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上——语秋

作者:语秋  录入:07-17

文案:

所有的预言,都是神明的谕旨;

每个人的命数,都由神明来设定。

高高在上的神明给于卑微凡人的赏赐,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得到?

如果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谁又能怎么办?

内容标签:天作之和

主角:莫羽 荀倪

第一章:异象

莫清站在祭谷中仰头望天。

老天是发疯了吗?这才是秋天啊,今天不早不晚是中秋节,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却漫天遍野地飞扬起鹅毛大雪。

这场雪下得极其突然。前一刻还秋阳高照,突然间便起了狂风,厚厚的黑云从西边地平线上翻滚盘旋,直冲蓝天,瞬间便吞没了百里山影。乌云还没有将太阳完全遮蔽,其裹挟的密密雪片便已铺天盖地,在秋阳的最后最后一丝映照下,漫天飞雪如暗金色的羽毛。所有人都惊呆了,或以为自己眼花了,或以为是在梦中。

由于地气热,这雪虽然下得浓密,但落地即化,并未如冬雪般将天地抹为一片白茫茫,只是沾湿了地面。大约三刻之后雪骤然停了,乌云迅速消散再次露出熠熠秋阳,天空蓝得耀眼。一个时辰后连低洼处的一些积水也彻底干了,完全看不到一点下过雪的痕迹,更让人怀疑方才自己是眼花了,或者做了一场白日梦。

如此诡异的天象自然惊动了莫清。他急忙赶到祭谷,祭谷里的情形比山外更加诡异。

这祭谷为一天然圆形峡谷,祭台是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延伸而出的巨大平台。在祭台向上望,黑色的穹顶如同天空撕开的漩涡,似是要将世间万物尽数摄取;从祭台向下看,则被雪花遮住了视线,白茫茫一片虚空。

莫清再三推算不得其所,心情却更沉重了。今天就是中秋了,这个中秋不是普通的中秋,是每十二年月亮力量最纯净最强大的中秋。

十二年前的今天,也出现过异常天象,但那次的天象非常绚丽,犹如瑰丽的美梦。傍晚的时候天空出现了十二道彩虹,东洲祭司荀拓的那个天才儿子在夜里临近子时出生,并取名为霓。莫清总觉得霓这个名字应该是一个如彩虹般美丽的女孩,但当他上一次参加每五年一次的祭司之约,看到那个七岁的男孩时,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确配得上霓字。不过莫清认为自己将来的孩子一定会比这孩子还漂亮,虽然他在四大祭司里排名垫底,但他的妻子确是四洲第一美女。

那个预言因荀霓的出生而应验了一半,但是另一半~~莫清摇了摇头,那个预言应该不会最终应验吧。并非所有的预言都会应验,尽管到目前为止所有预言都被一一证实,但莫清依然心怀侥幸,预言毕竟只是预言。

莫清呆坐在祭谷中直到晚霞映红了整个山头才缓缓起身离去。山谷外炊烟四起,一片祥和,方才暴雪的痕迹荡然无存。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向他恭敬鞠躬,莫清一路微笑着向自己家走去。

西洲是四洲中最贫瘠的一洲,并非因为西洲子民懒惰,而是因为土地贫瘠气候恶劣。西洲子民努力与自然抗衡,顽强地守护着这一片贫土,再贫瘠的土地也是自己的家园。但是西洲不得不依赖其他三洲的援助,尤其是东洲,因此西洲长老在东洲长老面前总是卑微地弓着身子低着头。而自己作为西洲的祭司,因为天分的差异,亦不能在其他三洲祭司前挺直腰杆,更何况名列四大祭司之首的东洲祭司荀拓。

传说第一任祭司由大神亲自指定,之后采取血亲世袭。祭司的亲生骨肉无论男女,在十八岁便可传承拥有神奇的自然力量,其后的成就则因各人天分而异。莫清的天分不高,在掌握自然力量方面相当平庸,每次祭司之约都输得很没面子。不过莫清这一生还是有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那就是他娶了四洲第一美女阿桑。想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的美丽妻子,莫清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莫清与阿桑成亲十六年一直无有子嗣,今年终于怀上一胎,整个西洲的子民都松了一口气。如果祭司到四十岁还无所出,则需要四大祭司联手请大神旨意重新指定祭司。新祭司可能是四洲任意子民,不一定是西洲人,这当然是西洲人不愿意看到的。

这些年阿桑曾多次恳求莫清另纳新妇,莫清坚决拒绝。他为自己推算过多次,他命中应有子嗣,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果然在他三十八岁这一年,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阿桑已经怀胎七个多月,身体状况一切良好。

“大人回来啦。”门僮高声宣告。片刻后莫清看到大腹便便的妻子慢慢摇晃着走过来,他立刻迎上去爱怜地说:“你怎么还出来接我?小心身子。”

阿桑笑着解释说:“方才跟大家一起看雪,还没回屋,听见你回来就来迎你。真是奇怪啊,中秋节竟然下雪,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呢。清哥可记得典籍中有否记载?”

莫清摇摇头。“不记得。下雪路滑,你还跑出来,多危险啊!”他爱怜地挽起爱妻向内堂走。

阿桑倚着丈夫缓缓而行。她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没想好给咱们孩子起什么名字吗?今天看到满天如白羽般的雪花,我突然想到就叫咱们孩子羽吧,无论男女,都是很好听的名字。”

“莫羽?”莫清念了念,笑着说:“不错,就依你,咱们的小羽毛啊,赶快飘来吧。”

阿桑莞尔一笑,笑靥一如十六年前初见时那般动人。

用过晚饭没多久,阿桑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莫清连忙施展安神术,阿桑的不适感渐渐消失,她柔声说到:“清,今天这孩子很不安生啊,一直在闹腾我,不过法术还是轻易不要使用,都说孩子多动动对孩子好,就让他闹吧。”

莫清揽着妻子的肩宠溺地说:“你刚才难受得脸色苍白,我怕过犹不及,也不能让他太闹腾了,伤了你的身子。”

阿桑轻轻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微笑着说:“只要孩子好,我没关系。这个孩子是大神赐给咱们的,将来一定很厉害,瞧他现在就不老实了。”

莫清笑着说:“是啊,你先歇着,我得去祭谷了,今年这个中秋夜是十二年来至阴之夜,是月神力量最强大的夜晚。这样的夜晚对提升祭司的元力有很大帮助,我去去就回。”他没有跟妻子说实话,事实上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特别乱,他刚才试着测算求卜,但一无所获,心里反而更乱了,他想利用祭谷的灵力好好卜算一番。

莫清独自走在去往祭谷的路上,中秋夜的月亮又大又亮,将山路照得明晃晃。地上长长的影子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在狭窄的山道间迅速挪移,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曾问父亲,为什么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也追不上影子?他还记得父亲回答他说,因为人永远也无法超越自己。

一阵莫名的焦虑涌上心头,莫清真的跑了起来。

一直蔓延在山道上的漫长影子突然模糊了,莫清猛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天,登时便惊呆了!方才一直为了照耀着脚下路的月亮变成了如鲜血一般的赤红色!莫清心里一凛,撒腿飞奔向祭谷。

莫清气喘吁吁地升起祭坛,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神。祭谷上方的黑色穹顶中,那一轮红月如同一满盆鲜血,随时有可能倾泻在天地之间。

莫清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在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血月的记载,是有什么灾难要发生吗?月神啊,请您赐我清明之心,请您指我未来之路。莫清不断在心中祈祷着,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等他再次抬头,却看见月亮已恢复朗朗清光。

难道刚才看到的一切是幻象?是不是自己今天太过焦虑了?阿桑怀胎才七月~~阿桑!莫清猛地跳起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清再次发足狂奔。

东洲祭司荀拓正站在窗前看妻子指挥下人们在花园中摆置祭拜月神的酒食茶果,突然心咚咚咚使劲跳了几下,剧烈的程度令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捂着胸口,似乎如果不捂着心会从那里蹦出来。荀拓沉下心绪卜算一番,朗声对妻子说:“夫人,不用摆了,我去一趟祭谷。”

“父亲,您不是说在家里祭拜月神就可以了?您已经答应了与我和母亲一起赏月嘛。”荀拓的儿子荀倪不解地问。

荀倪出生之时天降十二道彩虹,所以荀拓给他起名为荀霓,但荀倪稍大些念书之后,便嫌霓字太女孩子气,自作主张改为荀倪,荀拓倒也没反对,荀倪从小便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性格和超越常人的智慧,这更让荀拓确信自己的儿子将是预言中那位拥有大神亲赋力量的最伟大的祭司,然而要达到这一切,还需要预言中其他的几件事情一一应验。

荀拓温和地对儿子说:“倪儿,这个中秋和以往不同,我预感到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可能跟那个预言有关,所以我得去祭谷,看能否得到更清晰的信息。”

“那个预言?”荀倪的脸骤然红了。

荀拓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我去去就回,不会太久。”

第二章:丧妻

荀拓站在祭谷中仰望明月,刚才西方有一股极其异常的波动,但持续的时间很短暂,未及细细感知推算便消失了,除此之外,这个中秋夜和以往的每个中秋夜并无不同。西方?荀拓笑了,大神的预言果然没有不应验的。

今年春天正逢四洲祭司的五年之约,莫清还不屑地跟自己说,不好意思,我的孩子赶不及中秋了,看来你得再等十二年了。那时其他两个祭司也都跟着哄笑,因为他们都已经有了作为祭司传人的子嗣,命相与荀倪并不相符,若莫清的孩子没指望,这一等还真不知十二年还是二十四年呢。但他依然强硬地说:“十二年就十二年,我儿子才十二岁,再等两个十二年也没问题。”然而话虽如此说,他心里却也想如果永远等不到预言中的另外一人呢?或许倪儿也并非预言中所指的那人,或许倪儿出生那天的异象纯属巧合;或许在多年之后,还会有一个和倪儿命数一样的人出现,那个人才是大神指定的人。

然而西方那一股奇怪的波动再次令荀拓坚定了信心。天意就是天意,不可违!既然预言已经应验了一半,那么另一半必然也会应验,而与之相关的所有预言都会逐一应验。怀胎七月又如何?足够了!看来明天应该准备一下去西洲瞅瞅我的小儿媳妇去了。

莫清发疯一般地狂奔着。由于是中秋佳节,街道上有许多外出游玩赏月的人,都被一脸焦虑狂奔的祭司大人惊住了。是出什么大事了?大家驻足街头,议论纷纷。

莫清刚跑到自家府邸所在的街口,便看见家仆莫全福骑着马冲过来。老远看到自家大人,莫全福连忙勒住缰绳滚落下马,礼也顾不上施便喊道:“大人,夫人不好了!小人正要去找大人~~”

莫清一手扒拉开莫全福,抢了缰绳拧身上马向家里飞奔而去。

“阿桑!”莫清刚一进家门便喊,总管莫全德亦是一脸焦虑地迎上来。“大人,夫人早产,流了很多血,已经请了稳婆及大夫。”

莫清大步往内院奔去,莫全德小跑着紧跟其后。

“阿桑!”刚进内院便听见妻子痛苦的嚎叫声,莫清大吼一声直往屋里冲,却被几个家仆拦住。“大人,现在还不能进去!”

听到了丈夫的声音,阿桑痛苦地哭叫着“清哥,清哥”!莫清推开众人冲了进去。

阿桑披头散发面色惨白,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着。莫清也不避忌讳直接冲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便要施放安神术与治愈术,却被张大夫挡住。“大人,不可以施法,若施法夫人则不能使出气力生产,孩子不能及时生出来会窒息而死。”

莫清只得停止施法心疼地望着妻子,稳婆刘妈也说:“大人,您在这里会让夫人分心,您还是在外面等吧。”

莫清想松开手,阿桑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里流露出恐怖和惊慌。莫清安慰到:“别怕,你年岁大了,又是头胎早产,是不太容易,没事的,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他说完想抽出手站起来,然而阿桑依然死死抠着他的手指不放。

刘妈将阿桑的手指掰开劝解到:“夫人莫怕,请大人暂且离开。”

莫清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妻子痛苦的眼神。多年以后,莫清依然清楚地记着这个眼神,若他知道那是阿桑看他的最后一眼,他绝不会离去。

莫清站在屋外廊下焦急地等待,他抬头望望天空,月亮正在往一抹云彩后面钻,天色比刚才黯淡了许多。突然他听见一声尖叫,那叫声凄厉无比,吓得月亮全然缩进云层中,莫清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转身冲进屋里。

刘妈手里捧着红红的一团,望着莫清嗫嗫地说:“是个儿子!”然而她眼里却没有一丝欢喜。“但是夫人她~~夫人好像~~”

莫清顺着刘妈凄然的目光看向妻子,只见阿桑双眼紧闭,右手无力地垂在床边,纠缠的黑发胡乱遮在她的脸上,更显得面色惨白。

莫清蓦地瞪大眼睛,他狠狠地推了一把站在自己面前的刘妈,厉声喝到:“都给我出去!”他扑向妻子,抓起妻子的手急切地呼唤着:“阿桑,阿桑!”然而阿桑没有半点反应。莫清双手迅速结起复杂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刘妈被莫清猛地一推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为了保护手中的婴儿,她摔得很狼狈。几个人把她扶起来一起悄悄退出室外。守在屋外的莫府总管莫全德安排女仆将孩子抱走清洗,然后小声问起具体情况。刘妈担忧地问大夫:“这孩子到现在也没哭一声,真愁人啊!”

张大夫深深叹了口气说:“孩子有点小,有点虚弱,这也正常,毕竟未足月。但是夫人~~夫人只怕~~但愿神灵保佑!唉!”

莫全德一惊。“夫人不好吗?”

张大夫摇摇头沉重地说:“夫人只怕去了,还没来及给祭司大人说,就被他赶出来了。”

众人都惊呆了。

张大夫又继续说:“刚才看夫人的情况还不算太差,没想到在孩子生出来的瞬间血崩。祭司大人一定会怪罪于我,唉,我虽死亦不能咎其责啊,若方才让祭司大人释放治愈术,夫人便不会~~”

刘妈说:“你也不用太自责了,妇人生产的时候怎能施放治愈术?只能在生产后施放帮助身体恢复。”

莫全德痛心地说:“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若早知如此只怕大人宁可舍弃孩子也要保住夫人。”

刘妈和张大夫也不敢离开,他二人和莫全德一起焦急地守在屋外,期望能有奇迹的出现。过了一会女仆抱着清洗干净的婴儿走过来,刘妈将婴儿抱入怀中,摸了摸皱巴巴的小红脸蛋问女仆:“清洗的时候他哭了没?”

“没有。”

刘妈又仔细瞅了瞅怀里的小东西,叹口气说:“这孩子将来一定非常好看,你们看他的眉线眼线唇线都非常美,小鼻子翘翘的。你这个小东西啊,干嘛要这么急着出来?”

夜渐渐深了,莫府的仆从们都自发地集中到一起守着等待消息,屋外虽然聚集了不少人,但没人说话,大家连呼吸都尽量放轻,竖着耳朵倾听屋内的动静。

三更过了,五更过了,有些人开始打哈欠,开始拧背扭腰。莫全德对刘妈和张大夫说:“两位请暂到客房休息,全福,全贵,你们俩陪我在这里等着,其他人也都回去略作休息,否则白天没有精神做事。”

这一等,便是三天三夜。这三天莫全德、莫全福、莫全贵三人轮流守候在屋外随时等莫清召唤,然而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第三天下午,张大夫又来了,他悄悄对莫全德说:“祭司大人与夫人感情至深,四洲皆知,只怕祭司大人已陷入迷离。治愈术只能延缓或减轻伤病,但并不能起死回生。”

莫全德说:“你的意思是,大人不肯面对事实?”

张大夫点点头说:“那日我也寄希望于夫人仍有一息尚存,或许大人的治愈术可以挽回夫人生息,但三日已过,只怕回天无力了。你我试着呼唤大人,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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