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曳秋

发现长毛并没有十分兴奋，面上的笑容是很明显的假笑。这让刘明心里格外不舒服，内心里的郁结也被积压在胸口那儿久久无法释怀。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可哪怕如此，他依旧要做完自己必须做的事。

变故发生在5月23号。

直到这一天，周启晖依旧没有和他联系。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原本没打算用感情的人却反而陷进去似的无法洒脱。刘明思忖了一番，归根结底

，还是他太过想当然了，以为男人之间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交情。他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多么理智的人，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他高估了自己。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接到了阿来的电话，说让他来接他。阿来的车现在一直在他这儿。

“去哪儿？”

“北郊。”少年暗哑的声音在夜晚里有些陌生。

“你又想玩什么？”刘明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答。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少年正低着头，看样子倒像是真在打算筹划着什么。最近阿来都不

怎么搭理他，他也习惯了，所以就只安静地开车。

中途，阿来又忽然开口道：“你真的杀过人吗？”

那看向他的眼神，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刘明忽然想起来好像以前威胁他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然后就浅笑了一下，道：“你觉得呢？”

“不知道。”阿来的语气忽然又飘忽起来，心神不定似的。

刘明有着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很快就成了真。他把车停在了一个矮山包的大树下面，锁了以后就跟在少年身后。少年是有目的性地一直往前走，直到一个矮坡那儿才

停了下来。前方一阵阵的细微声响，让刘明也不由往前走了几步。

他刚走近，阿来就拉住他的手臂，轻声呵斥他道：“蹲下来！”

刘明靠着矮泼蹲坐下来，阿来也将前倾的弯腰姿势改为和他一样的蹲着。这时，刘明就见到了前方的那一幕，瞳孔顿时紧缩。

前方，几个人正被绑着手脚，塞着嘴巴跪在地上，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围着。几个跪着的男人已经完全是摇摇欲坠的姿态，正不断地点头哈腰或者

干脆直接就往下倒。

“这是怎么回事？”刘明刚问完，就见到一人把刀猛地捅向了其中一人的腹部，然后又利落地抽出来。鲜血顿时喷涌出来，像瀑布一样。这样的

血瀑布让刘明顿时胃部一缩，几乎作呕。他条件反射地就要去盖阿来的眼睛，却被一把打开。

“我不是小孩子！”阿来忽然低声地冲他怒吼。

刘明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接着就把他往旁边一推，阿来立马就从上面滚落了几步远，但因为被拉着所以变成了被吊着的姿势。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刘明毫不犹豫地钳住他的双手，拖着人往车子那儿走。看来阿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且特意让他从另外一边绕

过来观看这样一幕。刘明杀过人，可时至今日他想起来那一幕手依旧会无法抑制地发抖。看着人命这样被轻贱，他眼前几乎一阵发黑。

把人丢进后车座，进去后就把车锁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明把车里的照明灯打开，紧紧地压迫盯视着少年。

“关你屁事！”阿来立马反驳他，脸色煞白的模样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几个月以前还那么无知幼稚的孩子，今天却主动地要来看这么血腥凶残的一幕……刘明用力握紧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

当晚，他拨打了110.第二天的报纸，依旧出现了那样一件命案。

那晚的事，洋哥几乎是立马就知道了，但却并没有把话说开。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本来就只是个挡箭牌罢了。

话不投机

5月27号D市的警察局里十分热闹。

“今年又是业绩年啊！”年轻一辈的警察都是口无遮拦的家伙。

“大家别这么急躁嘛，局长兴许有什么大事要说。”胡头也端着他的茶杯调侃。

小王一脸的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王，你今年业绩突出，干嘛还不开心？”一个警员拍着小王的肩膀。

“什么呀！”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局长今天穿着格外整齐，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话筒声音里老发出杂音，听着就不够

正经严肃。

“今年，咱们任重而道远呐！扫黄打黑工作一直没有大进展，这都是因为咱们D市警局严重的懈怠，就在不久以前还出现了大型暴力活动事件！你

们要知道，这事群众是多么有意见！总之，今天我就在这儿给你下死命令，扫黄打黑禁毒工作，一样不准落下，要在咱们的奥运年迎来D市的新风

貌！“

大家立马热烈鼓掌。

刘明今天又跟着阿来去帮派里晃悠了一圈。有的时候，他就不明白，阿来好好的学不上，干嘛非要当个黑道混混。

他们其实也没有一个指定的窝点，但阿来去的地方通常都是有大人物在的地方。那些地方说不出来哪儿特别，但就是格外聚揽一些上门烧钱套磁

的人。他的壁草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没怎么动过手，那些人对待阿来十分友善，礼让三分。

“今天还要去哪儿？”坐在车里，刘明估计着阿来是真想踏入黑帮这个无底洞了。

“送我去学校吧，然后把车给我。”

“不行，我在外面等着吧。”

“行了吧，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哼，我哥从那天起就一直派人跟着我们，你根本就是个摆设。”阿来的表情很奇怪，刘明也没仔细看。

“那又怎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那晚，兴许都有人跟着他们。

“草，你这家伙是不是个男人啊！”

“怎么，你还想我像你证明不成？”

阿来咬着牙不说话。这孩子的确是成熟了不少，不过面对他的这种调侃还是这副不经逗的模样。

最后，一直等到放学时候，阿来却忽然道：“你开车去风鸣山。”

“去那里干嘛？”刘明警惕着，要又是上次那种状况，指不定他会不会揍这孩子两巴掌。

“你就不能不问啊，真是烦人！”阿来皱着眉发泄。

刘明冷哼了一声，开车往风鸣山去。

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哪里竟然聚集了不少的人。各色的男女不同的穿着看着花红花紫的，在一片翠绿的山景之中，十分显眼。

他刚把车停稳，阿来就开车门下车去了。尾随而来的他，竟然在当中发现了长毛的身影。

那小子还真是哪里热闹就往那里凑。

“咦？明哥！”老远的，长毛就冲他挥手。

抬手示意了一下就继续跟着阿来。前方好几辆车卡在山道上，油门一加马达就嗡嗡地响。

阿来那副兴奋劲儿，活泼地让人有点讶异。

“明哥，你怎么也来了？”长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挤过来了。“你也爱看他们尬车？”

“你眼睛长着看脚后跟儿的！”刘明手动了动还是没拍下去，往阿来那儿撇了一眼。

“啊噢，原来是阿来要来看！不过，明哥，今天是咱们帮里最大的一次尬车，就连刀疤都来了，你肯定不后悔来这一趟！”

刘明视线一扫，果然在一辆很拉风的黑色跑车前见到了一个被一道疤痕横过半个脸颊的男人。那男人块头十分大，加上一道长疤痕，一般人估计

都不敢直视。身边还搂着一个十分娇小的女人，对比之下简直跟砣被拎着的小猫似的。

整个尬车过程，刘明都提不起劲儿，倒是看阿来那么欢呼雀跃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

他索性就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站定了，然后把视线紧紧地投注到阿来身上。因为要保持精力的集中，所以一直到他身边的人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

过来。

警觉地往左方一探，就捏住了男人的手腕。然后就见到了久违的面孔。

不由自主把手松开，然后就又将视线强硬地回转，继续盯视着阿来四周的人事。

“啧，你怎么不理我呀？”那人的声音倒是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刘明不禁感叹这人的厚脸皮，要是真不打算保持关系，那就应该果断地从此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难道你生气了？哟，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这么小心眼嘛。”

刘明皱着眉头，这种调笑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会愿意忍耐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启晖这次发觉他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连忙正经解释道：“唉，你怎么真是在闹脾气啊。我这也是不得已才躲了一阵子，刚把那群女人哄好，

结果还要哄你，这不是闹心嘛。“

这叫什么话？！刘明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做好保镖一职了，索性就一拳揍了过去。“我草！”

男人被他打地直接就踉跄一步倒在了地上，脸上立马红肿起来。“你干嘛呀？”周启晖是真心里不痛快。

握了握拳，手劲过大的情况下关节都发出了声响。“你起来！”

这话的威慑力不小，周启晖顿时不敢起身了，磨磨蹭蹭地往后挪了几步。“你别生气嘛，我说错了还不行嘛。”他立马放低姿态求饶。

因为这地方偏，所以竟然也没什么人发现这里这出离奇剧目。

刘明走过去就抓住他衬衣的领子，手腕一使力就把人提了起来。“是吗？你今天就好好说说你错在哪儿了。”男人脸上那狠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

不是在开玩笑。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生气？”怎么突然就又变成初见时那副模样了？周启晖感觉自己心跳都变急促了，肾上腺素也开始分泌。

这男人这副懦弱的模样，真是让人生气都无处发泄。

“站好！”刘明把手松开，然后就盯着男人道：“你之前去哪儿了？”

“我躲起来了。”周启晖尽力在心里催眠自己面前的男人十分温和可爱，可腿还是发软，视线不由自主地就低垂下去。

“躲什么？躲哪儿去了？”

“之前的一个女人把一个客人给打了还抢了一笔大款子，上面的人要我去找人，我就躲起来了。地方我不能说。”

“你现在就敢出来了？”刘明冷哼一声。

“雯雯已经被他们找出来了，所以……”周启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原本怕他们找不到问雯雯，可是现在又害怕雯雯被他们整治地不成人

样。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也是要安慰手下硕果仅存的一个漂亮女孩子。

“那个女人是谁？”刘明冷静的目光几乎是立马就发现了逡巡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啊，她……”周启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支吾起来。

这幅态度，已经能够让刘明猜到他们的关系。“你赚钱的工具？”刘明态度里是不加掩饰的鄙薄。

他这样的语气，让周启晖脑门都开始发热了。“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就算是用女人赚钱也总比花钱买男人来得好！”

“是吗？”刘明还没来得及继续，就听到身后阿来的声响。

“送我回去。”阿来脸上还残留这兴奋，但对待他的态度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路上，阿来倒是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们俩是搞在一块儿的？”

刘明冷淡地道：“不是。”

在这个时刻，他的情绪早已经收敛在了深处。

谈交情

刘明到家的时候，门口还伫立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你站这里干嘛？”正好挡在楼梯间他的门前，太碍事了。“闪开。”

“我等你呢。”周启晖含糊地开口，视线仍旧低垂着，整个人像是想缩起来似的团在一处。

“怎么？还有话没说完？”刘明靠着墙，抱胸冷笑着。

“其实，我当初问你的时候，你说不是谈恋爱吧。”周启晖低声细语地呢喃，双手就在裤子缝那里摆弄纠结。“可是，我总觉着咱们俩关系挺怪

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神经太粗的缘故，反正他一直没仔细想过这些，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相处很愉快。可是今天晚上他想了想，就越发觉着不大

对劲。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大海之中无处着陆，十分茫然。

“我前几天躲起来的时候，没想起来通知你是我不对。可我们俩本来就没啥，那个，特别要通知的理由……”周启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大概是

出自肺腑的话。“我靠女人赚钱，的确不是个什么长脸的活计，可是咱们有必要看不起对方吗？谁不是为了活着？”说着说着，周启晖忍不住就

抬头想得到刘明的认同。

刘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周启晖说的这些，他不知道想过多少回，所以他没有任何的思绪波动。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需要一个床上关系罢了。可是，事情却莫名其妙地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刘明不说话，他只好继续道：“我还是想问，那个，咱们算什么关系啊？”问完，他又立马补充“我不是想要什么，我就是觉着咱们说清楚了才

能继续。“

“我们没有关系。”刘明也不再看他，低沉的声线在楼梯间回荡。

周启晖不由自主地就往旁边一侧，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自作多情到了极致，都有点不要脸了。

这样的空隙间，刘明就已经走上了楼梯。他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俩人的距离几乎只有一个手掌那么短。虽然这个男人偶尔很可怕，但更多的时候

其实非常有趣，周启晖在刚才的窘迫和伤怀之后，此刻竟然还多了一些遗憾。

“那个，我们还能一块儿吗？”周启晖见人要进去了，忍不住一个手贱，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又立马缩回来。

心脏如同灌了铅似的，既闷又沉。刘明回头看着这个男人，然后道：“进不进来，随你。”

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让人充满疑问。

房间里，刘明很自然地脱外套，然后拿起衣服就王房外走。

尴尬的周启晖只好东边走两步，西边挪两脚，最后还是背脊发紧地坐在床边。“哎……怎么就这么难说通……”他忍不住在内心里感叹。“跟男

人处简直比跟女人处还要麻烦，而且还是自找的。真是他吗的活该！“

他躲起来的这几天，手机根本就不敢开，又不记得男人的手机号，当然联系不来。再说，他也没打算联系。没想到他竟然会生气，而且还气得这

么莫名其妙。周启晖觉着大概是因为自己还不了解这个男人。可人就是这么贱，越是不了解，越是想要了解。

他这个人，从小就是被人欺负的类型，就算是和阿康，也经常是被差遣使唤的角色。对于他而已，和一个男人，而且是有气魄的男人的平等相处

，格外地有诱惑力。虽然不想要发生什么更深层次的关系，但偶尔亲个嘴感觉还蛮不错的。可是，好像他和明仔的相处，也和跟男人之间的相处

不大一样。怎么说呢，他经常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调侃他看他那副有趣的表情，想要使出些手段来逗他开心，想和他谈些无关紧要的天。这些，总

能够让他暂时离开现实的烦恼。

而明仔的态度，额，说真的，他还真说不上来。好像是那种软棉花一样，你给什么他都收着，然后指不定那一天就给你颗糖或者给你顿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