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冥之夜 上——尉迟善弥

“自己看。”墨彦让出了身后的路，天与地的交界处已经露出了一丝白线，黎明即将来临。

“不可能，这么短的几步路，不会跑了这么久都没有跑出去才对。”叶暮奇怪地靠在树上，右手还握着墨彦的凝冰刃。

墨彦伸手凭空一抓，叶暮便感觉手上的凝冰刃开始颤抖，刚开始还用力抓住刀柄到最后也只好放弃了。墨彦将凝冰刃收入刀鞘，转身就往红叶林的深处走。以叶暮的速度就算是走着应该也能回到山道上，可竟然连接近山道都还差的远，到底是什么人在此阻碍。

怎么又往回走，跑了这么远不白费了。叶暮无奈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摘下嘴角还贴着的已经破烂不堪的创口贴沾到了树上。

看着叶暮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墨彦的情景，斩枫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那个甫维竟然可以停止时间让这两个人空间转移，看来真不是个善茬。“这两个人一起在深山里生活一天，这回又有的看了。”斩枫足尖轻点，将随风飘过的一根银发抓在了手里，放在鼻翼间吸了吸气，随着加快了脚步。“相同方向么？”

“黎明之后真的走不出去么？”叶暮实在有些走不动了，天一亮浑身就觉得乏力。据自己分析，明明像这类邪物都应该只在夜间出没，天色大亮之后应该更容易走出这迷阵才对。

墨彦不想回答叶暮的问题，只是安静地往山洞的方向走着。太阳虽然已经升起，却被重重的魔元素所包围，这让墨彦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这叶暮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孩子，木冥不同于其他魔物，本身它就是提供邪冥界魔元素的植物，而导致人类产生幻觉的也正是这种魔元素造成的，木冥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吸纳自己所需的暗元素再转化成魔元素释放而出，当然刚吸纳完后释放的魔元素才是最浓郁的。”斩枫超过了叶暮和墨彦两人，顺手摘了片红叶，隐藏在了树干的后面，一直追寻甫维异常的灵魄到此，可灵魄能量却突然中断了。

叶暮走过斩枫所藏匿的树干，微微皱了下眉头，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冲着洞穴跑了进去。“睡了，安。”上牙碰下牙都觉得疲惫，知道墨彦根本不会理会自己还是强忍着睡意吐出了三个字。

墨彦看了一眼已经倒在一块大石头上熟睡的叶暮，不禁走了过去。跟尸体睡在一起都没有任何顾虑的人，这叶暮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行事也比一边的愚蠢人类要怪异，而且握着凝冰刃那么久手上竟然连一丝冻伤都没有，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你很想接近他么？”一个声音从洞穴的深处响起。

墨彦瞬间将凝冰刃抽出，弓起了身子，失去了感知能力让他不能察觉到灵魄的存在，但单凭这声音能够判断声音的来源就已经足够了。

“别那么激动，你原来愿意相信这个人都不愿意来找我么？”阴影处传来了阵阵轻微的脚步声，直到距离墨彦十步的位置，洞外的光亮才照射出声音主人半长的银发。

墨彦也不过多废话，虽然身处之处被魔元素所包围身体有些不适，但墨彦从不会为了这种理由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用最快的速度将凝冰刃架到了甫维的颈动脉上。

“怎么？比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更想要杀了我么？”甫维散落的发丝伴随着冰晶飘落，面带可惜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银发。“你确定要杀一个可以为你预测邪冥行动的人么？”

“你不是人类。”墨彦斩钉截铁的说道，人类无法抑制凝冰刃的刀刃，无法抗拒被其冰冻，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能够同时抵挡这两种攻击，这完全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那谁是？他么？”甫维指了指躺在一旁睡觉的叶暮，右手的权杖弹开了墨彦握刀的手。

墨彦没有丝毫的动摇，被推开的手反方向再次袭向甫维。自己不管叶暮是不是人类，只要不影响自己杀掉邪冥，管他有什么怪异的能力那都不关自己的事。而眼前这个人明显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沁鳞和木冥出现都有他在场，既然有妨碍自己杀掉邪冥的可能性他就必须要死。

“难道你不觉得在外边偷听的人更可能妨碍到你么？”甫维还是不紧不慢地问着杀气腾腾的墨彦，一早就察觉到跟在自己身后而来的斩枫。

墨彦又怎会轻信甫维的话，刀刀紧逼甫维的要害却都被躲了开去。

“别白费力气，既然给你当个免费的劳动力你不要的话，那我就不在这给你当靶子了。”说罢，甫维直接消失在了墨彦的眼前。

“好小子，这招还真是方便得很。”看来空间移动对于他来说确是易如反掌，斩枫都想在外面叫好，本以为甫维是个不爱说话的冰坨子，没想到逗弄墨彦到是有一手儿，这样一直高高在上的墨彦心灵肯定要受创伤了。

天将大亮，斩枫打了个哈欠，对于一直静坐在山洞口出的墨彦失去了兴趣，索性回了邪冥界的家中。舒适的摇椅同样是以木冥作为原料制作，木冥摇椅散发出来的清香让斩枫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刚要小憩一会儿，却突然又条件反射般摆出了防范的姿态。“我要说多少次，您才能不擅闯民宅？”

苍澈双手抱肩，靠在门边上注视着斩枫。“民宅？你如果勤快一些我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您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嘛非要我出主意。”斩枫对此一直觉得奇怪，若是苍澈愿意明明一个人就能毁掉整个人界，可他就偏不自己动手，一回来就只是坐在邪冥正殿料理着一些琐事。

“我累了，自己答应的事提前做好准备。”苍澈离开了斩枫的屋子，转身的动作带起了略长的衣摆，再次开启了通往人间的另一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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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暮他俩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还没来上课？”肖潇看了看表，下午的课已经都要结束了，难道叶暮昨天都没有回来么？

“啊哈～～”杜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明显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不知道，可能回家了也不一定，别担心，他天天晚上都不回来，没准儿这时间都已经在宿舍做上梦了。”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林松也有些担心，昨天那红叶林里的尖叫声肯定不会是自己幻听。

“哎呦～～打打，真腻歪。”杜凡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只好拨通了叶暮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文茜也凑了过来，现在想想昨儿叶暮的样子就有点儿古怪，没跟我们一起回来，真的是一人又去了山上？

“再等等吧，明天再不回来咱们就报警。”林松想着办法，可要说真是几个人去香灵山找叶暮，他是打死也不肯。

“应该没事儿吧？看昨儿叶暮那样子挺靠谱的。”杨阳也来插了一嘴，然后几个人就又趴回自己的桌子上，干等着下课，心里也都是七上八下的。

待老师宣布下课的一瞬间，几个人再次凑到了一起。“林松，你说昨儿叶暮不让碰那树是不是因为那树有古怪？”杜凡想起昨天叶暮明确叮嘱不让碰那棵树，而且还说过什么香味之类的，联系起来能够怀疑的也就只有那颗林松说突然冒出来的粗壮血树。

被杜凡这么一问，林松也忆起在红叶林中叶暮将自己兜里的树皮扔掉一事，难道真的是因为那棵树？“可既然那树有这样的力量，把这树皮给我的同学为什么没事儿？”

“谁给你的？哪儿的同学？”杨阳顺着林松的话往下问，也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同学就是同学呗，那人以前老受欺负，前两天突然看见他他就把这个树皮给我了。”林松有些后悔收下树皮的事，毕竟跟那个同学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

“叫什么？要不问问他有没有碰到什么怪事？”杨阳开始觉得几个人有些可笑，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鬼呀怪呀的就真能让自己碰见，没准叶暮不过是玩儿疯了忘了时间。

“说了你也不认识，偏问那么清楚干嘛。告诉你他叫张恒你能查到什么？”林松不想再回忆起那个四眼田鸡，摆了摆手推开椅子站起了身。“也许明天叶暮就回来了，散了吧，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14.出山

墨彦闭目坐在离叶暮不远的石头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偶尔睁开眼睛环顾着四周的情况，没再出现任何异常。

叶暮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墨彦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起身，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正在闭目养神的墨彦。好不容易踮着脚尖靠近了墨彦，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就势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

墨彦冰冷的眸子里映出叶暮的堆笑的脸，又再次闭上了双目。

叶暮无趣地在墨彦眼前摆了摆手，知道他无意与自己说话只好作罢，一个人走出了洞穴呼吸着洞外的新鲜空气，洞内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血腥味浓郁，要不是墨彦将几具尸体都冰封了起来估计现在还要掺杂着腐臭味在里面了。

“你们快过来看～～”远处传来了女生的声音，叶暮立刻竖起了耳朵。

“谁在那儿？！”叶暮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像有人的样子，本想出来尿个尿都被直接憋了回去，索性提好了裤子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找了过去。怎么会没有人，难道还要更远一些么？叶暮左看右看都没见有人的样子，红叶林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这边的红叶比从山道上看着好看多了，真想在这野营几天。”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树林间回荡。

叶暮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好，原地转了一圈最终锁定了一个方向，相较之下叶暮所走的方向红叶都比其他地方要红而且更加饱满润泽，既然那女生说红叶好看那就应该是这个方向才对。

叶暮越是往这个方向走，就越能闻到一种让人想要呕吐的味道，停下脚步看着四周的落叶，全部都是火红一片，有着落叶不该有的活力与色彩。叶暮蹲下身捡起一片红叶放在鼻尖前面的位置闻了闻，顿时从胃里开始反酸水。“这味道真够恶心的。”

“尸体都是这个味道。”墨彦的声音在叶暮身后突然想起，用手轻轻拨开叶暮脚前的落叶，有什么东西从中露了出来。

“什么东西？”叶暮放低身子，整个脸都快贴到了地上，但那东西有一半被埋在了土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心。”墨彦俯瞰着露出一半的物体，手掌停留在它的正上方，凉气形成了白雾在墨彦手的周围升腾着。

“咱们在这野营估计是不太可能，要不把张恒一个人绑在这里怎么样？哈哈……”女生的声音又一次想起，旁边还伴随着几个人的笑骂声。

几个人笑闹的声音突然终止，再看墨彦的手掌已经附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而被埋在土里的那个东西也已经被透亮的冰晶冰封了起来。

“这是人类的心脏？”叶暮不可思议地把整个物体从土里挖了出来，拿在手上还有一种它在跳动的感觉。

“是。”墨彦简短地回答。

叶暮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把那颗心脏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找块石头坐了下来，用手拄着脸，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已经走了不少的路，上眼皮下眼皮又要开始打架。“刚才说话的是谁？会不会又有人走失了？”白天叶暮的声音都变得缺少了活力。

“只是记忆。”墨彦轻轻一跃，停在了附近的树枝上摘下了一片红叶拿在手中把玩。“入夜之前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是～～”叶暮拉长音回答道，什么不要离开你的身边，我又不会上树。“你下来，我想找个地方眯会儿。”

墨彦将红叶放到衬衫的兜儿里，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叶暮的旁边。“来这边。”刚才找叶暮的途中，墨彦发现溪流的源头有一处高地，山石林立，水也比较清亮，若是休息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叶暮没心情欣赏什么风景，小桥流水人家的都跟自己没关系，白天就让人想要睡觉，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地方空气不错应该可以一觉睡上很久。随便找了块地方，双手抱肩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朦胧的月色映照在溪水里，随着水流晃动着。

“睡醒了？那走吧。”墨彦瞥了一眼正在伸懒腰的叶暮，站起了身沿着溪流一直走。不过一会儿功夫，天上已经乌云密布，本来就漆黑一片的树林里再没有一点儿光亮。

“最近雨真多。”叶暮皱眉看向自己的手，这样的环境下都有些看不清楚，再加上刚睡醒，视觉也需要适应一阵，现在的自己完全就跟瞎子没两样。“墨彦，你怎么看得见路？”

墨彦没有回答，转过身抓起不知道在朝哪个方向说话的叶暮的手，继续往前走。

叶暮刚开始觉得太过突然还躲了一下，可后来也只有任由墨彦这么抓着自己，虽然看不清路，但是这样至少不会和墨彦走散。磕磕绊绊走了一会儿，叶暮稍微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才向墨彦表示可以放手了，仔细分辨着墨彦黑乎乎的背影跟在后面。“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走就是了，雨夜的黑暗已经足够让木冥去吸纳所需物质，这阵子的魔元素释放量也要比白天的时候小，这么走的话，马上就可以回到山道上了。”墨彦正说着的时候，叶暮已经可以看到山道的边缘，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

两个人回了山道，雨倾泻而下，等到上到山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墨彦面对着粗壮的木冥树将凝冰刃插入了树身，但并没有血色的液体流出，叶暮奇怪地抠下了木冥树皮看着树的内部竟然已经被冰封住。“这样就可以了？”

“恩，再过几个小时，吸收不到黑暗木冥就会从内部枯萎。”墨彦淡淡地说道，将凝冰刃收入刀鞘，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沿着脸颊流下，这让叶暮想起那双握住自己双手的冰冷的手掌，以及跟墨竺一样瘦弱的肩膀，不禁想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不过想来自己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就只好作罢了。

出了香灵山，两人各走各的路，与其说是各走各的，不如说墨彦把叶暮一个人扔在了路边上，自己闪身消失在了夜空中。

叶暮的衣服整个都贴在了身上，雨还是下个不停，这种天气这个时间想打车是绝对不可能了，走回去又太远，正在踌躇之际发现路边竟然还有个小饭馆没有关门，于是跑了几步推门走了进去。

小饭馆里面的摆设极为一般，没什么特色，人却不少。按说这么晚了谁会大夜里跑出来到这扯闲篇，可这就是坐着一屋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笑，像是在聊着什么有意思的话题。叶暮一进去就被几个人围住，一会儿这个给他拿来毛巾那个又给他倒杯热水，热情的不得了。

叶暮到是欣然接受了这些人的好意，用毛巾把头上的雨水擦干，在一边找了个位置站在那里，虽然很想坐下，不过连内裤都湿透了，坐下了比站着估计还要难受，只好就干站在那里。

“怎么不坐下？”坐在叶暮前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回身看了看叶暮，赶忙拿了把椅子过来示意叶暮坐下。

“不用了，我想站会儿。”叶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嘿！裤子都湿透了吧？这么晚在外面乱晃可不好。”围着围裙的老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条沙滩裤递给叶暮。“先换上吧。”

“谢谢。”这店里怎么还会有红色的沙滩裤？难道她家就住里屋？那厨房在哪儿？叶暮接过沙滩裤看了看，所在前台后面换了裤子，把内裤往垃圾桶里一仍，裤子放在一旁的电扇上吹着。“您这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