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絮随风尽——蜃中楼

黑雾慢慢回去……

如煜似乎觉得那疼痛慢慢的变了，不是不疼了，好像是那疼痛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然后一股暖流沿着自己的后背传遍全身……像是沐浴在阳光中，好温暖……好温暖……

第二十六章

床上的人，昏迷了好久好久。久到李崇都忘记了自己几天几夜没有闭眼。握着他的手，想要让他的手热一点……他好怕他的身体会一直这么冰下去……

“嗯……”床上的人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如煜……”李崇紧张的喊道，“你醒了……什么……”

“痛……好痛……”

“哪里痛。”

“你……抓得……我好痛。”

“……对……对不起……”李崇不想承认，当听到那句话时，他好想哭。心从来没有觉得累过，这次真的好累……心痛的累，现在开心的累……李崇松了松手，低头将还没有冒出来的眼泪擦去，笑着说：“谢谢你能醒过来。”

如煜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觉得莫名其妙的。自己没有死吗？

“……”李崇有好些话想要跟他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他消瘦的脸，心里一阵痛。只不过半个月，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让他变得这么脆弱。让自己想要抱他都生怕把他弄碎了……

门开了，李穗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醒了？起来和药吧。崇儿，你要下去休息了。”

“嗯，好……”李崇一边答应着想要接过碗。

“你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现在去睡觉。”李穗严厉的说道。

李崇回头看了看如煜，又看了看父亲。无奈的点点头，自己也许真该休息了。

“若是有事……”

“我会去叫你。”李穗接口道。

李崇笑着看了看如煜，然后离开。

“先生……”如煜艰难的想要爬起来。

“别动了，难道想要他在耗费半生的功力救你。”

李穗说的不客气，虽然觉得这么说很过分，不过他也是怕了。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他偏心也好，不仁义也罢。他李穗还没有到那种会牺牲儿子去换别人的境界。不过，他得承认，如煜是个不错的孩子。自己对于他有愧疚。

“对不起……”如煜动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他不是故意要晚的。只是……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若是明白……能不能不怨他……”

“先生……如煜没有怨过谁……能活过来已经很感激了……”

“哎……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吧……”李穗知道现在多说无益，这孩子什么还没懂。

醒来的第二天便又见到了他，似乎是瘦了。下巴一根一根的胡茬。看起来老了许多。如煜瘪瘪嘴，像个大叔，还是以前的那个精神的脸好看些。只是他似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完全没了以前那副霸道的气势。

“皇上，我自己可以……”如煜说。

“你的手刚接上，朕来吧……还有不在皇宫，你不用叫朕皇上。”

“那叫什么……”如煜问完，喝了一口递过来的肉粥。先生说，现在自己只能喝粥，是他吩咐厨子在粥里加些肉末和一些补血的药材。确实要比单单的草药好喝多了。

“叫……朕的名字”李崇想了很久才说道。

“啊……不行……怎么能叫皇上名讳。叫少爷吧。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有些达官贵人出门都这么叫。”

“随你。”明显变得不善的口气，让如煜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如煜乖乖的把粥喝完。

李崇扶着他躺下，又给他掖掖被角。如煜一躺下便睡着了，先生告诉他他现在正在慢慢的恢复，身体里有了三个绝顶高手一半的内力，所以恢复的很快。

如煜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才下地。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真的好可怕，活过来的感觉真好。能活着就别无所求了。如煜想着，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了死的滋味，以后这条小命还是留着好，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有吃过，那么多好看的山山水水没有见过……

他们住的地方是个边陲小镇的一家客栈，李崇把客栈都包下来了。住了半个月。今天是返京的日子……麟和李穗打算护送他们回到京城再做打算。

一辆很豪华的马车，简直就是个会移动的房子。里面铺着厚厚的羊皮毯，躺在上面一点都不硬。还有桌子，居然还放着一派书架。只是如煜觉得，自己躺在这上面，让皇上在一旁坐着，是不是大逆不道。

“怎么，睡不着了？”李崇合上手里的折子问道。如煜点点头，虽然身体舒服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可是心里却总是不踏实。

李崇移到他身边，将一条被子竖起来，扶起如煜让他靠在上面……

“那朕陪你说说话。”

如煜吓了一跳，他怎么回事……哪有皇上陪聊的。

“皇……不是，少爷……”

“哎……算了，不用改了，叫哪一个都是一样的。”

“嗯……对了，皇上你找到那本被我丢了的书了吗？”

“找到了。就是因为它，朕才会晚了……让你受这么大的苦。”李崇只要一想到当时，自己差点失去他，心里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功力没了还可以再练，可是这个人只有一个。

如煜被看得脸热热的，怎么觉得那里怪怪的。

“如煜……”

“奴才在。”

“……哎……你是怎么看朕的……”

第二十七章

“你是怎么看我的。”李崇说的认真，认真到如煜以为他对自己有些什么想法。

李崇拨弄着脚边的铜炉，里面的炭火呼的一声着得更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他的脸惹得泛着红光。

“皇上是个好皇上。真的很好……”

“不是这么看，只是朕对于你……抛开身份，仅仅是你怎么看……我的。”

“抛开身份？”

“朕恕你无罪。”李崇很无奈的说道。自己只有说完这几个字，他才会说实话，与别人唯一不同的事，别人在听完这几个字后依然不会说实话，而他绝对是大实话。

……那个要说实话吗？”

“要说实话。”李崇紧张的回道。

“那个……其实啊以前没觉得，奴才也是这几天才明白的……皇上对于奴才来说就像个……灾星……第一次见你奴才就没了师兄……虽然不是皇上你的原因，可是有时候就是很邪门。每次只要和皇上在一起，奴才好像都在倒霉，真的很邪门。”如煜把缠绕在自己脑海里好久的想法说出来了。说完才敢抬头看他。“对不起对不起……其实也没那么差，皇上对奴才很好的，每次都能把奴才从鬼门关那拉回来。而且皇上……长得很好看……比奴才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总算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真是的，是你说要说实话的。如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崇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不得不说，自己真的很没用。从鬼门关把他拉回来，确实因为自己，他才会进鬼门关走一圈。灾星……他真的说的是实话。

伸手拦过如煜，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朕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如煜本想离开他一点，可是李崇双手环了上来，让如煜想动都不敢动。

“其实啊，皇上不用答应我，在皇宫里，奴才挨打受伤是难免的。皇上金口玉言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这个答应那个，万一做不到会被人说闲话。”

“这次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说的，是以我自己的名义。”

“可是，皇上本来就是皇上啊，以皇上的名义和以‘皇上的名义’不都是一样的吗？”如煜挠挠头，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不过，皇上放心啦，以后如煜不在皇宫里了，就算受伤皇上也看不见，所以不会算在皇上头上的。要算也是算在我老婆身上。”

“你……”李崇把他的脸扭向自己，瞪着眼看着他。“你想要气死朕吗？”

“奴才该死。”

“放心，好不容易才救活你，朕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死的。还有你说什么你要离开皇宫？朕绝对不许。不许离开！！！”猪都比他聪明。难道要朕，一国天子放下身份问他“你是否喜欢朕吗？”该死，笨死算了。

李崇完全无视了是他一厢情愿的说要抛开身份的。

“可是，一直呆在皇宫里的只有太监和宫女……皇上想要阉了奴才？”

“是啊！阉了你！”

“皇上不要啊，奴才以后不敢了，就算打死奴才也不会说实话了。皇上求你了……奴才真的不敢说皇上是灾星了……”

李崇用嘴把他喋喋不休的嘴堵住，在皇宫这么久，为什么他什么都学会了就是没有学会阿谀奉承！！！

总算安静了！！！笨蛋。

马车外，麟环着心爱的人。怀里的人把头埋在他手臂上，笑的喘不上来气。

“为什么我的儿子这么笨。”

“这事随根。”麟用他不苟言笑的脸说着。

“你笑我，那你喜欢笨蛋岂不是更笨。”

麟用唇堵住那张嘟着的嘴。对付笨蛋的方法越直接收效越快。

第二十八章

入了关，遂城是边关较大的一座城了。李崇这次私自出京除了靖安王爷和几个内命大臣外谁也不知道。所以他不想惊动城里的将军，扮成做买卖的商人包下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我们在这最多只待三天，崇儿你离京太久了。”李穗焦心的说道。

“他这次病发需要多久。”李崇没有回答，反而忧心的问道如煜的病。

“他已经渐渐在适应体内的寒毒。有九阳控制着，应该是两天。放心吧崇儿，这只是寒毒的病发症，他会渐渐适应，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父皇，不用担心，京城里有皇叔……”

李穗心道：就是因为有他才让人担心。

李崇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自嘲的笑笑道：“父皇，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皇叔若是真想篡位，还用等到现在吗？”

李崇终于明白，那天他说的话了。这皇位你坐的太舒服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我可不想等到灭了过再让你明白……从今天开始，皇叔会成为你的忧患。那时李崇五岁，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道理太深，他不会明白，他明白的只是最爱他的皇叔突然变了。皇宫上上下下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依赖的人了……

“砰”的一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李崇夺门而出冲进房间。

如煜蜷缩着摔下床，李崇抱起他，把他放在床上。手臂被他紧紧的抓着，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

“好难受……”如煜意识模糊的呻吟。手却死死的抓着李崇，似乎想要把疼痛转移。

“如煜如煜……朕在这……”李崇把如煜紧紧的抱在怀里。嘴里想要说出一些可以减少他疼痛的话，哪怕仅仅只是安慰，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床上的如煜仿佛万箭穿心般。每一寸骨头都在被那些他吃下去的虫子一寸一寸的啃噬着。

“杀了我吧……好痛……真的好痛……”如煜哭着说，他现在只求一死。这样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崇将他抱在怀里，他的痛会放大百倍回到自己的身上。

嘴角慢慢渗出血，李崇把胳膊放到他嘴边，“这里的随便你怎么咬……求你了别再伤自己了……”

“啊！！！！”惨叫着，那股寒冷的感觉像冰柱一般扎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然后翻搅着。内脏想事错了位……

死死的咬着他的胳膊，突然牙齿碰撞的感觉，让如煜一阵恶心，吐出一块鲜红的滴着血的肉来，李崇的胳膊生生被咬下一块。如煜胃里一阵翻滚，吐出来的全是黑红的血……

李穗进来将呆愣的儿子拉了出去。“麟，留下。”

李崇傻傻的跌坐在门外，听着里面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接着呻吟变成了惨叫。袖子已经被血浸透……

“父皇，这里好痛啊……”李崇握着胸口……

“父皇明白。”

“我不能爱他，爱他只会让他受伤……能不能把放出去的感情收回来……他说要我杀死他，他怎么能说的出口……一定是痛到极致了……这胸口像是被让揪着，他真的痛，可是我比他痛一百倍……我若是没有爱上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父皇教教我该怎么办……”李崇像个孩子一样窝在角落里，像是要躲开房里传出的痛苦的声音。

李穗看着孩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这世上，哪有收得回来的感情，一旦付出只会越来越多……

李崇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脸经过一场痛苦变得惨白，即使睡着了，依然皱着眉。在梦里也会痛吗？李崇伸手拂过他的脸……这张脸已经让自己放不开了。

“你愿意留在朕的身边吗？”李崇对着没有意识的人说道，“朕想要你陪着朕……可是却不想看你受伤……朕的身边危机四伏，朕真的没有信心保护你了……朕居然会没了信心。如煜……你给朕些信心好不好……”

如煜醒来时，又看到了那张憔悴的脸勉强的笑着。

“想吃些什么……厨房里的厨子就等着你醒来给你做。”李崇开口道。

如煜摇摇头，“对不起……又因为我耽误了行程。”

“怎么会，朕……我本来就想在这逛逛，当做微服私访。本来想你身体好些了一起去街上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