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吴城。」
一声令下,端王军入城後见人就杀,并烧毁所有物资,当大火骤起,萧沐非与君非凰虽分两端却同时下令进攻。萧沐非距离较近,两万兵马连日来更是养精蓄锐就待今朝,浩大声势直冲吴国,萧令瑀惊愕回身,见两万兵马则转为轻蔑,然就在此时,君非凰率军来到,五万大军齐围城,整齐划一的程度饶是萧沐非亦僵掉了下巴,但不久又恢复他风流潇洒的笑脸。
「爱卿,你就这麽担心本王?」
「我是怕王爷输了天下。」
萧沐非丝毫不受他冷语影响,黏在他身边却依旧指挥若定。萧令瑀回望残破吴城,只见火光四起,他又转身,却仅是静默地看着远处两道身影,他知道,其中之一便是萧沐非,他的侄儿,他更清楚父皇从来不曾忘记过陵光太子,那怕将自己宠上了天,彷佛能将一切都给他,却从不曾想过传他皇位,或许父皇早就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而这就是他的惩罚。
他得了一切,除了天下。
他大笑起来,身旁的朱九郎将他拉进怀里,调笑口吻轻道:「怎麽办?围城的反被围了,今日难道要你跟我死在这里?」
「你不会让本王死的。」
「对,活下去就有希望,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朱九郎吻上他的眼,萧令瑀没有推开他,这是他们的约定,他将自己给朱九郎、朱九郎把命给他。「把你的帅旗给我,然後带着你的亲兵不要回头。」
萧令瑀步下城门招来副将,言语间不见半分惊慌。朱九郎看着他那张死人脸,却只靠着城墙笑道:「喂,萧令瑀。」
被唤的人回身看他。
「我若死了,你该怎麽办?」
「再找一个比你有能力的人。」
朱九郎先是笑了、後又叹了。「所以我死,你不会哭吧?」
「不会。」
「那就好。」
显是觉得这段对话太无趣,他转身离开,朱九郎看着他的背影,没再多说什麽,而後萧令瑀一万亲兵齐聚城门之前,朱九郎则扛着帅旗,身後领着五千死骑。最後一眼,他仍是笑着看向萧令瑀,而眼前城门缓缓开启,萧令瑀毫不犹豫直冲而出!
没想到有人这麽不怕死,陵军猝不及防,阵势竟乱,萧沐非忙整备军队,君非凰策马要追,却又一批骑兵奔出,朱九郎扛着旗自马背上回身飞下,端王帅旗直插入地面数寸,犹自飞扬,而他手持黑缨长枪站立帅旗之前,身後五千骑兵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有我在,没人能动萧令瑀。」
萧沐非冷哼一声,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军旗一挥,众兵涌上,朱九郎纵能一夫当关,终不能万夫莫敌,但他仍站在端王帅旗旁,不曾後退一步,哪怕虎口见血,他的枪亦不曾停歇,准确地穿过敌军胸膛而後拔出,混乱之中再分不清谁洒出的鲜血多一些!
萧沐非不顾君非凰拦阻提剑抢上,剑与枪掀起另一轮战火,又被艳红浇熄,远远望去,竟像开了满战场的茶花。
萧令瑀没有真的离开,他在五千铁骑张起的防线後百步之处,却觉得自己再也踏不出去。
三十三
「王爷!」身旁亲兵焦急呼唤,他们说快走,回到齐国就安全了,他们仍会是一方之霸。
萧令瑀没有动,他望入战场,朱九郎回身一枪弹开萧沐非直逼而来的长剑,那一眼,他们遥相对视,朱九郎双唇开合,对他大喊却又无声,萧令瑀看得清清楚楚,他说,快走。
天地突然沈静,他几乎能听见朱九郎的血滴落地面。
萧令瑀策马狂奔,却非离开,反是冲入战场,亲兵见状忙上前护卫,萧令瑀却似什麽也不顾地冲向朱九郎。当萧沐非的剑几乎刺入力尽而倒的朱九郎咽喉,萧令瑀细长银剑抢入两人之间,铿锵一声,火光并射间他将朱九郎拉进怀里,惊觉他的冰凉与苍白。
萧沐非看着他,而後扬起一手,诸兵皆停,各自防备。
「你回来做什麽!」
还有力气说话显然没事。萧令瑀再没管他,只看向站在两人身前的萧沐非,他投来的目光写满复杂情感,萧令瑀却懂。萧沐非恨他在萧令璇死後仍拥有先皇宠爱,恨中夹杂羡与妒,他亦恨萧令璇曾经拥有的,却连妒与羡都无力。
松开朱九郎,後者第一次没靠好,狼狈的跪落在地,萧令瑀看着他竟像是微弱地笑了,而後亲手扬剑斩断他曾死守的帅旗。朱九郎惊愕张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你做什麽?你为什麽……」
握住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萧令瑀只说:「你放心,他不会杀我。」
听了这话,萧沐非气极,手中长剑狠狠对空挥了几下,君非凰冷眼看着他的反应,心底却又像回到雍州那时恍然的甜。
「啊啊,气死我了!把他扶回去、你也回去,把你的兵也叫走,给我在那儿等着!」萧沐非胡乱一指,随後转身重重迈步离去。
君非凰却没走,他走到端王身前,没有伸手帮他扶起朱九郎,却帮着他召回残兵,甚至安排他们在吴城外扎营,萧令瑀看着他指挥策划,终是冷冷地不发一语,君非凰也不同他攀谈,安置好一切後便静静离去。天已将黑,苏三赶了上来把灯笼交给他,他微微笑了,提着灯笼便四处去寻萧沐非,而後才在吴国城门上看见他的身影。
「王爷。」
「都安排好了?」
知他站在这儿都已看见,君非凰便不回答,只站到他身旁,与他默默凝望端王主帐。
「应该杀了他的……」
君非凰淡淡一笑,没有阻止他握住自己的手,十指与他扣来捏去,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见他纠结得久了,他方缓缓开口:「没有应不应该,王爷高兴就好了。」
「一别数日,爱卿倒真同华宁学得会安慰本王了。」萧沐非不再去管端王,这麽多年的心结哪是一朝一夕可以变动的?他凑近君非凰,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本王瞧瞧,都瘦了,怎麽,本王不在身边,吃不下睡不着啊?」
拍开他在脸上摸来摸去的手,君非凰回身就走,萧沐非笑盈盈地跟着他,两人一下城门,苏三马上迎了过来,说是主帐已经整顿,连萧沐非要求的热水都备好了,君非凰正要回头让萧沐非快去休息,後者却拉着他的手就往主帐方向快步走去,途中连兵士行礼问好都不回,急得跟什麽一样,主帐之前的守卫都被忙忙遣下,君非凰握紧灯笼,却还是没有挣脱那只仍有些冰凉的手。
一入主帐,萧沐非便迫不及待的吻上君非凰,灯笼掉落地面,一点点火星转瞬便让杂乱的脚步踩灭,体内涌起的欲望却难以平息,分离得不够久,然而战场上的厮杀加深失去的恐惧,他们都想,也许那日一别便是永远,但如今他们在彼此怀中,於是吻越复热烈、越复加深!
几乎连爱抚与扩张都没有,萧沐非扯开君非凰的衣服後便挺身插入他的体内,恐惧实在太深,他想要立刻感受这具躯体,君非凰的手重重地掐入他的肩头,剧烈的疼痛让他弓起身子,几近无声的嘶喊与眼泪一一打入萧沐非的心,他没有动,以手指、唇舌抚慰君非凰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打开他的一切,哪怕欲望熬得他如焚身般苦痛,但他乐於如此。
让他痛,也为他痛!
君非凰的阳具在他抚弄下逐渐抬头,甚而泌出兴奋汁液,他试探地动了动,君非凰紧闭的眼又渗出泪水,他低身舔去後便一举挺入最深处。
「唔……啊啊!」
萧沐非挺入、拔出,一下一下全撞在君非凰最脆弱的心口,像是连灵魂都支离破碎,而唇舌卷弄又将他一点一点珍惜宝爱的拼凑,温柔而狂烈、粗暴而怜惜,君非凰溢出沙哑呻吟,迷离呼唤深深深深打动男人的心,他低唤爱卿,伴随细细喘息。
「爱卿、爱卿……」
唤得太低、念得太密,君非凰恍惚之间分不清是爱是卿……只是紧紧地抱住身上的男人,感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活着的一切证明。
男人腰间的律动越来越快,而後顶入最深处,君非凰仰头低喊,身下热液难忍,全溅在萧沐非下腹,男人则咬住他颈旁汩汩血脉,在他体内喷洒出股股白浊。
犹自低喘,萧沐非却已脱去两人身上未褪尽的衣物,抱着他坐入早已凉去的浴桶中,君非凰没有挣扎,任他将自己安置在胸前,并贪恋地以脸磨蹭他温暖的脖颈,让君非凰亲腻的动作引起一笑,萧沐非掬起水去擦拭他的脸,洗去方才欢爱的汗水。
「爱卿。」
君非凰没有回应,只微抬眼看向他。
「多日分离,可曾想过本王?」
他低首垂眸,终是没有开口,萧沐非彷佛也不在意,只看着帐内点起的大量烛火,低声道:「本王每夜点灯时,都会想起你。」
心口一颤,君非凰仍是静默,他不会说的,然萧沐非的沈默却像无声的委屈,於是他谨慎挑捡字句。「臣妾在梦里见过王爷。」
萧沐非笑了起来。「听起来不甚愉快,本王在你梦里又做了什麽混帐事吗?」
因他笑而笑,君非凰看向他。「梦中王爷笑如春花、风流潇洒。」
萧沐非更是朗朗长笑,伸手又来捏他的脸。「爱卿跟谁学得油嘴滑舌?啧,本王比较喜欢以前那个实话实说的丑凤凰。」
丑字一出,萧沐非微愣,许是气氛太过融洽,他竟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不是!本王是说、是说……」
君非凰点点头。「臣妾梦中,王爷仍是这副德行。」
这副德行……莫不是指他总管不好他的嘴吧?识相地不去再提这个话题,但看着他平静的眉目,萧沐非终是轻轻地唤他:「爱卿……」
君非凰仅朝他微微一笑,彷佛得了原谅,萧沐非低头又来吻他,吻中断断续续地说道:「笑好、笑起来才好看。」
君非凰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嘴,萧沐非唇微勾,手缓缓滑至他的下身,君非凰蹙起眉,却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再一次任他予取予求。水波荡漾起欢爱的涟漪,纵是微凉亦像滚烫,烧遍他每一寸肌肤,萧沐非缠着他的手脚,像是非要与他灭顶在这水中。
缠缠绵绵、生生死死,他们纵夜浮沈,耽溺在彼此的呼吸与吻中,一次又一次,直到天明。
三十四
军报惊醒仍因欢爱疲倦的君非凰,他坐起身,萧沐非早已披上单衣捧着军报细读,而後看向他,眸中无惊无喜。
「平川动了,八万大军直向京城而去。」
「勤王?」
萧沐非终於轻蔑似地笑了,没有多想,君非凰起身更衣,下床之际,疲软身躯踉跄一下,险些跌倒,萧沐非忙着来扶,君非凰站稳後便穿上衣裳,连一声谢也没说便出帐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萧沐非无奈的摇摇头,没半晌,苏三为他送来早膳,萧沐非头摇得更大力了。
都什麽时候了还是不忘帮他送早膳?
君非凰安排得极快极妥当,萧沐非全不插手,任他指挥,只拿着张饼自己走到端王主帐去,没人知道他们在里头说了什麽,一个时辰後,萧沐非沈着脸走了出来,拉着身旁的士兵就问娘娘在哪里?找到人後也不管他正手忙脚乱、头昏眼花,拉来就吻了下去,恼得君非凰学着顾晓卿的样子狠狠去踩他的脚,而後便甩袖离开,萧沐非只好跟在後头连连地喊,爱卿爱卿爱卿爱卿爱卿……
「王爷和端王谈得如何?」
萧沐非见他终於转头来看,却劈头就问起他最不想提的,又是摸脸又是拨发,直待君非凰又要转身,他才忙道:「都谈妥了,他不争,但也不会帮忙,另外……本王还让他骗了五座城池去。」最後一句,萧沐非几乎把头都给转到另一边去了。
「只有五座?」
「十座……」
「还有吗?」
「好像还有……他说、他会派人来谈。」
君非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萧沐非仍跟在他身後,见他安排吴城事项又整顿士兵,忙了好半天才又来看他。「王爷授意让谁守吴?」
「本王那儿还有个锺直相可用,就让他守吴吧……嗯,对了,你那个苏三就留下当个副将吧。」
虽对某些字眼感到不悦,君非凰仍是低头考虑,苏三既熟此地地形,留下也是好的,便点头应了,又准备安排明日进京事宜,萧沐非这才跟在他身後喃喃说要不苏三天天跟着也挺烦的,话虽说得低声,他却仍听得清楚明白,於是走在萧沐非身前的他勾起一笑,萧沐非却没有看见。
隔日五万大军仍沿河谷前行,君非凰心下虽急,却也无可奈何,萧沐非倒是沈得住气,还有心情指着河谷上的花要他看。
抬头看了那朵根本不出色的红花,君非凰敷衍的点点头。「王爷有何想法?」
「我在想一个人。」
「卫尉慕容央?」
萧沐非看向他,淡淡地笑了起来。「不愧是爱卿。」
君非凰没再说话,萧沐非看着他的神色,迟疑地道:「我说爱卿啊,你不会和慕容央……」
君非凰瞟向他,後者讨好地笑了笑,他方开口:「臣妾确实试图联系慕容央。」
萧沐非没再多说什麽,他们非常顺利地在十日後回到梁国,与顾晓卿、杜苍略会合,梁国处虽曾遇突击,但同样大败敌方,并无任何损失,萧沐非大大地夸奖了顾晓卿与杜苍略,直到顾晓卿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
「王爷,你又吃错药了?」
「无礼!夸奖你也不行?」
「是是是,多谢王爷。」
让他气得鼓起好看的脸颊,萧沐非指着顾晓卿对始终沈默的君非凰道:「你怎麽不说他没规矩?」
君非凰没针对别人,反上前拉下萧沐非直向着顾晓卿的修长手指。「晓卿自有苍略管。」
「王爷自有娘娘管。」顾晓卿笑着丢下一句话便拉着杜苍略快步离开。
此时气氛虽是融洽,晚膳时众人齐聚主帐,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军情,不意却起了一点纷争。
「我不懂,平川自漠北而来,那怕走得是官道,日夜行军也要一月,我们何不趁此时攻入京城?」
萧沐非握着筷子看了君非凰一眼,忍着没去敲碗。「因为本王算过,等到我们进了京然後等来平川,那一仗就不好打了。」莫说平川军本就骁勇善战,他们甫入京人心不定,端王又装死,根本就是内外夹攻。
「太后、国舅等人贪婪无度,致使民不聊生、国政荒废,早已是众矢之的,王爷登基更是名正言顺,民心问题恐怕是王爷多虑。」
「民心没那麽简单,更何况……」更何况陵光太子至今沉冤未雪,除了姓萧,他究竟是不是名正言顺只有天知道。
不知是否察觉什麽,君非凰桌下的手轻轻地覆上他的,他垂着眸,却去偷觑君非凰的脸,表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唯耳尖微微地红着,他不免轻笑。顾晓卿还想说服他,看着他的神情却又静默,彷佛注意到他不再说话,萧沐非转头看向他,而後无奈一笑。
顾晓卿与他一同长大,虽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底将他看得重,他自是清楚。「放心,你的丞相之位跑不掉的,不过晚几天罢了。」
顾晓卿动了动唇,始终没说些什麽,然手中筷子插上肉丸子时实多了几分不必要的力道,看得萧沐非又好笑起来,却让杜苍略一瞪,忙摊着双手摇头。君非凰看着两人互动,心下也不免摇头,他曾与顾晓卿有同样想法,尤其是在慕容央动向不明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先保住京城才是上策,但他知道萧沐非的顾虑,京城人口众多,一旦兵燹掀起,将有多少人为此流离失所……他曾看萧沐非捧着他那把金算盘算来算去,却怎麽算都算不平。
各有所思,帐中一时沈默,此时突有侍卫来报,说帐外有人求见。
萧沐非拿着筷子转来转去,百无聊赖地问:「谁?」
「来人说他叫……慕容央。」
顾晓卿口中的茶险些喷出,硬是咽下的结果便是大大地呛咳起来,杜苍略忙为他拍背顺气。君非凰与萧沐非相视一眼,没有迟疑便起身出帐,帐外下着细细的雨,君非凰点起那盏琉璃灯,萧沐非与他共撑一伞,两人缓缓走至营门,没有交谈也不知该说些什麽,而身後传来急促脚步及低低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