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苏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无所谓的笑了笑,“快将缚住我手的绸子解开……你还想捆多久?勒得疼死了要。”
老子想捆你一辈子。
虽然这种想法强烈的让令景然错愕,但终究还是烂在了肚子里。
依言解开捆住手的绸布,发现竟真的在唐苏颐手上勒出一道道红色印记,“我给你揉揉吧。”
“嗯。”唐苏颐蹭到他怀中,手被令景然轻轻揉捏着,甚是舒服,彼此间的距离太近,唐苏颐总是改不了盯着人一直看的毛病,“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令景然闻言看向唐苏颐,又换回没有表情的那副面瘫相,倒是唐苏颐对他笑了又笑,直到在他怀里睡着。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徒留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债”字一点点灼烧着胸口。
第十六章
心痒难耐,动情为败。
令景然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心头有些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
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好笑,明明许不了对方什么,却还不断地赠予对方欢愉,明明想告诉他如果可以真想娶了他,这样荒唐且疯狂的念头还未组成句子就被“我要成亲了”给代替。
这么说起来的话,唐苏颐就如同玩物一样被令景然放在手中玩耍,即使如此,他还是认真问道,“你把我放在哪儿?”
却答不上来。
想起这会儿唐苏颐还在自己府邸上逗留,令景然忽然有点想去看看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脚已经不听使唤的走到了书房——自那日唐苏颐趁夜偷溜进来时就变成了他的专属客房,或者两人偷欢的地方。
推开门看到唐苏颐正在整理衣服,见令景然倚在门边,笑着打了个招呼。
“能走了?”
“便是不能也得走了,”唐苏颐理顺一丝头发,“太久没归家,搞不好会被我爹逐出家门。”
“也是。”
“所以你是特意来检查我有没有顺什么东西走的?”
令景然打量了房间一圈,倒是有好好收拾整理了一番,“有前科的人不可不防。”
“哈……”唐苏颐偏了偏头,随即将衣袖一甩,以示两袖清风,“这回真没偷,要不你搜身?”
“罢了,”令景然没什么心情跟他贫嘴,只道,“现在就准备走么。”
“你要是留我用完膳也可以,”依旧是嬉皮笑脸,“如何?”
“快滚。”
“真是小气,”唐苏颐朝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口拉扯了下令景然的衣袖,“走了。”
令景然颔首,“那就不送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不见,令景然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脑海中响起的依旧是那句话,“你到底把我放在哪儿?”
令景然嘴角扯起一抹笑,这回真的是失去了什么。
唐苏颐走在路上,心里盘算着回去如何向父亲交代这几天干嘛去了,每次遇上令景然就得平白无故消失好几天,而回来时必定是腰酸背痛一副被人殴打过后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那句活该。
早就该知道,两人这样的关系持续不了多久,时候到了便娶妻生子,不管是他还是唐苏颐都该是这样,从此过好自己的生活,各不打扰。
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唐苏颐才发现自己这一路上脑子里装着的全是那个人。
若说不要脸的话,唐苏颐这么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只要令景然当时开口,一句别走,他都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却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铁定是催促自己快点滚蛋,所以连再见都没有说,落下一句走了就离开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唐苏颐给自己抽了个耳巴子,换做是以前,这一巴掌还真能将自己给打醒,而现在,反倒将憋屈已久的情绪给一并扇了出来。
他果然对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唐苏颐栽在一心认为对方终究会喜欢上自己这道坎上。
过不去。
城北有个小酒铺,唐苏颐有些馋,便一头扎了进去。
要了两壶酒,一叠小菜,慢悠悠的独自斟起来。
天色有些昏昏沉沉,似要下雨的前兆,唐苏颐浅浅饮着酒,心中五味杂陈。
待喝的有些许醉意,唐苏颐正准备起身欲走,却发现自己从令府出来时压根没带东西,别说银两了,这接近城郊的地方,行人稀稀拉拉的都没几个,要指望碰见熟人更是不可能。
唐苏颐翻遍身上,也没找到几样值钱的物品,就连现在身上穿的,也是令景然的衣服——自己原来的衣裳早被那人给撕烂了,想到这里唐苏颐无奈叹了口气,心道失算,早知道应该从府里偷点什么东西出来的。
打算厚着脸皮着向老板赊账,只听见“吁——”的一声,转头看见小草棚外面有一人从马上下来,眯起眼睛想辨认那人是谁,就听见对方开口道,“能拼一桌喝酒吗?”
唐苏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小酒铺也就三四张桌子,而自己一人独占一桌,便点头同意,“当然。”
那人扬起嘴角笑了笑,拉开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喂,”唐苏颐压低了声音,“这位兄台可不可以借点银子给我付酒钱?之后一定还。”
只见那人挑了眉,“几个铜钱的事,公子愿意与我拼桌,我自然愿意请这顿酒。”
“多谢……”唐苏颐脸色窘了窘,又拿起杯子喝了起来,不时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对方神色凌厉,看上去桀骜不驯,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虽不打眼,唐苏颐也看得出这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兴许是哪位有权有势少爷,于是夹了颗花生往嘴里送。
眼前那人似笑非笑,一声不吭的喝着酒,偶尔对上唐苏颐的眼睛也不避开,眼睛里带着几许轻蔑与窥测,唐苏颐放下酒杯已是八九分醉,脸红红的冲那人笑道,“你看什么看啊?是不是还对我念念不忘?”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唐苏颐在说着醉话,也不打断,任他胡言乱语,直到他听到一个人的名字,“令景然……”
唐苏颐打了几个酒嗝,趴在桌子上头埋进双臂,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你知道什么?我那么喜欢你,你知道个屁……”唐苏颐倏尔站起身往外走,一步一趔趄的,走了没多远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迟礼敲敲桌子,唤来小二,“结账。”
扛了个大活人回来时下人也有些惊讶,迟礼招呼下去,“将人抬到客房。”
唐苏颐全身软绵绵的,被人两三下抬到了客房,连鞋也不愿脱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与迟礼很近的一个侍从见床上这人不修边幅,脏乱差到极致,就问道,“将军,这是何故?”
“捡了个便宜,”迟礼笑了笑,“他是唐誉丞相的儿子。”
侍从有些怀疑的打量了床上的人,“就这副模样?”
“世上怪人多。”
“那……”侍从还想说下去,迟礼就打断道,“留着还是有用处的。”
侍从听罢只得点头。
唐苏颐睡得不安稳,梦话连篇,断断续续的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迟礼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对下人道,“拿纸笔来。”
“将军这是要……?”
“写封信给令太保,”迟礼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告诉他……他家小情人到别人房里睡觉了。”
第十七章
令府举办婚事已是半月后。
府中热闹非凡,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而至,向令大人贺喜。
家丁们里里外外忙活着,脸上也挂着喜色,也并不奇怪自家主子怎么就突然打算娶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小姐,毕竟这不是他们下人该考虑的,喜事嘛,大伙儿乐呵讨个吉利罢了。
令景然穿着大红喜服,脸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外人都知道令太保不苟言笑,但也不至于大喜日子还板着张脸,可敬酒的道喜的还是络绎不绝,直到家丁轻声提醒,“大人,该去迎亲了。”
“哦。”令景然这才起身,让侍女们重新理好了衣服,这就走了出去,跨上门口备好的马。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令景然骑马行在前头,眼神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无聊的望向没有目标的远处。
礼乐的声音有些刺耳,混杂着各种吵闹吆喝,明明身处骄阳下的街市心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荒唐至极,这算什么?成亲么,倒像是家家酒一般幼稚。
娶了她,也无非是让她能够保守秘密。
可如果是这样,一开始就杀了她更简单。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多想,就像现在,若再往下想下去,指不定就骑马掉头走了。
这种放空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令景然将新娘子迎进家里即将要拜堂。
祝卿卿的脸掩藏在精致的红盖头下,此刻她一定是嘴角微翘,面如桃花,眼神含笑的吧,令景然却依旧是没有表情,他也不关心对方到底是怎样的神态,只想早点结束这仪式,早点斩断某些还残存在心里的念想。
“一拜天地——”
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第一个礼。
“二拜高堂——”
令景然哪还有什么高堂,想到这里令景然倒是有些想笑,对着女方的父母行了第二个礼。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跪,低头,俯身,终于行完第三个礼。
随后新娘被送入洞房,这时一个家丁捧着个礼盒来,细声跟令景然说道,“这个是唐丞相的公子送的贺礼,说是送晚了还望谅解。”
令景然看了一眼那包装的艳丽俗气的盒子,皱了皱眉,“扔杂物房去。”
“这……”家丁不知哪里惹到主子了,好好的礼物却要扔到堆杂物的房间去,一时有些为难。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这就去。”
令景然在大厅与人喝酒,待喝到有些微醺,这才有些踉跄的往洞房走去。
拉开门,新嫁娘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令景然在门口站了良久,终一步步走上前去。
屋内点着红烛,摇曳的火光衬托着此刻有些微妙的气氛。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令景然不知道,只是默默的掀开对方的红盖头。
祝卿卿好看的脸蛋就这么映入眼帘,已经染上几分红晕,像是成熟的蜜桃。
挺漂亮的。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祝卿卿不多言语,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半晌令景然才又起身取了酒,将小酒杯递给祝卿卿。
两人勾起手,倾杯饮尽这交杯酒后房间重归安静。
“相公……”祝卿卿咬了下嘴唇,“我为你宽衣吧,”说着就探过手去。
“祝卿卿,”没有叫她娘子,而是直呼了姓名,令景然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嗯?”祝卿卿羞得满脸通红,被握住的手都颤抖起来。
令景然握了一会,将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撤离开,从容却又不由分说的拒绝。
祝卿卿的笑容僵在脸上,方才满目含情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无措,“你……”
“早点休息吧。”这次换令景然探过手去,抹掉了祝卿卿的泪。
“……是我央求你娶我的没错,可是,”祝卿卿说的很缓,“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其实不用令景然回答,她已经从他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可是她不甘心,又扯着令景然的衣角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般放低了姿态求道,“可不可以?”
“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那你答应我,以后会慢慢爱上我,好不好?”
“我可是喜欢你那么久了呢……真的,是真的。”
“相……令景然,你说话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拜堂成亲了,今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可以等。”
令景然依旧是直直看向她,然后道了句晚安,起身走了出去。
只剩祝卿卿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洞房,她没有再挽留他,径自从床上下来坐在桌子边斟着酒喝。
一杯又一杯,混杂着咸咸的眼泪。
“令景然,你心里没有我,我就让你记住我。”
出了房间的令景然踱步来到了后院,站在书房门前抬头看了着天边皎洁的明月。
过去多久了?距离那个小偷摸黑来到这里,过去多久了。
也有蛮久了吧。
令景然记得的,记得他穿的像个刺客,记得他油腔滑调的想开脱,记得他搂着自己,喃喃的说自己是来偷人的。
也记得那天的月光,就同今晚一样,然后他就吻上他的唇。
他们之间所发生的,荒诞却又理所当然。
令景然像是在重温那晚的一切,推开门,然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幻想着原本躺在那里的人,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自己才是个失心疯。
他甚至想要是那日把他留下,就这样把他软禁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并且,拥有它的全部。
该多好。
可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从那日收到迟礼寄来的信后就来不及了。
他赶到将军府时看到唐苏颐正躺在迟礼的床上睡的衣衫不整,想也没想就给迟礼狠狠的揍了一拳。
迟礼的嘴角溢出血,却未表露半点怒意,倒是无所谓的擦了擦血迹对眼前的人道,“之前有听说令太保功夫了得,被打后才见识到,不过说真的我不想跟你打起来,我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搞成这个样子,是他睡相太差,令太保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末尾的那句话里带着轻佻的意味,令景然在心里骂自己是不是疯了,竟为了这样一个无赖乱了方寸。
接着迟礼从唐苏颐衣服口袋里搜出一封信给令景然看,那是两人秘密通信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纸,令景然看了后心中明白一大截,唐苏颐这祸害能从自己那里偷出这些东西来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要防备他,不由得想到果然是贼性难改。
“之前听你说跟唐公子关系好,没想到……”
令景然看着他不说话,眼神里是能够将人吞噬的沉寂。
“……你跟他的关系,竟好到这一地步。”迟礼喝了口茶,“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你想对他怎么样?”
“我能对他怎么样,”迟礼抬眼看了看令景然,虽说满是揶揄,迟礼却一本正经道,“他喜欢你喜欢得紧,本来还觉得方便利用,不过眼下看这样子,也没多大用处。”
不等令景然开口,迟礼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一般,“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如此就放了他?我也没想扣留他,毕竟是唐丞相的儿子,何况,还是令太保看上的人……”
“迟将军,说重点。”令景然有些烦躁,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格外的压抑。
“过段时间我就起兵造反,我没那么多的耐心。”迟礼一脸轻松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细小琐事,“也有劳你暗中帮我除了不少人,到时候皇帝的脑袋就交给你处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