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在做蠢事的他,又算什么?阑雪一下挥剑,又是一阵鲜血洒上铠甲。
几乎他一靠过去,就听到异口同声的交响声。「阑将军!」
惊喜的声音此起彼落,在战场中显得怪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他可体会到了。
他却不需要他们宣传他的名字,让敌军认出他的模样。
但,所有责备在战场上都是垃圾,他只管喝令「退开!别靠近主帅!」
还得费心力对付如蝼蚁的敌人。「不准贴近主帅,以防伤亡」的军令,相信是盘古开初而来头一遭。
阑雪贴近到只差分尺便可触到嚣狄长袖的衣角。他感到前所未有,强劲的压迫感。
在嚣狄长袖转过来的一刹,周围一切彷佛静止,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那双兽似的眼发出捕猎的冷洌光芒。
一阵风划过他的耳边,全世界又开始转动了。阑雪险险闪过嚣狄长袖的攻击!
一波接一波的惊呼声如潮水袭向他,学不乖的军士又向他们迫近,担心与震撼写在他们脸上。
「阑将军!小心啊!」「阑将军!你别过去!」「阑将军!」
阑雪一咬下唇。该死,他们是否听不懂人话?「谁敢过来就跑二百圈!」
敢情只有他情况危急,其它人全都不用对战,圈在旁边观战是不?
阑雪看着一脸自若轻松的嚣狄长袖,他玩得可起劲了。
他看似很乐丢开手中破损的劣剑,抽出腰间久未出鞘的「韬虹」,缓慢的动作似宣布又似挑衅。
「阑雪,我们来比剑吧…」
看来嚣狄长袖即使失去常性,罗辑和记性还是管用的。
他让长剑在半空中试验般挥动两下,反射出白月光华,蓬断草折、凛若冰霜的锋刃也映出他的脸。不用碰也知道锐不
可当。
阑雪的长剑可没他的干净雪白,他的剑杀了几十人,脸上、衣上沾满血腥。
的确,好久没比剑了。不过在这情况下,他绝不乐意。嚣狄军在茔凄闹内哄,自家军对打,还要在茔凄叛军面前开打
,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嚣狄家的名誉扫地到别国去了。
不过当下没他选择的馀地。
「开始了!」嚣狄长袖如此宣告后,不管阑雪愿意与否,提剑直向他冲去。
阑雪呼息一窒,弯腰闪过他的突击。用力一扯,将马头掉向相反方向,尽量把自己远离嚣狄长袖,再这样下去,不过
折三四来招,自己的血要替「韬虹」开封。
他格起软剑挡下嚣狄长袖的侧击,但那力度震得他手腕发痛。
嚣狄长袖快意一笑,以快得令人看不清的速度,抽起剑再发动下一轮的浚厉攻势。「不赖。」
他和阑雪在马上拆个十来招,嚣狄长袖的长剑收缩间如张炫丽的银网,密集且繁复,那一道又一道无孔不入的白光令
阑雪难以招架。
嚣狄长袖一下突刺,阑雪急遽掉开马头,还是给他在马颈旁划出一道血痕!
阑雪身下的马因不停的大动作与晃动而受惊,惊恐不安的前后踢踏着前腿,仰起头在寒冬中喷出水气。
阑雪心知不妙,果然,马儿开始踏着步向后退。
嚣狄长袖不知有否发现到马儿的异动,纯粹攻打而不防守,再接再厉的以剑直直突刺!
就在此时,阑雪的马惊吓的向后退一大步,阑雪被那冲力迫得整个人向前靠,扑向剑锋!
眼前一花,脸上一阵热辣,阑雪的视线被鲜红所掩盖。
来不及感到疼痛,他本能性的抽剑迎向嚣狄长袖,想挡下他的攻击,连力度都不能控制。
暖热的血一直向下流遍半张脸,他的左眼被血溢得剧痛,且不能视。
连攻击的位置也看不见,为怕伤到嚣狄长袖,他闪过一下迟疑,将剑势稍稍收敛。下一秒,立刻就遭到嚣狄长袖的乘
胜追击,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剑打下!
「呜!」阑雪的手被狂暴的力度震得发抖,他的剑被打落在混乱的斑驳雪原中。
毫无胜算。
「乘风,别过去!」就现在而言,从后头传来的声音,实在是好消息。
「阑将军下令,不准进!」「乘风、洌轩,别靠近主帅!」「你想给主帅斩死吗?」「那边很危险!」
「让开、让开!」丘洌轩不断的替身后的乘风作掩护,无论自家人还是敌军,一概推开再说。他一边挥舞利剑,一边
为身后人杀出血路。
「乘风,快!」
「阑将军,水来了!」乘风水桶中的水只剩原先一半,一路颠簸洒在血原上。他已尽了最快速度来回,并保存那些珍
贵的水。
「阑将军!」当他冲破敌军,看到阑雪满脸鲜血的狼狈模样,真的呆怔了。不会是主帅伤的吧!?
阑雪万不得已,没有任何武器在手,只好取出剑鞘挡下嚣狄长袖的攻击,连坚硬的剑鞘也快被削铁如泥的「韬虹」一
分为二!
「泼水!」
他的情况是不能再糟了,被眼前的疯子打得落花流水!嚣狄长袖似乎要打至一方倒下才肯罢休!
「泼水!?」乘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懂拿着水桶干著急。不知该怎么办。
「快!向他泼水!」阑雪的辛苦不堪和受伤的严重模样前所未有,瞧得乘风心慌。
不再犹豫,乘风提起水桶,向打得正起劲的嚣狄长袖猛泼过去!
即使只有半桶水,但冲力也实在够瞧的。
嚣狄长袖在寒冷的天气给舒科河的冰水泼得一阵晕眩剧痛,稍稍清醒后,酒醉后的后遗症立刻向他侵袭,这种奇特的
体质也够他受。
他身子窜过战憟,额角传来猛烈晕厥。他甩了甩头。
「老天……」他以手抹过脸庞,浑身上下都湿透,发丝还滴着水,处于非常混乱的状况。
阑雪在等,嚣狄长袖醉酒后尽情的疯狂破坏后,例必的接续动作。
果然,嚣狄长袖眨着蒙糊的双眸,手上的力度慢慢放松。
「韬虹」跟随主人的放松而减少气势,跌在他的腰间,他的肩膀塌下,上身微微摇晃。「怎么…」
然后,眼帘闭上,他向前倒下倚在马背上。
阑雪轻叹口气。没错,就是心满意足,不负责任的昏倒。
「乘风,载主帅回营帐。」阑雪抽出「韬虹」,插回嚣狄长袖的剑鞘。「还有没有水?」
他擅于处理这些补救善后工作,多亏嚣狄长袖不论何时何地也能昏倒的本领。
「一点点……」阑将军伤得头破血流还一副自在的模样,丘洌轩反而不知所惜。他把水桶递出,因为乘风的用力一拨
,只剩下一点水。
阑雪接过木桶,整桶倒转往自己头上倒下,淋湿了脸庞,以衣袖抹干左眼的血迹。低温的关系,伤口出血倒很快凝固
了。
「阑将军,还是先包扎吧…」丘洌轩环顾四周,嚣狄军武器精良且质优善战,在主帅肆意杀敌一番之后,他们更稳占
上风。
一时三刻虽难结束战事,但嚣狄军也非群龙无首,不知幸或不幸,主帅令这绛悠之战变成单纯打斗,胜负存亡一眼望
穿。
「浪费一秒,就是给敌人一秒。」阑雪随意捡起地上的利剑,用力一夹马腹,向前迈进。
即使这绛悠首场交锋,是嚣狄军有史以来,最快的一场战争。
「赢,要赢得漂亮。」不杀个片甲不留,赢来干什么?这句,是嚣狄长袖教他的。
阑将军本色呢……丘洌轩看着阑雪重新着上军袍的背影,叹为观止,急忙策马跟上。不经意向后一瞄,东方露出鱼肚
白的晨光。
天,就要亮了。
第二十九章
一匹骏马在灰白交织的雪原上奔跑,晨曦的微光照在地上拉出黑影,彷佛下一刹就会腾云驾雾的飞起。
天,就要亮了。他们乘着白光持续向东方,耀阳升起的方向直往。
「啧,天亮了。」燕端望懊恼的仰头看向穿透乌云的光线。一面拉疆绳,加快马儿的速度。
马儿是南方骏骑,可是此刻跑不快,无用武之地。至少,它要负荷三个人的重量。
只怕天要全亮,他们的踪迹更易于追查,毕竟他们的方向实在明显得令人发噱--上绛悠,进盘罗营。
「你别骑那么快,要掉下去了!」坐在前座的菱扇,要顾着的可不只是自己。他说要掉下去的,其实是个人。
菱扇死拉着在马身上摇摇欲坠的守娆争。风大得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呼呼的在耳边低啸。
天呀…好重…「慢点、慢点!」他只管用力的喳呼着,让守哥掉下去一定被卷下马身,必死无疑。
「没有得再慢了!」燕端望也烦躁的应着话,他们就是太慢了!说真的,他非常后悔,把守娆争弄昏了。
他顾不得安全的问题,现在远离娆罗皇帐要紧。如果是晚上的话还好,现在天色快要全亮了,要捕捉他们实在易如反
掌。
但只要一进雪林--来回过几遍的他熟悉如迷宫的雪林出路,逃脱的机会就大多了。只怕没人是他敌手。
直至横越整片雪林,看见绛悠盘罗营的关卡,他才可以真正松口气。
眼前,雪林看似伸手可触,其实相距还有六百多米的路程…他无法不焦急,马速太慢了。
「混蛋,守哥快掉下去了!」菱扇气愤的向后大吼,可恶,他的腰臀也疼痛得快断开了!
燕端望这不要命的骑法,干脆把他们都摔下去好了!一了百了!
「那就让他掉下去!」燕端望转头,一断观察后方的情况,那还顾得前方两人的生死。「闭嘴!」
燕端望皱眉,用力一夹马腹,随着菱扇的尖叫向前冲去。「哇!」
突然,燕端望感到手臂一阵刺痛。「嗯!」是箭擦过。~
他不用转头也清楚,是谁追上来了。而且还离他们不远处紧贴着。
箭雨开始密集的向他们攻击,不知想射人还是马。燕端望低咒一声,他身后没长对眼睛,迟早中箭。
又一支利箭如银光闪过眼前。「低头!」燕端望急忙按下菱扇的头。
很近了。凌厉的箭端几乎擦过他耳边。
追得很贴近了。灰和白斑驳的空旷雪原上,只有两道骏马的影子在追逐,展开亢长的箭战。
燕端望测量了雪林和身后人的距离,他不得不作出抉择。在他们冲进雪林,避开箭雨之前,就先给射死了。
他微侧过身子。如此不留情,致人于死地的漂亮箭技,他知道是谁。
呵,这个朔,在娆罗緁下令之前,竟擅自追过来。
难得的自作主张,就只为了与他一较高下吗?那他不该让他失望才是。
迫得太绝,别怪他反击。
一手拉紧疆绳,他侧坐在马背上。
「燕端望,你在干些什么!?」菱扇看到他惊险的动作,吓得心脏负荷不了。
燕端望把一脚跨过马背,变成正对慕容云朔的坐姿。把两脚牢牢夹紧马腹,拿出背上的弓箭。
「你疯了!」菱扇看着他不要命的举动,着急的大咆。他背着马头,那马要由谁来驾!?「转回来啊!」
「菱扇,现在可以尖叫了。」燕端望还有心情说笑,把疆绳塞给菱扇「驾马直冲!」
「我不懂!哇--我不懂驾马啊!你这个混帐!」背着他的菱扇发了疯的直嚷嚷。「燕端望!」
燕端望没理会他的尖嚷,反正路只有一条,他的马又温驯灵性得紧。
他畅意的笑着,向慕容云朔拉弓放箭,进行反击。跟他比箭,不知死活。
慕容云朔看着燕端望大胆的举动,难以置信的回击。他为避过他的箭,迫不得已的将马儿缓速,距离渐渐抛远了。
「哇--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懂啊--!」菱扇慌乱得用力夹紧马腹,乱扯马绳。「可恶,转过来啊--!」
燕端望把弓拉至最大弧度,瞄准慕容云朔的手臂,只要拖延时间,把距离拉远一点。「再撑多一下子。」
「不行--!」菱扇震耳欲聋的心焦呐喊,吵得他耳膜要破了。「快射死那个慕容什么的!」天,他快被抛下马了-
-!
「好了没有!?」他要死了!他真的快死了!
「快了。」燕端望也感到身下好端端的马儿,渐渐偏离了轨道,失控了。他眨起单眼,瞄准目标。
天杀的,他的箭是要来杀人的。要令慕容容云朔只受轻伤,比登天还难。
距离太远,目标太细微了。没有多作犹豫,他放开了两指,箭立刻破空飞出!
中了。
第三十章
慕容云朔露出痛苦的神色,手臂涌出鲜血。不仅仅是擦过,箭插得很深。
「该死!」燕端望没有像此刻如此痛恨自己的箭,他控制不好力度,箭伤得很深,他知道。
以慕容云朔的性格,在被摔下马之前,他不会罢休。
燕端望眼睁睁看着慕容云朔的白衣给染上一大片刺目血红,朔硬是把箭拔出来了!天杀的,他最气恼他的固执倔强。
慕容云朔的箭术远不及燕端望。不过一时三刻,毫无还击之力。单手无法控好马,他渐渐堕后了!
然,他们这边的状况也没有好多去那里。马儿给菱扇乱搞和一番,失速了。
「你真不懂驾马!?」这个菱扇真是该死的了不起!只有一条路,也可以弄到马儿失控!他对骑术真的一穷不通!
「哇啊!」菱扇惊恐的把身子往后仰,混乱非常的大叫「我骗你作啥!?」
「要撞了!要撞了!!」菱扇看着马儿疯了的横冲直撞,完全偏离了直线轨道,快要撞上百米之距的大树!
燕端望这次向慕容云朔的马儿射箭。他深知,在朔摔下去之前,绝不放弃。「拿匕首割他!」
「什么!?」菱扇把马绳猛地向后拉,希望能缓速,却作用不大。他根本不够力气把马儿拉停!
「拿匕首割他!守娆争!」拜托,这小子快弄得他们全军覆没了!情况比刚刚更糟糕!燕端望只能寄望那睡死了守娆
争。
要是守娆争醒不过来,就直接推他们两个祸端下去算了!
菱扇只好抽出守娆争的匕首,双手握着,闭上双眼割下去!「我不管了--!」可恶,他最讨厌见血!
守娆争微微皱眉,疼痛直上神经未稍,他被一波剧痛冲得清醒了点。
耳边传来的是,菱扇慌乱的叫声。
「守哥,醒一醒!快醒来啊!」还要加上拍打。「别睡了!」再睡就直接睡下黄泉了!
「嗯……」他费力睁开眼,是菱扇的脸部大特写。他看到眼前不停摇摆不定的境像,前方是一大片雪林。
正确来说,他们快要撞上密集的雪林!
「什么!?」他震撼的瞪大双目。这是什么状况,他不会还在梦中吧!?
还未辨清身处那儿,菱扇就将手中的疆绳塞进他的右手。「守哥,快撞了!!」他还等什么啦!?
守娆争看见快迎头撞上的大树,本能的把马绳用尽全力向后扯!马儿提起前腿,在空中惊恐的踢踏,他立刻抱紧向下
滑的菱扇。
燕端望以双手抱紧马身,突然的刹停令他整个人快被抛离!
可是,谢天谢地!及时刹停,起码比撞上大树头破血流要好多了!
马儿受惊的在雪原上踢踏,不停绕圈。菱扇觉得自己快被刺激到休克了,眼前一片花白。
倒是守娆争,头脑清醒了一大半。抚着痛得快炸开的额角,猛喘着气环顾四周。摇摇欲坠的树枝令雪粉洒了他们一身
。
他空出一只手安抚马儿,不用想也知道,菱扇刚才给它精神和身体上的虐待有多可怕,真可怜。
燕端望气喘嘘嘘的重整思绪,看向身后越贴越近的慕容云朔,真是给他看了笑话。「喝!真是有够刺激!」他松一口
气的笑说。
他的双手丝毫不怠慢的上箭、拉弓。趁马儿停下的时间,解决次要危机。
「要射吗?」守娆争循着他的视线向后看,慕容云朔和他们可谓两败俱伤,自顾不暇。
燕端望身上的伤拜慕容云朔所赐,但看来燕端望也不甘示弱。
「为什么不?」这总比云朔被硬生生摔下马好多了,不是吗?不解决这缠人的困扰,上绛悠可诸多阻碍。
燕端望不缓不急的向前放了箭。不射人,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