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漠七殇.笑川辞 下——佾湉

真相，比自己预料的离奇残忍了千百倍！！

顾栖觞绝望中，却也夹带着一丝安慰，因为司马箜篌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他也不曾料到，冷陌含的儿子，并不是

自己，而是，洛笑川！！

洛笑川与自己是同母异父，自己身上的图案不过是生母为了能辨认和保护自己才烙印下的，所以从一开始司马箜篌就弄

错了，他应该追杀的人不是顾栖觞，应该是洛笑川！

只不过，就这样将错就错罢。

这样，才能保护的了洛笑川，而且，顾柒殇也从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洛笑。

冷陌含是洛笑川的支撑，而此时若是告诉他他一直敬爱的父亲才是要杀自己的人？那，他所做的这一切，他的报仇，又

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沉重的打击，又如何承受的起？

心中下定决心，顾栖觞站直，抬起头，不在逃避一切。

“我只问一句，师父今日是要放我，还是要留我性命？”顾栖觞声音凄冷问道。

司马箜篌逃避般的转过头去：“栖觞，不要怪我。”

话毕，扬起左手。

院子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已经昭示了埋伏的人不下数十。

顾栖觞心中明白，这，又将是一夜血光。

第二十六回：断泓化舞莫争锋 剑寒直下十九城

此夜，血战。

但是，众人都有同样的默契，战，也要离开祠堂所在地。

此，是对死者的尊重。

顾栖觞知道，一旦踏出这个院子，就没有了回头之路，就只能拼死才能杀出血路离开。

而且，这一次不是上次与越轻舷一起的情况，这些是真正的相府人马，这些人，不会手下留情。

顾栖觞低身，最后对司马箜篌行了一个大礼。

无论如何，司马箜篌对自己都有二十二年的养育之恩，无论如何，司马箜篌对自己的知己，问心无愧。

顾栖觞至此也没有恨司马箜篌，因为他能够了解身在相位的艰难。

司马箜篌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喜好，因为他更需要的是站在天下的立场之上。

“师父，栖觞一旦出了此门，此生应无再见机会，师父保重。”

顾栖觞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离开的同时，顾栖觞也迅速从袖中掏出一粒丹丸入口。这丹丸也是苏墨銮赠与的，效果既是短时间能大力提升内力，他

知道此时他不使出全力，根本不可能离开。

顾栖觞走的时候双耳就一直仔细听着门外声响，心底用自己以往的经验计算着门外可能的布局。

如果料得不错，对着祠堂重地，箭应是不敢使用，所以近身围杀可能更大。

果然，出门，便是一波波的人围攻上来。

顾栖觞这番已经感觉空虚的丹田涌现出远远不断的气息，自然知道药丸应是起了作用，心中安心大半，不慌不忙的应对

起来。

如果顾栖觞真的没有充足内力，也许真的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此时的顾栖觞与六年前的巅峰状态毫无差距。

面对绝杀，顾栖觞不直面迎击，而是能躲则躲，能闪则闪，一身轻功越过围杀，以此保存体力。然无论怎么走，顾栖觞

都保持着与祠堂正面一致的位置，就是防止那威力能及百米开外的弩机。

相府的机关复杂繁复，但是顾栖觞并不是半分也不了解，甚至还曾参与设计，而且，就顾栖觞这片刻的打斗，就已经看

出整个别府机关并未有太大的改动。

如果是这样，想要逃出去则更是不难。

一切如顾栖觞所料，很快他便越过高墙离去。

只不过未走几步，却停住。

眼前，站了一位相识数年的故人。

顾栖觞意味深长道：“卢少瑭，是你。”

等在墙外的，竟真的是路上唐，曾经的凭剑楼副楼主，曾经顾栖觞除了苏墨銮最信任的人，也是造成六年前一切的直接

经手人。

卢少瑭颔首，扬声道：“楼主，正是属下。”

顾栖觞语气淡然道：“这一句楼主，是讽刺我么？”

卢少瑭摇头：“楼主，属下与楼主同属于司马相府人马，六年前的事情也确实是在下做的，但是，平心而论，属下也是

六年前才知道楼主也是相府的人，而之前的那些年，属下确实一心一意跟随楼主，也被楼主的才华折服。”

顾栖觞静立不动，一身凛然：“卢少瑭，你不必解释，立场不同，我没有怪你。”

“那么，既然楼主已经知道真相，还请楼主为了天下，不要为难属下。”卢少瑭犹豫许久，终是吐出一句。

顾栖觞听罢，终是忍不住一个踉跄，仰天长笑。

笑声中的复杂辛酸，无处可解。

“卢少瑭……是，是！！你们都有苦衷，你们都是为了天下，我知道，我顾栖觞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话音苍凉

而绝望：“有人问过我的苦衷么？我为这一切掩盖了二十八载，到了最后却还是要我死，我顾栖觞不是怕死，只是不想

这么逆来顺受被人安排，而且，这里也不是我停下的地方！”

二十八年的隐瞒烟消云散，残忍后却也是清朗，顾栖觞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多了无数可以的选择。

“卢少瑭，拔剑吧。”顾栖觞抬手：“上次交手，已经十年，不知十年后，会不会有变化。”

卢少瑭长叹一声，终究知道此时难免，便道：“十年之前，我慕名挑战楼主，三十招完败于断泓剑法下，自此跟随楼主

多年。今日，抛却一切不论，属下也确实希望在与楼主重新较量一番，看能否破除断泓剑法。”

顾栖觞扬眉：“我手中无剑，恐不能遂你的意。”

卢少瑭并不意外，扬手抛出一把长剑。

顾栖觞伸手接住，才发现此剑正是江湖上同样有名的名剑——雨泠。

“雨泠剑虽然不及凛血，却也是把好剑，就请楼主将就一用。”卢少瑭诚恳道

顾栖觞缓缓道：“无妨，雨泠也罢。”

断泓剑法，是顾栖觞的成名剑法，也是顾栖觞在司马箜篌的亲传之下自己融会贯通后自创的剑法。

当年此剑法连败武林数十名好手，此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断泓剑法，精髓便在两字，速和利。

顾栖觞虽然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但是也有先天不足——气力稍欠。

所以，顾栖觞一直用极快的速度和凌厉的剑气来弥补。而踏雪寻梅身法的极致轻功和凛血剑寒意凛然的凌厉剑气与断泓

剑法配合则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现在凛血剑不在，加之自己左手本就弱于右手，自然不能与以往相比。

好在，这些年间虽然剑法未曾精精进，但是轻功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剑华漫天，一时间飞沙走石，剑气扫过之处，一片狼藉。

顾栖觞本就不占优势，但也不至于有多少劣势，然这番打斗越是纠缠，就越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手中剑法并不如之前灵活，甚至还不如没吃丹药前！！！

这是如何？

顾栖觞心中思量，双剑一时相交，擦出一道剑花。

这一道剑花，也擦亮了顾栖觞的内心，他突然灵光一闪，心中霎时明了。

是雨泠剑！

原来，这把雨泠剑不仅仅是不能帮助自己，反而会有碍于断泓剑法的发挥！

雨泠剑比凛血沉重很多，本就用起来不算灵活，而且属性不为利，反而偏柔，不仅不会锦上添花，那股延缓的阴柔之气

反而与断泓剑法的威力相冲。

卢少瑭的有心已经十分明确了。

顾栖觞心中明了，却不动声色，假意先退，正想如何应对，耳边突然传来妩媚一声：“七殇公子，接着！”

顾栖觞转头，正看到一把剑向自己抛来。

剑在半空已经出鞘，刺目寒光凛冽四周。

竟然是凛血剑！！

顾栖觞伸手抓住剑柄，又听那女子笑道：“七殇公子可收好了，这可是我们尊主的一份大礼，七殇公子可要记得。”

那女子身如鬼魅，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

顾栖觞自然知道那女子口中的尊主是谁——越轻舷！

虽然越轻舷对自己的恨意是真，不过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越轻舷必然已经与洛笑川合谋，所以，才会暂且放过自己

。

不过，现在毋需多想，只要离开便可！

而且，现在，怕是天王老子也难以阻挡他的道路！

顾栖觞紧紧握住凛血剑，对着卢少瑭浅浅一笑：“卢少瑭，现在，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这一次比剑的结果，与十年前

无异！”手臂一抬，寒光映亮双目：“其实，断泓剑法虽然成名已久，但是众人一直看不出凛血剑在这套剑法中有什么

出彩之处，除了天下山庄那一回。所以，大部分人见到的断泓剑法，都不是完整的断泓剑法，今日，你可要看好！！”

卢少瑭听到这话，剑未相交，心已经凉了半截，而当顾栖觞完整的施展断泓剑法时，他几乎忘了要抵挡。

势断劲不断，劲断意不断。形断意连，势断气连。

一套剑法不仅凌厉，而且气势恢宏，潇洒万分。

而且，这剑法在顾栖觞的手下更添一分狂傲嗜血之气，极致的轻功和娴熟的手上动作让卢少瑭根本连看清的机会都没有

，剑就已经到了胸前。

卢少瑭自知自己武艺不算精湛，但在江湖上也不算太弱，而且曾在断泓剑法下撑到三十招也算是不易，本以为顾栖觞也

不过如此，可现在才明白顾栖觞掩盖了多少实力。

也许失去了大半内力废了一只手没了凛血的顾栖觞确实只能算个一般高手，但是一旦拿回凛血，事情便是天差地别！

卢少瑭的震惊不过短短一瞬，却眼看就要亡在剑下，还以为此番必死无疑之时，却被人中途勉力拦截，剑稍微偏了几分

入身，偏离了要害。

然即便是躲过了要害之处，却也算不上是轻伤，这般至少一段时间内不能动武。

卢少瑭正诧异何人来救，抬眼，看到正是越轻舷。

越轻舷软剑在手，悄然化解危机，高声道：“卢兄先歇着，我来。”

说着，软件一舞，冲着顾栖觞便来。

顾栖觞看到越轻舷到来，心中就大体有了数。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什么是真相，他自然知道越轻舷追杀自己是假，放顾自己离开顺便落个忠名才是真。

其实，原本顾栖觞想要告诉司马箜篌越轻舷的事情，然一想到越轻舷与洛笑川现在的关系，终究是咬牙未说。

越轻舷暴露，必然会拉着洛笑川作陪！

无论与洛笑川走到什么地步，他终究是如此在乎洛笑川的生死。

所以，这也是他必须要走下去的理由。

顾栖觞不问洛笑川是不是真的会带来血雨腥风，只是，他不希望洛笑川死！

顾栖觞与越轻舷一个眼神交流，就已经了然于心。

两人不着痕迹的将战阵慢慢偏离卢少瑭的视线，手上依旧凌厉不减，越轻舷也故意受了几处伤作为掩护，然缠斗中，两

人实则暗地交换情报。

“顾栖觞，刺我一剑，快点离开，苏墨銮找上谷川堂，洛笑川就在那里，快去救援！”

“只是苏墨銮？怎么会这么快？”

“也可能有相府少部分人，我暂时不清楚，别忘了现在苏墨銮用的是相府的情报网，不会差与谷川堂，洛笑川最近势力

分散，苏墨銮就是冲堂主去的，你去晚了洛笑川身份就会暴露。”

“地点？”

“十九城，快走！！”

顾栖觞知道这种情况下越轻舷不会撒谎，毕竟洛笑川现在是他最大的助力，洛笑川死了他更不可能有胜算，于是当机立

断，冲着越轻舷背部就是一剑。

这一剑看似伤口很深，实则并未伤及要害，顾殇又是一掌击中越轻舷胸口，继而转身离开。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顾栖觞抢了一匹马，负着凛血，星夜离去。

十九城，并不算太远，如果可能，三日应当可以到达。

顾栖觞握着缰绳的手冰凉似霜。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洛笑川！！！

如果被苏墨銮看去洛笑川的真颜，那恐怕洛笑川真正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一想到洛笑川将要面对与自己同样的追杀，心中就止不住的发寒。

“洛笑川”顾栖觞低声道：“你给我的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我，不准你死！”

第二十七回：笔走危局透书笺 一任风骨经史镌

江湖鬼笔，正是洛笑川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但是，不甚敏感的身份多的是，洛笑川自然不是无缘无

故选定这么一个。

因为，洛笑川本人确实也很喜欢记叙江湖之事，这一层的身份不得不说迎合了他本身的爱好。

然，自从探寻到了顾栖觞的踪迹开始，洛笑川已经很久未曾动笔，而现在，正好有了个绝好的时机。

陋室出真章，而洛笑川现在身处的地方，比陋室还要简陋危险百倍。

此时，桌案只余孤灯一盏，纸笔凌乱一地，人，则奋笔疾书。

墙壁上箭痕累累，有的箭死死的嵌入墙壁缝隙，门外，零散着倒着已经身亡的下人，血流一地，已经干涸成黑色。

七日，退了无数次的进攻，才会落得这番的斑驳，而这一切，自然与墙外苏墨銮与相府守着的人马有关。

正如所想，谷川堂的高调惊现必然引发了司马相与苏墨銮的怀疑，所以，洛笑川已经下令除了主干机构，其他小分支最

近停业，暂不接受委托。

只不过，相府的情报网果然不可小觑，洛笑川前脚刚到十九城，十九城里所属自己的情报交流地换烟赌场就出了事，好

在，洛笑川一贯谨慎，从不住在司管情报聚集交换处，而是隐匿在更不起眼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换烟赌场突然被袭击，损失十分惨重，这番情况下让刚当上堂主的露十娘乱了手脚，匆忙间向洛笑川禀告，

却不想禀告人前脚进了洛笑川的处所，后脚苏墨銮就带着人围了上来。

苏墨銮虽然武功全失，但，即便没有任何武功，也并不影响他布局指挥一切，毕竟，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计划完全可以

将强大自己百倍的人打败，更何况，有了相府情报网，苏墨銮如虎添翼。

只是，洛笑川在十九城的处所虽然不过一座普通的庙宇，且据探查其身边人手带的也不多，但，这些人却个个是身经百

战忠心耿耿，而且，洛笑川本人也精于机关布阵。

苏墨銮的优势是人马众多，但是也多不到一群人上去就能把寺庙踏平的地步，更何况苏墨銮一向以爱护手下闻名，没有

完全把握，他并不希望任何人做无谓的冒险。

于是，整整七天，苏墨銮没有让人踏入一步，不过用各种兵器轮番进攻，当然，他也不会放任何人进入或离开。

洛笑川自从七日前出事，大体看了看情势，竟也不急，就这么呆在寺庙里什么也不做，只是每日书写。

然，洛笑川的不动作并不代表自己会一直僵持，他人心中都明白，七日已经接近了极限，因为，寺庙的食物必然快要不

够了。

洛笑川知道今日必须要做个了断。否则再拖下去，万一等不到要等的人，岂不是连冲都冲不出去？

“栖觞，你真是不打算来，真的不肯回头么……”洛笑川低沉的呢喃着。

洛笑川确实是在等顾栖觞。

虽然洛笑川从被围困开始到现在一直淡然自若，但是这不代表他心中无所忧虑。

苏墨銮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对手，而且，他若是暴露了江湖鬼笔是谷川堂堂主的身份，那么，估计自己隐藏的那些真相也

就离被发现不远了。

他不怀疑司马相府的实力，就与不怀疑自己的实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