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股浓重的奶香味里随口吃了一点东西,叶瑛就又想起来别的事,才休息了没半个时辰马上拉着应宝儿到了凌翔的兵器室。
“一点都不脏,三天擦四次,爷你行了,快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累坏了翔少爷肯定得骂我。”
“乱说,他最惯着你了。”
“爷、爷,那个诗怎么背??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成,背对了,走,回去睡午觉。”
“这就对了!你回去吧,我有点事,晚点翔少爷回来了我去叫你。”
“你干嘛去,你最近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找你都找不着,应宝儿你是真不想在叶府干了吧。”
“没、没、没,爷,我跟你回去还不成么……我就是想把那个好喝的奶拿我那儿去,藏起来。”
“放屁,你就住我院后头,跟我一起回去绕远了?”
“没!爷我糊涂了,走,咱回去!”
应宝儿立了个正,马上换上严肃的表情装着蒜跟叶瑛回去睡午觉,不提。
午后半晌,凌翔在宫里用过叶墨的赐宴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一进门就被小厮拉到了主屋。屋里坐了一大家子的人,独独缺一个小叶子。
凌翔给叶城和叶夫人请了安,又跟叶琳夫妇和叶舞叶琅都打了招呼便在下首坐了下来。一群人聊了些战场上的事情,叶夫人又念叨了一会儿凌翔和叶琅婚事的事情,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凌翔终于板不住想去看看叶瑛,话头才挑起,马上又被叶夫人转开。
叶夫人从侧屋拿来一个锦盒,说是之前给叶琳未出世的孩子打了一个金锁,之后又给二女儿叶琅买了一些首饰,现在才想起来交予两人,这些话明摆着就是要凌翔为叶琅做些什么。
于是凌翔只好又从叶墨赏赐的东西里找出适合女儿的金银首饰拿来给叶琅,就这么一耽误就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这可急坏了在主屋外边一直候着的应宝儿。
自午后叶瑛回去休息,应宝儿就去门房那里等着凌翔回来,之后就眼看着凌翔被拉到主屋坐了一个下午。
“再不出来一会儿汤都凉了!”
应宝儿抱怨着,却不敢回去告知叶瑛。只是因为现在的少年,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深夜出城寻找“翔哥哥”的少年了,现在的叶瑛沉稳、明理、懂事,却更加让应宝儿心疼。
“再不出来,再不出来不给你背诗!”应宝儿冲着主屋方向比划了一下,狠狠挤了挤眉头。
就这样,应宝儿在门外站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饭。
晚饭时候,叶城派人去叫叶瑛,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了顿晚宴,席间叶瑛眉眼躲闪着,似嗔似怒、带娇含羞,所有一切都被凌翔看在了眼里。一顿饭,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本以为吃过饭就可以各自散去,却没想到饭毕酒罢,叶城又拉住凌翔谈起话来。叶瑛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一步三顿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应宝儿蹲在小院门口揪着花叶数着数,简直就是比叶瑛本人还要焦心。
“应宝儿,你给我进来。”
“差不多就快来了,爷你别着急哈!”
“放屁,滚进来,关门!”
“你急什么呀,这才什么时辰,我不关,要睡觉你就睡,别烦我,我等着背诗呢。学了两个多月了,我一定得背给翔少爷听!”
“……你等吧你!”
屋内的少年拉上窗帘,心里简直后悔死了当初把《采葛》教给应宝儿的决定。气呼呼的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小桌上为凌翔特意准备的茶已经放凉。
“应宝儿,背什么诗给我听?”
远处凌翔的声音随着晚风轻轻飘来,击中窗内少年萌动的内心,一下子窒息。
“翔少爷!您可过来了,小少爷给您沏了特别好喝的茶,说什么都不给我尝尝,还有从奇芳阁叫来的砂糖芋头,还有厨房做的什么什么汤,都在里面放着呢,快进去快进去!”
应宝儿从地上一个猛子跳了好高,第一时间拉起凌翔的衣袖拽着就往小院里走。
“等一下等一下,我得问问我的鸿雁,背的那个诗是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彼什么兮。”应宝儿突然忘记了词,抓了抓头怎么都想不起来,“反正就是什么三日三秋三岁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哎呀,问那个干嘛啊,你让小少爷给你背,他会背的多得是!”
应宝儿还在拉着凌翔向屋里走,叶瑛已经哭笑不得了,本来几乎脱口而出的“到关键时刻就想不起来了,应宝儿你个笨蛋!”却被咽了回去,什么算是关键时刻呢,说的好像小情人久别重逢一样。
“行了应宝儿,来给我把这壶茶再冲一下,别拉着翔哥哥了,已经晚了,要是翔哥哥明天还有事,就快回去就寝吧。”
一时间,屋里屋外哑声一片。
还是应宝儿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哎呀,我忘了,那个补气的汤还在厨房热着呢,可别干了锅了!”随后大踏步的跑出了院外。
凌翔看着应宝儿离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掀开门帘闪身进入卧室,一入眼就是少年别扭的一张脸。
“小叶子。”
凌翔只是轻轻的唤了少年的名字,停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翔、翔哥哥……”叶瑛抬头,看到凌翔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绞尽脑汁的想起话题,“战场上,伤亡严重么?”
凌翔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微微笑起,道:“不重,一切都很顺利,今天早上进宫,皇帝把我的官阶升了两级,跟三哥平级了。”
“真好,翔哥哥,我以茶代酒,恭祝你平步青云、大展宏图!”
言毕,少年举起面前的冷茶,灌进口中,入口都是酸涩。
是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要权势胜过其他的,不是么?
少年有些自弃的低下头,刚想出口送客就被凌翔轻轻抬起了下巴,那一个瞬间,连反应都未及,男人已经俯身吻下。
嘴唇相碰的一刻,凌翔扶着男孩儿下巴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会,被一把推开么?
不出所料,叶瑛只是短暂的一愣便很快推开了凌翔,转过身脸颊一瞬间红透,话语不清断断续续的说着凌翔听不清的话。随后,凌翔便从背后拥住了少年。
“小叶子,淇奥君子,切磋琢磨,说的是你;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说的是你;河州雎鸠,好逑君子,说的是你……你难道到现在还未明白我的心意?”
“可、可是……”
“小叶子,你知道么?有一场战,我差点被呼延部的一个骑兵一刀斩断左臂……还有在一次攻城中,城墙上的大石头滚动下来,就砸在我右腿一点点的地方……还有……唔……”
少年在凌翔怀中转身,堵住了那张还在说着战中惊险的嘴,缓缓蠕动,温度从相碰的肌肤间传递,烫的像火,已将两个人都燃着。
第十八章:归(下)
一吻告罢,少年已经喘成一片,面颊上两抹迷醉的红晕显得那一张白皙的脸颊更加英朗。
“小叶子,我听说你受伤了……”
“没关系,都好了。”
“让我看看伤口。”
“在脖子上,只留下了一个疤。”
少年说着就把头发拨开,衣领间那个伤疤并不明显,昏黄的烛光下看不太清。凌翔俯视着男孩儿的颈间,手缓缓解开衣领的一个纽扣,看到少年并未剧烈反应,便又不经意的解开了第二个。
“别!翔哥哥,真的不严重,别看了。”
“乖,让我看一下,只是看一下,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乖,让我看看。”
叶瑛无法抵抗凌翔温柔的语气,还是慢慢扒开了衣领的衣服,露出脖颈的一片白皙。
凌翔看呆了,抬起手,摩挲着那处皮肤,疤痕凸出体表,摸起来就像是一条柔软的颈链。时间仿佛停滞,叶瑛不自然的把头扭向右侧,任由凌翔呆呆的看着。随后,男人俯下身吻了上去,惊的少年慌乱的逃离,却被抱紧。
“小叶子,别逃。”
“唔……”
再一次亲吻了,男孩儿嘴中苦涩的茶味随着津液被凌翔品尝着,颈间的皮肤被两人的发丝摩擦出酥麻的感觉,一股股的温暖袭击着少年全身,让叶瑛更加的不知所措。
翔哥哥要做什么?他也要像叶墨那样,用那种方式侵犯自己么?
怎么可以?!
努力挣脱出男人牢牢的拥抱,少年退后了两步,慌乱的扣好纽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叶子,你不要怕。任何相恋的两个人做这些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相恋的是男子和女子,哪有两个男子相恋的?翔哥哥你喝醉了,你还有和二姐的婚约……我不要成为第二个温韵,我不要被男人……”
“……我明白,小叶子,我明白。”
男人慢慢把受惊的男孩儿抱紧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舒缓他的情绪。
——应宝儿端着一盅“鱼目伴珠汤”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应宝儿把汤悄没声的放在小桌上快速的退了出去,叶瑛并未看到,惊慌和恐惧让男孩在凌翔的怀中微微战栗。
“乖,没事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我保证。别怕,明天我就跟义父去取消了跟二小姐的婚约,什么功名利禄,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也是喜欢我的就好。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江南、去陇西、去塞北,离开这个地方。你不喜欢,我就什么都不做,能这样吻你就好。一辈子,好不好?”
少年从凌翔怀中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光中放出七色异彩。
“嗯!”
之后是与之前一样的和衣睡下,少年起初情绪波动剧烈,直到很久之后才平静下来,缩在床上一个角落里,慢慢睡着。
只有小桌上热气腾腾的补汤,在漫漫长夜中独自凉去。
第二天一早,叶瑛从困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凌翔在冲他眨眼睛。
“醒了?果真是小猪啊,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么?”
“哈?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来人催了两次早膳了。”
“什么!?你没去?”
“对呀。”
“谁来催的?”
“义父义母派来的,二小姐派来的。”
叶瑛怒瞪了一眼,说道:“你疯了,竟然让二姐来我这催你,她会怎么想!全家上下都知道太子哥哥一早就把我当做女人对待,现在让二姐知道你竟然在我这里呆了一夜,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你真是疯了。”
“傻家伙,你才是疯了,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过什么?”
昨天?
昨天这个男人说,要跟自己离开这个京城,仗剑天涯!
“小叶子,我绝对认真。”
“可、可是,二姐和你早有婚约,还有皇帝,他不可能放过我……爹爹也不会允许的,你我都是男子……”
“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就是现在,你收拾好行李,拿上剑,我们偷着走,马上走!”
“什么?!”
凌翔凑过来,刮了刮少年的鼻头,温柔的笑起来:“我说,马上走。”
少年吃惊的瞪着眼,却在凌翔认真的眼眸里找到了肯定,一个纵身从床上跳起,拿起剑笔直的站在了凌翔面前。
好久好久之后,凌翔在帐篷前面对着那常年长叶从未吐蕊的蔷薇花前想到当时少年坚定的眼神时都会幻想,倘若当时真的就那样离开了,该多好。
随后,便是突入以来的变故。两个人的脚步还没出小院便被迫停住,一众兵士包围了整个叶府,凌翔寡不敌众,很快被叶墨派来的大内高手制住,抓进了皇宫。
叶府大院中,凌翔被捆绑着按在角落,叶城和叶夫人站在堂前,叶瑛从小院追出,僵立在月亮门边。
“给王爷王妃请安,给小侯爷请安,大早晨惊了王爷真是罪过。”陈公公站在院中,怀里抱着圣旨先说了几句客套话,紧接着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翔意图谋反、贼子野心,幸好被佑国侯发现并及时劝阻,没想到凌翔依然不为所听,犯下重罪,特派大内高手将其擒获,即刻送入宫中受审。”
陈公公慢悠悠的念完圣旨,给叶瑛福了一福,道:“小侯爷,圣上还说,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入宫陪圣上一起审这个案子,而且这次您出力最多,一定会大大的赏您!这不,先让我把这点东西叫人抬来了。”
陈公公一招手,几个壮实的男人抬着一箱箱东西从大门进入,那些人穿着大红的布衣,绑着喜庆的腰带,乍一看上去,颇似送聘礼的队伍。
就差一份礼单了吧,叶瑛退了一步想到。
“这是皇上让奴才交给您的。”正想着,陈公公已经递上来一份长卷,不用打开,叶瑛已经知道是什么。
而此时,让叶瑛焦急的是刚刚陈公公那些话被凌翔听去的后果。
少年转头看向凌翔,那个男人正屈辱的跪在地上,眼睛里爆射着愤怒的光,像是要把少年生吞活剥一般。
想解释,可是怎么解释?所有的一切,连同叶瑛一起都乱作一团,如何出来的意图谋反,如何出来的及时发现?等下要遭遇的是仿佛旧事再现的苦难的8岁,又是堂上听审、又是杖责而死?!
叶瑛想到这里,已经如筛糠般战栗
第十九章:威(上)
木然的随着叶城一起入宫,叶瑛一直试图握紧什么,可是手中空空如也,打斗中被震飞的剑已经不知道掉落在了何处。
一路上,一家人都皱着眉头,凌翔已经被提前带走,身边只有陈公公一直在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叶瑛没有听清。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躬亲殿,叶墨正坐在团座上,面容冷酷。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城夫妇和叶瑛齐齐跪在堂下,很快被叶墨笑着说了请起,分别赐座。叶城坐在下首,叶瑛却被叶墨拉到了团座边。
“皇上,于礼不合。”叶瑛僵立在团座前淡淡的说。
“小叶子,坐!”
话语里是命令,亦毫无商量的余地,叶瑛只好咬着嘴唇坐下,回过神再去看堂下,已经有人将凌翔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
“凌翔,你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
叶墨说着拿起案上的一封书信和一把比首摔在了堂前。
叶瑛站起想看却被叶墨拉住手按下,只一瞥,叶瑛已经看到那封信的字迹。
那是那封托楚山带给凌翔的信,写满了让凌翔莫要轻举妄动的话语,不知为何竟落到了叶墨手中。
“小叶子,不用着急看,这是你那封信。还有这把比首,是昨儿夜里从刺客那里缴获的,这可是凌将军的贴身比首。”
叶瑛疑惑的扫了一眼那把比首,什么贴身比首,恐怕又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叶墨看到了叶瑛的眼神,勾了勾嘴角,又道:“今日卯时叶琦也已经回京了,因为不知道此事是否为叶大将军指使,所以朕把叶琦将军也扣了下来……来人,把叶将军也带上来。”
此时,叶瑛已经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