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乌衣 下——缺月镜

纪天蜷缩在墙角，一直等着淳于闲。一炷香、两柱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直到连太阳都露出了脸，直到纪天觉得他深受噬心毒折磨的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就像是当初角落里的海棠一般撑不下去了，一阵风也能把它带走。他拖着深重而又虚脱的身体，离开了那个他守候了一个晚上的地方。

淳于闲最终还是没有回来，而这个结局似乎纪天早已预料过。

纵使是失去了一个并肩作战的人，纪天也知道还有很多事情正等着他。他要是不管不顾了，那么死的不只是淳于家和皇族的人那么简单，战争一旦打响，受牵连最大的还是平明百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也有了这样的正义感。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总归还是单薄的，所以这几天他也只能打探打探消息，整理一下计划，并无其他。最终让他得知，淳于彦率领一众大军将在三日时候的夜里逼宫。

这可怕纪天急坏了，势单力薄的他眼下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以他一个人，既不可能偷偷溜进宫救人，也不可能去找淳于彦的帮助。这么一段时日以来，淳于彦都没有任何救援的动静，想必就算自己去找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说不定他还会记仇，恨他的离开，或者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插足战争。

就在这一茫然的时期，纪天还听闻了一个消息。因为身怀龙种，身为皇后的淳于雅并没有受到皇上的刁难，反而是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照料着。因为是皇上的正妻，因为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所以初为人夫，初为人父的皇上怎么都没有做出狠心的举动，不过是禁了淳于雅的足，不让她去见家人而已。这对淳于雅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威胁，因为毕竟她照样有权有势，不过救下自己的家人很是困难，但是保住自己一条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此时此刻，纪天能想到的只有淳于雅了，还有这最后一刻筹码。让这场战争走向胜利的最后一步棋子，只要他能见到淳于雅，只要淳于雅肯帮他，那么一切还有希望。只要淳于彦能赢，他就有可能劝他放弃，这是最后的两全之策，也只有这样了。

想想这淳于雅，身在重重的后宫之中，深宫内院的一国之母哪能是自己说想见就能见的。尽管这样纪天依然不愿意放弃，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这是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于是当纪天一回到客栈就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虽然知道进宫是个难以实现的事情，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一个人坐在客栈的酒桌上喝酒，却听到了掌柜小二们在闲时的八卦。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现在淳于将军那边招人啊！”掌柜对小二道。

只见小二放下手中提拉着的开水壶，“是那个护国大将军淳于彦吗？”

“嘘！小点声。”掌柜四下望望，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道，“是啊！”

“怎么没有听说过，好像最近是在招买进宫安插的人。”说完小二在脖子上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可是会死人的，听说早前进去几个，一个都没出来，全死在里面了。”

“是吗？我道他银两给的那么多，怎么都没人愿意去呢？”

“那可是造反谁敢啊？”小二继续道，“不过眼下这皇族只怕也熬不过几天了，淳于将军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淳于彦在招人进宫？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不用见到淳于彦，有他们的安排自己一定能顺利进入皇宫，到时候只要找到淳于雅就一切好办。

第五十三回

等小二再次来到纪天这儿续茶水的时候，纪天说道，“小二，问你一些事情。”说的很是正派，感觉像是官员在审理案件的犯人一样。

“这个，这个……”小二却是面露难色。

纪天在袖口里拿出亮闪闪的一锭银子，“现在我可以问了吧？”

“公子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知道的一定告诉您。”小二立刻转变了态度，恭维道。

“在下也听说了淳于将军现在招人进宫的事情，但是不知详细如何。”

“原来是这事儿啊！”小二看看掌柜和其他来往的客人，确定没人注意到才说，“现下议论这件事的人可多，但是毕竟是大事儿，不能大意。”随后才道，“我家有个表兄在淳于将军的营里当差，所以啊这消息是错不了。听说是前两天放出来的信儿，就是说前几次派进宫里的那些个不顶事儿，没捞上什么重要消息不说，还丢了性命，差点就暴露了。这次是要招几个武力和能力都强的，正儿八经的能干事儿。”

“那有什么条件没有？”

“只要武力超强，最重要的是要忠心，其他的话各方面都还不错，能顺利通过考核就可以了。”小二摸着下巴琢磨道，“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毕竟是容易丢命的事儿，没几个肯干的，但是又实在重要。所以一般去的人经过一些训练都能顺利通过。”

武功不是问题，纪天虽然不会一点古代的武功。在现代的时候，身为黑帮老大的他还是学过一些武术的，不应该说是学过，而是精密系统的接受过那方面的教育，防身术拳击散打……样样精通。不知道这古代招兵的要求是什么，但是纵使放在现代，即便是特种兵的考核，纪天也十拿九稳能上。现在唯一不一样的是，身体素质的改变，受到噬心毒的影响，现在的纪天体力大不如从前。

“在那能见到将军或者其他的副将吗？”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纪天终归是在担心这个，去淳于彦的军营也并不是那么安全的，要是被淳于彦或者林森那些副将统领们发现了，他的计划就全都给打乱了，淳于彦一定不会让他进宫。

“这个倒是听表兄说起过。”小二一副回忆的样子皱起眉头，“见不到。因为是安插进宫的人，说到底了也就是奸细。为了安全起见，奸细是不允许直接和将军一等统领们见面的，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好像是有专门的将士负责训练这些人，交代任务之后安排进宫。”小二确定没有纰漏，想着表兄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应该没错。

这样就好，纪天想着，只要不见到淳于彦他们，事情应该好办的多。“在哪里可以报名呢？”

“公子您打算去吗？小的劝您一句，那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凑不得热闹。”

“不去，只是问问罢了。”

“哦，我倒说呢！也不太可能。”小二看纪天出手大方，不像是缺钱的人，应该没有必要冒那份险。再则看纪天的穿着打扮，虽称不上是绫罗绸缎穿着，翡翠宝玉带着，但是看气质也不像是什么小户人家的。如今兵临城下，随时都可能会有暴动，外头也只有他这种为求生存的人才会出来，普通百姓早就避难去了或者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而眼前这位俊俏公子，看似并不是那么的害怕，反而悠哉在此，可见来头不小，想必也只是纨绔子弟打听着好玩儿，平时的闲情解闷罢了。“只到淳于将军的军营中，对守卫的士兵说明来意即可。”

“多谢。”纪天得知之后，片刻也没有就留，直往城外的军营去了。

果真到了之后，只是简单的守卫的士兵说明了来意，对方只是象征性的搜了搜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具有威胁性的武器，就领着自己去到了一个军帐中。这样的大意纪天着实有些想不通，本以为当一个外来的陌生人到了军营，一定会细细的盘问搜身什么的之后才会进去通报。想来现在的淳于彦还真是站到了一个高度，所以行事很是大胆。

军帐里的是一个职位小小的将士，想来是新招的，不然就是级别太低，以前在淳于彦的身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果然那人也不认识纪天，要是那人知道了纪天就是他们将军日思夜想，天天惦记着，一直在寻找的人，他一定立马把纪天带到了淳于彦的面前领赏去了。

那个小将只知道一直以来他们将军在找人，那个人很重要，要是有人找到了，就能领很多的赏。但是对于其他的却一概不知，包括那人的音容相貌，身高体型之类的，更别提那人和将军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一直寻找的原因了。

其实那些个重要的也只有像林森一些一直跟在淳于彦身边的左膀右臂知道了。

天下人都知道淳于大将军在找人，也偶有几个人知道是要找谁。因为曾经都执行过寻找的人物，所以淳于彦旗下的士兵，大多数都知道，但是唯独这个新来的小小将士却不知道。

纪天想，也许这就是上天在帮他，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的进行他的计划。

小将士虽是新人没错，但是却很有军人的风范，对纪天进行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切入正题。“这次的任务至关重要，也具有很大的危险性。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相信已经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时间很紧迫，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了。现在已经招进来了十一个人，你们将在明天一早进行审核，通过的人下午就会开始训练，然后在逼宫的当日早晨潜入宫中执行任务。”

纪天点头答应之后，小将士便让一个小兵领着他去到另一个军帐休息，等待第二天一早的审核。

这个军帐很小，比刚刚和那个小将的军帐还小，更别提和淳于彦的军帐相比了。以前进淳于彦军帐的时候，记得是很早很早之前，那个时候纪天并没有进过任何的军帐，进到淳于彦的军帐也只道是大了一些，并无其他。但是现在进过这种小小的军帐一对比，才发现淳于彦的军帐是何等的应有尽有，大是自然不说，布置什么的也很有讲究，不像这里，乱糟糟的一片，帐上有些地方还有破漏的洞，秋风呼呼的灌进来，纪天觉得有些发冷的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

那些一同被招进来的其他人，他们坐在一块儿，围成一个圈闲聊。军帐中唯一的一根蜡烛就摆放在他们中间，映照着他们的脸庞，纵使是一群陌生人围坐在一切，却也让纪天产生了温馨的错觉。他没有过去和他们一起，只是在角落中思考自己的问题，偶尔能听到他们所说的一切内容。

他们之中，有的纪天还小，有的已过半百。他们曾经做着不同的职业，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有的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的是逼不得已。然后这些种种的不同，却到最后的关头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一块在这种地方过夜，也许还要和剩下的几人一起，进到宫中，到最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公子，你是为了什么事儿来到这里的啊？”说话的是一个体格粗犷的大壮，他来到这里好像只是为了给年轻的妻子攒一切看病吃药的银子，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有回去的一天。

纪天没有回答他，他一向不太搭理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也许这正是他以前遗留下来的毛病。

一个年迈的大叔接茬到，“公子，大家现在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曾经是某个大镖局的镖头，年纪大了以后就不干了，到现在却为了生活的问题到了这里来，实在是不得已。

“没什么，只是好奇才来。”不愿意说出真是目的的纪天根本就不太愿意插话，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别骗我们了，世上之人目的百般，哪有为这个而来的？”大叔不乐意的揭穿道。

“既然这世上之人目的有百般，又为何就不可有我这种的呢？”纪天明显是一句反驳，但是自己心下去想，的确如此。世上之人目的百般，淳于彦、淳于闲他们都为了自己的目的在不顾一切，而自己呢？一直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却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已在卖命也不知是为谁。虽不知淳于雅和段睿迟他们亦有着怎样的计划，但是纪天却能够确定，他们也不会辜负自己的心血，他们也有他们的追求，有他们毕生所必须完成的愿望。

倾尽此生，所为何事？是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有他的目的？以前的纪天，从未细想过这些，原先只会打打杀杀的他，除了惩治惩治得罪他的人，就只剩下相安无事的享受生活了。而也是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带给了他思考这些曾经根本不惜得的问题。淳于闲的追求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淳于雅也是。长公主是，估计连皇上亦是。淳于彦很明显的也是，那么自己呢？自己这样到底是为哪般？

从最开始的信任，到后来的放弃，到现在的执着。其实他一直都从未改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的追求也只有一个，他的爱情——淳于彦，希望他一切安好的愿望，如此简单。

第五十四回

考核对于纪天来说，其实并没有太难，但是着实把其他那些个三脚猫功夫全部都放倒了。

所谓考核一共分了三轮，第一轮是很简单的自己挑自己比较称手的武器凭空的耍一段儿，让那个一些个类似与评委的将士看看到底武功基础如何，有没有底子，能不能胜此重任。

个人都挑着个人拿手的武器，长刀短刀、剑棍锤棒是应有尽有。这个可让纪天懊恼了，这些个兵器他可一个不会，最后却是赤手空拳的打了一套散打的拳法，看的那些个在场人士是一愣一愣的，没有见过这样新奇拳法，好奇的同时任然也赞叹着此拳法的威胁力和杀伤力。本以为能就此顺利过关，但是昨天的那个领头小将却不乐意了，说什么规则不能打破一定要耍兵器，还好纪天是有备而来，说道兵器什么的不过是在基础不过的小儿科而已，耍个暗器给你看可好？到底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将，也便满心欢喜的答应了。纪天拿出已经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迷你消音手枪，在箭靶上“砰砰”的开了几枪，个个命中红心，子弹的穿透力和灼烧力，也硬生生的把红心给穿出了一个大洞，引得在场的人士统统拍手叫好。

第二轮就是用抽签的方法，抽出在考核的成员中的对手，然后进行一对一的比拼。经过第一轮，现在剩下了八人，八人经过抽签分成了四组，纪天是和那个粗壮大汉在一组。

客套的承让过后，纪天看对方来势汹汹。便使出了一些借力的招式，只是简单的运用了一些以柔搏刚的原理，便将对手摔在了地上。毕竟也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和一个山野莽夫的搏斗，纪天还没有使出什么专业招式呢！也就这么着的解决了问题，顺利进入了下一轮。

纪天伸手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大壮，说道，“你还有年轻的妻子，赚钱的门路有很多，你不应该来这里送命。”大汉明显是看到了纪天祝福的表情，也顿时醒悟过来，“谢公子。”语罢也就离开了现场。

最后一轮也应该是最难的一轮，是由将士们亲自进行考核，规则很简单，依旧是一对一，只要打过和自己一组的将士就算是成功了。这对纪天来说并不困难，原先也看过林森那些比较厉害的高级将领练武，料想这种小将士应该比林森他们差太多。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六人，纪天想要留到最后显然不是很困难的，但是唯一难办的是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体力在下降，他必须速战速决。

和纪天一组的是昨天的那个小将，也正是他全全掌管此次的挑选和培养新人。纪天想他应该是在场这些将士中最厉害的一个，果真他的猜测没有出错。来人的招式很是端正正派，力道什么的运用的也是恰到好处。纪天想如何也不能这么输掉了，庆幸的是这是一场肉搏战，并没有规定要用上武器，纪天便适时的运用了一些搏击术，尽管的确费了一些周折，但最后还是赢得了胜利。

留下的只有四人，在短短的午休过后，他们就要面临正式的培训。小将最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告诉他们是自己是有多么多么幸运之类的，今后一定能飞黄腾达。但是任谁都知道有没有命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呢！

纪天本以为招人这种事可算是重中之重，以前在帮内的时候，他也招过一些新人培养，可都是精挑细选。却不料这古代的招人不过如此而已，本以为很困难的事情，自己说不定会没挡在门外，没想到就这样的成功了。既然连上天都在帮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要进行的更加顺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