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拿起瓶不知名的洋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擦擦嘴巴道:“不干吗,只是我必须来,留你一个人在北京不靠谱啊,我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着过你的道?”
夏实说:“哟,这么了解我?”
陆羽目光闪烁不明:“比你想的要了解的多。”
“可惜我不了解你。”夏实问:“有烟没?”
陆羽又扔给他一包红河和一个打火机。
夏实装起来站起身道:“我去透透气。”
陆羽没阻拦,只是说:“劝你别乱跑,小心瘾上来倒在哪个犄角旮旯被动物吃了。”
夏实没理睬他,撩起帐篷的门帘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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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溪边一副临近热带的景色,四处都是宽大绿叶的植物,虫鸣阵阵,晚饭清凉。
如若不是惨成这个样子,到真应该好好欣赏。
夏实站在清浅的溪边点起烟来,瞅向粼粼的溪水止不住的发呆。
不管他意志多么坚定,有的却终究是凡人的身体。
吸毒的副作用似乎出现的越来越明显。
精力难以集中、畏光、虚弱、食欲不振……
不知还能熬多久,他没有半点时间可耽误,必须在自己彻底坚持不住之前拿到该拿的信息。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觉得溪水倒影出的影子,变成了秦越。
他张着美丽的眼睛,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表情那么哀伤。
夏实压抑太狠的心猛的钝痛,差点就迈入了水中。
“走这么远,干吗不干脆逃跑算了?你不是很英勇么夏队长?”陆羽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幻想。
夏实连身子都没回过去,也不理他。
陆羽不甚在意的走到他身边,撸着袖子,踩着拖鞋,样子有些狼狈:“去吃饭。”
“想吐。”夏实冷冰冰的说。
陆羽失笑:“哎呀,说的我好愧疚,要不要我也给你安排一下手术,来和我做同道中人?”
“行尸走肉?”夏实反问。
陆羽好像怎么也不会被激怒,笑着退了两步:“赶紧滚回去吃饭,别让我叫他们来抬你……啊!”
他恶毒的话刚讲了一半,忽然发出声慌张的惨叫。
夏实听到陆羽摔倒,习惯性的冲过去看情况,只见得一条小蛇飞速的窜进高高的草里逃之夭夭,皱眉:“白痴吗你,穿这种鞋?”
话毕,便果断的的蹲下拽起他的迷彩裤腿,毫不犹豫的吮上毒蛇的牙印,将黑色的血努力吸出吐在旁边,而后抱起陆羽回了营地,叫医生给他紧急治疗。
一番忙碌之后,才确定毒性并没有很大,也算挽救的及时。
陆羽因为倒霉而彻底伤残了,坐在被子上端着整个队伍最丰盛的食物,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说:“怎么忽然就有了救命之恩呢?”
夏实玩着打火机皱眉:“你废话越来越多,毫无常识,被人惯的。”
“说的好像我多好命一样。”陆羽仍旧油腔滑调:“我可比你那小情人幸运不了多少,小时候我爸把我妈打死了,自己去坐牢,扔下我没有亲戚愿意要,活的还不像狗似的?”
夏实挑眉看他。
陆羽表情变得很愉悦:“不过我可不是小秦越,卖身养母?装可怜?”
他忽又变得眼神可怕:“我他妈就要活的比谁都高级!”
夏实没言语。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放着那么好的家世不要,要去当破警察。”陆羽问。
夏实说:“我喜欢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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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家所培养的毒贩,都是恶人中的精英。
陆羽虽未暴露自己的行踪,营地却还是被对方提前发现了。
凌晨两点,他恍然被外面的枪声吵醒,因蛇毒而虚弱不堪的睁开眼睛。
夏实已经警觉的坐了起来,他没像陆羽那样矫情的换着睡衣,所以马上利落站起:“出事了,武器给我。”
陆羽脱下手指上的一枚金属戒指。
夏实拿过来对到帐篷角落的大箱自前,立即开了锁,拿出花大价钱买来的轻型机枪和子弹夹皱眉道:“没本事就别出去找死。”
话毕像猫科动物似的离开帐篷,冲入危险四溢的夜色。
陆羽并不惜命,转而又倒在枕头上闭了眼睛,简直完全像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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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从来都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但若把这想象成夏实从警察到罪犯的障碍,终究还是种疏忽。
夏实第一次制造死亡,早在他研究生时代。
因为跟着学长实习,遇上银行出事,在混乱中打死了满是都是炸药的抢匪。
子弹直接进了脑子里,红红白白的脑浆流了满地。
在那刻夏实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走入了个无法离开的世界,开始了场无法结束的旅程。
戴局长曾经上课讲到:警察与罪犯之间的区别,是在于究竟怀着什么样的信仰,维护着什么人的利益,而不是做出了什么行为。
这句话,夏实莫敢忘怀。
陆羽的确是个手段非常周密的人,所找的雇佣军,个个身手敏捷,心肠狠毒,仗着敌寡我众竟将辉夜集团那些在死亡中摸爬滚打的毒贩打的七零八落。
夏实带着那半截面具穿梭其间,记不得自己躲过多少危险,杀了几个毒贩。
他只知等到一切结束时候,自己已然满身尘土,血腥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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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哥,这拨人都死差不多了,抓到两个逼问出了扎营地点,据说那里还有不到十个人在看着,我们怎么办?”陆羽的手下跑来殷勤汇报。
陆羽白色的睡衣纤尘不然,闭上秀丽而阴险的眼睛想想说:“一不做二不休,不留让他们通风报信的时间。”
夏实在旁边默默的擦着枪,手背因为擦伤而缠住了绷带。
陆羽嘻嘻笑:“你还挺精神嘛,还记得我们的交换条件吗,快去替我办事。”
“小心被日本人发现你在动手脚,吃不了兜着走。”夏实拎着枪站起来。
“他们哪有功夫管我?”陆羽说:“其实秦越还是挺厉害的,现在岳茗注意力可都在他身上。”
闻言夏实僵住了脚步。
陆羽抬头笑:“我是个守信用的人,你活着回来,我就给你他的消息。”
夏实也没再废话,随着雇佣军的头目便离开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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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深。
辉夜家的毒贩们完全融化在了黑暗之中,整个栖息地没有半点火光,不知是在埋伏,还是在等待同班的消息。
做这种刀刃上的生意,恐怕他们的武器工具都极端先进。
夏实放下夜视望远镜轻声道:“别再靠近的好,不保险。”
那雇佣军的头目满脸都是模糊的油彩,侧头对手下比了个收拾,他们立刻扔出了燃烧弹,而后急速开枪前进,引起一片混乱的交火之声。
……真他妈不怕死。
夏实可没想牺牲在这种事情之上,索性独自端着枪绕过密林,从栖息地侧面插入,用手雷炸死了个日本狗,摸走他身上的武器,神不知鬼不觉的滚入到一个帐篷角落蹲下等待,摸鱼摸得连冷枪都不放。
从双方实力来看,陆羽找的这群人胜算颇大,自己又何必拼命?
果然,恶战之后雇佣军人死伤颇惨,辉夜家的毒贩却已经全部被射杀,满身是血的小领导也被捆成了一团。
夏实趁乱搜了搜他们的行李,果然发现了几箱海洛因。
他皱皱眉,立即点了火,而后摸着黑跑回了树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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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浪费……”
清晨,陆羽发了低烧,又被医生打了针抗毒血青,拿着酒瓶说道:“本来还指望拿那货顶大家的工钱和安葬费呢,现在又得自己掏腰包。”
说着就狐疑的看向夏实。
夏实受的伤最轻,站在旁边平静道:“我劝了别冲动,他们不听。”
总之陆羽的目的是打击辉夜家在中国西南的势力,哼了声便吩咐:“把抓到的人送给警方拷问,让他们短时间不敢再过西南来,给我争取时间部署。”
话毕便拿出怀里的手机按了下递给夏实:“这是昨天的。”
夏实接过,手有些轻微的发颤。
屏幕上显示的是秦越的照片,他身着和服坐在一间和室内,看似瘦了许多,表情却很平静。
平静的只是表面,那眼神深处,仍旧有光。
夏实看的懂,明白秦越不是绝望而在等待,心里略安,却故意将手机扔回给陆羽道:“这算什么?”
“你以为辉夜家是菜市场吗?”陆羽抬眸:“我花了多少工夫才给你拍到的近况,不识好歹。”
夏实坐下来又点了一支烟,问:“现在没事了?达到目的了?”
陆羽说:“差强人意,我亲手抓小日本送给政府,真是为民除害。”
夏实冷笑:“你才该去做警察,人家追踪了多少年也没做到的事,就被你这么结束了。”
“肯花钱,什么都做得到。”陆羽喝了口酒说:“我舍得花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别的我没兴趣。”
Chapter 13
吸毒的感觉要用多么美妙的词汇来形容,吸毒后的自我唾弃就要用多么嫌恶的语言来概述。
距离那晚在酒吧之后整整扛了四天,夏实终于还是自然而然的无法忍受了,注射进海洛因便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半天云里雾里。
陆羽刚带他回昆明,有很多事情需要与官方秘密处理,无心顾及。
两人反而因此相安无事,几日后顺利返京。
陆羽在别墅胡乱的处理完积压的生意,回屋看望时,发现夏实好像又吸了毒,表情恍惚的靠在床边逗着只狗狗。
“你喜欢动物?”陆羽不禁问道。
夏实摸着狗狗仰起的肚子说:“从小被只金毛陪着长大的。”
陆羽哟了声:“这么有爱心,我家狗可多。”
夏实说:“看见了,东一只西一只,像个动物园。”
“多热闹。”陆羽在床边刚刚坐下,就听到门被推开。
非常有规矩的保镖拿着个手机说:“陆哥。”
普通的电话怎么会让陆羽毫不犹豫的接起还语气温和?
夏实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观察。
陆羽拿着电话答应了几声,挂了以后又发呆,半晌才道:“备车,我出去一趟。”
夏实还是不问。
陆羽却忽然显出颓态:“你爱干嘛干嘛吧。”
讲完这个,才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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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待在陆羽房子里的人,恐怕全是他的耳目。
夏实不去试图套任何话,只不过自己走出卧室胡乱逛了两圈,安抚了寂寞的小狗们,而后又进了陆羽的书房。
“陆哥不让别人动他的书,他说明早再回来,您早点休息吧。”盯在背后的保镖忽然冷冰冰地说。
夏实侧目,意识到他们的关系被人误会了,索性顺着话便讲下去:“我偏动,你快去告状。”
接着便抽出了本小说翻了翻。
陆羽喜怒无常,在他身边做事永远如履薄冰。
保镖僵了僵,便不再言语。
夏实把书放回去,坐在书桌前舒适的椅子上。
有只小博美很快跑过来蹦跶。
夏实抱起它放在膝上抚摸,见它的项圈上刻着LINDA,0401,便笑:“原来你是只愚狗。”
而后又抬头看向对面墙壁挂着的北京政区图,在月色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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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海洛因之后,精神会难以避免的长时间处于亢奋。
整个夜晚淌过,夏实竟然焦躁的合不上眼睛。
他自测了下心速,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走到楼下的餐厅吃早餐。
谁知恰巧就在楼梯口遇见了表情阴沉的陆羽。
陆羽是极少把不快挂在脸上的,但此刻他却完全笑不出来一样,瞥了眼夏实便道:“让开!”
而后就摆脱保镖、动作僵硬的上了楼梯。
这种走路姿势夏实感觉很熟悉,每次在床上和小越折腾的太过,小越也会在次日痛到两腿不听使唤。
“一夜风流啊。”警官大人嘲讽了句。
陆羽投来恼怒的眼神,像团阴暗的雾气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夏实没露出被囚禁的窘态,步履自得的朝餐厅走去,好像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似的。
他边走边想,陆羽果然有个秘密情人,还让他心甘情愿做受方,真有意思。
话说回来,那种无情无意的流氓怎么会去谈情说爱。
所谓情人,说是保护伞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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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的空气依旧寒冷,并未因这里多了个住客就显出人气。
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了,几乎要怀疑那地基是不是冰做的。
陆羽光滑的指甲因为冷而泛着微微的青色,漫不经心的翻着陈良拿过来的账本说:“最近倒是赚了点钱。”
陈良帮着他抓到夏实,最近简直是青云直上:“是啊,主要是陆哥您平时不在意那些。”
陆羽手里的确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店铺,但他不善经营,也不想经营,平日里总让那些店半死不活的开着,闻言也是无所谓的哼了下:“不感兴趣。”
“陆哥您胸怀大志,自然自己的打算,我多嘴了。”陈良讨好了句,又多事的问:“我刚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见到夏实在逗狗,他好像没什么事,心情还不错,太奇怪了。”
夏实的确不是个非常迂腐的警察,甚至显得不怎么正直。
陆羽以为逼他吸毒,会让他为此痛不欲生,逼他杀人,会让他被罪恶感打垮。
可现在看来,夏实仍旧保持着眼底的悠然,就算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冰冷的宅院里,也并未变得颓废。
陆羽轻声说:“他就是这样。”
陈良问:“可您有什么打算呢,我总觉得做过警察的人多多少少不可靠,别被他钻了空子。”
陆羽投来冰冷的眼神:“你管我。”
陈良低头:“不敢、不敢。”
陆羽垂下眼眸,或许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他觉得像现在这般把还有着生命力的夏实控制在身边就很好。
“我要让他跟着我。”陆羽忽然说:“你要是这么不放心的话,就替我看着他。”
能在陆羽身边好处自然少不了,陈良赶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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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罪恶世界仍然高速运转着。
身为大老板,陆羽几乎只要动一动嘴皮子,就有很多人会涌上来满足他的要求。
只有特别关心的事情,才会亲自操刀上阵。
但他哪有多少在乎的内容呢?
所以夏实每天陪着他花天酒地,简直清闲的紧。
多疑是陆羽的本性,他谁也不信任,也不相信现在夏实有限的顺从,时不时就会故意刺激他的神经,比如当着他的面调教几个夜店新来的孩子,比如逼着欠自己钱的小喽啰吃屎剁手,十足的恶霸行迹。
夏实不曾阻拦,也没装作习惯,只偶尔用言语讽刺嫌恶,有机会便追问秦越的近况。
陆羽给他的毒品,在忍不住的时候,也会一点一点用光。
如此正常反而令陆羽不曾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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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又在茶餐厅消磨了整个下午。
陆羽勉强吃了点东西,眉眼平静的,直到相熟的大哥过来送给他只新狗,才露出笑意。
“这玩意都是我家女人喜欢,忒小了,不一留神就得踩死。”那三大五粗的大哥夹起桌上的食物便大肆吃了起来,最还不闲着:“也就配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