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如此。」
「这么说,朝廷这回是冲我教而来。只有在我山下窥探多时,才能抓住这么个机会逮住玢儿。」
「属下以为并不是这样。」
「哦?」我挑了挑眉。
「属下以为,那些人只是路径此地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袁酒使。」
「你是说……路径此地?」
「因为朝廷于昨日已发出了战报,宣称这个月月底,就要彻底剿灭整个江湖武林!」
第二百一十八章:决战
又狂妄又自大,真是相当的赵蕈麟做派。
虽说经过一场场接连不断的灾祸,江湖武林元气大伤,却也不至那么容易被剿灭。何况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宣告,总
给人多的是时间着手准备。
我不由冷笑一声道,「他们真想拿大象当蝼蚁踩死么。」
傅了了没有应和,提到赵蕈麟的事情时,他总是有少许沉默的。
察觉了他这种情绪,我不觉挑眉打断了他的思考。
「了了。」
「……哎?属下,属下在!」如梦初醒似的回答。
颇有深意地认真看他一眼,他当即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
故作不甚在意地又问,「还有其他的消息么,譬如……」
话没有说完,他便立刻会意。
遂答道,「这件事或许还跟苗域有关,之前有得到情报说,苗域秘密派使者来到中原,与当朝皇帝取得联系,貌似还
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错,这件事之前是有听说过的。
那时由此猜出了秦歆樾的处境,还因而与饶乱纭有所分歧。
所以说朝廷会有这么大的动作,果然是和苗王有所联系。
而依据饶乱纭来时写与秦歆樾的信中亦可以得知,苗王已然有所动作。
大致理清了这些思路,我不禁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地将话题重新转回到那路过碎荷山山脚下的那些官兵身上。
自从八大门派围剿碎荷山以后,我教的位置早已暴露,弄得如今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
一般人得信后会有两种反应:其一,绕道而行远远避开,生怕沾染了祸事;其二,有备而来特地针对我教,想要对我
寐莲教不利。
而眼下官兵会在宣称要剿灭江湖武林之后而路径这里,就不得不好好判断一番了。
最坏的打算即是,赵蕈麟首先要拿寐莲教开刷。
我问傅了了,「他们既是路径此处,最终目的地又是哪里?」
傅了了回答道,「据带来消息,说是当今武林盟主所在的嵩山。」
武林盟主?!
当今的武林盟主,那不就是……须无欢吗。
那时我将须无欢落在了嵩山脚下,随后他被少林寺的僧人发现,由此竟堕入了空门。
据传少林寺方丈允其带发修行只因道破其尘缘未了,不出几日即有人来寻他并奉他为武林盟主,愈发证明了这件事情
。
自此以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可须无欢依然寄住在嵩山。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家伙竟然坚定了不愿再见那个人的念头,之前杜若设局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除了强迫他拜我为师那件事以外,我倒没有再强求他任何,所以杜若为此来找我,以为是我禁锢了他是没有半分
道理的,这些全是须无欢一人独自决定的。
当时我却因为要解救傅了了与一分的关系而并没有与之说明,他犹蒙在鼓里,想来时至今日都是未能如愿的吧。
此时若碰到了他,他一定会深恶痛绝地问我,明明答应会放那家伙回来可为何时至今日还没有音讯。
思及此处,我禁不住心中一动。
遂问傅了了,「可有探清那些人当中领头的是谁?」
「是当朝的礼部侍郎,名叫杜若。」
哎,真是如此,我早该想到才是。而那杜若会擒住袁玢,也是因为对我的怨怼之意而临时兴起的吧,想来那事还真与
我脱不了干系。
然而时至今日,这一次已经牵扯了太多人在内。
包括我,包括傅了了,包括如今被擒住的袁玢,包括一心记挂于他的金瑶儿,或许还包括整日里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似
的贺灵,包括受我牵连而被困在山上的司马流非与上官琉璃,甚至包括一直被我保护着的阮缃融,一直都在彷徨着到
底要不要回苗疆去的樊玫缀。还有顾月,以及山上所有人的安危。最重要的是,包括那个已经远离这里多时了的那个
男人。
我昂起了颈子,眸光微闪。
胸腔里盈满了某种情绪,急欲喷薄而出,那是从未有过的热血情潮。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正不断地告知于我。
摆在眼前的是机会,一次足以了断一切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决战。
而成败,就在此一举。
既然是决战,理所应当就应该合理策划一番。
恍地想起方才进殿时,傅了了与众人说话的那般气势,于是问他道:
「那么了了,你的决策是什么。」
傅了了有些不自信地艰难回答,「据估测判断,日落之前官兵将会行至某某峡谷处,那里地形险要呈沟壑状,恰好有
利于我方以少敌多。将他们困在那一带,届时由属下负责断其前路来干扰他们的注意力,顾月使率人从后方切入实施
营救,金音使则守在山上纵观形势以防圈套或被官兵反噬。当然,具体细节还要再行着重部署。」
说得还算言简意赅,却又无一疏漏。
我不由在心中感叹起来,能布局得这样周全严谨,他果然是身怀教主之才的。
只不过嘛……
「不妥不妥,在这种时候,你身为教主怎能冲锋陷阵。」
「教主!」傅了了讶异地抬头疾呼一声,其面上露出少许为难的颜色。
「本座亲自去。」
「……什,什么?」
「怎么,你这是信不过本座吗?」
「属下……不敢。」迟疑地应着,复又沉重地低埋下了头。
「那便最好不过。而你嘛……」我摸了摸下巴,「你就留在山上,主持大局就好。」
事情就这样拍定下来。
我甩开大袍宽袖,大刺刺地站起身。
往后殿走去时贺灵连忙巴巴地跟了上来,一副惊慌的样子,「大人,这种事何须您亲自出马,了了哥若是不方便,让
我去也行啊!」
驻足,回眸瞪望他一眼。
他咋了咋舌,撒娇道,「大人,您就让我去吗,大家都在各自为护教而战,我贺灵怎能独自闲着。」
说得义正言辞,令我不禁好笑。
心知道他喜欢人多热闹的场面,可如今断然不是能闹着玩的事情。
我笑道,「贺灵,你若能只身抵挡了那千军万马,本座便也让你去。」
「这,这个……」显然是故意为难才说与他听的话,他却认真地苦恼了起来。
眼见他一脸局促之态地挠着脑袋,我抿唇一哂。
「听本座的话,你就乖乖呆在这里,或许危急时本座还用得到你。」
贺灵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又是什么时候啊。」
抬起食指,缓缓地搁在唇边,「嘘——!小声点,这件事可是万万不能说与其他人听的。切记切记,这是本座与贺灵
之间的秘密,好吗?」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他登时身子一震而神色凛然,无比严肃地等着我说下去。
我不觉哑然失笑,面上依然维持着认真。
微微躬身,与他的额心相抵。
并捉起他的腕部掰开了他的手掌,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搁在了他的掌心里。
「大人,这是什么?」好奇宝宝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锦囊,讶异地问道。
我按住了他的手,慎重地斟酌道,「待本座下山去之后你再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拆开它。」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转身便走,而他没有再跟上来。
走出几步以后,却稍觉不放心地又忍不住回过头,却见贺灵将锦囊举到了与眉间平齐的位置,对着阳光的方向望着。
不由哭笑不得。
罢了,就随他去了。
眼下我还不得不去抽出些时间,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
谁叫摆在眼前的机会难得,恰好给我去跟故人会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执念
时候已然不早,头顶的一线天染抹上了一层暮色。
队伍一直有条不紊地行走,这时已然完全开进峡谷之间,我站在崖间自稍微上方些的位置一眼望去,低下满是黑压压
的人头。
那后方押运着一张木制的囚车,里头的人蓬头垢面而被镣铐锁着,看上去极为落魄。
在那些人当中,惟有稍微靠前的一人,坐在马车上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并没有身着戎装,反倒是一身素净的白,即使是趁着暮色也能立即找到他的位置。
只见他侧首,漫不经心地与左右的将帅交代道,「此地当应尤其注意,我若是魔头,必会选择此处设伏。」
我不禁勾起唇角微笑,果然所有的套路都被这家伙看透了。
既是如此他必然不会没有准备,那么,在这种对等的情况下,他的做法又是如何呢?
我放声大笑,引得山涧树木花鸟惊颤不已。
低下的人纷纷抬头,略带惊慌之意地四处眺望着。
杜若亦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挥舞着袖子难得癫狂地大叫,「是他!是他!他来了,是他来了!」
我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飘旋至于谷口。
这么一来,直接切断了他们的前路。
期间,不少人都惊慌起来,而扰乱纷纷。
杜若却是跳下了马车,拨开人群直接到达了距离我不远的位置。
他的前方还拦着两排护卫,分别呈现剑拔弩张之态。
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杜若的眼睛红得充血。
他恨恨地咬断一口白牙,从口里吐出锐利难当的两个字,「……魔头。」
我佯装讶异暧昧道,「杜兄,几日不见便平白改了对本座的称呼,但不知这是何故?」
「休要胡说八道!」
这一声厉喊破风而来,惊得所有人俱是一静。
我依然笑容不改,只等着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杜若竭力按捺着愈发剧烈起来的呼吸,仿佛倾尽了所有的气力才勉强说道,「是你言而无信,依旧没能放过无欢!」
哑然半分,不禁捧腹爆笑。
心道,眼前这是何等聪慧的一个人儿,竟然还会对我这种人抱有幻想。
「你,你笑什么!」这般质询的那人,脸色更白。
「杜若。」我肆意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十分亲昵一样。
他手上的将士见我们这般,早已私下再度交头接耳起来。
我装作不觉地续道,「当那个人在你面前扮傻充愣一次次毫无条件地相信于你的时候,你定然也是像本座这般瞧着你
一样看他的吧。」
杜若身子一震,愈发用力地回看我,似乎想自我的眼中读出话里不足以表露的其他意思。
这时的他已然对周围的其他事物不管不顾,可这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
我清了清嗓子,目光柔和,「你还真是可怜呢。」
其实须无欢怎样做并非在于我,他却始终参不透这一点。
现在也是这样,杜若因为我的这句话而勃然大怒起来。
他恨声道,「魔头,当日是我不慎放过了你的手下,而今你倘若想救这个人,已是万万不可能!」
说着,我循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向了恰已融入在夜色当中的囚车。
原来天色已这么暗了,光是说话都耗费了如此多时间。
「而你!」杜若捺动手指,直指向了我,「今日若还妄想全身而退,我不妨在此知会你,那同样没有可能!听着,我
必会杀了你!」
言罢,前排的强盾稍隐,后排弓弩手已是对我齐齐亮出了箭头。
瞧着这架势,我没有说话。
杜若却误解了我的意思,而冷笑一声,「休想再使什么花招,杜某绝对不会再轻信于你!」
「是吗。」我阖上了眼睛,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
「什,什么。」
「本座倒认为你会相信的,譬如今晚就让你见到那个人。」
见我如此笃定,杜若竟是动摇了,只不过表面上仍然极力遏制着。
我慢慢地吐着字,带着蛊惑的味道。
杜若虽然还极力否认,目光却逐渐迷茫起来。
「……不,不可能!」
「就再相信本座这回吧,不,你一定会相信的。」
数百只弓箭齐发,箭头自是全都对准了我。
所谓刀枪无眼,箭头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只是捱到一发后果都难以想象。
我纵身疾退才堪堪躲过,却不知仅仅是躲避又能撑到何时。
赤绫还藏掩在袖中却不愿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若是因此被订得千疮百孔事后我改要心疼坏了。
想到事到如今我还有余暇之力来思考这个,我不禁暗暗咋舌。
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我之前颇赋自信的一句话,引来了杜若十成十的恼羞成怒,当即下令要麾下弓弩手把我当
箭靶来射。
跳开躲过了第一波攻击以后,就与那些人的距离已拉开了数尺,却仍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以内。
杜若犹在原地兀自狂笑道,「魔头,你真以为一人之躯能抵挡着万乘之师么?听着,这某某崖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
眼看第二波攻击又要开始,我仰首高喊了一句,「须无欢!」
杜若自是愣住,待反应过来方要破口大骂。
我冲他勾了勾手指,「杜兄难道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么。」
「毋需那话激我,杜某也不会再上你的当!」
「啊呀呀,那还真是可惜。」故作遗憾地摆了摆手,「明明那家伙,现在就在你的身后呢。」
与此同时,他身后骤然人声大躁。
杜若反射性地回头看去,顷刻间便失去了指挥放箭的最佳时间。
我施展轻功愈发跃开一些,高高地站在了一角突起的崖端,鸟瞰着足下的一片混乱。
同时有人率人马自后方而来,彻底封锁住了被关在崖里的那些人的退路。随即包抄以及渗漏进来,与官兵糅合在一同
开始不断的厮杀。
在人群里,隐约可以看见顾月上下窜动的身影,看样子是终于赶到了。
直至他一举跃上了囚车顶端,那月色的长衣随风鼓动时,杜若才终于惊慌起来。
他指挥道,「快!快拦住他!」
“噼啪”一声,囚车应声而四分五裂。
眼见着顾月即要倾身下去,我却不经意瞟到杜若唇边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警觉心顿起,话已不觉脱口而出,「月儿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原先被关在囚车中的那人猛然抬头,竟是扬起了双手只劈向空中的顾月。
幸而顾月反应及时,遂利索地将身子滑开了去。
我攥在手里的暗器已然发出,直接划过了将要对顾月实施下一波攻击的那人的喉咙。
终于从惊险当中平复下来,我一眼望向了杜若。
杜若亦昂起了脑袋,脸上浮现出无比恶毒的微笑。
显而易见,真正的袁玢并不在囚车之中。
傅了了布下的战略当中,奇袭这一环节已然宣布失效。
那么,真正的袁玢又在何处?
这时,一人佝偻着背部,而全身都披戴着锁链,被人推搡着走出阵前。
那人虽然垂着脑袋,可我心中却咯噔一声,已有了少许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杜若扬声说道,「魔头,你若真想救你的爱将,不妨拿你自己的命来交换!」
那才是袁玢,真正的袁玢。
目前发生的都是这个人早有准备精心策划的局,只等着我一头栽陷进去。
即便明白的时候还不算晚,可一切总归回到了原点,更何况眼前这些难缠的家伙是相当难以对付的。
第二百二十章:反戈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如何选择呢?救,还是不救。」
杜若故意拉长了尾音地这般问道,被问话的对象当然是我,这么一来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