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上——梳镜

一句话也没说就跟小林上了车，扬长而去。

「恩公～」苏唐有些错愕的看着郁日离去的背影，还有桌上留下的半个便当。

女警蔓蔓轻轻拍了拍苏唐的肩膀说：「你别怪阿日！每次只要发生车祸，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苏唐没说话，澄澈的眼神里透着茫然和愤怒，就像一只突然被扔下的小狗，用力的攥紧了手，白皙的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

蔓蔓看着愤怒的苏唐，不知怎么着忽然升起了一股温情，柔声说：「其实，阿日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当年他的父亲外遇的对象，将他们母子俩连夜赶出家门。他的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只好多兼了几份工作。后来，他母亲早上外出工作时被车撞死了，肇事的车辆逃逸无踪，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结果。」

「阿日……是个好孩子。」苏唐握紧了拳头看着蔓蔓愤愤的说。

「对啊～阿日是个好孩子。」蔓蔓笑着安抚愤怒的苏唐。

「好孩子就不能『不、吃、红、萝、卜』。」苏唐正色道。

一句话让蔓蔓和附近同事差点昏了过去，好一会，蔓蔓好不容易恢复镇定说：「原来你是在气这个。」

「是啊！阿日很奸诈，以为把红萝卜藏在饭下，我就不会发现。」苏唐说的振振有词，接着俐落的把便当包一包，就起身准备回去了。

就在所有人一脸茫然之时，苏唐笑眯眯的说：「对了！蔓蔓姊你刚刚在找的公文，可能被小廖叔叔不小心拿走了。」

闻言，小廖面对派出所同仁询问的眼光，立刻涨红了脸不停的否认。

苏唐只是笑笑的说：「小廖叔叔，请找找你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吧！」自信的脸上与刚刚在郁日面前撒娇的神态完全不一样，高高束起的黑发，随着微风轻轻荡漾，洒脱而耀眼，还隐隐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小廖急忙打开抽屉，低头仔细寻找，果然看见不起眼的白色公文纸。

「这？我……蔓蔓我不是故意的我……你……你怎么知道？」小廖慌乱的满脸通红。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公文？」蔓蔓也疑惑的看着苏唐。

「多观察。」苏唐点了点头简短的概括说明：「第一，蔓蔓姊的桌上有8月份的所有公文，还有钉书机，可是却没有装订，说明了这份资料并不完整，有所缺漏。第二，蔓蔓姊在跟我说话的同时，眉头一直微微的皱着，眼神也时不时的飘向桌上的公文，可见公文不完整，也可以大胆推论她正在找少的那一部分。」

蔓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找这份公文已经三天了。但是，因为身为专职保管公文的人员却连公文都弄丢，实在有些丢脸。所以，脸皮薄的她也不敢到处问，正在烦恼不已。

「知道蔓蔓在找公文这点我可以理解，但你又如何得知公文在小廖的抽屉里？」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赵所长，忍不住发话。

「这就更简单了，因为普通等级公文几乎都只传达上级的宣导事项，无机密性可言，所以应该不致于会有人会刻意隐藏。因此我可以我们先假设公文是被某人给『误拿』了。」

苏唐顿了一下，并指向一旁的办公桌：「连同阿日的办公桌在内，蔓蔓姊的办公桌还与小林叔叔和小廖叔叔相连，桌子两两相对中间并无隔板，但是蔓蔓姊为了公文整理的方便在桌子的正前方摆了一排文件夹。因此，几乎可以先排除座位在蔓蔓对面的小林叔叔和斜对面的阿日的嫌疑。」

「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坐位在蔓蔓左手边的小廖。」老黄兴奋的说。

「此外，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过，小廖叔叔有个特别的习惯。就是他喜欢随手抽空白的文件纸或广告纸在背面的空白处涂鸦。而且，每次有人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放进左手边的抽屉。所以……」

听苏唐这么一说，蔓蔓立刻将那份消失的公文翻过来一看，果然背面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涂鸦。顿时气的大吼：「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小廖一看到蔓蔓凌厉的眼神，吓的急忙讨饶：「对不起，我的姑奶奶，原谅小的吧！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蔓蔓一看小廖那窝囔样，再加上找回了失踪的公文，心情大悦，所以慷慨的哼了一声。小廖一看蔓蔓的眼角带笑，心知蔓蔓已经不气了，立刻傻笑了起来。

苏唐看着眼前的画面，漂亮的圆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凑到小廖的耳边低声说：「暗恋她就大声的说出来，遮遮掩掩的算什么男人，我看好你喔！」说完，还威风凛凛的拍了拍小廖的肩。

「你——怎么知道？」小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这是秘密！」说完还俏皮的对小廖眨了眨眼。

临去之前，还天真无邪的跟在场瞠目结舌的员警们挥挥手：「再见了！亲爱的警察叔叔阿姨！我们明天见了！」接着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

「真是后生可畏啊！」从年轻时就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名侦探的老黄热血沸腾了起来，感叹的说：「不过把推理能力用在这种地方，真是可惜。」

「你不觉得他长的很像一个人吗？」

赵所长敛着眉疑惑的望着苏唐离去的背影想：「到底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

第六章：蓝天里派出所（二）

警车鸣着警报器飞快的抵达现场。

车祸现场一片混乱，许多民众围着伤患议论纷纷。

「让一让！我是警察。」小林推开拥挤的人潮，走了进去。

只见呆坐在血泊中的是一个妇女，妇女两眼无神一脸茫然望着路边，满身是血的抱着一辆娃娃车，娃娃车上小宝宝只是一直嚎啕大哭的，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宛如某种动物濒死前的嘶鸣，沙哑的嗓音令人鼻酸。

「怎么会这样！」郁日的眉头皱的老紧，眼前的画面让他脑袋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妇人。虽然妇人满身血污，但是郁日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他们那天在树下遇见的那对母子。

宛如被人抽了神智的妇人，和哭到快要昏过去的小宝宝，像一把利刃一样截穿他的心。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些模糊，突然涌上喉头的一股苦味在心口翻腾。

那日，妇人温柔的声音，还有苏唐被宝宝咬的画面，历历在目，怎么下一次见面竟是这般。

一阵莫名剧痛袭上来，鲜红色的画面，灼烧的几乎让郁日睁不开眼。

「没事吧！阿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小林关切的问，郁日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没事的。」郁日打起精神，对忧心忡忡的小林说。

不一会，救护车赶到现场，医护人员俐落的将受伤的妇人和小宝宝送上救护车，而后就匆匆离去，第一个到现场的小张和小林正在记录车祸现场。

「事情是么发生的？」郁日强打镇定的问。

小林指了指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她是驾驶。」

女孩一看见铁青了一张脸的郁日靠近，吓的满脸发白，抽抽噎噎的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她的。」

郁日蹲低了身子，尽可能柔和的说：「小姐，我们只是要厘清现场的状况，并没有说都是你的错。所以还请你配合警方，好吗？」

也许是郁日的冰山脸吓坏了女孩子，女孩张大了眼激动的尖叫：「不要把我抓去关～求求你～」

郁日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小林，有些无奈的将询问工作交给他。

一旁的小林关切的拍了拍郁日的肩膀：「你认识伤者吗？」

郁日沉吟了一下说：「不算认识，只是昨天帮傍晚散步的时候，在树下有跟她交谈了几句。」

「嗯！别太难过了！我刚刚听医护人员说她生命迹象稳定，应该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总之，现场的询问就交给小张，我们先去看路口监视录影器好了。」小林拍了拍郁日的肩膀。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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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街道，成了无止尽的黑色臣蛇，献身没入无止境的黑暗。两旁昏黄的灯光，尽力的燃烧着自己，冰凉的雨水打在泛黄的路灯罩上，激起一丝丝淡淡的白烟，和轻微细碎的碎裂声。

郁日眯着眼看了发出怪响的路灯一眼，嘴角轻轻往上一挑，一个似笑非笑无奈浮在脸上。

「政府是有这么穷？连个路灯都修不好？」越来越大的雨势盖过了他无止尽的碎碎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养成了这个奇怪的习惯。

也许是在那件事之后吧！也许是时候该停止这个老是吓到人的坏习惯，但是习惯就像在他的身上生了根一样，拔也拔不掉。

只是说也奇怪，身边的所有人，每个都知道当年的那件事，只有自己对那件事没有印象，五年前的事件，就像被冰封了一样，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脑中。

视线被黑色的伞沿遮住了，望向漆黑的柏油路，眼前尽是被雨水打湿而显得更诡谲的黑色。

绕过街角，迎面而来的是自己所居住的那幢『鬼屋』。

想起屋里的小家伙，原本沉重的步伐也轻松了不少。

鬼屋的二楼点了盏灯，暖暖的灯光从屋里透了出来，软软的洒在斑剥的墙面。

不期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瓜子，正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远远看去只见苏唐的小嘴似乎在叨叨念着什么，只可惜距离太远了听不见。

想起来苏唐总是令人喷饭的回答，心底就不免泛起一股温温的暖意，随着被风吹动的树梢若轻若缓的在心中化开。

进了门，客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气，郁日心想：那小家伙大概在跟他赌气吧！想起今天自己临去时，苏唐脸上的茫然心中就涌起一股愧咎。

他疲倦的摊进沙发里，连灯都没有力气开。将脸埋进修长的手掌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好多事，一时之间疲倦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一闭上眼，妇人和宝宝满身是血的样子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种震惊还有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不希望再有认识的人倒在血泊中，不！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也许是太累了，郁日不知不觉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一阵食物的香味在朦胧中传来。

郁日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苏唐的脸正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澄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冷不防的四目相交让苏唐吓了一跳，他有几分不自在的说：「你看我干嘛！吓死人了！」

「对不起！」嘶哑的声音没有平常的清明，喉咙干渴的犹如刀割般的撕裂感。

「嗯！水拿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脸上还有点不高兴，但是苏唐还是轻手轻脚的将郁日扶了起来，又体贴的递上了开水。冰凉的开水入喉，让郁日也清醒了不少。

「诺！这个拿去吃！」苏唐递了碗热呼呼的汤面，清清如水的面汤上还打了个大大的荷包蛋。

郁日有些茫然的看苏唐，苏唐得意洋洋的说：「这是我自己要吃的宵夜，多了吃不完，才给你吃的。」郁日看了看苏唐拿在手里的一小碗和推到自己面前一大碗公，又看了看苏唐心虚的样子，不禁暗暗感到好笑，这家伙害羞了。

低头勺了一勺汤放进嘴里，汤的味道并不特别，清清淡淡的但吃进嘴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嘴角也不自觉得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郁日冷凝僵硬的脸渐渐软化，苏唐也低下头淅沥呼噜的把自己的那份给吃了个精光，抹了抹小嘴喜滋滋的抬起头，正好看见郁日对着面发呆。

「喂！你这家伙，你不吃的话就把面还我。」苏唐不悦的皱了皱眉。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会专程为我煮一碗面。」郁日低下头，深黑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忧郁。苏唐看着沉郁的郁日，心里也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般沉甸甸的。

「你喜欢的话，我天天都煮给恩公吃～」苏唐眼角馀光偷偷瞄了幕后真正的大厨师，也就是全身脱力躲在冰箱上不肯下来的小蝙蝠。苏唐摸了摸似乎只有半饱的肚子，决定再去拿些东西来祭祭五脏庙。

「天天……又能多久」郁日小声的说。

「什么？你说什么？」正忙着在柜子里翻零食的苏唐，左手拿着洋芋片，右手抓了海苔，嘴里咬着牛肉乾，一下还夹了罐可乐，手忙脚乱的从柜子下探出头来。

看着苏唐滑稽的模样，郁日笑着说：「我说我很喜欢吃你煮的面！」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的看到苏唐白皙的小脸，瞬间胀的通红，拎在手里的零食落了一地。只见他别扭的说：「这……这还用你说……」说完匆匆忙忙的捡起地上的东西，带着满脸的飞霞和红透了的耳朵跑回厨房去了。

「这家伙也会害羞啊！呵」郁日轻笑，但是一想到刚刚处理的事故，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走到厨房，对着像土拨鼠一样在藏东西的苏唐说：「今天我去处理的车祸，就是我们那天遇到的小宝宝跟他妈妈。」

「小宝宝，咬我手的那个……」从柜子里爬出来苏唐原本飞扬的心情瞬间降到冰点。原本灿亮的眸子也染上浓浓的担忧。

「他们受了伤，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郁日伸出宽厚的大掌，摸了摸苏唐乱翘头发。

「小宝宝受伤了……」即使得知他们没有生命危险，苏唐的心情还是有说不出的沉重。

「好！过几天吧！我们过几天在一起去看他们好不好！」

「嗯！说好了喔！要一起去看小宝宝。」一双柔和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郁日看。

深黑的双眸，一样的明亮，可是却有一种郁日看不懂的深邃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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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深夜的城市里总有些美丽的光影漂浮在空气中，似真似假，如梦似幻。窗外也开始飘起了不轻不重的雨丝，欲振乏力，欲语还休。

缩着身体，披散着青丝，迎着风，苏唐木然的坐在窗台数着窗外路过的汽车：「红的1辆，银的五辆，黑的一辆。」

忽明忽暗的车灯焕成五彩，匆匆的流过苏唐的身上，又翩然离去。

「喂！吸血鬼！我忽然不想知道老君到底给我什么任务了。」

「嗯！我也不想回去。」小蝙蝠翘着屁股钻进了一个洋芋片盒子里，嘴里塞满了食物说：

「这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还有电视可以看。」小蝙蝠很是满意现在的生活。

「是吗！你也这么想啊！这里有很多新鲜的东西，还有各形各色的人，真的是比自己那荒凉的土地庙好太多了。」苏唐扳着手指一样一样数：「而且还有……」

苏唐想起以前的自己总也是这样坐在土地庙前的阶梯上，望着天色夜了，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望着14邻的老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望着一缕一缕的檀香升起，又一缕一缕的熄灭。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就像是被关水族箱里的观赏鱼，想逃，但又能往何处去？

是寂寞吗？也许吧！哪怕在身边有只小蝙蝠蹦来蹦去，他仍旧寂寞。

神仙的生活看起来五彩缤纷，令人神往。多少修道人盼望有朝一日能羽化登天，只是背后的生活，却不是人人都能想像的。刚入口的甘甜，到舌根时隐隐出现的苦涩，入喉之后的微酸，终化成一种隐隐的苦涩。

越安逸，越平静，也越寂寞。

第七章：冲突（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赵所长脸色显得分外凝重，挂了电话后，有些不安的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

这刑事大队究竟是在想什么？难道不记得DC48这个专案发生之后，郁日整整病了半年，整天痴痴傻傻的连人都认不得。好不容易醒了，可是却将那半年办理DC48时所有的记忆全都遗忘了。现在上头居然要重启调查，竟然要求郁日配合。

不行！这绝对不行！赵所长不安的直揪自己已经没有几根毛的顶上，两只眼睛气的都布满血丝了。咬着下唇不安的说：「我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毛茸茸小脑袋瓜子探头探脑的探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