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后——无尘怀念

“那我下次记得多放盐”周睿松了口气，李航点头，扒拉完饭，嚷着要去洗碗，周睿把他在椅子上，自己端着碗出去了，李航笑眯眯的想还是周睿对他最好。

晚间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呼呼的声音一直响不停，像谁的呜咽声，树枝被刮断的声音也时常出现，李航坐在屋里听着，下意识裹紧了衣服，有些害怕。

“周睿，周睿，你碗洗好了没有”李航坐在堂屋就开始大喊。

“就好了”周睿的声音传来，李航安慰的舒口气，跑到卧室打开灯，卧室里最显眼就是那张超大的床，纯白色的床单，显得特别干净。可是李航就是看的很不舒服，估摸着是最近清明了，所以看到白色有些抵触。

“怎么了，累了？”周睿走出来就看到李航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啊，还好”李航躺到床上打滚，周睿看他的样子笑开了。

“笑什么笑”李航横在床上，被子软软的，“我要睡觉睡觉，你，打水去”李航颐气指使的命令道，只有在周睿面前李航才会这样任性，周睿从以前就是，什么都让着他。

“好”周睿抿抿唇，笑了笑。李航在床上打滚，“周睿周睿你真好，谁嫁给你真是幸福了”李航在后面喊，周睿走出去的脚步顿了顿。

李航毫不犹豫的占据了周睿家的半张床，手脚张的老大，把周睿挤得快没地了。好在周睿家的床够大，挑挑眉，周睿把李航往里面推，李航咕哝着滚了一圈，趴在床上，“周睿，床大就是好，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周睿哼，“掉下去就不说好了”。李航尴尬的笑。

聊到很晚才睡，天南海北的聊，李航很久很久没这么放松的跟人相处了，聊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虽然周睿身上还是冰一样凉，但是被子厚，很热，李航就不知不觉的就窝到周睿怀里了。

李航又做梦了，这次是个很尴尬的春梦，他居然梦到自己被人压，还是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痛的他生不如死，那种被撕裂的感觉惊到了李航。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李航爬起来的时候身上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长呼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还好只是做梦。下意识摸摸后面，恩恩，有点别扭，不过不痛。

穿好衣服天还没大亮，他起来的时候周睿就醒了，也爬起来穿衣服，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早起？”。

“是啊，早点回去，可能今天就要走了，要加班，对了，你把手机号给我，这样我们就能常联系了”李航笑着说。

周睿听到他要电话沉默了一会，“把你的给我，回头打给你”。

“哦，好”给周睿记好号码就走到门口，看样子已经不会下雨了，天微微能看到地上的景色。周睿默默跟在李航身边。

“哎，我说，你给我带路啊，我又不认识路”李航看他沉默的样子，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当年他走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李航”周睿突然转身抱住李航，李航惊吓了一下，也回抱住他，“哈哈，又不是不会见到了，我们现在可以电话联系”，“恩”周睿放手的时候神色有些阴暗。

走了很久，终于快到家的时候，天也要大亮了，周睿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李航半响，“你去吧，我要回去了”。

“哎，你不跟我一起啊”李航惊讶，以前周睿挺喜欢去他家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了，你去吧”周睿说完扭头走了，李航莫名其妙摸摸头，回家。

第三章：惊遇

到家时爷爷已经起了，门开着，李航开心的跑过去，爷爷看到李航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似有些迟疑有些惊恐。

“小，小航，你”爷爷颤抖着手指指李航，李航不明所以。

“怎么了？爷爷”李航走到爷爷身边的时候，爷爷的神情好了一些，让李航转过身去，用力在李航背上拍了两下，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什么。

“啊，爷爷你干嘛打我”李航摸摸被打得很痛的背，爷爷沉默了很久，转身回屋。

“哎，爷爷，怎么了？”李航赶紧追到屋子里。

“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爷爷严肃的问。

“没有啊，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我挺干净的，你看”李航伸出手在爷爷面前晃了晃，爷爷无奈的看他两眼，刚刚见到李航第一眼的时候，他背后似乎有一股子黑气在，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爷爷知道这肯定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现在倒是好多了。

“赶明到庙里去拜拜吧”，“没见你小子干净到哪去，洗手洗脸去，吃饭了”爷爷拍了李航脑袋一下，这孩子就是让人不省心。

“遵命爷爷”李航行个礼欢快的跑到井边打水，清晨的井水还是那么凉。

吃了早饭李航就提着行李走人了，尽管爷爷很不舍他，也没怎么挽留，从老伴死到孩子一个个死去，这个老人已经能承受任何生离死别，他的心早就麻木了，现在只有这个孩子还在，这个村庄就是个不祥之地，让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爷爷，帮我跟胖婶说一声，我下次再去谢谢她”李航挥手，爷爷站在门前一直张望着，直到李航走的不见人影了，才叹息着回屋，心头却一直被不安笼罩着，希望他别有什么事。

李航是想找周睿告别来着，可是左转右转也找不到周睿家在哪，想找人问问，转了很久看到几家房子，可是都没人，估摸着都去上坟去了或者根本就么住人。想去他家找又想起来他不在家住，这里离他家也挺远，眼见天快近中午了，李航放弃寻找周睿。郁闷的踢地上的石头，那混蛋居然没有给他手机号码。

骑着来时借的自行车往集上赶，终于在中午的时候等到了车，这小地方，车也不多。坐车之前吃着车站旁边小店的米饭还有一个小菜，李航感叹，还没有自己做的好吃。虽然他自己做的也不咋地。

走路的时候李航老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背上直冒凉气，可是四处观望了很久也没看到哪里有人，坐上车的时候那视线才消失，李航下意识的舒了口气。

足足做了大半天的车，到晚上的时候才到市里买票回S城。去买票的路上，李航亲眼目睹了一起车祸，那是一个三轮车被一辆大货车撞上，骑三轮车的老人当场死亡，货车从老人身上碾过去，老人的头歪歪曲曲的扭在一边，脑浆流了一地，血迅速蔓延到李航所在的车下，鲜红鲜红的血似流不尽一样，大片蔓延在地上。老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竟是迷茫。

不小心看了几眼，李航被老人的惨状吓到，车窗是关着的，可是李航就是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捂着嘴干呕。司机低声咒骂几句，迅速把车开走了。

买票的时候李航还心不在焉，脑袋里全都是那一片红色，还有老人怎么也合不上的眼睛。竟觉得有些害怕，明明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一个人守了几夜的灵都没有害怕。

车票是当晚的，半夜十一点，在等车这段时间里，李航一直恍恍惚惚，夜里很凉，李航把包里的厚大衣拿出来披上。随便找了个店要了碗拉面，偏偏拉面里放了很多辣椒油，李航看到这红色顿时想到了下午的事，一点胃口都没有，捂着嘴半天，又把筷子放下，叹口气去路边摊买了两块烧饼，干咽着，这才觉得好多了。

夜里的风很凉，李航早早就坐在候车厅里等车了，裹着大衣提着行李箱，李航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玩着手机，周睿那混蛋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不是在生气吧，可是他又没惹到他。正走神着，手机突然响了，李航惊了一跳。

是女朋友闫舒雅的电话，从回家就忘记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了。

“小雅，呵呵，我在车，明天就回去了”李航拿起电话就先说，不然让小雅说她肯定会吧啦个没完。

“李航你这个混蛋，从你走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一个信息一个电话，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小雅饱含气愤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刺痛人的耳膜，李航把电话稍微拿远一点。

“小雅，家里没信号，我今天才到车站，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这不你的电话就来了”李航苦笑，要安抚小雅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个女朋友真是件甜蜜又痛苦的事。

“哼，是么”小雅果然语气好了一些，“那我就原谅你了，对了，吃饭了没，那边冷不冷，S城又下雨了，真讨厌”小雅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李航听得很认真，这个女朋友他追了一年才追到，公司聚餐的时候他偶然见到小雅，小雅长相只是清秀，却很开朗，大大咧咧的，人很好，开心的时候就算在大街上都会不管不顾的抱着他就亲。李航抿着笑，“恩，已经吃了，这边没下，但是阴天，你没回家扫墓么”。

“回啦，不过晚上我就回来了，你不在好无聊，都没人陪我逛街了”小雅抱怨。李航汗，陪女人逛街真是超级恐怖。

“额，呵呵，明天，明天就能陪你了”李航虚笑着，明天回去肯定是补觉，没空陪她了，不过现在好话还是要说的。

“这可是你说的，明天一定要陪我哦，我在女人街看中一条裙子，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小雅欢快的声音传来，李航苦笑点头。

“恩，我知道了，你快点睡觉吧，这么晚了，小心变老我就不要你了”。

“哼哼，你敢，我肯定会缠着你，嘿嘿，就算我死了也会缠着你让你跑都跑不掉”小雅笑道。李航继续无语。

“清明不要说这么不好的话，小心灵验”李航低声威胁道。

“啊，是这样么，那我不说了，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你路上小心，亲爱的，么啊”小雅撇撇嘴，虽然不怎么信这个，不过还是有些忌讳。

“恩，晚安，么”李航收了电话就开始对着电话发呆。

候车厅很吵闹，非常吵闹，各种扛着大包小包外出或者回家的人操着大嗓门讲话，味道很难闻，李航身边没坐人，隔几个空位倒是坐了几个人，李航用眼角瞄了一下，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一直沉默的坐着，动也不动一下。李航只瞥了几眼就低头玩手机了。

玩着玩着手机李航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抬头四望去，李航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候车厅里人很多李航知道，所以很吵闹，可是现在，现在李航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一片寂静，掉根针都能听到的寂静。看着周围的人嘴一直张张合合，前面那个大妈一直在笑，表情很开心，可是李航什么都听不到，浑身僵硬冰冷，血似乎都逆流到心脏那里，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心脏的鼓动声传到耳朵里，李航紧紧攥着自己手里的行李，眼神都不敢挪动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身后越来越阴冷，李航牙咯吱一下，一只湿冷的手摸到他肩上，那手像块冰头一样没一点温度，就算隔着几层衣服李航也清晰的感觉到那冰度。

那手一直放在他肩上不动，李航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麻了，没一点知觉，整一个被冰块冻住麻木，冷汗唰唰的下来。李航想哭都不敢哭，眼泪憋在眼里，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后面这个感觉不像人，李航绷住自己，怕自己突然动了，肩膀上的这只手会挪到他脖子上去。

正想着，那手就真的慢慢顺着他的肩挪到脖子上去了，像贴着冰块的触感让李航浑身激灵，在脖子上逡巡了很久，那手又挪回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航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肩膀上那只手突然消失了，转而是整一个冰块样的东西贴过来，贴在背上就不动了。李航僵着脸想扯扯自己的嘴角，可是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眼睛因为惊吓瞪得大大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李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勉力握紧手中的行李，费了很长时间才提起一些力量，捏的发白的手指握紧拳，使劲朝后挥去，行李也随着甩了过去。

后面什么都没有，行李打空了，一直贴在背后人似乎从来没出现过，周围依旧是噪杂的人声，那个说话很大声的大妈依旧在和旁边的人说笑。李航虚脱的坐在座位上，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神呆滞了很久，李航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使劲喘口气，李航扶着座位坐好，行李袋被自己握的都变形了，这让李航明白刚刚的一切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了。

浑身湿腻的难受，可是李航现在不敢离开人群，头一次觉得这样嘈杂的声音很可爱。旁边刚刚坐过来的老人看李航像大病一场一样，关切的问他怎么了，李航摇头，说不出话来。

使劲喘口气，李航虚弱的笑笑，“没事”，老人摇摇头“撑不住要去医院”，李航点头。

直到广播提示可以上车了，李航才回过神抓着行李浑浑噩噩的跟着人流挤上车，李航蓦然想起爷爷问他是不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有爷爷当时惊恐的表情。李航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庙里拜拜了。

第四章：疑团

直到坐上车李航才有一些真实感，买的是坐票，李航回去时只提了一包衣服，一直抱在怀里。李航的位置靠窗，外面乌漆麻黑一片，偶尔有一些火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李航看的心抖了两下，赶忙把窗子关上，和坐在他外面的人换了位置。

夜里坐车是最难熬的，半夜时分，车上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李航磕巴着眼睛不肯睡，不是在床上，就算很困他也睡不着。抱着行李发呆，一直盯着火车顶看，过道的灯有些昏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上车时暗了很多。

火车均匀的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李航头歪在靠背上眼看着要睡着，可是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阴冷阴冷的风吹过来，吹得人汗毛直立，李航一个激灵又醒了。扭头四望了下，过道另一侧前面的一个窗子开着，风刚好顺到他这里。那座位上的几个人都睡着了，歪歪扭扭靠在一起，还轻微打着呼噜。这个时候没睡的大概只有他了。

李航摇摇脑袋，实在受不了那夜里刺骨的风，起身走到那几人身边，跨过地上的行李去关窗子，可是视线刚碰上窗子，李航就想哭了。他清楚的看到，他背后站着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影子，一个高大的黑影。

僵硬的站着，李航站起来的时候已经看过四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睡，并且周围这一圈人里，老人女人孩子，却没有一个这么高大的男人在，就算是想骗自己那是别的乘客都没办法。

李航眼角一直盯着窗子里的黑影看，那黑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只是一个影子，也许只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李航给自己鼓劲，抓着面前桌子上喝空的矿泉水瓶子，攥着瓶子把手往后伸，空无一物，后面什么都没有。李航舒了口气，扭过头去，果真什么都没有。

但是斜眼看看窗上，依旧有一个酷似人形的影子在，李航看看灯，再看看上面放行李的架子，那是一个孩子的玩具和别的一堆行李堆在一起，被灯光投影到窗子上，非常像一个人站在那里。李航拍拍脑袋心想自己吓自己。顺便关好窗子，李航还顺手在窗子映出人影的地方敲了一下，笑着嘀咕，让你吓我。

坐回坐位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全部被吓醒，身上又黏糊糊的出了一层薄汗，李航苦笑，再不洗澡自己都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了半夜，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随着天空亮起来，李航恍惚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他没有遇到那些东西，也没有回过老家。

早上七点多，火车终于到站了。小雅说的没错，S城还在下雨，这雨从他放假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没个尽头一般，走在路上的行人都在抱怨，怎么今年一直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