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 下——悬岩

“机会？”林靖顺着念了出来，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皱眉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闯祸？为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方面？东方莹暗暗咬唇，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就那么的难以信任？”

“因为自己无法生育，叫我去找其他女人的同时又毫不留情的结果了她们。现在这样的女人还在我的面前理直气壮的和我说什么信任？呵，也太可笑了吧。”林靖朝东方莹的方向瞧了一眼，见到她顿时僵住的表情后很快别过头去。他轻轻念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到底是谁变了呢？”

东方莹咬紧下唇，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你说你这种毫不留情算不算闯祸了呢？别人都说我有个厉害的妻子呢。”林靖干笑了两声，低沉的语调中却透出别样的苦涩。

“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懦弱了？”东方莹缓了缓呼吸，忽然勾起嘴角，直直向林靖射出挑衅的目光。

“懦弱？哦，是因为我不当皇帝了？呵，你怎么不觉得我是认命了呢？”林靖自嘲的摇了摇头，“真的不行了啊，你已经成长为不需要我保护的厉害女人了，而我努力了多少次也无法改变大哥在父皇心目中的印象。若说以前大哥太过胡闹还能让我有可趁之机。可是现在就完全没希望了啊，上次他亲自来到我这里和我说了他当皇帝的野心。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经被判出局了。唉，若说以前你还是我继续下去的动力，可是现在我还真的不敢说。眼看着三哥和大哥都要成为父亲了。我也好想尝一下抱着自己孩子的感觉呢。”

“……”林靖的话让东方莹心里难受极了。一字一句都像一个刀片在切割着心脏的血肉，不仅疼痛，而且流血。

是呢，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希望当什么皇帝了。她原本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即使在后宫之中能拖林竹的后腿就拖林竹的后腿，不能直接陷害到林竹，就从他的妻子下手。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尽毁。然后在他丢人的时候让自己的丈夫站出来增加威信。灭掉谢青多多少少达到了这样的目的，直到现在一切也在好好的进行着。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她为之奋斗的对象却对她说他什么都不要了呢？现在，自己的心上人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抱负和野心了。那么一直以来，她所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林靖抬眸，却看见了越发湿润的眼眶。心中一痛，他收回目光呵呵笑了两声，“不晚啊，我还可以找更多的小妾，应该很快就能听见好消息吧。到时候你还是正室，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抚养……”

东方莹不断的摇头，泪水不断的滑落，直到美丽的长睫毛都挂上了晶莹的液体，才颤声道，“我为什么不早和你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的坐下来，面对面的，说说话？为什么到现在才？”

好强的东方莹不容许自己在别人的面前落泪，即使是心痛到难以自制，也还是勉强着自己努力平静下来。瞧着她因为忍耐而涨红的脸庞，林靖再也忍受不了，他越过茶几来到东方莹的面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慰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久违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鼻尖充斥了怀念的味道，东方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不断的抽泣着。头顶传来心疼的声音，那么轻柔，那么让人心安。

“你放心，我还爱你。”

东方莹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她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勒的紧紧的，喘不过气也没有关系。好想这辈子，永远不分开。

“主子！主子！”房外忽然响起一阵焦急的呼喊，东方莹认出这是梅儿的声音。呼吸暮的屏住，连哭声也戛然而止。她忽然有些害怕回过头去。

门被大力推开，露出的是梅儿因着快速的奔跑而通红的脸。梅儿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懒得，她几乎是冲到了东方莹的面前就咚的跪到了地上，膝盖落地的巨大声响让东方莹的身体猛然一震。

“主子！糟糕了！汪娘娘难产，生出来一个死婴。现在太子妃的房中到现在还等不到孩子，更糟糕的是，汪娘娘知道自己生了死婴之后，疯了一样一直吼着说这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真正的孩子在太子妃那里！甚至说要亲自去太子妃那儿看，劝了多少遍也不听，现在三皇子已经去了太子的殿中……主子，主子，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第60章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心脏猛地沉到了谷底，那是所有望想都破碎的悲鸣。东方莹僵硬了身体，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还能怎么做？她完全失了方向。

林靖感受着怀里越发冰冷的身体，想想东方莹今日的反常，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凑近东方莹耳边小声问，“这事是你干的？”

“我……我只是命人下了催胎药，只是没想到副作用会那么大……”东方莹哆嗦着嘴唇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靖嗓音猛然轻柔，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期望，“是为了我吗？”

这，到底要怎么说呢？若说一开始和傅灵雨定下了那个计划倒是有为了他着想，毕竟六皇子与林竹在宫中实力不相上下，一旦林竹为自家事而蒙羞，那么自然而然的林靖的地位会有所提高。

可是，催胎药的事……

“我害死了谢青。用毒药。”东方莹老实开口，她低下头去不敢看林靖的表情，但是从肩膀处松开的力道还是让她的心苦痛起来，“因为我怕被人查出来后自己会……所以……”

就算说的并不完整，林靖也完全明白了。

“所以就来找我了？想让我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吗？”林靖推开东方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道。毫无感情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如那被冰淬过的利箭，扎的东方莹的心生疼。她咬住下唇浑身抖的不像话，就连刚刚缓过气的梅儿都快要看不下去。

“主子……”

“你是帮凶吧？”梅儿刚一开口，林靖就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忽的发出一声冷笑，“我记得你，你就是以前莹救出来的小丫鬟吧。你倒是知恩图报啊，现在她说什么，不管对错你都做得出手是吗？”

这下换梅儿颤抖了。

“靖哥……”东方莹微微侧过了头，看着身边的贴身丫鬟此刻和受惊的小鸟般手足无措，心中实在不忍。她祈求的拉住林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林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双手一扬就把她打了开去，“怎么？不忍心？你再耍狠试试啊，你这个恶心的女人。”

“……”东方莹脸上还疼痛着，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完全比不上这句话给自己带来的杀伤力。难道说这才是林靖心目中对她的印象吗？那么刚才的那句爱？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林靖，却见他转身从墙上挂剑的地方抽出了一把利剑。

“！”眼见林靖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东方莹说不出话身体下意识的向后移，头不由自主的慢慢左右摇着，睁大的双眼流露出满满的恐惧。

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林靖的脚步。

阳光照在林靖举起剑的身上，仿佛折射出执刑者刚正不阿的光辉，神圣到叫人无法直视。心脏猛的揪紧，还未等东方莹多看看心上人几眼，眼前便很快闪过一阵白光……

“啊！！”

一声惨叫，脸上喷溅上几滴还散发着温度的液体，滚烫的灼烧了东方莹的皮肤。

“梅儿……”梅儿的尸体就躺在自己的脚边，流淌的血液染湿了她的裙角。东方莹瞪大的瞳孔慢慢的下移，所见到的梅儿因着恐惧而变形的面孔完全保留了下来，眼角还残留的泪水不知是在控诉还是在忏悔。在梅儿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后，东方莹赶忙捂住嘴泪水唰的下落。

“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林靖慢慢的用布巾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猛然一用力就将完全虚脱的东方莹拉了起来。

东方莹很快的挣开林靖的手，惊恐的不断向后移，看着林靖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狰狞的怪物。林靖被这种目光激的顿时烦躁起来，“过来！”

东方莹猛烈的摇头，林靖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眼见着林靖的手就要触到东方莹，她瑟缩着身子恐惧的紧闭上双眼，双腿打颤到让她差点要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房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东方莹却并未有如获大赦的解放感，相反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林靖也随之转头看去。

外面传来问话声，“很抱歉，希望没有打扰到皇子您的休息，请问东方娘娘在吗？”

东方莹马上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林靖。林靖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转身开了门。

门外是四五个带刀侍卫。

东方莹现在看到刀就惧怕，此刻更是恨不得会隐身之术让她逃离出去。林靖让开一条路，侍卫们很快就看见横躺在地上的梅儿的尸体。

侍卫长一时缓不过神来，“这是？”

“你们要的犯人。”林靖平静的回答，“我已经帮你们裁决了。”

侍卫长愣了愣，随即转头吩咐手下将里头的尸体给抬下去。他又将目光投远了些，看到蜷缩在墙角的东方莹后，抬头对林靖道，“是这样的，因为汪娘娘说东方娘娘可以成为证据，所以我们要带她去一下。还请皇子见谅。”

林靖手一抬，“请便。”

侍卫长来到东方莹的面前，弯腰就想扶她起来。然而东方莹却是抱紧了身子，惊恐的瞧着任何靠近她的人，只要有人想碰她，她就狠狠的给瞪回去。总之是不给侍卫们任何机会带走她。

林靖挥开围在东方莹身边的侍卫，“她是刚刚在我裁决那个不要命的丫鬟的时候吓到了，让我来和她谈谈。”

侍卫们识相的退了开去，林靖来到东方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东方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些摸不准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林靖笑了笑，温和到瞬间世界都失去了色彩，那个笑容多么像青春懵懂的时候他对她所绽放的那样，让人那样的安心。

“放心，我会保护你。”

林靖轻声说。东方莹仿佛听见心中那一角落颤动的声音。她直视着林靖温暖的双眸，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交托了出去。

玄阳殿内。

东方莹一路上想了很多，与林靖紧握的双手不断的给她传递温暖，明明就近在咫尺的他却又是那样的不真实。自己做错了吧。但是事到如今，至少不要拖累林靖。东方莹这样想。

来到殿中后，当事人的两人并不在。坐在堂中央的是表情凝重的皇上，在两边的分别是两个重要人物的丈夫——三皇子与太子。

东方莹明白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是绝对不好意思把它上交到大理寺的。所以现在大家齐聚一堂，明显是要私了吧。

“傅灵雨是假怀孕，这你知道吧。”皇帝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本来他就烦后宫中的事情，现在竟然还闹到皇孙的头上，这让从来不涉及后宫事的他也忍受不了了。在听到消息后更是立马来到了这里。

东方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一再做了思想觉悟后她还是认命的点点头，“知道。”

“但是你却不阻止？”三皇子愤愤不平道。

东方莹低下头去，“因为那是我提议的计划。是我让灵雨姐姐假怀孕的。”

“什么”脸色一直不好的林竹反问了一句，众人顿时都深锁了眉头。

东方莹头低的更低，她深吸了口气，“因为我……”

“是她的丫鬟出的主意。”林靖忽然插进话，“原本打算让太子狠狠摔一个跟头。”

东方莹住了嘴，眼眶忽的红了起来。林靖看在眼里，依旧不卑不亢的看向堂上的父亲兄弟，“原因完全是我和莹说的一句话，我说我很讨厌太子，要是让他蒙羞，我肯定能在父皇你的面前大放光彩。”

皇帝和林竹都变了脸色。

你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东方莹心里为林靖小声辩解着。她把余光投向站的笔直的林靖，有些弄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莹很在意我的话，就和那个叫梅儿的丫鬟诉苦，然后梅儿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说到这里，东方莹总算听出了一些门道，敢情他是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梅儿的身上，反正现在梅儿已死，死无对证。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当然就是配合他！

“对不起，我心思不定。听她那么一说后的确有些动心。毕竟我十分想为六爷分担。但是我在和灵雨姐姐提了这个建议后，她竟然也是欣然答应了。”东方莹接道，她仿佛看见了事情的转机，脑子飞速的转了转顺便还给傅灵雨参了一本。

林竹的脸色顿时更不好看。

东方莹心里一喜，继续道，“我知道这样做并不对，但是灵雨姐姐答应并且配合后，我胆子也就跟着大起来了。她说那段时间内雪莹姐也是有了喜，就把矛头指到了她的身上。企图能夺了她的孩子来圆自己的谎。我虽然不同意，但是因为她是太子妃我也不好说什么。”她看向三皇子，“后来我实在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还去拜访了雪莹姐姐，我和她说了灵雨姐姐假怀孕的事，让她小心她。”

皇帝顺着东方莹的目光看着三皇子，三皇子点点头，“雪莹确实有这么说过。”

“太子妃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大哥你总是不碰她吧。或许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也说不定呢。”林靖挑衅的看向林竹，语气中满是嘲讽。

林竹握紧了拳头，“六弟你讨厌我我明白，但是女人这般不懂事我就不说了，你也这么没有分寸吗？”

“听你这么说，你该是完全知道这群女人的把戏的，但是你却放任她们胡为。明明知道这是关乎皇孙的大事，却充耳不闻，你简直可以算是共犯。”林竹毫无畏惧的迎上林靖挑衅的目光，冷声道。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私底下玩的把戏，今天是在雪莹姐姐难产之后我才告诉了他这件事，因为此他已经处死了梅儿！”东方莹急急为林靖辩解。林靖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梅儿已经死了？”皇帝轻声念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梅儿出的主意，但是却在我们传召之前就处死了梅儿，摆明了是想死无对证。这样一来，谁还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实的？”林竹冷哼一声。

东方莹哑言，林靖上前一步道，“那也没有谁能证明我们说的就是假话，我可以认为这是大哥你在故意针对我吗？”

“既然都不能证明，我只是提个疑问罢了。如果六弟你真的清白，你会怕我针对你吗？”林竹很快回答。

眼看着情势越来越不受控制，皇帝不耐烦的扶了扶额，“都给我闭嘴，现在不是你们兄弟俩吵架的时候。”

空气顿时沉寂下来，但是弥漫在众人间的气氛却并不好受。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房外却响起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还不是一个人。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门口，眼见着傅灵雨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腹部平坦，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