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omas……”
“你信么,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把自己没尝试过都试一下,在死之前……”
停了一会。
“你知道么?我那天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的时候,他们说我晕倒了。过了两天,就会突然看不见东西了。我怕自己真的就瞎了,或者某天早上再也醒不过来了。”现在我真的确信,Kent先生是哭了。“我试过的,把自己的眼睛蒙上,我什么都做不了……走两步就会摔倒,连喝酒都会洒出来……”
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但是面前的东西把我的视线完全的挡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最近老是想起我们还有Albert小时候一起去玩,去河里捉鳟鱼,弄得满身都是泥和草屑。”Kent先生的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还是离开吧。
“对不起……我留了一大堆债务给你……”离开前最后我看到Kent先生趴在William的肩膀上小声的说,无助的像个孩子,而不是我见过的那个骄傲的快乐的青年。
我坐在客厅里面等William。仆人们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放任我坐在那里,还有人给我端了杯茶。我心里很乱,但是不想自己呆着,甚至什么都不想去想。本来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人家的家务事,为何搅得我心神不宁。我想,我没有置身事外,是不是已经代表了什么?
不多时,William过来看我。他径直走过来揉着我的头发不出声。
“对不起,我偷听了你和Kent先生的谈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没有别的意思,我……”
“我知道。”他又用力揉了我一下。
“那Kent先生现在呢?”
William在我身边坐下来“在我还没有接任爵位之前,他还是Kent子爵。”
“哦。那他……”
“医生说他好好休息的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是脑子里长了东西吧,可能好不了了。”
“我不知道。但我不希望他有事。”
“我不是说他……不是咒他……不是”我赶紧辩解。
“嗯。”
“其实也可能是血管破了,那就没那么严重。吸收了就好一些了。以后吃饭啊,情绪啊什么的,注意一点就好。”
“嗯。”
“那”我停顿了一下,想着怎么措辞,“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父亲死后留下的遗嘱里有条款说如果Thomas,就是Kent子爵,不可以履行他的义务,就由我继承爵位和家族财产。”
“可是,爵位什么的不是严格的长子继承制吗?你比子爵年纪大吧。不让你继承,难道是……”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住嘴。
“是”William接到,表情平静。我倒是糊涂了,他到底是在不在意啊?
“那现在让你接任,又是怎么回事?”
“我被送来子爵府的时候,说的是子爵的侄子。”
“William,我不该问的,是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些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贵族家里的这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因为是你,我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是,这不是什么美丽的过去。”他用手指着窗外的草场,“拥有这些也不会使我比以前快乐。”
“我的情况有些复杂,你还想听听么?”他转过头,问我。
“想。如果不会令你不舒服的话。”
“没什么的。”他似乎重重地喘了口气,“我是私生子,在父亲和子爵夫人结婚之前就出生了。自生下来就交给子爵抚养,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Thomas比我小,自然是我先到继承的法定年龄。子爵夫人怕我会抢这个爵位,一直想把我送走。正好Albert想接我去伯爵家小住,我就被送了过去,一直留了下来。”
他走回到我的身边,说“你看,其实挺简单的。”
他说的时候很随意,但我觉得对这件事他并不像自己所表现的那样豁达。
“啊,我想起来了。”本来挺沉闷的气氛,倒是被我一声惊呼打破了。“我那天听到子爵的妹妹和那天来访的小姐说话。好像是子爵夫人想到了什么办法想证明你不是(前)子爵的儿子。”我一着急,站起来围着沙发打转。“我错了,我错了,应该早告诉你的,现在怎么办?!”
他带着笑意把我截住,“没关系的,我是谁的儿子,(前)子爵很清楚。她们只是怕我得了爵位自己的生活没有保障了。”
“你会继续养着他们的吧?”我不太确定地问。毕竟想也可以知道,那母女两个不会给William留下什么好的回忆的。
“如果她们不招惹我的话。”
“我才不信她们会善罢甘休呢。我们怎么办?”
“Eric,你很在意这个爵位么?”他问,很严肃的看着我。
“不是很在意。但是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她们有什么权利抢走呢?再说,你也不是十四岁的小孩子了。而且,”我拉着他走回窗边,“你问过我喜不喜欢这个庄园。”转身看向他,“老实说,我挺喜欢的。还想着以后伯爵那里不忙了,就来找你玩。”
我本来还想和他继续讨论一下子爵夫人母女的事情,但是他兴趣缺缺,要拉着我吃午饭。
“我是仆人欸,怎么能上餐桌呢?”
“所以我让他们把午餐端到我的房间里,我先陪你吃,再去餐厅。”
此时屋内气氛和睦融洽,屋外国泰民安,只不过我们都不够敏锐,没发现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已经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爵位(基本来自本人看书积累,如有错误,敬请提出。最近比较忙,很多都没有核实)
中国自奴隶社会建立起了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制度。而欧洲诸国,爵位制建立的比较晚。相对来说比较具有体系化的是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英国等国家。
这里仅就英国而言。按产生的时间来说是伯、男、公、子、侯。
中世纪早期的时候伯爵更像是现在意义上的领主,一个人可能管理者几个郡。后来国王为了保证中央集权,限制了伯爵的权利,并且实施严格的继承制度。使得其数量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最多十几个)。14世纪,伯爵失去了地方管理的职责。
男爵产生的时间和伯爵大体相当。基本上是高级的世俗贵族。人数一直是最多的,地位也是最末。
公爵是外来词汇。欧洲大陆上授予的公爵一般都是开疆扩土,军功卓着的将领。王室的至亲也会被授予公爵或亲王爵位,两者地位上其实差别不大。但是某个特殊的“威尔士亲王”的爵位是授予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
子爵和侯爵均出现的较晚,并且是由外国继承而来。但是我一直觉得侯爵是一个很尴尬的爵位,人数也最少。下文讲到继承的时候会具体说。
与西班牙、法国等国家相比,英国贵族集团的一大显着特点是,人数较少。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其严格的继承制度。贵族的爵位和封地按照严格的长子继承制传承。长子继承前过世,则按长孙、次子、其他儿子及其他家庭成员(一般是三代之内的男性)继承。如果没有继承人,爵位都数情况下会被国王收回。
下面是称呼:
皇室贵族:直接称呼时为Your Royal highness(绝对不能叫名字或者领地,爵位名称什么的。当然,英王可以。)
公爵:直接称呼:Your Grace 间接称呼:His Grace
公爵夫人:直接称呼:Your Grace 间接称呼:Her Grace
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直接称呼:Your lordship 间接称呼:Lord+姓或Lord+封地名
公、侯、伯爵的长子继承爵位前也称呼作Lord,也可按其父亲爵位下降一档。但是公爵的长子称为伯爵。所以我说侯爵是个很尴尬的爵位。
子爵、男爵家的孩子称作“Honorable”
夫人们均称为“Lady(姓或者地名)”
公、侯、伯爵的小姐也称为Lady,哪怕她没有嫁给贵族。
再来说说我们文里的事情。文章中William是长子,按说应该是他来继承爵位。但是他是私生子,按照当时贵族们约定俗成的说法,以侄子为名接来抚养。所以由Thomas继承了爵位。但是他没有孩子,且按照前子爵的遗嘱,接下来的爵位将由William继承。
管家David这样说,表明他已经将William当做子爵了。而女仆们,因为一直在小姐、夫人身边,称呼上就只说是先生,不承认他的继承权。这样家里对待William的态度也就表现的很清楚了。
说句题外话,《黑执事》里,夏尔的父亲是公爵,在达到继承年龄之前,他的称呼是伯爵。这个“夏尔伯爵”就是这样来的。第二季的那个小孩的爵位来源就甚为诡异了……
第十章:在伯爵家的日子(4)
William的房间在宅邸的东侧,墙壁装饰着玫瑰木的护板,天花板上是一整幅的风景画,地板是深色木纹的。一张奢华的大床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窗户上拉着丝织花边的帷幔,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壁炉里闪着熊熊的火光。
放着食物的银质托盘被放在壁炉架上,我随手取下来放到床边一张曲腿桌子上,自顾自地吃起来。和William还有必要客气吗?他从盘子里拿了一杯白葡萄酒,两块饼干,在我对面坐下。一边吃,一边和我闲聊,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Darcy先生身上。
“你觉得Darcy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好说。”我嘴里塞得鼓鼓囔囔,话也说不清楚。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没有人和你抢。”
“我为了你的事情,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饿死了!”
“谢谢。”
“谢什么?”我继续往嘴里塞东西,想到刚才他提到Darcy先生,一下子警觉起来。“你问Darcy先生干什么?他是子爵夫人的帮手?”
我把勺子放下,很严肃的问:“我告诉了他很多伯爵大人的事情,怎么办?”
“他自己问的?”
“是。不过是迂回地问的。我被绕进去了。”
William笑了,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也不看我,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事实上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一瞬间我直觉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William不会主动说起。我想如果我问他,他一定会说的,可是我仍然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我想大声告诉他们,我其实不是小孩子,但最终忍了下来。
事实证明,子爵母女的行动力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晚上的时候,晴天一道霹雳,把我们都劈晕,当场倒地。从Manchester来信,有人证实William的出生时间是1762年3月,而不是1761年9月。另外的事实表明,(前)子爵在1761年2月时已经返回Derbyshire准备和子爵夫人的婚礼,十七天后,两人完婚。
这样一来,William一定不会是子爵的儿子。那么继承权什么的也就无从谈起。爵位很大可能会被国王收回,而财产将有部分留给子爵的妹妹。
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睡前了,几个在厨房收拾的女仆闲谈,被我听到。我当即跑到William的房间,冲进去关上门急急的叫到:“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好了好了。”William走过来,拉着我坐下,然后转身对角落里说:“David,我们明天再谈吧。”
我这才发现,房间里不止William一个人。地缝你在哪里,我要钻进去。
David,就是这家的管家先生,轻轻弯了一下身子,转身出去了。
看到闲杂人等出去了,我起身道,“我就说子爵夫人母女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你看他们想到了一个中伤你的方法。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对你父亲的不尊重!”
“信是我妈妈的贴身女仆写的,我们都认得她的笔迹。”
“那她就是在说谎。”
“她不会的。”
我这才发现William说话的声音不太正常。仔细一看,他的眼睛红了。他哭了。这个身高六英尺的男人,他把我养大,虽然以前我们没有很多的交流,但是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安排的。在我眼中,他一直是强大的。他能处理好农民的暴乱,也能解决好家里女仆们的纠纷;他会骑马、会击剑、会拳击,能画画还能弹钢琴(贵族家的孩子都要学的);他在我做错事的时候罚我清理所有的房间,也在我晚上在树林里迷路时抱我回家。
今天,这个我依靠了十二年,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哭了。
我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他。我不会安慰人,只是想传递一份温暖。他没有动,我们就这样站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我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看到天已经大亮。William不知道去了哪里。昨天晚上我是在壁炉边的一圈沙发上睡的。虽然William没说,但是我觉得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就自作主张的留了下来。他大概是真的被打击到了,从床上拿了两个垫子,又叫女仆取了被子给我,就自己睡下了。自始至终,没和我说一句话。
“至于吗?”我小声嘟囔,“我们回Watson abbey就好啦。”大概我一生都没有什么大追求,名利之于我,就是天边的浮云。得之,我所幸,失之,我所命。或许William不是这样的人,做管家真是屈才了。
我整理好衣服,开门,准备下楼。门外一个女仆看到我出来赶忙上前,道:“William先生吩咐我带你去小客厅,请跟着我这边走。”他领我到了门口,推开门就回去了。我看着她逃走似的样子,甚为不解,但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走进房间。
地板上是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发,沙发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垫子,可以想象,坐在上面会是很舒服的。两层的窗帘,一层是白色的印度麻纱,一层是织金的红色锦缎。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杂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品。我看出其中有一幅应该是布歇的作品:丰富的色彩和带着银色光泽的画面。另有一幅挂在房间的另一侧的是杜佩雷的风景画:长长的芦苇和高大的树木,哞哞叫的奶牛和明朗的天空。
画下摆了一张沙发椅,旁边另有几只相同的靠背椅,都放在白底蓝色花纹的地毯上。暗蓝色的椅面上有金线绣的花。两边放着两个小圆桌,圆桌上分别摆了一只瓷器花瓶,地下垫的桌布大概也是丝绸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两只花瓶的瓶口竟然垫了一块东西然后放烛台。先不说这种诡异的混搭风格,单说花瓶的用途,这是暴殄天物啊!
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不同种类的放在瓦罐里的烟草,大概有来自马里兰和波多黎哥的。桌子的另一头有一只木盒子里面装的是蒲鲁斯雪茄和哈瓦那雪茄。看起来这是专门给吸烟的主人和宾客准备的屋子。不过里面却没有残留的味道。
我这边还没欣赏完,William开门进来,带着早餐。英式的早餐乏善可陈,我也没有胃口,匆匆喝了几口汤就不再吃了,等着他告诉我事件的最新进展。看到我吃完,William只是叫女仆把东西收拾好,绝口不提继承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