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逆流——一什

于浩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他想，难道他错了么？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是生意人该有的野心和手腕。只是不知道用在感情上合不合适。他没有试探过杨理喜不喜欢同性，只是觉得自己看上的就要想方设法得到。

于浩喜欢男人，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天生的。

他对很多人说过“我爱你”，他的同类会欣然接受和他玩一场天亮说再见的游戏，不是同类的人当他说笑，他们说，于浩，你真可爱，老是拿自己性取向开玩笑。

他在外人面前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他会交女朋友，也会频繁换女朋友。那些女人说的最多的就是，于浩，你不爱我。

谁又真的爱谁？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他没有料到杨理会用尽全身力气打他一巴掌，也没想过杨理会那么安静离开不看他一眼。

——假如我说我爱你是真心的呢？

宇泽一宿没睡，他坐在沙发上等杨理回家，望眼欲穿。挂钟哒哒哒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早晨的阳光从阳台的窗户照进来。阳光温柔，阳光醉人。宇泽想起身去洗把脸然后上班，忽然看见茶几上的日历，今天正好是他休假。于是他想还是睡会儿吧，不管杨理回不回来。

敲门声响起，宇泽从沙发上起来，为杨理开门。他知道敲门的是杨理，每个人都有特有的敲门方式。听敲门的节奏，宇泽想这时候的杨理应该和他一样疲累至极吧。打开门果然看见杨理，他脸色苍白，头靠在门框边，眼睛发红。

杨理强挤出笑容，说，宇哥，我今天想休息，你可不可以代替我上天班？

宇泽的心被拧成一团，痛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不知道杨理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忍心问杨理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他甚至还在想要质问杨理，明明说好马上就回来为什么整个晚上不见人，为什么不停拨打他手机却没有人接，为什么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怎么找也找不见他！

——杨理，你怎么能这样？

可是，这一刻，他还能说什么？

宇泽说，杨理，你好好休息，冰箱里有昨天晚上没吃完的菜，拿出来热热就好了，我去和老板说你要休假，中午方便的话我给你在外面买点饭带回来。

杨理踉踉跄跄走回自己房间，拉上被子，说：“我睡了，谢谢你，宇哥。”

宇泽忍不住还是问了句：“要不要叫医生？”

杨理说：“不用了，我只是昨天玩得比较晚，喝了不少酒，今天又起得早才会这么累。”

“你和谁喝酒？”

“小唐，还有电脑城其他几个兄弟。”

宇泽信杨理说的话，他找不出理由不信。

第二十三章

杨理发现自己失去了恨人的能力。

他不恨于浩，于浩给他的伤仅限于肉体。他并不把自己看得太重，也因为他没有将于浩看得重要，姑且当做是被狗咬。没有人被狗咬后会恨着那条狗到食不下咽的地步，或许一转眼，连那条狗是什么模样都给忘了。

即便是当初爱到骨子里的肖维他都可以忘记，何况是于浩？忘记肖维是一次痛苦的涅盘，至于于浩，根本谈不上忘不忘记。

中午宇泽回家看见杨理依然躺在床上，和他离开时一样，连姿势都没有变化，杨理用被子蒙住头，蜷缩着身子，在草绿的床单上更显得凄清可怜。

宇泽轻轻掀开杨理的被子，问杨理有没有舒服一点，杨理头埋进枕头里用浓重的鼻音回答宇泽，“宇哥，我还想睡会儿。”

“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宇泽顺着床边坐下，盯着杨理没什么血色的脸，心痛。感情笨拙的他和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他从来不肯说杨理我喜欢你，他在怕什么？明明知道杨理是喜欢的男人的，他还在怕什么？也许是太过在乎杨理，兄弟感情一旦演变成爱情，就等于断了所有的退路。他想要杨理的天长地久，就只能和他做兄弟。除非杨理主动爱上他，不然他不会说破。

隔天杨理正常上班，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的话似乎比以前要多了些，他和网吧的顾客聊得欢快，甚至还对着漂亮妹妹吹口哨。他对宇泽说，宇哥，我想要交个女朋友。宇泽说，我上哪儿给你变出个女朋友？杨理便不做声了。

网吧来了个不速之客。于敏依然和以前一样可爱漂亮，即便经过于浩事件之后杨理依然这么觉得。不过到底对于于家人他难以表现得和以前一样自然，假如不是于敏主动找他，他就算看见于敏也不会主动打招呼。但事实是，于敏就是来找他的。

杨理脸上露出的笑容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心。于敏说，杨理，我哥给我打电话说你手机在他那儿，你有时间就去找他拿。“你来网吧前你哥为什么不让你带给我？” 昨天杨理就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心想很有可能落在于浩家了，那手机是他两个月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丢了当然心疼，可是要他在完全消化这次事件带来的伤害前就去找于浩，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没心没肺。

“我也是刚刚在路上接到我哥的电话，想离你这儿不远就顺便来告诉你一声，他本以为你会主动联系他的，可是你没有。”

“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我会去拿。”

于敏来找杨理让宇泽十分不爽，手机丢了这么些天杨理一直没和他提过，他更加不爽。其实杨理就是怕宇泽问他手机为什么会丢而故意不告诉他手机丢了的事实，要是刨根究底他不能保证他能很好的隐瞒和于浩发生的事。那种事被人知道了他会羞愧致死，更何况要是被宇泽知道他是个能和男人做爱的变态，后果是怎样他真的想象不出，也许会比“肖维事件”更加天崩地裂。

“你手机怎么会在于浩那儿？”

“前天不是和小唐他们喝酒了么？正好于总和他朋友在隔壁桌上，于是他就到我们这桌一起喝了几杯，后来我和小唐几个离开了，可能我手机落在那儿他正好捡到了吧。”

宇泽将信将疑，但他还是表现出该有的理解，他说，“下班了你去他那儿把手机取回来，没手机确实不方便。”

杨理说谎的时候眼神闪烁，连语气也变得沉重。还好那时有顾客叫他，他马上去调试机器才没和宇泽继续深入对话。

宇泽深深叹气，他不知道杨理到底在隐瞒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杨理不对劲。昨天去电脑城拿货碰见小唐，他问小唐前天是不是喝酒喝得很high，小唐一脸茫然，说，我昨天没喝酒啊。

——假如你是出去和谁约会了，不要害怕告诉我，我会为你高兴的。

宇泽想这些的时候，心仿佛在滴血。假如杨理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杨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找于浩，想想自己的经济状况，他还是狠下心到了于浩写字楼的楼下。六点多，于浩果然出现在楼道口。

“于总，手机还我。”杨理有些害怕和于浩说话，他害怕的不是于浩的“强奸”而是害怕被别人知道他被“强奸”，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能算是强奸。

“杨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手机还我。”

“你很恨我么？”于浩压低声音说。

“还我手机。”

“手机我还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

“你！”

“我真没骗你。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来拿，你也没事先通知我不是么？”

“你！”

“要不你下次再来？”

“你！”为了不想再看见于浩，杨理说“我跟你去你家拿！”

于浩笑了。这笑容的意味很值得考究，比如是不是有一种羊入虎口的狂喜。

于浩住的地方离写字楼很近。

于浩说你不上来坐坐么，杨理说我在楼下等着就好，于浩说，那我从窗户口丢下来，你好好接住，没接稳摔地上了我可不管。杨理那时候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手机从二十几楼丢下来，你还想要它有个全尸么。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于浩策划的。在于浩惊觉自己爱上了杨理之后，他更加不能自持，只想把杨理拥入怀里。而且他不吝于给出自己的承诺，因为杨理真的和别人不同。

于浩说，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于浩很少在家里做饭但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杨理说，于总，麻烦你把手机还给我。

你又没什么事儿，在哪儿吃饭不是吃，是吧？

杨理真的想一个耳光扇过去。

于浩始终掌控整个局势，这让杨理被动，很不舒服。

他没办法，总不能在于浩家里翻箱倒柜吧，只有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于浩把饭煮熟，早点吃完早点拿了手机离开。

于是，难熬的大半个小时之后是更加难熬的餐桌上的时间。于浩说杨理你怎么这么瘦呢肯定是没吃好吧，来，吃吃这个，我最擅长的红烧肉。诶，你不喜欢吃啊？哦，晚餐应该吃清淡一些的，来，试试这个。

杨理一直没有说话，象征性用筷子在碗里捣了几下。

“杨理，你不饿啊？还是我做的不好吃？”

妈的，你是唐僧啊，这么烦！

于浩先是一怔，随后十分受伤的说，也就是你，换做别人我话都懒得说。

肖维的影子和眼前的于浩重合，杨理懊恼地丢下筷子说，我不吃了，快还我手机。

于浩是真的受伤，他以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弥补机会，弥补上次犯下的错，但显然，杨理不领情。于浩的成熟体现在各个方面，事业，感情，为人处事方面都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杨理面前，他成熟不起来。

也许他可以更加强势一点，用“暴力”来征服眼前人。

于浩有些凄然地说，杨理，我是同性恋。

杨理有点不知所措，他是从来没有胆量这么大方承认自己性取向的。就算是在这么开诚布公的氛围中，他也不敢。

“那又怎样？”

“你不歧视我么？更何况上次我还对你做了那种事。”

“歧视？”

“上次你在床上的反应我以为你也是。”

杨理又脸红了，他在床上的反应是什么样的？难道他十分享受同性的爱抚与刺激？难道他的表现就是一个同性恋表现出来的？

“你恨我么？”

“不恨。”

“真的？”

“我懒得去恨你。”

于浩受伤越来越严重，不爱也不恨，这应该是最差的状态了吧？对杨理，他真的不忍心再次伤害，可是，不伤害的结局是，杨理离他越来越远，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于浩不甘心，很不甘心。

第二十四章

杨理吃完饭坐到客厅等于浩拿手机给他，等了很久，没看见于浩从房间里出来，在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

我kao，搞什么玩意儿，拿个手机这么难么？

杨理推开门，看见于浩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他的手机。杨理那叫一个愤怒，简直想去找他拼命。他走近于浩，想从于浩手中夺回自己的手机。于浩也不恼，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机从右手移到左手，杨理扑空，倒在了于浩身上。

于浩顺势将杨理搂住，把他压在床上。

他眼睛里又出现了上次杨理见到过的“饥渴”——姑且这么说。

他恢复成了一头狼。

他说，杨理，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总之你必须得爱上我。

于浩声音急促，动作更是急不可耐。他扯开杨理的衣服，埋进杨理的胸膛，用他多年的经验让杨理享受到性 爱的欢愉，他说他不想伤害杨理，他只是要杨理爱上他。

他以为他能给杨理很多，但他从来没想过这是不是杨理真正想要的。

一场很激烈的性 爱。

杨理在于浩的软硬兼施下很可耻的高潮，他不断挣扎想要摆脱于浩的钳制，于浩丝毫不退让，直到他含住杨理的下体才让杨理停止较劲。

杨理不得不承认他在这场性 爱中享受到了快感，而且，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付出比如钻心疼痛之类的代价。要说痛，于浩可能比他更痛，挣扎中他抓坏了于浩的背，可能其他任何手能够到的地方也有小小挂彩。

于浩不敢想象，向来不肯吃亏的他会这么做，尽管自己到了不得不爆发的地步，他还是忍住了没有伤害杨理，当然他更不可能让杨理如他那般温柔地对自己，那使劲浑身解数只想让自己身下人开心的于浩简直不是于浩！

他真的信誓旦旦说，杨理，我喜欢你。

杨理高潮过后全身疲软，他只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这个声音说，杨理，我喜欢你。杨理，我喜欢你。

杨理不曾想过有人会这么热烈的追求他，而且还是个和他一样的喜欢男人的男人。他以为他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会随着年月渐渐消失，他打算活到一定年纪然后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孩子，过完余生。

有些人一辈子得不到爱神的眷顾。杨理不记得谁和他说过这句话，但当时听着相当有感触，他，也许就是这个“有些人”中的一个。

于浩是第一个对杨理说“我喜欢你”的人，在上次那场不堪回首的性事中，他还隐约听到了于浩的“我爱你。”

于是，杨理哭了。

他不再惧怕在别人面前哭泣，于浩是他的同类，在这偌大世界里，他们跋山涉水找寻自己的爱人，现在不是找到了么？

杨理寂寞惯了。他不敢去爱，也不擅长恨。

杨理临走前于浩提醒他，杨理，你的手机。

于是，杨理困惑了。他发现自己不但一点都不讨厌于浩，甚至还有点喜欢他。他出门前，于浩说，我手机号码存在你手机里了。

那天晚上，杨理接了一个电话，他和电话里的人聊了足足一个小时。事实上，他没有说很多话，只是电话那头的人说得很兴奋，而那么刚刚好的是，杨理没有挂掉这个电话。他甚至有点舍不得挂。

于浩问他，杨理，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杨理这边是无声的沉默。于浩说，不喜欢？杨理说，我不知道。

宇泽进杨理的房间，杨理刚好挂了电话。他拧开灯，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问，杨理，你和谁聊天聊这么久？想到今天晚上做了杨理的晚饭却怎么也等不到他回来心里更是不高兴。

“宇哥，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谁呢？”

“什么谁？”

“你打电话的那个。”

“哦，是小唐。”

又是小唐？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刚刚还收到小唐的短信说明天要不要一起喝酒。宇泽没有说破，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杨理，杨理有自己的生活，他爱怎么撒谎就怎么撒谎吧。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你是不是恋爱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杨理默了——就算是兄弟我也不能和你说我喜欢的是男人吧？

“真没有，宇哥，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又是一夜无眠，宇泽觉得自己真挺贱，整个就是个自讨苦吃的贱人。

于浩成了杨理手机里的常客。电话不间断，短信满天飞。杨理生平第一次收到花，卡片上署着一个简单的“于”字。毫无疑问，杨理尝到了恋爱的滋味。那么些日子之后，他开始期待每天早上于浩的问候短信，他开始守候晚上九点过后于浩的电话。他开始在肖维之后重新想念一个人——他的心里有了牵挂。

不知不觉他被于浩俘虏。于浩开始渗入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仅性爱，他试图在杨理的心里建造一座结实的房子，房子里有家的温暖，并且永远不会坍塌，除非有天这房子的载体不再存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