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并不急于动手,只是将大掌轻轻搁在男孩两瓣微肿的屁股上——这是无形的心理压迫,任谁到这地步都免不了心慌意乱,尤其男孩细嫩的臀瓣看起来是那样无辜可怜,红肿得仿佛不能再忍受更多。但艾德森仍旧是静默着,似乎对于屁股上即将到来的痛楚无知无觉。两瓣小屁股安静得仿佛是在等待按摩而不是接受惩罚。
帕维尔自然明白这是一种另类的反抗,也猜到了男孩心中的委屈。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拍男孩表面顺从其实抗拒的身体,然后极其突然地扬起手给了男孩左右两下重重的巴掌,喝问道:“还觉得自己没错?赌什么气呢?”
膝上的男孩被打得一颤。神经可不管他委不委屈,只是尽责地将疼痛传进大脑。他咬了下唇,随即感到男人的手又放到他已经新肿了两个巴掌印的臀瓣上。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别……”话音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帕维尔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他郑重地把男孩抱起来,让他屁股悬空地坐在自己腿上,四目相对地、认真地看他:“艾德森,难道你那样称呼爸爸自己就不难过吗?”
“要知道,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与你血脉相系又可以让你叫爸爸的人。”帕维尔边说边轻抚男孩的额头。他的声音很动情,以致于艾德森莫名地鼻头一酸。
不过,帕维尔没真打算让男孩现在就哭出来,他很快地转移了谈话的方向:“你爸爸要你去哪儿?与其等你今晚再翻窗跑出去,不如现在我送你。”
“谁说我要翻窗去见他……”艾德森声音越往后越轻。他嘴微微撅着,腮帮子鼓鼓的,那别扭的样子真让帕维尔恨不得找面镜子来让他自己瞧瞧。就冲这表情,晚上不翻窗?谁信!
帕维尔无可奈何地笑叹一声,抬手轻轻敲敲男孩的脑袋,眉目间却是一片柔和:“艾德森,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你一定会去的,我相信。”
帕维尔按着男孩报出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阿丹布卡的工作室——出人意料地,工作室外头围了一圈人,完全不像一个魔法师安心创作的地方。帕维尔瞥了艾德森一眼,男孩对此显然也十分吃惊。于是,他们便把车停在了两条街之外,然后按着艾德森的记忆,顺利地找到了工作室隐蔽的后门。
“好了,你进去吧。”帕维尔理智地停下脚步。越过空地望去,阿丹布卡所在的楼就在前方。帕维尔心里明白,自己虽是艾德森的老师,但究竟是个外人,那集中了核心机密的工作室,他是不能去的。于是,他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向前走。
可是……
“先生——”艾德森忽然软软叫了声,一把扑进帕维尔怀里。
帕维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搂住怀中的男孩,心里却直犯嘀咕:这男孩什么时候竟学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撒娇了?
艾德森却仿佛还不够。两只嫩白的小手紧紧环住了帕维尔的腰,使劲摇了几下。
帕维尔也不动,就由着他,只是目光却直往远处望:究竟是什么竟让男孩如此反常?
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太阳微斜,院子里空荡荡的,工作人员许是都到前门应付去了,远近瞧不见人影,只有高大的梧桐在地上洒下一片错落的光斑。稍远朴素的小楼里,多数窗户都拉着帘子。帕维尔目光一顿,脑中闪过亮光——小楼二层唯一没有放下挡光布的窗后,那静静站着的男子,不正是阿丹布卡么?
帕维尔远远望那窗子一眼,再低头看看扑在怀里的男孩,心下顿时有如明镜一般:合着,男孩是把他当作和爸爸赌气的工具了呢。他浅笑着摇摇头,轻轻拉开男孩的手:“小家伙,做给谁看呢?”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艾德森,作秀的小男孩立刻红了脸,讷讷地从帕维尔怀里出来,不情不愿地往小楼挪了两步。
“去吧,做什么依依惜别的样子!”帕维尔笑骂。
艾德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子望向帕维尔,结结巴巴地开口:“阿……先生……今晚我可能……不回您那儿住了。”
帕维尔很包容地笑了,意料中的话题:“好。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欢迎你来,我的,艾德森。”男孩羞涩地点点头,便转身跑开了。帕维尔望着男孩的背影,也笑着转身。他们沉迷在各自幸福的小节奏里,却都不知道,此刻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的阿丹布卡,已是面色不渝。
CHAPTER 14
享誉全球的大魔术师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杯中咖啡色的液体立刻危险地晃荡起来,房间里一片死寂,连窗外闲聊的麻雀都仿佛被这怒意所波及,纷纷扑棱着翅膀远远飞开。
阿丹布卡的目光落到那张助手急急忙忙送来的报告上——大批量魔术界内部共享的资料泄露,而那行CPU记录的最后调阅资料的金卡卡号是如此眼熟……
这已经不是一句“调皮捣蛋”能解决的事,它造成的恶果直接由每个投身魔术的人承受。阿丹布卡想到门外已围了一上午的人流,怒气不可抑止地往上冒。
那张卡,才给了儿子一个晚上,就弄出如此大的事端。若不是得信及时,这场如同魔术界地震的“大灾难”足以摧毁所有魔术师的根基,断绝他们赖以为生的口粮,让他们不得不集体抱着空碗上街乞讨!
阿丹布卡沉痛地捏紧了拳:事到如今,他必定得给业内人一个交代,那个卡号任谁都知道属于他。但艾德森,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把他推给外头那些愤怒的人群——不管艾德森做了什么,他总是他唯一的儿子。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自责:倘若不是他和妻子都忙于事业,未能尽到作为父母最基本的管教孩子的义务,哪至于让儿子放荡至此?如今,事情闹到此等地步,其实还该归咎于他这个失职的父亲。
阿丹布卡重重捶了下桌子,只觉手被震得生疼:他要趁早重拾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给儿子最正确的管教。
艾德森并不知道因为那只金盒而注定加在他身上的、已经成为历史的倒霉事。此刻,他正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并非胆怯得挪不动步,实然是积年的纠葛让他不得不三思而行。
似乎,每次来见父亲,最后都是不欢而散的结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他们只能隔岸相望,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忽然被打扰接着毫无预兆地分别。艾德森冷漠地哂笑了一下:那打扰他们的东西,往往就是魔术。可是,父亲已经注定和魔术相伴一生,而他,似乎在厌恨着魔术的同时,也逃不过追逐魔术的宿命。
或者,帕维尔的问题是对的。
他追的究竟魔术,还是某个从不转身看他的人的脚步?
换而言之,魔术于他,究竟是他当真想要的,还是某些他不愿承认却其实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的替代品?
艾德森慢慢停下脚步,挂着父亲名牌的房门近在眼前,一切都如同昨日身临其境的那场“噩梦”。一瞬间,他不由嘲笑自己的愚蠢:看!才狠狠痛过又不知好歹地上门来自讨苦吃。可是,帕维尔的话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他只有唯一的一个爸爸,这种关系不可复制、不可替代。无论如何,阿丹布卡都是他唯一能用“爸爸”来称呼的人。放弃这段感情,就是放弃了本应拥有的某种精神福利。
艾德森苦笑:帕维尔真是擅长游说的人。怎么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变得有理起来。不过听着有理,就不知离现实有多大距离。或许,门内那人压根就厌烦发放这类福利呢?
好吧,艾德森决然地抬起手叩门。
一切在今天都会有答案的,这是他的预感。
一记响亮的耳光成为这对父子不到24小时内再度见面的开场白。艾德森的头被打得向右偏去,左脸颊上顿染绯红。他被这毫无预兆的责打惊了一下,随即心中一片冰冷。
是的,他怎么忘了,接受福利往往得同时忍受特权,而打耳光正是“爸爸”才有的特权。学校里的任何老师或许在理由充分的前提下可以动用藤条、甚至桦条,但绝不敢轻易甩学生耳光。
艾德森微嘲地望着阿丹布卡铁青的脸色,为自己片刻前还把这人和“发放福利”相联系而感到愚蠢。他怎么会相信那样荒唐的说辞?不分缘由地行使父亲的威严才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事情。
“进来。”冷冷的声音,艾德森却是毫不在意。羊入虎口,总是要被吃的,琐碎的细节又何必计较?他仿佛大度地笑了笑,却是攥紧了拳,指甲刺得掌心一片锐痛。
阿丹布卡在桌后坐下,严厉地扫视着面前这个整桩祸事的“罪魁祸首”,而后者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除了左边脸上突兀地红着,所有神情都仿佛是在旁观一出闹剧。
竟然到这一步还不知悔改!阿丹布卡只觉得肚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但他多年的修养究竟止住了已跃到喉咙口的斥骂,他深吸几口气,四指按紧了桌上的报告:“昨天晚上你离开剧院后去了哪里?”
想要审问他的行踪了?艾德森哂笑,种种心酸不平化为言简意赅的字眼:“家。”
“撒谎!”阿丹布卡狠狠一拍桌,震得旁边一摞塑料纸都微微跳了一下。
艾德森眼皮都没抬,直到第二巴掌重重掴在他另半边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阿丹布卡并不是粗暴的男人,但儿子事不关己的态度着实惹怒了他,狠狠一巴掌抽过去,才觉得自己的手也麻疼麻疼的。
“艾德森,别绕弯子,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阿丹布卡看着儿子缓缓扶着桌子站稳,只觉得火气瞬间弱了许多。那脸上通红的指印让他难受。
但艾德森却已被接连的、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耳光打出了脾气。他瞪着桌后的男人,满心厌恶。几日来,他已经习惯帕维尔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拥抱他,照顾他。如今半路横出一个自专凶横的“爸爸”,叫他如何能接受。
阿丹布卡察觉到儿子目光里那一丝厌恶与回避,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对这个陌生的儿子,上下喘了几口气,才扯过报告纸,一把拍在儿子面前:“自己看!”
艾德森冷冷笑笑,想也不想,捏过报告抬手就撕——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他才不屑于看,横竖只是父亲挑刺的手段罢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直打得艾德森嘴角发麻。阿丹布卡一把夺过艾德森手里已成两半的报告,右手颤抖了几下,又一个耳光狠狠掴在儿子左脸上:“你以为毁尸灭迹那么容易吗!”
“呵”艾德森嘲笑出声,缓缓放下捂着嘴角的左手。他活了十几岁,大概挨的耳光的总合都不会比今天一天多。
“念!”阿丹布卡把纸拍在桌上,拿手死死压着,放低了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威胁:“艾德森,别逼我,你是想被拖到街上打吗!?”
街上?艾德森讥讽地笑了——无休止的羞辱不正是“爸爸”的另一个特权吗?
可是,你生我却不曾养我,你又有何资格以“爸爸”自居!
他们对视了几分钟,终于,还是以艾德森的开口打破沉寂:“您不必这样。”他微微躬身,然后波澜不惊地拿起拿起撕成两半的报告,一敛先时的悖逆。阿丹布卡心头暗惊,为儿子突如其来的变化,为那置身事外的坦然。他愣了一下,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个陡然间驯顺的儿子。
从儿子那清澈的银灰色眼眸里,他看到骄傲、沉着和若隐若现的笑。可是,怎么会有笑?他不禁去细看儿子面上交错的掌印——那些红肿的、代表着疼痛的痕迹,它们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和那笑一样。但那真是笑吗?
阿丹布卡面上僵住,只觉一股透心的凉从胸口直蔓到指尖。
“够了。”他伸手挥停儿子机械地朗读,心中烦闷无比:“说吧,昨晚你都做了什么?”
“梦游和睡觉,先生。”艾德森清浅地笑。不知为何,他现在的心情出奇地好。虽然答应来一趟的恶果是挨了好几个令他颜面顿失的耳光,但他现在得到他要的答案了——明确的、足以支撑他放手的答案。
“艾德森!”阿丹布卡郁怒地低喝一声,高高扬起手在空中吓唬着,但艾德森没动更没躲,他清亮的眸子蓄着骄傲与了然——那是即使帕维尔都不曾触碰到的,他骨子里的,无药可救的清醒。
“啪。”魔术师价值千金的手终究只是落在桌上,无力地,发出一声脆响。血亲的博弈,永远只能是心力交瘁的结局。
房间里,一时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助理战战兢兢询问安排的声音。阿丹布卡利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望了桌前镇定站着的儿子一眼:“去墙角站着,直到你愿意说实话为止。”说罢,径直离去。
CHAPTER 15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西南向的房间不能够观看日出,却是足以享受绚丽的晚霞。原来那人千方百计叫他过来,便是要他“赏景”的,艾德森轻笑着,微微动了动发酸的腿脚。窗外,金乌西沉,藏蓝的天上挂满带走光明的云彩。
此时距阿丹布卡离开房间已有四个钟头了,但因为不曾有人进来叫停,艾德森便仍然站着。他的腰有些发沉,昨日本就未能睡够,现在整个身子笼罩在一片霞光中,更生出几分倦意。
可是,阿丹布卡也不知是去了哪儿,一直不见人影。
许是把自己忘了吧……艾德森自嘲地一笑:他本就是个能废寝忘食的男人,更何况他爱魔术胜过一切。
晚风徐徐地吹进窗来,空气里隐约夹杂着饭菜诱人的香味,艾德森深吸口气,左手抚抚已经干瘪的胃,真是有些饿了。可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记得他的饭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得再撑两三个小时。艾德森瞧瞧表,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
帕维尔现在在做什么呢?艾德森想到帕维尔,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难道男人是在逗那只咖啡斑点的、挑嘴的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帕维尔抚摸猫光滑皮毛时唇边温暖的笑——那个永远懂得照顾他情绪的男人。不过,这个钟点,男人应该是在准备猫粮……哦,上帝,他怎么又提到吃的上来了……艾德森气愤地狠狠捅了把自己不听话的、正发出不雅声响的胃:不就是饿一顿么,难道还能饿死?!
门适时地传来轻敲声,艾德森敏感地回过头,只见一个小个子的男人站在门边。
“有事么?阿丹布卡不在。”艾德森微微皱眉,却还是好心地提示道。
“你就是艾德森吗?阿丹布卡先生让我送这个来。”小个子男人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剧团没有额外准备你的晚餐,这是阿丹布卡先生特地买的。”看出艾德森的诧异,小个子男人解释道。
艾德森嘴角一动,心头涌过一丝不知名的怪异情绪。他深深换了几口气,才镇定地抬腿,掩饰住僵硬的步伐,走到门边接过这份“意外”。
“阿丹布卡先生吩咐你吃完后留在这里等他。”小个子男人瞧见了走近的艾德森脸上层层叠叠的巴掌印,目光不禁滞留了一下,等察觉到艾德森的尴尬,才匆匆告辞离开。
这一出插曲破坏了艾德森心中方有雏形的对父亲的情愫。那只香飘四溢的纸袋立刻从艾德森眼中“消失”了。
艾德森望着小个子男人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手轻轻抚上脸颊。打成这样,即使被围观都不奇怪。可是……他俶尔转身望向明亮窗户里自己模糊的影子,远远看去,仿佛与平时无甚不同,但这是假象。他知道,只要他走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每个人都会知道,他被打了,至于为什么,没人会去关心——他们要的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抑或发泄不快的奚落对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