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政治上的事情,其实她这个妇道人家知之甚少,她所能掌握的也只有这座后宫罢了。
现在她想做的,无非是……
宫人通传,一个红色的人影匍匐在她脚下,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十年前,他是她的鹰犬,但是不足够强大,所以被她抛弃了。
十年后,他依然招之即来,依然只是她的走狗。
养狗很简单,适时给块狗骨头就行了。
“说,你的要求!你不是葺鳞的人吗,怎么又愿意听候我的差遣了?”她直直地望着跪在她脚下的男人。
“我要亲手杀掉欧阳光曦。王爷现在成日与那些书生混迹在一块,务农务工,发展生产,怂恿政治斗争,却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也许他日理万机,心中只有大事业,早忘了这些私人小恩仇……所以太后招奴才,奴才自然趋之若鹜。”
刘邈蔓大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脚下的男人。如果现在他还是个男人的话。听说他被欧阳光曦伤到要害,不能人道,所以现在他应该和伺侯她的那些太监一个属性。
但他又与那些奴才不一样。那些太监只会吹捧,而这个奴才诡计多端,可以助她完成大事。
“好,好,好,我欣赏敢爱敢恨的人!因为爱恨能让人动力无穷!我需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吧?”
赤练轻轻抬头,露出蛇一样狡猾的眼睛,随即又垂下额头,恭敬地道:“禀太后,我跟随王爷十年,其中的确知道他不少秘密。王爷的才智,世间少有,神仙方术、奇门遁甲样样精通,而且他对常建的研究可能也是当今世间最执着、最透彻的一个人。”
“哦?”
协练又道:“对付常建,王爷有一套。那捆仙索还是经我手,找高人订做的,而且王爷早已经用过,自然是……手到擒来。”
“好极!哈哈,天助我也!”刘邈蔓开怀大笑,但突然又忧虑地道:“但常建现在藏起来了,可怎么办?”
“要引蛇出洞,当然要从长计议。如此钓鱼,总得给些饵料。”赤练胸有成竹地道。
“你是说?”
“常建的弱点便是心软。当年他有诸多机会杀掉王爷,但却根本不妒忌心下手。如若控制住他心中重要的人,但可以引他起来,出来了便有办法捉住他。到时候……”
“你说的难道是欧阳光曦?呵呵,你还真是公报私仇啊!”
“岂敢,小的只是一箭双雕。”赤练嘴角溢出一抹奸笑。
第二百二十二章:蔡亡
蔡国亡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因为如潮水般的士兵已经占领了王宫。
在那军队的最前头,有一群意气风发的青年,他们站在王宫偌大的朝堂之上,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椅子。那群青年个个英姿飒爽、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好看。
朝堂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有散落的宫中具用、衣物、不定期有未来得及擦拭清洗的鲜血。他们进来之前,手下已经把太过碍眼的东西抬了出去,例如:尸体。
那是一把华丽无比的椅子,几乎是麻榻的规格。别国的龙椅都是由贵重的木材所制,再涂以金漆。可蔡国却用真金白银打造着龙椅,可见这个国家多么富有。
“太重了,所以逃命时带不走吧!”一个聪慧的青年打量着那把巨大的龙椅,这样说。
蔡国的王逃了,卷了细软和最宠爱的妃子、世子,浩浩荡荡地在军队入侵的前一刻从王宫秘道逃走了,龙椅沉重巨大,自然带不走。
现在这行人定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地下。
但是,人不是老鼠,总不能在地底下活一辈子,得有露出地面的时候,到时候……
“所以说,再珍贵的东西,太过沉重了,也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个青年轻轻一笑,智慧的眼睛闪一闪发光。
“俗气。”一个清雅的青年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下巴,这样评价道。
“比咱们父王那把华丽啊……”另一个英武不凡的青年点点头道。
“用了好多黄金,我估摸着重铸一下,能有个上万两黄金……瞧这椅背子广阔的浮雕……太赞了……”一个微显猥琐的年轻人一边吃吃地奸笑着,一边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脑袋里早已经把这无上的权位全然物质化,并从容地拆分、熔炼、重铸成一块块的金砖、金条。
“奸商,你眼里除了黄金还有什么?你要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椅子,我们并非得到了一把黄金椅,我们是得到了一个国。”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鄙夷地道。
“龙椅要由谁来坐?三哥!”常十优雅地转身,轻轻地打量了所有人。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微妙。那把黄金的椅子,如同一个妖魔,会勾引出人性里最邪恶的部分。
“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难道都忘了,我们拼死拼活地有今天,可并不是来争龙椅的……”那个睿智的青年轻喝,像当头一棍,把众人从迷魂阵里叫醒。
众青年都凝神定气,心中一紧,纷纷回想起这艰难岁月所经历的颠沛流离、争斗不休……而他们努力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那个人……
“走,查封库房去。”常七吩咐着众人,潇洒地一转头,再也不看那黄金灿灿的龙椅一眼。
库房的钥匙是带在皇上身上的,现在他已经潜逃了,自然没人可以开,只得用暴力强拆。沉重的库房大门被强行打开之后,众人傻眼了。
满满当当全是沉重的白银,还有数之不尽的珠宝玉器、古董珍玩……这些东西很重,果然是带不走的。
“走,去粮库看看……”
粮库果然全是空空当当的。这不奇怪,蔡国就是因为民众的饥饿才有了这亡国这一遭遇。
粮库里一根毛也没有……一只瘦得脱了形的老鼠见有人来,急急地逃窜,结果力有不逮,直接倒毙当场,寿终正寝了……
常七耸耸肩道:“还刻老师教过我们的吧?真正的富强并不是国库里金银满窟,而是海洋一般的粮食、如山的布匹,最高的府院不应该是王宫,而是书院。国富、民足,仓禀实、知礼节。”
常三也点点头道:“当年我还不懂,觉得国富不就是国家有钱就够了吗?现在经历了这遭,才知道他说的多有道理……蔡国的国库全是金银,一样亡了。”
常七又道:“所以说,一个国家,无工不富、无农不稳。永远把别的国家当成粮仓,若是有一天别国和你翻脸了,你岂不是就得全民挨饿?”
何似点点头,道:“此番幸得钟凤舞把你交待的事情办妥,让轩辕国也断了他们的口粮,否则这一仗不会赢得如此轻易,如入无人之境……”
靳鹿道:“可不是,那些守军都饿着肚子,如何拼得过我们?再说,我们一路上边打边给民众分粮食,现在民心所向,闻者影从。进军各个城市,可是民众自动开城门的,真是不费一兵一卒。”
孙华透却什么也没说,现在他兀自在那金银堆里滚来滚去,犹如洗澡一般,一边还发着呵呵的傻笑。
杜燕抽抽嘴角道:“奸商该不是又乐傻了吧?”
孙华透邪恶地一笑,闭着眼睛享受地道:“好多钱,好多钱啊……”
常七笑道:“好了,起来干活,清点库房,登记造册。”
孙华透听了这话,忙咯噔一下地弹起身来,道:“这些钱,点清楚了造册?不是咱们的吗……”
常七郑重地道:“奸商,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强盗啊……”
“什么嘛,咱们千辛万苦地把这国王给扳倒了,当然要把值钱的搬回去,不然为嘛来这一遭?”孙华透炸毛了。眼见的金眼不是他的,他当然急了。要么就不要让他嗅着钱鼓掌儿,嗅着了又不给,什么事啊!
常三轻拍了一下他的肩道:“这是国库,又不是咱们自己的荷包。咱们若是有钱,自然给你无妨,但是国库的钱银不能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孙华透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
常七遣开闲杂等人,低声道:“奸商,未来这些钱自是给你管的,但并不是流入咱们私人的口袋,而是要用于成大业、富子民的。咱们并非本国王室或宗族、甚至连名门望族也不是,若要一方百姓心悦诚服,只能先以利诱之,好好治国,否则就算我们今日夺了这块土地,改日又会被他人所夺。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而现在我们要得这民心,必须把钱用在实处。”
孙华透听了这话,也只得委委曲曲地道:“你可说话算数,这些钱我得管起来。你们都是些不知数算的货,给你们管我不放心。”
杜飞撇撇嘴道:“给你管我们才不放心呢,指不定你马上就把这钱全贪光了。”
常七摆摆手,无所谓地道:“若真让奸商做了国家的财务大臣,他便要遵守国家的法规,贪污可是会被砍脑袋的,就算是咱们兄弟也要大义灭亲。掉了脑袋,可就没命在老师怀里撒娇了,少了一个人争宠也是件好事啊……是清正廉明还是偷营私利,你自己惦量着办……”
常三笑道:“而且财务大臣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还有监财使和检察使会监督你,我们得从体制上消除你的贪婪,合理地利用上你理财的天份。”
孙华透听了这话,彻底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在金子堆里,翻着白眼哀号着……
这会子打趣的功夫,白几度也回来了,利落地道:“马房里的马匹已经清点好了,原本就有造册,现在虽然损失一半,不过剩下的另一半估计一个月就能恢复元气。”说完,又唠叨着:“真是闻所未闻,居然把宝马良驹杀来吃肉,真是饿到这步田地吗?”
常七轻咳一声,告诉白几度道:“他们还真的饿到这步田地了……晋国、百里国、轩辕国是直接不给他们一粒粮食,价格再高也不售。季国和越国的边境被咱们骚扰着,一边打一边威胁,也不大敢给粮,庞国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有粮食,在半路也被咱们劫了个正着。他们蔡国一向不产粮,国库里存的全是金银不是粮食,不挨饿就怪了……”
白几度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说完便又陷入了沉思。他与孙华透并不是一路跟着他们打仗的,不过是最近才随了军一起来蔡国,一想到赵国,他俩内心也并不轻松。现在同样纠结的还有白未知和常十,毕竟他们也曾是欧阳府出来的,自然有感情。所以他们对赵国的边境军事骚扰以雷声大、雨点小为主,并没有深入侵略。季国他们已经占了半壁了,蔡国已经全腹侵吞了。庞国也跃跃欲试、随时可以发力。
对于赵国,他们的确有些心存顾虑。
“听说欧阳光曦去见赵王了,是这样吗?”常七眼波流转,问孙华透。
孙华透道:“是的,我那边的消息是这样说。”他还有许多产业在赵国,自然消息灵通。
赵刃锋道:“那赵王不是瘫痪在床好多年了,怎么还活着?默果儿的父王都薨了,他还活着,可真神奇。”
常十现在脸上没有了笑意,目光转向远方,冷冷地道:“怕赵王这只老狐狸临死了也会拖欧阳大哥下水,来个死前遗言,求欧阳大哥亲自出马、为他卖命。”
孙华透道:“最近的消息大约如你所言,他从鬼谷回来,见了赵王,便在交待后事,说是把府里的家眷托付给了庞国的阮无痕和咱们校长。”
白未知却急了,眼泪都要掉下来,道:“真的吗?我们不会真的要和欧阳大哥对阵吧?那岂不是自相残杀?我们还要拿着他教我们的阵法和功夫去杀他吗?这太残忍了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常国
“会这样吗?会有这一天吗?”白未知泪眼朦胧地瞧着常七。
常七是军师,大家都听他的,所以问他没错了。
常七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能给你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对不起,一切也不由我决定……”
“那谁可以决定?是默果儿吗?是博伊吗?可是他们都在晋国参加王的葬礼,还得守教一阵子,这里不是全权由你负责吗?”白未知不明白地问。
常七转过头,望了望王宫外面一望无边的大广场,官兵正在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远远看去,黑鸦鸦地一片。夕阳照在鲜红的军旗上,一个大大的“常”字随风飘扬。
他们,是名扬四海的常家军团。
军团里他们自己的亲卫,还有一直以来生死与共的部下,虽然绝大多数是晋国汉子,只有少数是他们百里国宗亲子弟,还有一些是其他国人,因选贤举能被提拔任用的。
常七感慨地道:“你们觉得现在的局势,是某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吗?你们觉得召集的世事,是一个人可以掌握的吗?你们看看跟随我们出生入死的汉子们,他们为了什么?当然是建功立业。如果建功立业?那便是打破一个旧时代,建立一个新时代,天下一统的新时代。”
常七目光灼灼地环视四角,潇洒地矗立在夕阳里的王宫门前,脸上散发着理想主义的信心,激昂地道:“在那个新的世界里,可以把老师那些理念全部付诸现实。你们可以幻想一下,那个新世界,人人平等、法制规范和约束一切人、农民有地种、商人有生意做、孩子有书读,人们有饭吃,有衣穿、婚嫁自主、言论自由,再也没有压迫,国家统一富强,再也不会有卖儿鬻女的事情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吗?天下一统了,到处都是一国人,那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们一样,被别国进犯屠杀,父母与孩子永远地生活在村子里,是这样吗?”白未知弱弱地问。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常三理解地望了望沉浸在理想主义的七弟,又拍一拍白未知的肩膀。
杜燕却忧愁地瞧了瞧远方,有些冷漠地提醒道:“只是不知道我们拼死得了这片土地,是不是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句话让大家沉默了。他们之前的浴血奋战,的确是为晋国打了一大片江山,开拓到大周时期都未能企及的地方,让晋国疆域拓展了几倍。
常七听了这话,也若有所思,望着那如同鲜血一般猩红的落日良久,终于道:“戈多尔王在世的时候,曾经准备封三哥为王爵,但是我们借了去庞国请老师过来亲自观礼而辞而不授。王临终的时候依然对此耿耿于怀,说就算不授爵位,也定要给我们这些有功之臣一块封地。”
常七说到这里,突然笑了:“当日他在病榻之中,亲口交待博伊,要在我们新拓展的土地上,划一块新地给三哥做封地,面积不得超过晋国面积的十分之一,地方任选……孙华透,你帮我计一计,这蔡国的面积有多大?”
孙华透不假思索地道:“方圆六十五万平方公里。”
“那加到现在晋国的总数里,又是多少?”常七脸上简直意气风发。
孙华透稍一沉吟,用手指拨了拨算盘子,肯定地道:“晋国原先只有一百八十万平方公里,后来你们又帮他往西部拓展了几百万,再加上现在的蔡国,一共是六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