的瞧向林靖的方向，然后在他有转头的倾向时立马害羞的低下头去，然后在估计着对方大概不在意的时候，悄悄抬起头来，却不想撞见正对着她笑的分外开心的人的脸庞。

那一刻世界都离自己远去，东方莹的眼中从此只剩下这个会对她温和的笑着的人。那是除父亲以外她最爱的笑容。

时间总是在马不停蹄的向前赶，整天过的千篇一律又略微有些不同。在期待着什么却害怕真的会有什么改变。东方莹便是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与林靖的距离，生怕对方会窥见自己的心情而厌烦自己。

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持续了多久呢？可即便是这种不确定也是让东方莹万分幸福的。她想，她只要看到林靖能对她笑她便很心满意足了吧。

但是就是这小小的要求也在离她渐渐远去。最近的林靖好像总是很忧愁，即使扯开了笑颜也能感觉到有一丝敷衍的意味。是他讨厌自己了？腻味自己了？东方莹默默的做着自我检讨，但也实在找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直到那一天，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有新抽的嫩芽攀附上窗沿，欢快的向窗内的人摇着它脆脆的小胳膊。林靖向东方莹坐近了些，轻声说，“做我妻子好吗？”

所谓幸福，说的便是此刻吧。

可是太过突然，反而叫人晕眩到难以置信，东方莹霎时结巴起来，“我，我……”

“我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与其被人强迫着与谁结合，我宁愿那个人是我真心喜欢的。”林靖这么回答她，毫不含糊，字句真诚。

于是世界就此安静，咸咸的泪水滑过嘴角，那是喜悦的滋味。东方莹轻不可闻的恩了一声，随即重重的点起了头。

幸亏自己的父亲官职并不低，她与林靖的婚事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她还记得那是个盛大的婚礼，曾经轻视她的公主皇子们此刻都对她绽放了亲和的笑颜。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刻啊，让她好希望能从此停留在那一刻永不消失。

婚后的日子也是幸福的，每天清早起来看着旁边自己亲爱的人的脸庞，偷偷的送去一个吻，然后佯装不知的继续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想着对方会不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小把戏呢？担心的睁开一只眼，静悄悄的察看着身边人任何细微的表情，却发现迟钝的男人还沉浸在梦乡中难以自拔。这时候她就会恶作剧的钻进他的怀里，使劲的蹭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就去捏他的鼻子，让他无法呼吸。

直到身边人郁闷的拍开，她才会再次重重的抱住他，心里甜甜的祈祷着此刻永恒。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

她的父亲被斩首了，原因是私吞国库财产。一开始她并不相信，因为她认识的父亲从来都是亲切温和的，会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会紧紧握住她时常不安的手。但是就是这样和蔼的父亲要被斩首了！不仅她家的家产被查封，甚至差点要被株连九族。若不是林靖极力为她求情，她无法想象今后的日子会如何。

她记得林靖满身疲惫的回来后紧紧的将她收进怀中，语气轻柔的安慰着。那时候的林靖是多么温柔啊。温柔到总是会让她担心这样的他会不会有一天从此离她远去。毕竟，从今以后，她只有他了。

因此她更加关心他的感觉，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她敏锐的察觉到林靖微皱的眉头，急切的询问情况后，林靖苦笑着开口，“其实我去拜托父皇时父皇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在我又去拜托太子后，他才收回了成命。为什么偏偏要我去拜托大哥，他才松口呢？”他又将她搂紧了些，“我好不甘心……”

“如果我能成为皇帝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能更好的保护你了……”

“主子！主子！”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嘈杂，东方莹一惊而起。她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华丽却空荡的房间，除了存在等于没存在的几个侍女外并没有任何人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冰冰冷冷的，并没有谁来过的痕迹。

所以说，刚刚是做梦了？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东方莹苦笑着扯起嘴角，将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才问焦急的看着她的梅儿，“什么事？”

“主子，汪娘娘肚子疼了好长时间了。我在想，会不会是？”

“恩，是快了。”东方莹慢悠悠的起身，坐到梳妆镜前静静的打量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她微微侧头问，“对了，六皇子现在如何？”

梅儿按压住自己急切的心情，低声答，“还在别苑里。”

最近养的那个小妾好像是叫萍儿吧，不过是一个稍有姿色的丫鬟罢了。算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如果自己还有空闲的话，就去结束了这个叫萍儿的小丫头吧。东方莹淡淡的收回目光，命令后面的人为自己梳妆打扮后才站起身来。

“喜婆准备好了吗？”

“是，都准备好了。现在大概已经被召唤去了。”

“那我们也出发吧。”东方莹面色微沉，率先迈开脚步大步走出了门外。梅儿紧随其后，手心已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第59章

“等等。”行至半途，东方莹忽然停住脚步，叫急匆匆跟在后头来不及停脚的梅儿差点撞上了她的后背。

“主子？”摸不准她此刻的想法，梅儿试探的开口。在东方莹微微回头后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我错了。”东方莹嘴张了张，竟然浮起了一丝冷笑。

“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傻话？汪雪莹的房间里还正在上演着痛苦的戏码，傅灵雨的房间也是在静静等候着。梅儿真是急的恨不得马上去看看现在的情况，怎么她家的主子还这么的平静？

看着梅儿沁出细汗的脸，东方莹绕过她就向别苑走去。她淡淡说着，语气有些轻蔑，“别乱想，我是说我要是现在去那里才是我错了。若真要有什么意外我这个傻乎乎跑去看好戏的人还能拖的了干系？真是的，干什么那么着急？放心吧，就算我不去找她们，她们也会来找我的。”

“再说咱们不是都准备好了吗？”东方莹轻轻扬起嘴角，“所以乖乖等着吧。”

怎么可能等的住？事实上，梅儿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过程中的事情，什么在汪雪莹生下孩子之后把孩子掩盖住再送到傅灵雨的房间里，这根本就已经丝毫不值得再多花心思。真正让她担心的是……

“梅儿，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的话，就去盯着吧。”东方莹冷淡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梅儿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到的只是东方莹消失在转角的衣袂。

她去的竟然是别苑的方向，那个九皇子养小妾的地方？若是平常，东方莹是绝对不会去那里看着自家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今天是怎么了？而且还是在六皇子在那里的时候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梅儿叹了口气，头一次偏离了东方莹的脚步，朝着反方向快步走去。

东方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调笑声响，里面人毫不避讳的说着大尺度的言语，甚至连亲吻的声音都故意弄的很大声。是生怕旁人听不见吗？还是说生怕她听不见呢？

握住门把的手顿了顿，东方莹尝试了几次也无法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没有办法，她索性黑着一张脸打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轻响，里面人的谈笑声霎时停止，甚至连空气也有一瞬的凝滞。

东方莹很快的在搂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扫了两眼，最后定格在害怕的缩在林靖怀里的小妾身上。

“是叫萍儿吧？”东方莹居高临下的瞧着瑟缩的人儿，毫不避讳的射出看待低等生物的嫌恶目光，阳光投在她的背部，叫大面积埋在阴影中的面庞显得更加冷酷。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东方莹对待小妾的处理方式，萍儿更加胆寒，忍不住的死死抱住林靖的腰身，企图能得到六皇子的保护。然而，原本还在她背部戏谑游移的双手却松开了她，任她在那里可怜兮兮却再也不看她一眼。

受到冷落的萍儿识相的松开自己紧抱着的手，黯淡的低下头去。

“萍儿，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呢？”东方莹并不打算让自己看起来亲和友善，虽然语气并不严厉，但她脸上凝重的表情依旧让人喘不过气。

萍儿赶忙站起身来，飞快的理了理自己衣衫不整的服装，低垂着脑袋慌张的离开，期间还差点碰倒了茶几上的清酒。

其他的不相干人等都被东方莹清理了出去，待到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她才慢慢的坐到了林靖的对面。

“想我了？”林靖扯开嘴角，眼中有一丝嘲讽。

“我还没这么无聊。”东方莹淡淡言语着，林靖无所谓的耸耸肩，“所以？”

“你来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东方莹眸光微沉，玉手轻轻的抓住了衣角，“就算初衷已经改变也没关系，你，还想当皇帝吗？”

“啊，不想了。”林靖很快回答，继续漫不经心的玩着带在拇指上的扳指，“累了。”

心脏顿时漏跳了半拍，东方莹低下了头颅，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了阴影之中，“哦？你真的就不想再努力一下，如果我说你有了这个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