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马上去准备电源,于浩满怀歉意和宇泽说,你用的那个型号的电源出现了批次问题,最近正在召回,本来是要主动联系你们的,现在让你们跑来真是不好意思。
宇泽说,能换就好。
杨理不由得赞叹,产品出了问题,却没有让顾客流失,于浩是适合做生意的人。杨理把新电源装箱码到拖车上,和宇泽一起走出仓库,忽然听见于浩叫他,“杨理,你电话号码多少?”杨理不敢相信于浩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于浩成熟中还带着一丝稚气,他说:“于敏说要是我在电脑城看见你就向你要电话号码。”说这话时,他完全没有了领导的架子,就像是邻家大哥哥一般。
于浩年纪不大,二十七岁。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要成熟得多。他的公司不大,不过对于一个刚成立不到两年的小公司来说他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作为众多电源代理商之一,他的生意比同行业其他公司要好很多,口碑也不错。
仔细算算,杨理也要20了,一个不小心,时间就过去了这么久。
杨理的意外完全写在脸上,他不相信于敏会一直记着他,也不相信性格活泼的于敏会通过他哥哥找他要电话号码。她为什么上次不自己要?可能女孩子总归有点害羞。
杨理也害羞。
宇泽一听到有人要杨理的电话号码,虽然是个女的,他仍然很不爽。虽然不是杨理的什么人,没有权利限制杨理交什么朋友,但他还是不能释怀。这和他要杨理广交朋友的初衷完全不同,生意场上的朋友是一种,而这种,带着爱慕性质的,宇泽没有想象中大方。
杨理给于浩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于浩存进手机,又一次道歉,说,这次真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哈。
这么看来,于浩记得杨理,也记得那个吐他一身还打了他的人就是他眼前的这位“顾客”,可是他却没有露出任何不乐意的表情,当然,宇泽不认识于浩,即便他在醉酒时做了那么多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出了仓库大门,宇泽佯装轻松问:“于敏是谁?”
杨理说:“有一次我去拿硬盘时认识的,上次在酒店吃饭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宇泽问:“你喜欢她么?”
杨理不假思索。说:“不喜欢。”
“她喜欢你么?”
杨理说:“她不会看上我的,我这种人要什么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要什么没什么?”
“我自己什么样子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
宇泽没有说话,默默走了很长的路。拖车在水泥地上发出匡塔匡塔的声音,太阳也开始变得毒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经过一个小十字路口时,宇泽说:“杨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杨理的那句“没有”被公交的鸣笛声和交警的口哨声掩盖,宇泽只感觉到身边一辆奔驰疾驰而过,他看见杨理依然站在路口,张大嘴巴,说:“宇哥,小心呐!”
杨理等下一次绿灯,宇泽已经到了马路的对面。他并不是很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只要车流不大,他也会在红灯时穿过马路。
可是,他对杨理却太遵守规则,这个规则,是谁定的不知道,但他却遵守着,不遗余力“扞卫”着。
他们的关系,永远隔着一条“马路”。这条马路时时刻刻都有各种车辆经过,遮住了他看他的视线,他不敢传达他的爱意,而马路对面的人,也根本无法对这些爱作出回应。
网吧的事情总算办妥。宇泽说总算有惊无险,那天回家宇泽买了很多菜,做了满满的一桌,杨理说做这么多吃不完就浪费了。宇泽笑,说,所以你要尽量吃不让它浪费啊。杨理说,我又不是猪,哪吃得了这么多。宇泽没好气的说,我乐意把你当猪养!杨理被说得满脸通红,这话他总能听出诸多的话外之音,说到谁养谁,不是夫妻之间才有的对话么?
第二十一章
杨理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不长,但是时间地点交代得十分清楚,今晚八点,中心广场,不见不散,于敏。短信言简意赅,就像书中的江湖人物或者劫匪的留言,没有多余的话,生怕言多必失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杨理回拨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小妞亲切又不失正式的说: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人家是大小姐,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无奈杨理对她兴趣不大。这场会面可去可不去,要心情不好,铁定就不去了,谁愿意遭这种罪,大晚上跑到中心广场,又不是男女约会!
八点还差几分钟,杨理回了条短信说不去中心广场,却没有收到于敏的回信,心里始终觉得不妥于是他又拨打了这号码,接通了,但是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可是他能听见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发出来的各种声音。于敏不会真的在中心广场等着他不见不散吧?
杨理各种无奈。匆匆出门,宇泽问他去哪儿,他说马上就能回来。好在住的地方离中心广场不远,杨理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中心广场的铜像那儿。
不见于敏,难道她已经离开了?
杨理盯住来来往往和于敏差不多身材的女孩儿身上,依旧没看见于敏的影子。他想,人走了也好,省了不少事儿。刚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感觉到有人将手搭在了他身上,他回头却没看见人,只听见一个声音:你还真笨呐。
杨理认出这是于浩的声音,顿时黑线。于浩喜欢玩这个游戏,站在人的左侧搭别人的右肩,一般人会往右看,这时候他会说:你还真笨呐。然后从左边跳出来。
有时候于浩很孩子气,像是永远长不大似的。杨理还奇怪怎么是他出现时,于浩主动做了解释,说短信是他发的,想见杨理的人也是他,故意关机,接通电话不说话都是他的“计谋”。杨理一边听于浩说,一边打量他的穿着。说实话他隐约在于浩身上看见了肖维的影子。虽然这么多年他已经将肖维淡忘,但是一旦这一类型的人再次出现他还是会想起经历过的事情。于浩完全褪去了生意场上的成熟,发型和穿着随意了很多,看上去也不比杨理大多少。
“于总找我有事么?”
“没大事,有小事。”
“什么?”
“不要叫于总,叫我浩子。”
杨理又要黑线,自己只是一个网吧小弟,竟然能让一个公司的老总出尽低俗的招数约他出来,他是太低估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眼中于浩应该有的形象?
杨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对于浩不了解,于浩顶多也就记住了他的名字而已。
“小事是什么?”
“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告诉你。”
“晚饭早就吃完了。”
“我还没吃,这样吧,咱们去喝点酒。”
杨理差点就要说你是神经病吧,我又不是女人。但转念一想这样骂人等于也把自己给骂了,于是他压下不快,说:“于总,宇哥要我早点回去,我没带钥匙,回去晚了他睡着就不给我开门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于浩狐疑地问。
“朋友。”杨理觉得这么问他简直就像是查户口,语气也令人讨厌。老总没有老总的架子,但也不至于这么自来熟。
于浩笑了,说,我就那么一问,我知道他是你师父,你跟着他在学电脑维修。
原来他知道的远远不是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于浩说,那次之后我和宇泽吃过几次饭,我和他算混得比较熟了吧,所以在他那儿打听了一点点关于你的信息。
“你打听我干嘛?”
“你别管我干嘛,一起喝个酒先。”
杨理继续无奈。
于浩带他到一个小摊上,点了很多小吃,杨理闻着香气险些流了口水。然后于浩又叫了一箱啤酒,冰镇的,啤酒瓶上凝结了不少水珠,水珠随着温度升高结成线,顺着瓶壁流下。于浩撬开瓶盖递给杨理,杨理不好意思不要。他接过又放在桌上,说,你没吃饭还是先吃点饭吧,夜宵填不了肚子。
于浩狡黠的笑:“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杨理恨不得给他一个白眼。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讨厌于浩,面对说这么暧昧话的于浩他也无法生气。
于浩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怎么也说不完似的。他一边喝酒,一边劝杨理喝酒。说到后来,杨理越来越感觉到于浩的醉意,他的舌头似乎都有点捋不直。
“杨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于浩甚至有点结巴。
“我在听,我在听。”杨理完全拿他没办法。
“我十几岁之前都是在乡下读的书,后来到城里读高中,然后读大学,在外面混了两年,然后自己开公司……我爸妈寄予很高的期望,还好,我赚了不少钱没有给他们丢脸。”
“嗯,嗯,没丢脸就好。”
“说到乡下,我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差不多十年前,我家种了很多西瓜,西瓜熟了,有个小男孩去偷西瓜被我看见了,我还记得他说是借我一个西瓜,以后会还我,哈哈哈……我还记得他的眼神,不像是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他一点也不惧怕,很淡定的离开了。我没有去追他,觉得这种人还是有让人着迷的地方。”
杨理不惊喜他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
小时候那些不能见人的经历在脑海中闪现,深深的愧疚与羞愧盈满胸腔,杨理几乎不能呼吸。
他理所应当选择了保护自己的方式,他想转移话题或者干脆结束话题。于浩却没有结束的打算,他继续说,那孩子还欠我一个西瓜呢,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没看见过他。
“假如你见到他会怎么样?”杨理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会说,小孩儿,你不用还了,我送给你吃。嘿嘿”于浩傻笑了两声,还加了一句:“我真挺喜欢他,很有个性。”
杨理觉得造物太弄人,缘分兜兜转转,似乎回到了最初。
可是他却无法“骄傲”的说他就是那个小孩。他始终不能释怀他惨淡昏暗的童年。他忘不了他的母亲,父亲,和曾亮,可是他又不愿意提起。
杨理快醉了,这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会喝酒的人,所以在任何场合他会节制自己,他总是十分理智的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所以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在别人面前出丑。可是这次,在于浩面前,在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中,他醉了。
酒一杯杯下肚,杨理仿佛看见了杯壁上流淌的是晶莹的泪珠。曾几何时,这些泪水从他眼睛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他渐渐有些看不清眼前人,人在似醉非醉时,思维是十分清晰的,只是小脑被麻痹走不稳路,看东西会有重影。他能感觉到自己倒在一个结实的肩膀上,这个肩膀的主人扶住他说:“老板,结账。”
杨理轻轻叫了声“宇哥”,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杨理的思维是如何也清晰不起来。他尝试着抬起自己的脚,脚步很轻,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他说:“我要睡觉了。”说完就倒了下来,不知道倒在了哪里,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硬,估计是在自己床上了吧,嘿嘿,真舒服。
杨理喝醉酒不吵不闹。他记得宇泽说,不吵不闹才叫酒品好,我酒品很差,喝醉酒就胡言乱语,打了人自己都不知道。杨理当时还说,你确实打了人都不知道。宇泽问,不会吧?难道我真打了人?杨理说,没有没有,你怎么可能会打人。然后大家相视一笑,颇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第二十二章
杨理的确睡在十分舒适的床上,只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天花板不再带着斑斑霉迹,宇泽的声音也没有在七点半时想起,屋子里恼人的闹钟也没有扯开喉咙咆哮。他使劲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人赤身裸体躺在自己身侧,他半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看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杨理,面带微笑说:我想亲你。
这时候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杨理生气从床上跳起来,手脚并用将眼前的神经病往死里揍,至少也要揍个半死,然后夺门而出,像肖维当年对他说的那对于浩样说:你他妈真变态!杨理这么想也准备这么做。意志先行,行动却拖了后腿,酒醒全身酸痛,腰使不上力,不要说跳起来,就是坐起来也颇费力气。于浩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晶亮的眼睛直逼杨理的眸子。于浩微弱的呼吸扫过杨理的脸颊,杨理大气不敢出,双手像是被什么固定了似的,不知道是不能反抗还是忘记了反抗。
两人交叠在一起,相互对视。杨理不清楚这段时间持续了多久,渐渐的,他觉得胸口压迫感越来越强,眼睛忽然不敢直视于浩。
“杨理。”于浩先开口。
“嗯?”
“你脸红了。”
杨理白皙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际。他好像喝醉酒似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
下一秒,于浩的嘴唇落在了杨理的唇上。他像个品尝糖果的孩子,轻轻的舔咬着杨理薄薄的嘴唇,全然顾不上已经石化的杨理,他用舌尖抵开杨理的嘴唇,闭上眼睛,像是真的动了情,让舌头在杨理的口腔里肆意游走。
两人唇舌交缠。杨理被动,但也循着本能做出了回应。还是很遥远的曾经,他梦见自己和肖维亲吻,但这种亲吻只停留在表面,就像是电视剧中演员的演出,肤浅而虚假。他不曾和谁亲吻,更不曾经历性事。在他真正体验到爱情之前于浩霸道地要了他的初吻!
杨理不是女子,没有贞洁一说。但到底不是因爱而性,他想拒绝,可是又不想推开于浩。于浩紧贴着杨理的身体,手有节奏地按压杨理的腰间,后背,肩膀,胸口,直到他握住杨理的下体。仿佛电流穿过身体,杨理一阵震颤,他的小兄弟就在于浩手的刺激下站立了起来。
亲吻持续,杨理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感在胸口膨胀,一直往上蔓延,仿佛要将脑袋给挤爆似的。
性,不是相爱的人才有的么?
可是杨理没有拒绝,他对命运妥协似的不想拒绝。不是自己爱的人也没关系吧,他把自己交付给命运,也并不以这种人类的俗事为耻。脑海空白,片刻欢愉,可遇而不可求,为什么要拒绝呢。
于浩随着杨理身体的反应控制自己的节奏,看着杨理红到要滴血的脸庞,他嗜血的眸子里燃烧起了火焰。强烈的占有欲在他逐渐加快的攻势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如决堤江水在血管里喷涌而动,平缓的快感渐渐变得急切,只差一个出口,他就可以得到解放。
这样的解放刻不容缓。
他已经顾不上杨理痛不痛。
杨理忍受不了被撕裂的疼痛,噙满眼泪的眼眶也在抵抗,它不愿意浸满咸而苦的眼泪,这眼泪毒素太多,毒疼了它。
于浩说,杨理,对不起。
于浩说,杨理,不要哭。
于浩说,杨理,我喜欢你。
于浩说,杨理,我爱你。
于浩倒在一片白色中,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阳光,和白色的杨理。
杨理隐藏在这片白色中,呼吸消失,心跳消失,脉搏消失。他好像看见拥有一双洁白翅膀的天使,天使对着他微笑,说,杨理,有个叫天堂的地方没有疼痛。
快要死了吧,为什么周遭都是明晃晃的白色?为什么心里是茫茫然的空白?为什么天使没有待在圣洁的玛利亚身边?
于浩说,杨理,我爱你。
杨理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爱他。他还以为有生之年“爱”对他永远都是奢侈。
他遇不上同类。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同类。
他以为他会孤独终老。
于浩说,杨理,我爱你。
杨理反手给了于浩一个巴掌,其实他更想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或者一刀刺穿他的心脏。杨理艰难起床,穿衣,终于离开了于浩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