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后——无尘怀念

路边积水不少，雨不算大也不算小，李航没带伞，也没让小雅来接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这边是有到住处的公交车，可是差不多要坐近一个小时，李航实在等不了了。

这是一幢3环以后的房子，不在市里，但是也不算远，房租中等，三室一厅，租的时候东西都齐全，就是房子不新，盖了有很多年了，格局还是老式的那种，据说这一两年就要拆迁了。李航住四楼，这里没有装电梯，李航吭哧吭哧的爬楼梯爬得腿都软了，平日怎么没觉得四楼很高。

两个室友，一个经常不在家，一个经常窝家里不出去，李航很少见到他们。随便冲个澡，水有些凉，李航迷迷糊糊的冲着，抹干净穿着小裤裤就往卧室奔，撑不住了，身体果真是不怎么好了，当年上学那会，熬上两夜不睡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现在就是撑不住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爬到床上，连给小雅发个短信打个电话的精力都没有，或者，压根没想到小雅，闭上眼睛就熟睡了。屋里的窗帘还是走的时候那样，没有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屋里像夜晚一样黑，李航刚睡着，床头就蓦然出现一个黑影，黑影就那样站在床头，直盯盯的盯着床上睡着的人看。然后黑影一步一步走到李航身边，伸出手来摸上李航的脖子，李航下意识哆嗦一下，捂紧了被子没醒。

那只手紧紧卡在李航脖子上，李航的脸慢慢涨红，呈现出不舒服的神色，嘴巴大张着，那手还是不停顿的越握越紧，直到李航眼睛有些泛白，嘴唇泛青，那手才突然停顿下来松开。李航像死鱼一样瘫在床上，依然没醒，这会估摸着是昏过去了。

黑影还是直盯盯的站在那里，一股子怨恨夹杂着读不懂的气息散在空气里，屋里阴冷阴冷的。

李航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头很痛，张张嘴说话发现脖子也很痛，嗓子似乎是肿了。摸索着下床，拉开窗帘，已经是下午了，天终于不下了，依旧是阴天。李航扒拉出衣服穿好，跑到卫生间的大镜子那，镜子里的人很糟糕，潮红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嘴唇发白，摸摸脖子，李航总觉得自己梦到有人掐自己，可是刚醒就记不得梦到什么了。

脖子很好，什么痕迹都没有，嗓子说不出话，一用力就痛，估摸着自己是感冒了。

头有点晕，又躺回床上，摸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五个未读信息。全部都是小雅打来的，打开信息一看，小雅生气了。

“李航，到了没有？要不要我去接你”，“李航，看到请回答，已经快中午了，还没到么”，“混蛋，午饭我找别人一起吃了，再不出现我就不要你了”，“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电话也打不通，我去你家找你，一个人都没有”，“李航，你死了么！！今晚跟朋友聚会，别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了，我看不到”。

李航苦笑着摇头，小雅就是这样，耐性用光了就开始暴躁发脾气冷战，哄好久才能哄好。顺手回了个短信，“小雅，我到了，感冒了睡着刚醒，对不起没听到你打电话，你好好玩吧，注意安全”，把手机扔到床上，李航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家里没药，他需要爬起来去买药，顺便买点饭。

浑浑噩噩爬下楼，所幸药店离得不远，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要了些感冒药，天还没有黑，约莫四五点的样子，李航拿着药站在路边，脑袋蒙蒙的扶着一根柱子站着。街上行人不多，好些人都拿着一束菊花，或者拎着一叠叠纸钱，李航想起来今日是清明，清明万人祭祖，万鬼收钱，不知道死鬼爸妈收到钱没有。

在路边站了很久，李航老是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头昏看东西不清楚的缘故，他总是觉得街上的人很不对劲，雾影重重的，也没怎么在意。晃着脑袋晃到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这家面汤味道很好，面很劲道，李航常常关顾。

“小航，你来了，清明没回家？”老板吼着大嗓门问，李航笑着摇头，“今天刚回来，老板生意很好啊”，老板笑着摇头，“还成”。

李航看着面馆人不少，这清明时候难得有这么多人，找了个空位就捧着脸呆坐，估计是出来穿的太少了，就觉得挺冷，明明屋里应该不冷的。四周望望，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或者老人独自坐着吃面，吃的很香，弄的李航也觉得很饿，最里面坐了一个身穿大红色风衣的漂亮女人，李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稀里哗啦的吃完面，抹抹嘴，李航蹦跶蹦跶回家，吃了药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今天夜里很不好，无雨，阴天，六到八级大风，风刮断了好些广告牌，掉下来砸断了电线，有一家因为屋檐的电线断了，掉到屋里窗帘上，窗帘烧起来，引起了大火，屋中一家人全部死亡。

发生这些时李航还在熟睡，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清清爽爽，哪里都舒服。李航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把窗帘拉开，天有些放晴的意思。不再是阴阴沉沉或者小雨淅沥，李航心情非常好的刷牙洗脸，今天要上班了。

走下楼，走到街上买点早餐，街口的豆浆油条还有几个包子，站在路边一边吃一边等公交车。同样上班的人挺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这些人聚在一起说话，李航听到了一个让他脸色发白的消息。

“昨个晚上那家面馆着火了，屋里一家人都没跑出来，全都烧死了”，“是啊，可是怎么会着火呢”，“火警说，是电线断了烧着了窗帘引起的大火”，“可是我听我姥姥说，昨天晚上是个凶夜，那火起的蹊跷，也许啊，不是人干的”，这人小心的凑到另外几个人身边说，偏生李航离得不远，刚好听到了。

“那家面做的挺好吃的，可惜以后吃不到了”，“是啊，昨天晚上天刚黑的时候路过那里我还在想要不要进去吃，刚好那会里面就两个人，平时人都爆满呢，可惜兜里没带钱，哎，可惜了”，一个娇小的女人拎着包叹息，李航听得头皮发麻。天刚黑的时候他在，里面明明是爆满，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

“那个，我想问一下，昨天晚上你看到的是两个人？”李航忍不住凑到人堆里问。

“是啊，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呢，因为我最喜欢他家的面了”还是那个女人，她说话很软糯，带着股南方女人的气质，一点都不像喜爱吃面的北方人。

李航默默后退两步，冷汗刷的就流出来了，只有两个人，只有两个人，那么他看到的那些人是谁，那些吃面的人是谁。

第五章：信

一整个上午李航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思考他昨天晚上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李航顺手百度了一下，偶尔点进去一个帖子，说清明禁忌穿大红大紫，可是他没有穿成这样反而是看到别人穿成这样。

纠结了很久纠结不出什么，所幸上午不忙，李航就是一个公司的普通员工，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工资三四千，还不够女朋友怎么挥霍的。小雅花钱挺大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毫不犹豫冲上去抢回来，有时候两人一起逛街，李航都充当苦工加自动取款机。

刚想到小雅，手机就响了，李航以为是小雅打来的，忙不迭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接了。

“小雅，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只是太累了又病了，你看我多可怜，这不刚好，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李航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那边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呲啦的声音。

李航奇怪的喊，“小雅？你还在生气？别气了好不好，今天下班陪你逛街？你不是最喜欢othermix店里的那件衣服么，我们晚上就去买好不好”李航以为小雅生气了，于是还在哄劝，可是电话里依旧没有声音。

李航奇怪的把电话从耳朵上拿下来看看是不是被挂了，因为小雅根本不会这么安静。未知号码。

手机屏幕上方正的写着这四个大字，未知号码，通话时间，53秒。只有四个字，没有号码，李航从来没有碰到这种状况，又看了手机几眼，莫名有些发凉，赶紧挂掉手机。拍拍胸口，李航翻找聊天记录，手指一片冰凉，哪里有这个号码的聊天记录。

最顶端的聊天记录还是小雅打来的那几个未接来电。李航反复对着电话看了很多遍，确定是真没有这个未知号码的聊天记录，明明他看的很清楚，53秒。他也绝对没有出现幻觉或者手机坏掉了。

中午午休，办公室的人都出去吃饭了，此时只有李航一个人在，他的位置不靠窗，而是在挺角落。正午的阳光洒在不远处一个靠窗的桌子上，可是李航却觉得浑身冰凉。

呆坐了好一会，办公室里只有电脑开启时的嗡嗡声。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李航抓着钥匙和员工卡跑出去，跑到公司餐厅去吃饭，嘈杂的人声瞬间传来。刚刚的不安一扫而空，李航特意坐在靠窗位置，让太阳给自己去去霉气。

有几个同是办公室的人看到他过来，也端着饭做到他旁边，诉说自己清明去哪里玩了，李航虚虚应着。

“哎，李航，你这手心这痣长得不错啊”李航抬手拿饮料的时候，手心向外，同事看着他的手心惊呼。李航皱眉，什么手心的痣，他手心从来就没有痣。

把手掌反过来一看，手心一个亮亮的红痣正端正的长在那里。李航以为是沾到了什么东西，揪纸巾擦了几下，没有任何东西沾在手上，用另一只手抚摸上去，一点微微凸起的感觉。李航不解，同事摇头晃脑的说，“这还是颗红痣呢，这是前世的约定今生来再续前缘，小航，你有桃花债啊”同事调笑道。

李航啐了他一口，“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同事笑而不语。

下午过的很快，李航安定了一些，觉得自己最近心理素质太差，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吓得要死，这样懦弱的表现可不是他想要的。给自己打气，这是个纯物质社会，那什么飘飘啊，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心情大好的李航决定给自己加餐，跑到买卤菜的地方买了好些小菜，还有两瓶啤酒。到家的时候家里依旧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宅男室友在不在家，这人经常半夜出没，白天极少见到人影，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偶尔从他露出一点缝隙的门里可以看到屋里乱七八糟一片，墙上贴的都是海报。

有时候李航陪小雅出来晚了，一两点钟的时候，宅男那屋还在闪着白渗渗的光，那是电脑屏幕发出的光，这人，大概就跟电脑相依为命了。

天还没黑，李航拉开窗帘，一片光照进来。这屋子很久没拉窗帘了，平日都是起来就上班走人，晚上回来就拉灯，窗户就是个摆设。李航把小桌子搬到窗前，靠着窗户一个人自饮自酌，吃着小菜，人生啊，寂寞如雪。这个时候女朋友也是个摆设，小雅又生气，李航却突然懒得哄了。

手机被扔在床上，李航现在时懒得碰着东西，上午还是有个阴影。

“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这是短信铃声，李航摸过来手机，一个陌生号码。

“小航，我是周睿”李航抱着空信息的想法点开短信，居然是周睿。李航立马开心的回信息。

“周睿，我在吃饭，这边卖的饭都不好吃，想念你做的饭了”兄弟，会做饭的兄弟，不在身边做饭又很好吃的兄弟，真让李航心酸。

“恩，下次我去做给你吃”，周睿回信息不快，字也不多，李航却依旧很开心，乱七八糟的说着。

“今天难得晴了，下雨真讨厌，对了，我今天接到一个没有号码的未知号码，也没人说话，又找不到通话记录，我最近好倒霉，总是遇到这种灵异事件，肯定是有人在整我”，“啊，还有，我今天发现手心有一颗红痣，嘿嘿，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李航一直巴拉巴拉的讲着，偶尔周睿回一句话，或者不回，李航也不在意，依旧一段话一段话的发过去，追小雅的时候都没这么话多过。

“周睿，你在干嘛呢，吃饭了没有，还在和家里闹别扭？阿姨那脾气你也知道，一人让一步就好了，你也是倔脾气，让你低头比杀了你还难”李航一边吃饭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短信，发完短信就往嘴里灌酒。

结果小菜吃完了，酒喝完了，李航也醉了。

迷迷糊糊给周睿又回了个信息，“我好像喝醉了，呵呵，如果我没回肯定就是睡着了”，然后趴在床上就没了意识。

李航就是个酒量超差的人，基本上一瓶啤酒就倒，何况今天喝了两瓶。

睡梦中的李航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挪动自己，不舒服的动两下，挪了个舒服位置又没什么意识了。

又做梦了，还是个春梦，还是被男人压，只是这次没有上次那么痛了，李航甚至泄了一次。醒来的时候李航残留意识里还能想到自己做的梦，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又做这种梦了，难道，自己潜意识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可是不会啊，他还是喜欢小雅的。

迷糊了一会爬起来，自己居然睡在被窝里，只是什么都没穿，估计是自己睡的不舒服脱掉的。身上还好，挺清爽，就是宿醉有些头疼。爬起来洗洗簌簌，镜中人有些憔悴，脸色蜡黄，看起来比前几天瘦了一点，李航用凉水拍拍脸，打起精神去上班。

打开门，脚下一个白色的信封正躺在门口，以为是同宿舍人的，捡起来看看，信封上两个模糊的字迹，李航。李航思索半天也没想到有谁会寄信给他。

里面是一封信，白纸红字，只有一句话。

李航，我在等你。

莫名其妙，谁在等他，翻来覆去只看到这一句话，没有别的字了，字写得也有些诡异，模糊不清，还是红色的。李航撇撇嘴把信扔到垃圾桶里上班去了。

晚上有些疲惫的下班回来，李航已经忘了早上出门碰到的信，所以当他在屋中桌子上看到那个白色的信封静静躺在那里的时候，瞬间有些征楞，他明明是扔到垃圾桶里了。

不进屋，扭头跑到隔壁死宅门口狂敲门，不知道多少天没洗头发的宅男君揉着双眼迷迷糊糊的打开门，衣服还是睡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哦，我想问问，你今天是不是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封信”李航问。

“啊？信？我从早上睡到现在，压根就没靠近垃圾桶，有人给你写信了？”宅男双眼无神的看着他，李航觉得手有些凉。

“哦，没事，那你见那屋的人回来了么”李航还抱着一点侥幸。

“啊，应该没有吧，没听到声音”宅男揉着眼睛走到屋里。

李航呆站了一会，帮他关上门，走到自己门前，看着那封还静悄悄躺在桌上的信封，还要再扔一次？李航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东西，无论他是怎么跑到他屋子里的，无论他是谁写来的。

李航把信扔到垃圾桶，提着垃圾袋下楼，然后拍拍手，安心上楼，这下应该没事了吧。

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有人敲门，李航躺在床上没动，宅男是夜行动物，他听到了一定会开门的，可是敲门上响了很久，还是没停。李航再怎么逼自己睡觉也被吵得睡不着。

无奈穿着拖鞋跑过客厅，宅男屋里电脑还在亮着，李航有些埋怨，有这么专注么，这么响的敲门声都听不到。

夜里有些冷，打开门的时候李航还在想是不是那个常常不沾家的室友回来了，或者是忘了带钥匙了。可是打开门，什么都没有，外面没人，空荡荡的走廊，走廊的灯是声控灯，可是此时灯没有亮。

李航伸头四望了下，没人，风吹得呜呜响，不知刮到什么，一直有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李航突然遍体生寒，碰的一声关了门。

就算人走的再快，也不可能看不到一点影子，可是现在问题是外面什么人都没有，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李航心跳的很快，背脊发凉，踉跄着脚步走回自己屋子，把床头灯打开，就一直都睡不着，在被窝里抖了很久才好一点。这一夜，就一直开着灯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