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梦灭（生子 第二部）上——都月白

难为情的垂低头，伏下躲在珠帘后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脸。

“……弩赫将军府牧昭罗为太子侧妃，封号‘窈姬’！”

——什么？！神游就此断裂，如果说宣读牧阿苏为王妃令他既惊既喜的话那么牧昭罗成为侧室只能用平地炸雷来形容！

高兴的情绪霎然消亡余下满腹滔天怒火：昭罗不是好好在府里吗？怎么会当阿斗的侧妃？到底哪里出错了？

正欲挣脱开被人牵拉的手自行掀掉头冠将一切看个究竟，但牵他之人貌似预知他的动向更加牢牢抓住……

旭唯加重力道紧握牧阿苏的手，先放开牧昭罗，旭唯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缓缓伸去挑开一点牧阿苏的珠纱帘，接收正狠

瞪他的深邃黑瞳传出的愠怒——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昭罗会做侧妃？！”压低冷寒异常的嗓音，牧阿苏一字一顿问道。这个角度没人看得见牧阿苏的

模样，旭唯不带感情的笑了：“你认为呢？自然是皇上赐婚牧将军也应允的。”

“疯话！你有病吧！我老爹打死也不会把昭罗嫁给你做侧室！你搞了什么鬼？”狠厉起来的牧阿苏瞪向旭唯的眼睛即要

喷火，恨不得撕裂他吃掉！条件反射地紧捏住旭唯的手，渐渐加大的握力似乎要揉碎他的骨头！

牧阿苏一身武艺，尽全力的野蛮自是旭唯这等儒生难以忍受的；可旭唯咬紧牙骨硬没吭声，仿若在这时候出声鸣痛便等

于毁掉尊严！

“本殿会搞鬼？你都能嫁为何你妹妹不能？”冷眼瞟去，旭唯有意跟牧昭罗索要答案，“‘窈姬’快告诉你‘姐姐’你

是否自愿嫁给本殿做侧妃！”

僵硬了一下的人儿下刻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挡住脸部的珠纱亦跟随上下起伏。

“看见了吧！我的太子妃。”旭唯挑衅的笑看牧阿苏，“这还有皇上皇妃群臣宫人，他们都看着呢！牧将军也在，爱妃

你再厉害应该不至于想在大庭广众前闹场吧？”

成功骇住牧阿苏的旭唯重新执起牧昭罗的手，带着两个人又缓慢前进……

牧阿苏踏着步伐满心悔恨，想着与老爹最后的对话：后悔了自己活该。

虽然不明了昭罗嫁给太子的原因，但直觉源头在于自己，他没想到，没料到——

报应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的快！

第十九章：不眠

红烛萤冉，微弱又繁多的灯火点亮了整个富丽堂皇空旷广阔的殿阁。

坐在殿阁中央的大圆床上，牧阿苏扫视过这每处气流都充满了清冷和孤寂的陌生地。

打开的窗户吹拂进微风一阵，烛火的柔辉随风向偏移，那光映衬不到的内殿边角，幽暗不明；光影交错的落差就似难寻

出口的迷宫，困住了灵魂。

早就取下的珠纱冠被孤零零的丢在床角，获得开阔视野的牧阿苏身子往后方仰去，左右两只手掌按压在床铺上支撑着他

的上半身。

伥惘的观望上空由几十根圆柱相承拱起的梁顶：真是豪气。牧阿苏品评着不存在丁点价值的东西，正如同他的思想混乱

一片，唯有想些肤浅的人或事证明自己还清醒！

井然有序的步伐声由远及近，牧阿苏抿动下唇无奈的弯腰捡起弃于地面的头冠重新置于脑袋上……

一群宫女排成两队随殿阁的两边行进，来到坐在圆床的牧阿苏面前齐齐屈膝行礼——

“太子妃娘娘，奴婢奉命来伺候娘娘洗漱歇息。”

感觉这些女子正在靠拢自己，牧阿苏一下僵住了她们看不见的表情。挪挪坐的位置，捏尖音线：“我还不累，你们不必

在此伺候。”

“娘娘……”

“太子……人呢？”

“太子殿下今夜要在新妃窈姬的西苑就寝，不回鎏耀宫正阁。”

——“什么！！”一直等旭唯现身问明昭罗成为侧妃内幕的牧阿苏顿时冰凉了身体。一不小心忘记掩饰男性的声音，威

怒的虎吼瞬间吓坏了前来服侍的宫女，她们个个岁小娇柔，侍候过的姬嫔统统都是性格矜持细声细气说话的；像新太子

妃这种不注重形象讲话时而尖细时而粗声怒吼的主可真要她们开了眼界！绝对是刚册封便被冷落在正阁里的关系，气愤

难消。

就在她们揣测的同时牧阿苏愈加无法控制逐渐奔走的情绪，他双拳紧握弄响了关节，“那家伙，他居然到昭……窈姬那

里去了？！西苑？是窈姬要住的地方吗？”

“……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们都是居住在那里的。”带头的宫女战战兢兢的遣词用句，生怕又说什么刺激到这新婚之夜

就惨遭抛弃的新任太子妃以及未来皇后，然后无辜受迁怒。

很不巧，此女口中那个‘们’字直挺挺的插中牧阿苏的死穴。他似乎听牧德谈过旭唯后妃众多，都在西苑的话不正跟昭

罗大眼瞪小眼吗？“侧妃们？”牧阿苏感到呼吸不畅，“太子有几位侧妃？”

“回娘娘，西苑有封号的侧妃总共六位，其他还有些无名的佳人……这些佳人奴婢不是很清楚。”

“六位侧妃，那窈姬便是第七位呢！佳人……哼！很好！呵呵……”牧阿苏怒极反笑，他万万没料到妹妹昭罗会被安排

在豺狼虎豹的聚集所。女人哪！这么多要争风吃醋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昭罗会做太子的妃子？到底是为什么？！

牧阿苏的冰寒笑意让众宫女如坐针毡：“太……太子妃娘娘，夜深了要不要歇息？”

“我现在还不想休息！”

“……是。”小宫女们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的连声答应，音量晓得如同虫蝇鸣叫。

发出最后声咆哮牧阿苏赫然觉醒自己太过暴躁害这些个小姑娘胆颤心寒，惭愧感顷刻爬满了良心表面，再度逼尖的音线

跟方才粗鲁的相比显得做作：“我……不是有意凶你们的，别怕。”

可不论他现在怎么弥补都已难抚慰平缓她们受惊吓的幼小心防，新太子妃的恐怖虎吼从此会成为后宫侍女间最大的谈资

。

“哎！你们忙了一天，先下去吧！我自己弄就好。”催促宫女们快点出去，牧阿苏盘算着要去什么西苑找昭罗。极度痛

苦地紧闭眼睛，咽喉粗喘，心就跟被数只老鼠抓挠般难受！昭罗喜欢的是小池，她最终要嫁的也还是小池！那个该死的

阿斗！竟然要对最重要的小妹……他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宫女得到指示并没动作倒是互相默然对视，须臾——“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吩咐过今夜要陪伴娘娘，不得离开半步，

如果娘娘有何闪失便唯奴婢们是问。”

“什么！！”没隔多久第二句‘什么’脱口而出，威慑的狂嚎所能表达的是牧阿苏深恶痛绝的底线逆鳞，“那家伙打什

么鬼算盘！也不掂量自己，想看着我？没门！”

“娘娘请息怒！请早些歇息，明早太子就会来正阁了。”小宫女纷纷跪下，额头猛然间触地害怕的哀求。唯恐敢辱骂太

子的凶悍新妇气怒至极后做出迁怒的行为，就算是新婚之夜就被冷落丢弃的可怜妃子也依旧是皇上亲点册封的太子妃，

得罪她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但办事不力，太子恼火更非她们承受得起的！

“娘娘，请让奴婢服侍洗漱吧！”上半身基本趴伏在地下，她们连抬头也不敢，只能猫声恳求牧阿苏听从旭唯的指示别

去闹腾。

牧阿苏终究心软，他把珠纱帘挑开一条缝，神色悲哀地看着这群年纪比昭罗还小的宫女心悸惧怕的央求自己，她们稚嫩

白皙的肌肤紧贴在脏地上随着说话的抖动还摩擦碰撞出不小的响声，细小的灰尘会划破在皇宫里被视为生命的容貌吧！

牧阿苏长长呼出一口气，呼掉了他全部的愤然和力气：“你们别跪了，统统给我起来。”

“娘娘，奴婢不敢。”

“都叫你们起来了！再磨脸都要磨烂了！我马上洗漱好不好！”好不容易压下的激动心情刹那窜起老高的火苗，“你们

再不听我的我就马上闯到西苑去！”

这句话很有效，跪拜的宫女很快站起身来。

“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要单独洗。”牧阿苏很无奈。

“可是……这个，娘娘……”小宫女又要解释。

“行了，我一个人洗，你们在外面围一圈守着好吧？”他要疯了。

“……”宫女抿过嘴唇，怏怏道：“是，娘娘。”

＊＊＊＊＊＊

宽大的澡间内造有一个巨大的浴池，抚捧起清澈的热泉水牧阿苏迷茫彷徨了。

从此开始，昭罗就是太子的侧妃，由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成妇人，再不能跟她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产生这怪异的变故？欲哭无泪，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万万不该的错事？

他明明只是想单纯地帮助旭唯改变庸质做些令国家进步的政绩，他不想旭唯被人说成无用的阿斗，亡国的未来君主！

但……

乱了！一切都乱了！

疯了！一定是他疯了！

突然间他好盼望见到梦中那名叫‘夕’的神秘男子，他觉得对方大概能告诉他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可，不行了！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十章：‘妃’斗

“恭迎太子殿下！”

辰时。在正阁守了一宿没闭过眼的众宫女见旭唯到来纷纷行礼问安，由于整夜没休息很是疲劳，语气夹带几丝惶恐。

“你们上午都去休息吧！不用来侍候。”褒奖她们的尽心职守未使殿阁里面的人出来捣闹，太子大人开例让她们休息，

“别人问起就说本殿的旨意。”

“是。”欣喜若狂的女孩们赶忙领命，统统迅速退下去补眠……

步入内阁，旭唯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圆床上单脚踩踏上丝被的红衣人！

牧阿苏的手关节杵在直立的膝盖上，手里摇晃着几取几戴过的新娘冠，嘴里哼着节奏轻快的民间小调，本来专注头冠的

双瞳在旭唯渐渐的接近下偏斜去紧盯着他。

“太子殿下让我等得好苦呀！”翘起一边嘴角，牧阿苏一副跟平时般嬉笑调侃的德行。放下踩在床上的脚，站起慢慢朝

旭唯走过来……

冷冷打量着和想象中态度截然迥异的牧阿苏，旭唯很不屑：“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那太子殿下认为我该如何是好？”牧阿苏玩味而愉悦的询问，整理并撩开了额前凌乱的发丝全然把眼边的疤痕坦露在

对方眼前。。

“你既已贵为太子妃就应该懂得何为尊卑，下次记住要自称‘臣妾’。”看到牧阿苏脸上的疤痕旭唯总止不住内心的厌

恶。

“哦……”音尾上扬，“殿下既然知道‘臣妾’才是你册封的王妃，那你昨夜又去了哪里忍心让‘臣妾’独守空阁？！

”

——“啊啊！！”

几乎在牧阿苏‘空阁’两字出口的同时太子旭唯也一并痛叫出声！

迅猛地将旭唯的手臂扳撇过按在他自己的后背上，关节扭得接连几下‘咔咔’声；用劲一大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上使整个

人猛然重重跪地，发出闷响！若非手臂被牧阿苏紧按住，这位太子殿下已经全身摔趴在地上！

“殿下很痛啊？”体贴的关切话语好似真有关心旭唯的不适，可按压的强度却持续加深，紧接着一阵推挤关节的响声…

…

“——呀啊！！！！”旭唯痛出一身冷汗，顾不得身份形象的再次大叫。

“‘臣妾’服侍得不周到吗？殿下何以嚎叫得这么难听？”边说边拿脚凶狠的在对方小腿肚上踏磨旋转，现在的牧阿苏

整个人的样子扭曲只能用‘恶鬼’来描绘！

旭唯双手捏握成拳头，硬生生煞下即将三度冲口而出的痛喊。他怒不可遏的转头仰望行凶的人——“牧阿苏！你想谋害

本殿？我命令你赶快松开！”

“谋害你？像你这种阿斗也有被人谋害的资格？未免太恶心我了！”牧阿苏简直想先杀了他再自杀向昭罗谢罪，“告诉

我！你怎么强娶她的？”

“哼！你妹妹自愿嫁给我，你不去问她反而跟本殿兴师问罪！”

“你……”咬紧牙骨，打算继续动粗——

轻盈的步伐声渐渐接近正阁，有些什么人来了！

把被自己虐待的人从地下抓扯起来，牧阿苏只身前往圆床，‘呲啦’一下自帷幔撕了块纱，将它围戴在脸上露出双眼…

…

——“臣妾向殿下与正妃姐姐请安！”

几道柔润沁甜的嗓音同时响起，让刚戴好自制面纱的牧阿苏小小的怔了会儿。

故作自然的回过身，他见到六个身着妃嫔锦衣且年轻貌美的女子齐齐端正的站在殿阁中央，统统气质温淑。就模样而言

，牧阿苏感觉有丝微妙的相似……

“你们怎么来呢？”问话的是旭唯，他早已整理好遭牧阿苏暴力弄乱的衣服，漠然的看着这群侧妃。

“今日是正妃姐姐册封后的第一天，按礼数我们应当来跟姐姐请问。”答话的女子是颜文姬，乃六名侧妃中最有大家风

范的一个，稍嫌低沉不够娇嗲的音线听起来别有一种触人心弦之感。

“是啊！本来我们准备请新封的窈姬妹妹一块来，不过想到她需要休息只得作罢。”

“没错，第一次受恩宠临幸，初承雨露是要休养歇息一番。”

尔后对话的这两个妃子分别是桃姬和怜姬，语句间虽然关心新侧妃的身体，可仔细品味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的妒忌。

“行了，你们不说来给正妃姐姐请安嘛！居然聊起天来了！”毫不客气打断别人谈话的是虹姬，这名妃子拥有的倾城美

貌正如妲己褒姒再世，但性格就……“正妃姐姐，一大早的怎么还蒙块面纱啊？”陡变刻薄的音调跟刚才向阿斗请问时

完全两样。

牧阿苏笑笑，说：“我以前的外号妹妹们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呀！正妃姐姐的个头好高声音好粗哦！怪像男人的。咦？姐姐还有什么外号吗？”假装无知的虹姬不疾不徐的想慢慢

刺伤牧阿苏。

“真的？”牧阿苏笑意扩大，“我讲话是像男人，但你居然没听过我的外号，我可是姑臧城名气响当当的无盐丑女，戴

面纱就是怕吓着你们；我好开心，开始还以为后宫女人闲着无聊喜欢嚼舌根，可我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像妹妹你这么

贤淑的人怎么可能是长舌妇呢！”

当即，虹姬漂亮的脸白成一片，她恼火瞪向牧阿苏，嘴里开始造次：“姐姐，妹妹我也没料到你丑人不作怪，还大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