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眼里还有我么!好歹我才是这府里头的主儿吧!
果然我平素就是太惯着你们了!
“榕儿,”顾宁温温的唤了,声音里满是柔情蜜意,“你往常,都是将补药倒了?”
“若璞呢,”我立刻向外面可能守着的侍者喊道:“死小子又上哪浑去了!皮痒了是不是!”
不知道你顾先生此刻正急等着考你了么!
“怪不得,你前日里还曾于祭天之礼上……”
这可是要急出我的命了!
“榕儿……”
脚腕一下被人抓住,只“跐溜”一下,自身衣饰席子间的摩擦力与对方拉力较量失败,我就眼睁睁看着前方景象离我
远去。
后背上猛地被压了个重物,四肢轻松制住,腿也被按住膝盖分了开卡住对方的腰,嘴里探进了个指头搅着舌尖,弄得
我“呜呜泱泱”半天也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泪都快飙出来了。
“想逃?”
顾宁笑声清幽出尘,尾音里头却开始泛出寒气,凑过来的眼珠子黑沉沉的。
柔柔的那声轻叹,顺着耳道就传进了身子,挠的心头又麻又痒,浑身发软发热。
“榕儿,除了我这儿,你还想到哪里去?”
我能去哪,都被摆弄成这幅架势了我还能有力气去哪?
三清佛祖啊……一会儿她们就得拿药回来了啊!
“子敏!”声音由远而近呼啸而来,到了最后直直变成了恸哭,“子敏唉!你可别走啊!”
号丧了!我还没死呢!
“唉唉唉,好的时候把酒成兄弟,差了就连个颜色都不给,亏得我破整日里为你忧心成疾,你怎能就因了外人几句中
伤之言就弃我不顾,这情人能比兄弟还……”
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就拱了起来,暴怒,也不叫停车,我直接用扇柄挑了了帘子,顺着看去,皮笑肉不笑,“成疾?
长辽兄,可是身子有恙?”
于远驾了马,小跑了几步上前,看看我的面色,哈哈笑道:“无恙无恙,你无恙我就无恙。”
“阁下现在无恙,待得片刻就不能知晓了。”我直接往后一仰,让开了视野,“哗啦”一下抖开了扇子,做高士状。
于远眼力不错,虽车厢里本也不暗,但他显然是看见了我想让他看的,脸上的笑僵了僵, “这,外使在啊。”
顾宁端坐在车厢里,抬眸看看于远,俯身含笑,“于将军。”
于远一个哆嗦,连控的马都被他拉扯着缰绳往后退了一步,喷了一声响鼻。
护卫的周柯忍住了笑,指挥车马往街边靠了靠,给我们让出了地儿。
“怎不见小石头……”
我悠然远眺,“犯了错,自是得在家挨罚。”
于远咳了两声,又退两步,开始转移话题,“司马此行去宫中,想必有要事。”
“今日上午在下已与李将军商议妥当,”我收了扇子抱拳向天示意了下,“一应事务,自然要禀报君上。”
“那,我就不……”
我立刻堵住他的话,“有些军务尚不得法,还请于将军一路同行。”
“……”
于远瞪着我,我则含笑看向他。
是冷笑。
还真以为你算计让顾宁看了祭天那一幕急火攻心病倒又拦着他几日未能及时来找我被我知道真相就会放过你了!
等着上西北开荒种田去吧!
“子敏,我有苦衷的……”哀声凄凄,好不可怜。
“请将军先行。”冷冰冰,霸气外露。
“子敏……”更加可怜。
“请!”毫不留情!
于远噎了下,死瞪了顾宁一眼。
顾宁微微侧首,悠然一笑。
于远恨恨一扭头,甩了鞭子,“驾!”
“内城纵马,无论官位王亲按罪当拘校事衙门!”
于远晃悠了下,急急勒了马,势头过快,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惋惜了下被撒了气的俊马,我坐回了车厢立刻将四周严实遮住,检查一丝光亮都不透后,就满意蹭到美人怀里,从他
衣襟里伸进爪子抚摸那细细滑滑的皮肤,又抓着他的小蛮腰来回摩挲,幸福甜腻的低声嘤咛,“哥哥,我给你报仇了
~”
顾宁揽了我抱抱,赞赏的拍拍我的头,“乖。”
= =
六一
“将军!”
“将军!”
顾宁正扶我在宫门前下车,突然听见了声音就寻了方向转头,我也抬头看去,就见了五六个人急惶惶的往这头跑。
观那衣着服饰,再听了口音,不难猜到他们就是同顾宁一道来自蜀地的那几位。
当日大宴上只顾着顾宁一言一行,就连与他同行的那个面貌都没能记住,这下倒是能让我认了人。
将重心倾向了另一边的周柯,我略挑了眉,慢笑道:“都是俊杰。”
哼哼,带出来见世面的,颜果然都是不错的。
顾宁现实在我松开他时略怔了瞬,再听了我的话,也不知琢磨到什么了,竟弯了眉眼,笑得好不国色天香。
“榕儿,”他幽然看着我,压低声音道:“你且等我啊。”
这声音虽小到只得我二人听见,却轻柔婉转的一波三荡,就跟执了个鹅毛绒绒,不停的搔了心一般。
又使美人计。
我历了这多年的事,如今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一代重臣了,生杀之地,茹毛饮血都见过,还能被你蛊惑的如当年那般
毛躁气乱?
一下扭了头,哼了声,向周柯道:“人家贵人事忙,咱们能不等么。”
耳边就听了顾宁的一阵轻笑。
周柯看了眼顾宁,又看看我,点了头做木桩子供我倚着不动。
就连不远处早已下了马的于远也凉凉哼唧了起来,“好一个好色之人。”
干什么!造反了都!我好色关你们屁事!
“将军,”领先那位此刻已经跑了过来,看我的眼神明显有着戒备,将顾宁拉到一边问道:“他们可难为你了?”
我难为他?我还能难为了他?
肉都供到了嘴边让他尽情的啃,他还能有委屈了的时候?
那人打量了我番,又对顾宁道:“若是有事,我等自是不会让人伤了将军。”
而且虽是刻意压低了些,可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硬气声音,也明明白白的就能让人听见,可不就是来试探我的?
再加上另外几个隐隐隔了我与顾宁的,那明显是将我当做囚禁忠良的奸臣佞幸了。
顾宁听闻一下就蹙紧了眉头,厉声叱道:“肃清慎言,还不快向司马大人道歉!”
那相貌堂堂的青年明显不情不愿,只拱手一礼,“外官孟浪,司马见谅。”
“不必了,君上正等晋谒,在下先行一步,劳外使处理好家事,”最后二字咬了下重音,我连礼都不还就轻轻微笑,
“快快赶来。”说罢挥了轮椅,也顾不得腿上的痛,扶了周柯启步便走。
堂堂大国威仪,我好歹也是秦国三公之一,岂能被尔等小儿小觑。
看我行为,周柯于远皆变了脸色,一个快速托了我的胳膊,另一个也往我这处走来。
“榕……”顾宁急唤了声又顿住,笑叹了口气,お萫閄苐“司马莫气,顾逸之给你赔不是了。”
“将军!”因为道出了真名,顾宁旁边几人立时惊呼了起来。
我怔了一下,扭头看去,正见了顾宁已俯了身,向着我深深一揖。
身份之事岂能随便说出口的?我还正想着该怎样在君上面前瞒了我二人关系,来日好让他安然脱身,他现在自己说出
来,岂不是要犯了欺君之罪?
我与秦王相处日久,知他绝当得起一代枭雄,又怎会是好相与的人?
然而正当我哽了口气快速转了脑子想法子挽救,就不经意见顾宁微微抬了头,唇边带笑,眼中也皆是笑意。
……肚子里又憋了什么坏水?
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也还了一礼,“外使客气,榕不敢当。”
说罢也起了身,转身继续走。
低头往后偷瞄瞄,嗯,顾宁与那几个也不只说了句什么,人跟上来了。
于远这时也凑了过来,啧啧了两声,“团圆了才刚多暂功夫,就开始争风吃醋了,这飘起来的酸气那叫个冲,我站着
十丈外都能闻见了。”
我冷笑道:“要没有你,我们能团圆的更早。”
于远噎了一下,随即道:“你不懂我良苦用心!我不与你计较!”
“懒得搭理你。”
“你!你!”于远抖了手指头指着我,“李子敏,你可真是见色忘义!”
我挑挑眉一笑,扶了周柯向前,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真不懂你的用心,李榕又怎是可配让你倾心相交,视为兄弟之人?
但你已是手握重兵,虽当秦用人之际不会轻动,可已遭了多少人忌惮警醒,想了诡计设了圈套要取而代之,又怎能胡
乱参合到这一团乱麻里头来?
“宣司马李榕,镇东将军于远,蜀臣李林入门觐见。”
进了门,落座跪坐了,俯身向着君上与储君拜了拜,“恭请君安。”于远顾宁也一同全了礼。
“起吧。”
“诺。”
将手里的札子放在一旁,正座位上的君上威仪不减,看着顾宁笑道:“外使与司马伐楚献策寡人已经看了,有几点不
明之处,可劳李将军细细叙述?”
顾宁淡笑道:“外臣领命。”接着便直了身,挺了背,侃侃而谈。
发兵多寡,路线取选等行军之法,还有敌国防卫兵将,城池要害,如何进攻,如何退防,计谋,良策一一道来,往年
或还有几分书生空言,如今再观,未曾领兵治军,经过战役鲜血,那许多的自信自傲,又怎会像如今这般惑人心神的
风采,惹得君上连连颔首,眼带赞赏。
“喂,”于远推推我,悄声道:“赶紧收收你那眼神,都快吃人了。”
横了他一眼,“我为何就不能吃人?我吃他天经地义。”
于远翻了个白眼,“就你?没被他吞个渣都不剩就是神仙造福,你还真不怕君上知晓了?”
“宫门口他都已经报了名,我还能怎样?”
再说侍书倚墨照顾我良久,周柯也曾任宫中侍卫,我并非顽愚自是能知道她们都是谁的人,在家中说的话已叫人听了
,本还想以顾宁的假身份上做做文章,这下可好,什么底儿他倒先给漏了,可不叫我为难?
我凭了那些惊世骇俗之策得了君上青眼例行新法,又焉知不曾触了多少人的利益,我素来所长实务不善权谋,君上是
保护也好监视也好,往日里只觉得即无所求,自然也不曾在意。
可让那位祖宗挑了事,我又肩了君上重任信赖自要好好报答,如此这番,免不得要未将来好好谋划谋划,取个一举两
得之策了。
还有楚国那位能让张贺都闻风色变的许爹,上次得他相助才能逃了险境,这回要对他那里动刀子,是绑是骗将他忽悠
过来,可不也得顾虑好了?
再来那远在鲁地的小侯爷……
正谋算着,却突然听于远低声笑了笑。
“子敏可莫要忘了,于长辽的利刃,可是从不曾钝过的。”
我听了一怔,随即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子敏谨记。”
一旁的顾宁侧首看来,我不禁抿了浅浅笑意看了他,得他弯眸一笑,又转回头去继续向君上传销他的大论了。
再抬目时,不经意就又扫见了个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见了我看来,王子鸿竟怔了一下后,就一转头,闹别扭般的躲
了开。
糟了,忘了还有这孩子的问题没解决。
头疼啊。
我怎就得这么操心劳力,命途多舛了。
其后君上单独留了我下来,言及与蜀合谋之事,又东拉西扯了一堆国内诸事,施了君恩表了忠心,等他终于满意了放
我回来,早已降了夜色,繁星初显。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忧虑的,竟是他除了感叹顾宁之才,一点都没对顾宁的身份发表意见。
鬼才信他这只狐狸没得着信儿了。
果然,还没能出宫门,试探的家伙就来了。
“先生。”
“储君找臣有事?”
谁知王子鸿只刚刚轻轻唤了声,现下却又闭上了嘴,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按开始发痛的额头,“秋夜风寒,储君若是有事,还是上车来与臣细说,莫要着了凉。”
王子鸿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敛袖揖了揖,“鸿打扰。”说着才爬了车,在我身边坐下。
车轮起了,车厢里头却诡秘的安静,这孩子也不言语言语,给我个由头,可叫我如何受得了?
“储君这几日身体可还好?”君上逐渐开始移权,多方政务都协他同听,我叹了口气,“可要好好顾惜自己,莫要太
过劳累。”
王子鸿仍未说话,我疑惑看去,却吃了一惊。
本是臣子普通劝慰的话,堪当万金油使用,不想这青年竟一下红了眼圈,埋了头不言不语,这可怎么好?
我迟疑了下,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储君?”
王子鸿微微颤了颤,又静了下,轻轻问道:“先生……先生可是厌弃了鸿?”
这怎么可能?
“储君何处此言,”我故意板了脸,装作要脱了官服,“臣有何失职之处……”
“不不,”王子鸿连忙摆手,彻底慌了,“先生为国鞠躬尽瘁,时时亲力而为,万没有失职……”
看他这副样子,我却忍不住一笑,“得储君如此之言,臣便死而后已。”
王子鸿约莫也知道我在逗他,此刻反应过来不禁低声道:“先生!”又皱了皱眉头,“可千万别再提死不死这等言语
。”
我笑着应了,就见他坐着期期艾艾一下,又往我身边凑了来,拢了衣袍躺下,见我不曾反对,便试探的挨在我未曾有
伤的左腿上。
“先生,不会离了秦,然否?”
见他真挚清澈的眼神,我不禁也思绪繁杂,沉吟了下,抬手抚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
“臣之策非儒道非礼教,唯有秦之法,墨家之杂能容了臣,大业未成之前,臣不会离了秦。”
王子鸿终于露了笑颜,侧首磨蹭了下我腿上的布料,“先生,也不会因了他人,离开鸿?”
我敛了目,微笑道:“储君身兼大任,乃我大秦昌隆富强之根基,这千秋万代的大业都等了储君开创,万事未成,臣
怎会离了储君。”
王子鸿静了下,又道:“然先生的秋风辞,却只能给一人?”
慢慢顺了顺他的发,“臣,不敢欺瞒储君。”
王子鸿静了许久不言,直至连车外寒风呼啸声越发明晰,才轻轻道:“先生可否许鸿,执弟子礼?”
沉默了下,我轻叹了一声,“储君青睐于臣,臣冒昧了。”顿了顿,抚着他的头,唤道:“伯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