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上——梳镜

没想到苏唐一听郁日这么说，立刻活了起来，得意的说：「这个我想过了喔！我收集了很多前辈的案例，看着前辈为了报恩赴汤蹈火，牺牲小我也在所不辞的精神，我实在深受感动。」

郁日看着苏唐灼灼放光的眼睛，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暖意，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很用心的思考过这个荒唐的问题。

「可是啊！我又没有什么才艺！不会织布、也不会煮饭、更不会生儿子……」说到这里苏唐的眼神暗了暗。郁日看着苏唐沮丧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心想：这家伙到底是看了什么奇怪的案例，织布？煮饭？难道是白鹤报恩？田螺姑娘？该不会是白蛇传？

「所以啊！……我想了很久！决定要『以、身、相、许』。」

郁日差点没吓的从沙发上跌下来，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苏唐。

苏唐沉思半晌，好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的向郁日的脸颊靠了过来，两只眼睛睁睁的盯着郁日的嘴唇看。

「等一下！你要干什么？」郁日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抵住苏唐越靠越近的胸膛。看着苏唐像小狗般圆滚滚又闪亮亮的眼睛，郁日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用力戳下去的欲望。

「你没听清楚吗？我要以身相许啊！快点！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说着双手捧起郁日的脸庞，闭着眼，噘起红艳艳的小嘴就要亲下去。耐性到了极限的郁日，一句话都没说，一把按住凑过来的苏唐，从脖子拎了起来，打开门扔了出去。

砰咚一声巨响之后，屋内才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三章：收留我吧！恩公（一）

当和煦的阳光软软的打进屋子时，郁日正专注的收拾着有如狂风过境的客厅。

穿着刚从苏唐身上扒下来的围裙，袋着手套，提着垃圾袋。

吃完的布丁盒子三个，丢掉。

多款油腻腻的饼干包装袋和饮料空罐，一样丢掉。

还有……蛋壳？？难道那家伙在客厅打蛋？

古装一件？这是那小子昨天晚上穿的那套，布料柔软滑顺，细腻触感还闪耀着珍珠般的银白，让郁日不禁皱眉？这么好的料子真的是一般人能轻易拥有的吗？有人会莫名其妙的穿着古装在外面瞎晃？

这鬼灵精怪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物？

真的如他所说的要来报恩的？还是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或是闯空门兼骗吃骗喝的小贼？

正当郁日望着手上这件古装发楞的时候，耳际忽然传来一个急促的风声，好像有什么物品直直向自己冲了过来，下意识的反手一抓，只感觉一个温温热热的小东西落入手中，还伴随着一声轻呼。

「小蝙蝠？你！」放松了对蝙蝠的箝制，小蝙蝠惊慌失措的跌坐在郁日宽宽大大的手掌心，嘴里刁着一张纸片。

「这是……」郁日接过纸片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恩公！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乱丢垃圾，也不会煮烧焦的荷包蛋给你吃，更不会偷穿你的内裤，也不会用你的毛巾擦小蝙蝠了……」

抬头望向蹲在窗台边，可怜兮兮的苏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郁日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耶～～我就知道恩公最好了。」苏唐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窗而入，身手俐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算了！就当暂时帮国家监管恐怖份子好了。」郁日心想。

接近中午的时候，郁日去了趟市场，因为小祖宗闹着要吃恩公做的饭，郁日苦笑着看着当头烈日，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惯着那小祖宗。

市场里人烟杂沓，扑面而来的潮湿和腥臭的味道，让郁日皱起眉头。不过，那不绝于耳的的叫卖声和嘻笑声，还有老板脸上那始终不曾离去的暖暖笑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味吧！

固定在转角这家买鱼，固定去门口那摊买肉，固定跟那边的老婆婆买青菜。郁日轻车熟路的添购了几样简单的食材，提着满满的幸福的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郁日看见了一家卖鸡蛋糕的摊子，扑面而来的奶油香气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围观。摊子的老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满是皱纹的大手紧紧握着一跟细小的铁叉子，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冒着热气的鸡蛋糕。那股萦绕在鼻腔和记忆深处的情绪，像是触动了什么似的，酸酸的直冲眼眶，耳边依稀传来一个很遥远的回忆……

「警察大哥！我们能不能先买个鸡蛋糕呢？闻起来好香喔！」一个轻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飞扬跳跃的发丝有些不受控制，柔细发丝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不行！我们还是先去警局吧！外面不安全，等会儿我任务结束了再帮你带上，好吗？」模糊的记忆中传来了自己青涩的声音。

「那好吧！晚点你一定要帮我买喔！我最喜欢吃鸡蛋糕了！」男孩子扬起清秀的小脸，浅浅一笑，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光彩。

「一定～一定～」

记忆的画面被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了：「先生～先生你要买鸡蛋糕吗？」

「啥？」回过神来的郁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在人家摊子前面发起楞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含混的说：「嗯！我要买一份。」

匆匆提着鸡蛋糕回家的时候，郁日的心头又浮现了刚刚在脑中闪过的那个画面。这个画面是真实的记忆吗？如果是又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呢？最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有吃到鸡蛋糕吗？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

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脑中一团混乱，连回到家门口都没有发现。

郁日停下脚步，伸手往口袋里找钥匙的时候，莫名的不安了起来，看着紧闭的蓝色铁门，心里意外的多了几分踌躇、几分紧张。有些无或自己究竟是希望那个麻烦鬼还在家里？亦或是希望他离开了呢？

眼前几乎可以看见的是苏唐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可是心脏却像是第一次去警局报到的时候，那样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无论郁日如何的忐忑，如何的想破脑袋，他都料想不到在门后面迎接自己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画面。

因为，开了门，他意外的发现苏唐正缩在沙发上抽抽噎噎的哭了个梨花带雨。

粉嫩的双颊泛着淡淡的殷红，清澈见底的眼睛红红肿肿的，看来已经哭了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了？」顾不得手上提了大包小包，郁日焦急的问。原本就紧皱的双眉，更是紧紧的绞着。他承认，在刚刚苏唐用那双泛着水雾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有一瞬，他彻底的失了神，苏唐的脸跟记忆中吵着要买鸡蛋糕的男孩子重叠在一起。

「你回来啦！恩公～」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笑眯眯的看着郁日。

被苏唐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郁日慌乱的拿出手里的鸡蛋糕，像苏唐递了过去：「哪！这给你的。」

「鸡蛋糕！太好了！我好久没吃到了！你知道吗？这玩意在阴间卖的特别贵！一包要价500多块钱，坑爹的没看见有人这么卖的。」苏唐滔滔不绝的唠着，还不忘顺手分一块给跳上跳，兴奋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小蝙蝠。

「阴间？」郁日心想：是新的主题商店吗？怎么都没听说过？

「对啊！就是有十八层地狱的那个阴间。」郁日没答话，心理反覆琢磨着「十八层地狱」？是有十八层吗？看来这个「阴间」规模不小。

「而且牛头哥哥其实长得挺帅，要是谁敢在他面前说他长得丑，他一定跟你拼命。哈哈～」苏唐说起了这件事，小脸上放着琢琢的光彩，红艳艳的。他顿了一会，接着说：「只可惜牛头哥哥就是太爱钱了，整天只想着赚钱。」

还有牛头马面？是店员吗？这几年的主题商店做的太成功了，跟真的一样，郁日心想。

苏唐又塞了一块蛋糕进嘴里，小嘴喳吧喳吧吃，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电视，还不时随着电视里的剧情皱眉。专注的神情，可比参加高考的学生。郁日这时才回过味来，原来刚进门时，这小子是看连续剧看到哭的泪盈盈的，想想不禁感到好笑。

「我说～」郁日试图跟苏唐说话，可苏唐却不耐烦的摇摇手：「别吵！有什么事等广告再说。」

郁日恶狠狠的白了苏唐一眼，经过苏唐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撞了苏唐白皙的胳脖一下。苏唐吃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甘示弱的说：「你做什么呢！很痛耶！」不满的捂着吃痛的手臂，嘴里叨叨念：「不痛～不痛～痛痛飞走～」

「你挡到我的路了。」郁日毫不留情的回答，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的苏唐又气一阵怪叫：

「先让你欠着，等广告再来收拾你。」

看着苏唐气得炸毛，又舍不得离开电视的样子，郁日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脸颊的微笑，静静的挂在脸上。直到无意间看到冰箱上面反射出自己的笑颜，才惊觉这张冰封多年的扑克脸，竟因为苏唐而染上了许久未见的温度，暖暖的，一路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再一路延伸到心底，直到胀满整个胸腔。

「原来恩公也会笑。」苏唐冷不防出现在郁日身后，吓了郁日一跳。他立刻收起笑脸，低着头整理着刚刚买回来的菜。

「恩公～恩公～你快来看～这条鱼复活了。」苏唐皱着眉，满脸惊恐的看着流理台里还在跳动的鱼。

他怯生生的伸出手戳了戳跳动的鱼尾，鱼尾冷不妨的抽动了一下，吓得他倒退了两步，撞倒在后面的置物柜，一个洗菜用的网盆子顺势倒扣在苏唐的脑袋瓜子上。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透过网格子露了出来，狼狈的样子看起来显得有些好笑。

「噗～哈哈哈！！」正在喝水的郁日忍不住喷了苏唐一头一脸。

苏唐的脸上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也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爽朗欢快的笑声在光亮的厨房轻轻响起，让这间始终阴气沉沉的「鬼屋」渐渐飘起了久违的笑声。暖暖的阳光穿过透明的气窗，打进屋内照亮了苏唐漂亮的脸蛋，似乎也融化了什么。

午后的天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下起了绵绵细雨。

屋内的两个人却难得的平静，郁日做在窗边静静的翻着书页，而总是闹腾的苏唐和小蝙蝠也安安静静蜷在沙发上午睡。

雨水顺着屋脊滑下来，慢慢的汇集在一起，随着雨势的增强，原本像散落的水晶般的雨滴，逐渐滑成了一片一片的水幕，让原本尖锐的世界，柔软了许多。

原本萦在心头的那浅浅的忧伤，也随着雨水丝丝渗入泥土里，渐渐隐没。

这种人生，虽然平实，但是更显得踏实。

第四章：收留我吧！恩公（二）

「恩公～好了吗？好了吗？」苏唐一边敲着碗，一边热切的引颈期盼着。

圆滚滚的大眼睛溜溜的转，有几分贼兮兮的馋猫样，两只眼睛弯弯的笑的跟月牙似的，坐在沙发上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还飘来一句关切的问候，弄的郁日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真有这么饿？」郁日低声的喃喃自语，手里忙着挥舞锅铲，脸上的柔柔的笑意却始终不曾消退。

过了一会，晚饭终于准备好了。郁日笑着唤了声：「小鬼，吃饭了！」

「哼！我才不是小鬼！人家好歹也是……哼！」苏唐不满的说。

小脑袋顺势甩了甩，湿润的头发还挂着水珠，水珠顺着细白的脖子滑了下来，浸湿了身上那件原本就略小的上衣。

「怎么洗个澡洗的全身湿答答的！」郁日皱个眉头，不解的看着全身湿淋淋的苏唐，在心里暗暗疑惑，这小子是连衣服也没脱就跳进浴缸吗？不然怎么会弄成这副德性？再说，洗了澡也该换件衣服。对了！他来的时候身上好像什么也没带。

「还不是恩公煮的饭太香，我也不会急着出来！」苏唐委屈的说。

郁日听着好笑，看着缩在沙发上十足小媳妇样子的苏唐：「得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还不承认！」苏唐说的小声，小嘴噘的半天高。

「好好好～是我不对，那你现在先把头发擦乾，我再去找件衣服给你穿？」摇摇头，郁日随手扔了条干毛巾给苏唐，转身上楼给苏唐张罗衣服去。

「来了……苏唐？」郁日望着空空荡荡的餐桌，苏唐却不见人影：「人呢？」

那一瞬间，郁日的心抽动了一下，像是被利爪狠狠的挠了一下。

「走了吗？」口里喃喃的说，隐隐涌上一股令人厌恶的苦涩。

郁日眼角低垂，带着几分疑惑和焦虑在客厅不住的张望。却发现少了苏唐的房子宛若一座孤寂的死城，一点声响也没有。要不是饭菜还在桌上冒着热气，郁日真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那一瞬间，郁日忽然觉得喉咙有些苦涩，紧的说不出话来。

「恩公～你找我啊！啊……唉呦～好痛。」厨房内传来一阵锅碗瓢盆摔落一地的声音。

郁日走近一看，发现苏唐的屁股翘的高高的，上半身正埋在冰箱里翻箱倒柜，左手拿着丁香小鱼，右手拿了罐冰啤酒，脖子上还挂着自己刚刚扔给他的那条毛巾，眼睛正牢牢的盯着冰箱里的凉拌小黄瓜，一副进退维谷的样子。

而总是不离左右的小蝙蝠，正双手环抱着布丁，美兹兹的蹭着，彻底无视手忙脚乱的苏唐。

「哈哈～哈～」郁日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心里莫名的感到万分舒畅，刚刚的焦急和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可恶～快来帮我！」看见郁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苏唐的小脸瞬间像是火烧一样，满脸通红不满的说。

「我不要。」郁日敛起笑脸，冷漠的回绝了苏唐。

「你——小气鬼——」小脑袋瓜子咚咚咚的摇摇晃晃，哀怨如斯的目光像小媳妇一样的看着郁日。

「你啊！真是我的小祖宗！」受不了苏唐眼神攻势的郁日，拿起了干毛巾轻柔的擦着苏唐柔细的黑发。隔着毛巾一股温温的暖意从郁日宽厚的大掌里透了出来，像寒夜里的篝火，一步步融化了所有的防备。所到之处，全都成了一团火球，炙热的一路从头顶暖到了脸颊，烧的两颊红艳艳的。

「啊！」苏唐冷不防的一声惨叫，打破了难得祥和的时光。

郁日还没有回过味，苏唐一溜烟的跑到电视前面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喂！小子先回来吃饭！不然不许看电视～」

「是！恩公！」

闪耀着光泽的米饭令人食欲大振，虽然是几个点简单的家常小菜，但是苏唐彷佛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得是风卷残云。郁日看着苏唐满是油光的小嘴，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看着他乐呵呵的吃着，原本简单的一顿饭，倒也显得有滋有味的。

「对了！说说你自己吧！你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饭菜吃了大半，正抚着半饱的肚子的郁日说。

「恩公我真是太感动了～」苏唐一听立刻放下碗筷，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黑悠悠的眼睛满是期待：「恩公终于有兴趣知道我的事了！」说着就要往蹭。

郁日冷冷的目光有效的抵住苏唐想要蹭过来的小脑袋。

「那你说你是想知道我的什么？我的身高？体重？年龄？哎呀～年龄是秘密不能告诉你！」说着说着苏唐黑曜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可疑的羞涩。

「咳——我是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你的样子你似乎还蛮年轻的，是学生吗？还有，你一个人孤身在外，家里的人不会担心吗？」郁日虽然语气并不重，但是神色里流露一股凛然的气势。

苏唐偷偷地觑了觑正牢牢盯着他的郁日，心里明白似乎没有妥协馀地，于是懦懦的说：「呃……我说你也不会信啊！所以啊！我们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说着说着转身就想跑，可他藏不住事情的眼睛先一步出卖了他，再他第一次往右后方看去的时候，郁日就已经悄悄的将脚移到他的逃跑路径。果不其然，苏唐才刚转身跨出第一步，就被郁日给生生绊住了，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马趴。

「呜～～好痛喔！你的脚怎么长这儿啊！」反射神经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苏唐，这回摔的可真是重。鼻子红红的，两只手掌和膝盖也因为摩擦而受了伤，又红又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