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你——俟安

“不用了。你家里人一定等你回去的。过年要团圆才好。”余葵抽出自己的手。

能说倔强吗？齐椋无奈，先随他去，到时强硬的拖走就行。既然知晓，怎会再放他一个人。“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电台。”

余葵点头。

“老头。过年我要带一个人回来。”看见余葵瘦小的身影上了楼，齐椋打开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虽然他没有答应，自己这边先准备好也是一样的。一味的等待他的行动，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即使齐椋一向很有耐心。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你能安定下来了？”

“恩。应该是了。”齐椋笑。

“你自己看。我和你妈没意见，闹也闹过了。没办法的事我们也就不会强求的。”

“你们能这样想最好。”

“那孩子……”齐爸爸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他怎么样。”

“他吗……”齐椋想起最初想见的那一次，像个小动物一样笨拙却可爱，笑起来还有虎牙，假装成熟。“我还没和他说，这次只当带朋友回家。”

“哎。”齐爸爸叹气，“我会和你妈说的。只是你自己……”

“我在等，在等他开口。”

等他开口，他为这些铺好了道路，如果没有他亲口说出，他也不能真正确定。再喜欢的情绪里，在自信的人也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余葵，我在等你。

第二十五章：超市偶遇

虽说是一个人过新年，该采买置办的年货，余葵还是不会落下的。下午寻了个时间便上了超市。水果，干货，春联……把能想到的东西都一项一项记录在便签纸上。余葵推着小推车，来到果蔬区，细细挑选。

以前老妈总会带他和老爸来超市置办年货，大包小包买上一大堆。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哪怕现在只是自己一个，却也是习惯难改了。

“你是……”说话的人迟疑一下，然后就是欢呼般的雀跃。兴奋的大喊着，完全不顾公共场合的人群注视。“小余子。”

熟悉的外号。这样叫自己的……只有……

余葵抬头，惊得放下手中带着水珠的绿色蔬菜。“文非！”

“我说真是巧了。从毕业后就没见了吧。”高文非牵着一个静琬秀气的女生。俨然是游小薇。这更是让余葵吃惊。那些期待的时光里，他一度以为是故事的女主角的游小薇现在牵起的却是高文非的手。而这些，知晓的人只有他自己，游小薇只在故事里，没有看到台下的可能。

“你好。我是游小薇。你是余葵吧，听文非说起过。”游小薇恬静的笑，可惜当年这笑被那人拒绝了。

“恩。你好。”余葵伸出手，手指间还残留这方才挑拣蔬菜留下的些许泥土印迹。余葵不好意思的缩回手。

游小薇小声笑着。

“小余子现在在哪工作？”高文非问。

“在海子哥哥的公司。”

“不错啊。”

说起吴澄海，游小薇还是有印象的，从前在张裙菲身边跟前跑后的男生。

“文非，你不是去了另一个城市？”余葵记得散伙饭，三个大男生喝的烂醉，还用不清明的话语说着未来的安排。

“恩。公司把小薇调过来，我也申请过来。”高文非一脸妇唱夫随的幸福模样。

真好。余葵已经可以想象公司相遇，身为学姐的游小薇对高文非照顾有加，自然而然的相守。多美好。和他现在的情况很像呢。如果他和齐椋也能按着这样的剧本走就好了。

兄弟两年不见，叙旧当然是最关键的。余葵匆匆接了帐就和高文非进来最近一家酒楼。饭桌是叙旧的好地方。

说起大学的时光，谈起这两年各自的经历。

高文非攥着游小薇的手，对余葵宣布：“我和小薇打算五一就结婚。”

游小薇小女人的姿态，羞涩的笑。“和裙菲的婚礼一起办。到时候余葵也要来。”

“那是自然，。”高文非道。“我还要把季恩也叫来，也不知道那小子和他的玉玲怎么样了。”

余葵皱眉。“裙菲？张裙菲？”

“恩。”游小薇点头，大学时候她们两是好姐妹，毕业后依旧有联系，现在又在一个城市。张裙菲等着那人研究生毕业，两年换四年。

“文非。你会叫上海子？”

“当然，我们四个应该聚一聚了。”高文非完全没有注意到余葵的情绪。

“海子要出国了，过年就走。婚礼恐怕去不了。”余葵道。

“为什么？”高文非问出口，但转念一想，大概也明白了。喝一口冒泡的啤酒。“海子这人，表面看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我们都细。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游小薇不明白。

“没什么。先预祝你们白头偕老。”余葵不想说明。高文非没有告知，张裙菲也没说。他一个局外人也不好开口。

放不开。深刻的情绪不是转瞬即逝的，很多时候会铭记。假装忘记，心里却还是记得。

余葵想他应该去看看海子，告别也好。

海子的家就在这个城市的县城，车程不过一个小时。余葵下了车，抬头看四周的喧闹，过年时，回家的人将小小的车站围堵得水泄不通。

“小余子。”海子在车站门口招手大喊。

余葵个子不算高大，在人山人海里只隐约看到海子的脸，喊声也听不太清楚。“海子。”他一边喊一边努力穿越人群。

好在这次是个短程旅行，余葵只简单背了一个小背包算是行李，比起周围的大包小包轻装上阵的余葵见缝插针，总算是到了车站门口。

“小余子。”海子大笑着，一掌拍在余葵的肩头。“你小子，我妈都念了几天了，怎么现在才来。”

余葵咳两声，海子果然是健壮的，气力不小。“这两天才放假的，我昨天有点发烧，所以今天才来。”

“还是怎么体虚，当年我可没少照顾你，给你当老妈子。”海子道。

吴澄江走过来接住余葵肩上的背包，插话道：“还回不回去了。”

“知道了。小余子，我老妈可是做了一桌好菜等着你呢。他儿子回家都没这待遇。”海子嫉妒。

“得，余葵上车，别理他，他什么都吃跟猪差不了多少，没必要特地准备什么。”吴澄江可不给自己的弟弟留脸。

“呵呵。”余葵看着哥两好的亲密互动很是羡慕。只是海子要是听到那个消息怕是不会这样了。余葵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在车上的时候就在想了，要是这个消息由别人告诉可能会更伤人，幸福的高文非懂得拿捏分寸吗。坦白的说比婉转表达或许更好。

第二十六章：幸福一家

吴妈妈可谓是传统贤妻良母的典型代表了，一桌饭菜色香味俱全，由此大概可以猜想海子健壮的身材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了。

“小余好久没来了，你吴阿姨念了好久了。”吴爸爸道。

“恩。上一次来都是一年前了。”海子插话，“老爸，我也是一年才回一次家，都不见你们怎么想我。”

“你这小子，人小余勤恳，忙着呢。你呢。怎么老大也不让省心。”吴爸爸毫不在意有余葵的存在，用筷子的后柄一下敲在海子的脑袋。

海子揉了揉脑门。假哭一样委屈的端着饭碗吃饭，也不敢再顶嘴。

“咳。”吴妈妈开口说话，笑着夹一筷子红烧肉给余葵。“小余别理海子，阿姨记得你喜欢吃阿姨烧的红烧肉。多吃点。”

余葵咽下美味的菜品，乖巧的回答：“好吃。阿姨手艺就是好。”

吴妈妈笑得露出眼角深深的皱纹，“来再吃一点。”

余葵自是应承，感动满满，品着吴妈妈精心的准备。海子可是不乐意，不甘的说：“老妈。你也不疼我。小余子爱吃菜，你儿子我才爱吃肉。”

“去，你壮的跟牛有一比，哪像小余，小余就是太瘦，要多吃肉。”吴妈妈也不给海子面子。

真的很幸福呢。余葵想。

一顿饭菜吃得合家欢乐，饭毕吴妈妈就和海子的大嫂收拾残局，将四个大男人赶去看电视。

春节庆贺的晚会每年都是一样的，毫无新意，图的就是一家人共聚，欢乐团圆，喜气盈盈。近来的变故，心里守着坚持越想越觉得不值。

“小余，你就在城市上班，有空也来陪陪阿姨和你叔叔。”吴妈妈忙完厨房的工作就拉着余葵聊天。

“我会的。放了假有空一定会过来。”

听了余葵的保证，吴妈妈又道：“孩子他哥一直都很忙，一年到头见不到，连晓晨我们两都见不了几次。”

“奶奶，你在叫我？”吴澄江3岁的小女儿对自己的名字敏感的很，一下就蹦跳着跑过来，将小小的脑袋压在奶奶的腿上，两个小羊角辫扫来扫去。

“来，奶奶给压岁钱前。”说着吴妈妈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色纸袋，放在吴晓晨摊开的小手掌上。

“妈。”大嫂走过来抱起吴晓晨，老人家对于小孙女总是溺爱太过。“晓晨还不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吴晓晨挣开自家妈妈的怀抱，爬上沙发对着吴妈妈就是大亲一口，在吴妈妈的脸上留下湿润的水痕。

吴妈妈笑得合不上嘴，直到“晓晨乖”之类的话。

余葵看着小女孩可爱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只是内心却有遗憾，喜欢男人的己永远也不能享受到这样的天伦之乐。父母亲也等不到有人叫“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一向是传统保守的人，嘴上不责骂心里却是难以接受的。

吴晓晨见余叔叔沉默着，想着是不是自己亲了奶奶没有亲他才不开心？她从沙发上下来，一把抱住余葵，大喊：“叔叔，叔叔，余叔叔。”

“？怎么了。晓晨。”余葵低下头。

“mua~”吴晓晨小嘴一张，也在余葵脸上留下自己的口水。“叔叔，我也亲了你了，别不开心。”

余葵愣，转而笑，小孩子最是单纯。

“小余，过年也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个平安，人回去，心意要回去。”吴爸爸坐在沙发上无意于电视上的歌舞表演，逗弄着3岁的小孙女。“晓晨，到爷爷这来。”

“爷爷。”小孙女甜甜的叫喊才是新年里最好的祝语。

“恩。”余葵点头，两年了，不回家，不联系。自己真的不算是好儿子。但是父母亲真的能接受这样的儿子？

“我出去打个电话。”余葵道，拿了电话就出门。

乡下的夜空比城市里要清澈明净许多，每每晴朗的天气晚间总见到繁星满天。

余葵思忱，掏出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余葵遥望，北方平原的乡村，典型的院落建筑，有的人家院子里有鲜艳的梅花绽放。像是家中那颗石榴，不同季节的花朵，一样绚烂，一样寂寞。这个季节，石榴只剩枯枝败叶了吧，老爸是不是还坐在院里看着石榴独饮清茶？

新年快乐。爸妈。

余葵还是打不出电话，只能以短信代替了。当手机的屏幕打出绿色的表示发送成功信号的小勾时，余葵只觉得放松。他真的希望能得到父母亲的肯定和支持，两年了，他平静了许多，父母是不是也可以接受了？真正的接受？

不一会儿，手机的铃声就响起来。

来电显示正是家里的电话。余葵惊得将手里的手机滑落地上。还好自己踩踏地方覆盖着一层枯黄却仍旧柔软的草地，好在自己的手机品牌以耐摔出名。无论是什么原因，手机铃声依旧响亮着。

“喂。”余葵声音不住的颤抖。

电话那头却是常常的沉寂。良久，老妈才开口，带着苍老和柔和：“小葵，回家吧。爸爸妈妈等了这么久了。”

“妈，我，我……”

“唉……我和你爸什么都不管，你自己幸福就好。小葵，我们只希望你好。”

是了，自己单方面纠葛，不想伤害父母。所以连家也不敢回。不想父母因为发现他的性向而不安，而难堪。却忘了从小，父母就只在乎他而已，无论怎样的错事都不忍责罚。那么怎么久的离别才是伤害。

“恩。海子要出国了，我初五就回。今年一定回。”

“恩。”那一头是欣慰的应答。

第二十七章：海子离开

“小余子，干嘛呢。”海子和自家的小侄女玩了一会就出来找余葵了。只见他一个人默默站在月下，手中握着手机，眺望着幽暗的远方。走近看他，脸上是快要哭了一样的表情。海子揪心，嘴上还是开玩笑。“不要一副林妹妹梨花带雨的表情嘛。是不是哥哥要走了，小余子难过啊。”一手就要去摸余葵的干涩的眼角。

“没有，才没有。”余葵回过神，抬手推开海子的手。

“那么。我要走了，你竟一点也不难过？”海子反问道，右手按住胸口一副心肝剧痛的模样。“哥哥，我真是伤心。亏我多年照顾你，你个死没良心的小余子。”

“扑哧。”余葵算是被海子的夸张动作逗笑了。“海子，这样很丑。”

“你哥哥我做什么动作都是帅的。”海子不认。

“海子，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余葵问。

海子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沈下脸，缓缓道：“公司有一个进修机会，所以就……也算是工作积累。”

真的是完全因为工作，离开这么多朋友亲人。余葵握紧手中的手机。

见余葵不说话，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想要问出原因。“小余子不要晚娘脸，我又不是不会来了。过几年就回来，说不定还给你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嫂子。”

真是，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余葵想。

“陪我走走，给你介绍一下哥哥的村子。”海子邀请道。

“恩。”余葵点头。

余葵跟着海子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海子讲述着自己的童年回忆，每一颗他爬过的树，每一条他走过的小道，每一个他躲藏过的谷堆……这个地方有太多故事，有故事就有不舍，还有决绝。

海子还是走了，初三早上吴妈妈早早就起了床，准备了一大堆吃食，每一样都是海子爱吃的。海子却是食不知味，故意调节气氛说道：“老妈，你当时喂猪啊。”

“你这小子，现在不吃，看你到了外国天天吃牛肉面包，想吃也吃不到。”吴妈妈道。

“妈。外国也有唐人街，也有中餐馆的。”海子给自家老妈普及外国知识。

“外面的有自家好吃。”吴妈妈不以为然，“何况还是漂洋过海，都带着外国的味道了。”

“是，是。老妈做的最好吃。”海子一面举筷子投降，一面端着饭碗去接吴妈妈不断夹来的饭菜，堆得向一座小峰。

吃过早饭，海子便是要出发去市里的机场了。吴妈妈和吴爸爸没有打算去送机。可能是怕离别的时候难过。吴妈妈站在门前，细细的交代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海子也没有再顶嘴，静静听着。吴爸爸只说，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