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夏实听到了。
很久很久之后,陆羽忽然感觉周身一空,听到耳畔的疑问:“我为什么要死?”
“为了信仰殉葬,不正是你这种正义人士该做的事?”陆羽瞅向坐起来的夏实反问。
夏实已经被满足,用非常无感的目光瞅着陆羽:“我没信仰,我只想把小越找回来,你以为你能永远关住我吗,你不了解我。”
陆羽笑:“继续演,你可以去当影帝了,我不信你舍得辞职。”
“我的工作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要去无条件的卖命,可我需要它的时候,它为我做了什么?”夏实看向天花板:“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小越,他的亲人都被岳茗杀了,我要替他复仇,然后和他离开北京。”
陆羽叹了口气:“伟大的爱,说的真动听,不想把我送进监狱了吗?”
“徒劳。”夏实轻声说:“单纯的黑社会嚣张到你这种程度早就被一网打尽了,我知道你上头有人,是戴局长都动不起的人,所以我也不想在你这里浪费功夫,这没意义,现在你在我眼里连空气都算不上。”
陆羽失笑:“几时变这么聪明。”
说着他就拿起另一只装着毒品的针管,随随便便的将液体喷在床上,笑的好开心:“空气能给你这个吗,沾了它,就永远都离不开!”
夏实忽然掐住脖子,用的力气极大:“是吗?”
陆羽貌似半点都不害怕,因痛苦簇起眉头,嘴角的笑意却仍然执着的存在。
夏实目露狠意,却恍然觉得开始使不上力。
虚弱像开闸的水,奔涌袭来。
趁机推开他得到自由的陆羽趴在床上狼狈的咳嗽:“哈……哈哈……别这么粗鲁……辜负了我一片心啊……”
夏实头晕目眩的靠在枕头上讲不出话。
陆羽渐渐喘过气来,摸着脖子,用唱戏的口吻说:“你这狠心的家伙,幸好我给你加了点料,看来好心是没必要的,我再也不白白给你这么贵的玩意了。”
夏实已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陆羽哼道:“还是明码标价最适合我。”
******
一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为什么会这样喜欢白色?
陆羽的衬衫是白的、西装是白的、鞋子是白的,就连真丝睡袍也全都是白的,就连他家大大小小的狗也几乎都是纯白。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人最贪图的,就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夏实从昏迷中清醒之后,朦朦胧胧的这样思索着,忽听门被推开。
他侧过头,便看到陆羽笑吟吟的走进来:“很久好好吃过饭了,饿了吧?”
话毕拍拍手,命佣人把夏实四肢的皮带解开,给他架好床上的饭桌,端来热气腾腾的食物。
陆羽摸出把小巧的手枪,边玩边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吃,怎么折腾都行,反正我有的是功夫陪你娱乐。”
夏实淡淡的看了他两眼,默不作声的拿起叉子用起餐来。
这不到半个月的身心俱疲,似乎已经让胃完全坏掉了。
可他仍旧忍着恶心不停地吃,否则真的饿到头重脚轻,如何再在陆羽身边做手脚?
“队长大人真是个聪明人,识时务,我喜欢。”陆羽见状弯起眼睛。
夏实冷声道:“我已经不做警察了,你少称呼的这么肉麻,直接叫大人我也不会拦着你。”
陆羽靠近床边:“哎,看起来你精神好很多,有闲心跟我耍嘴皮子。”
而后他俯身朝着他的脸轻声道:“夏实,你想每次都被搞得半死不活才拿到药吗,我可以一次性都给你,但你得替我做事。”
夏实面不改色:“什么事?”
陆羽笑:“做我的保镖。”
夏实目露鄙夷:“你还缺人保护吗?”
陆羽眼眸更弯:“我就想让你保护我。”
夏实沉默片刻,忽而答应:“好。”
陆羽喊来门外的佣人,拿过个东西递到他眼前:“那我就送你个见面礼,我是个很大方的主人,你晓得吧?”
夏实定定的凝视着他手里半截黑色的金属面具,不易察觉的深沉了眼神。
******
愚蠢者得到一件珍贵的东西,会急于将它锁起来以便永远在形式上占为己有。
可陆羽从来没有过这种无聊的想法。
他的得到,意味着一定要将那东西最精华的部分握在手里。
之于夏实,便是他的自信满满和英气勃发。
养了太多的宠物之后,陆羽已经太懂该怎么才能训得忠诚。
什么时候教训,什么时候安抚。
自以为拿捏的十分准确到位。
******
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似乎永远都能够歌舞升平。
陆羽向往常一样大摇大摆的进入到自己熟悉的店里,很快就被老板热情接待。
夏实被面具遮掩了表情,身姿笔挺的跟着他身后不言不语。
好久没有出来走动,僵硬的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说是保镖,陆羽却没有给他任何武器,而从周围男人外衣偶尔勾勒出的痕迹来看,他们都佩戴着手枪。
夏实避免了轻举妄动。
陆羽进到包厢之后,边等待服务生端酒过来伺候,边悠然的看向身边这个眼神依旧锐利而深邃的男人,忽然笑:“想跑吗,你可以试一试啊。”
上帝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
就在这句话讲完的几秒钟之后,音乐戛然而止,灯光全灭。
夏实超人的反应并没有被几针海洛因消磨掉,他习惯性的记清周围人所有的位置,猛的抬手攻向身后保镖的下颚,毫不犹豫的抢过他的武器夺门而出。
陆羽未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气急败坏的喊道:“手电!给我抓住他!别乱开枪。”
夏实刚冲进黑漆漆的走廊,便听得有个男声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微光亮了刹那,手腕便被拉住。
那男人举止极其利落,拉着他便往不知名的方向跑:“跟我走。”
夏实却皱起眉头,反手将他拽入角落问:“你是谁?”
男人声音冷峻:“你妈花了大价钱请我救你,你别辜负她。”
“我不能走,我有任务。”夏实低声回答,而后推了他一下:“赶快离开,他们追上来了。”
男人似是铁了心,用力挟住他道:“陆羽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我比你清楚!”夏实急了,狠狠地给他一拳:“告诉我妈,我不仅是他的儿子,我还是个警察,如果有机会我会弥补我欠她的一切,但不是现在!”
走廊里忽然闪过几道白光,是应急手电发出的。
那男人捂住被揍的脸非常无奈,忽然沉重叹气,接着便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夏实把兜里陆羽给他的盒子拿出来,将海洛因倒了满地,假装抽搐的趴在上面像是毒瘾发作。
手电的光很快就照到了身边。
“陆哥!他在这儿!”保镖喊了声。
陆羽拿着手电疾步过来,看到夏实狼狈的模样不由微笑,拾起他掉落的枪笑道:“看来你没什么运气。”
夏实摸索着摔掉的铁盒,哑着声音说:“快……”
“这都不会。”陆羽捡起张锡制,盛了点白粉用保镖递过的火烤化,屏息将青烟送到他的鼻下。
夏实焦灼不安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忘我的安然,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陆羽抬手轻触他的脸,无声叹息。
******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明媚的月光。
奢华宽敞的卧室里积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羽抱着只小狗静坐床边,听到夏实从被子里爬起来的动作才忽然说:“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摆脱不了我。”
“难道我应该感谢你吗?”夏实扶着头部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嗓音沙哑。
陆羽轻笑:“我不在乎,我能给你想要的,这就足够了。”
夏实说似乎已经忘记了毒品所带来的迷幻快感,他冷淡的沉默,在海洛因反胃的副作用中努力保持镇定。
陆羽把又一盒白粉扔到他身上,放下狗起身道:“除了这个,还有秦越的消息,你不感兴趣?”
话语刚落,手就被夏实用力拉住:“他怎么样了?!”
“岳茗是个疯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呢?”陆羽笑,夏实握的他越痛,他就越舒心:“我和岳茗不同,哎呀,虽然你是个尤物,但也不会坐生财富啊。”
边说,边
把手伸进他的睡衣里面暧昧的抚摸他发硬的肌肉。
陆羽的皮肤冰凉,触觉像蛇一样令人恶心。
夏实忽然不轻不重的扇歪他的头:“发春了?”
陆羽嘻嘻笑:“别他妈一副柳下惠的口气,上床再爽也没有打一针爽,你现在最了解了。”
“是吗?”夏实忽然扯过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摔到床上,跪坐在他腰上说:“我可以让你比较比较哪种比较爽。”
陆羽还是笑,声音在这黑夜中简直像个妖魔,扶着他劲瘦的腰越摸越下:“夏大人,你知道什么是神经截断吗?哈哈,哈哈哈哈!”
夏实停住动作。
虽然他没有从事过多久的禁毒工作,但是因为陆羽这个死对头,他对于毒品的了解不亚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当然,对于戒毒的知识更是不陌生。
神经截断手术可以破坏人大脑内某处神经传导,让人脱离毒瘾的控制。
但同时,也消弱了人的对于性以及情感的反应,难免会使被手术者变得相对冷漠。
难怪陆羽对别人毫不留情,他对自己都这么残忍。
“哎,去年我想了好久,我可不想染上不该染上的毛病,那多无聊啊。”陆羽掐了下夏实紧实的臀肉,然后失力的躺在大的没边的床上叹息:“我们商量个事吧,你陪我给辉夜添点麻烦,我就帮你弄回小越,怎么样?”
夏实沉默半晌:“只要小越没事,别的随便。”
陆羽哼:“你别无选择,答应的倒痛快,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夏实道:“我说了,随你便。”
“那明天就证明给我看。”陆羽笑笑:“干吗还赖在我身上,那么想做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你不觉得自己很丑吗?没胃口。”夏实扔下句话,起身就捡起个枕头,颓然倒在床垫里。
陆羽慢慢起身说:“我知道。”
讲完便下了床,抬脚踹了下床下的小狗,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夏实等到房间变得安静,才微微动弹,打开台灯。
他拿起丢在旁边的毒品盒子陷入沉思,过了很久,又叫来那缩成一团的可怜小狗,抱着轻声道:“你上辈子做错事了吧,活在他家,真倒霉。”
小狗很漂亮,被照顾的很好,脖子上刻著名字和生日的金属项圈,在柔和的灯光下发出了夺目的光亮。
夏实叹息,摸了摸它的头:“小宝贝,坚强点。”
语气悠远的不知是对小狗说,还是在对谁说。
Chapter 12
次日清晨,夏实忽然摆脱了几丝束缚,被带到餐厅自由用过早餐之后,便又随着佣人来到地下室门口,身边不再有黑着脸的守卫。
他于途中经过镜子,恍然发现自己怎么变得那么憔悴,消瘦的脸颊上露着青色的胡茬。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羽家四处走动的保镖们根本就像是僵尸,既不会多瞧他一眼,也不会因无视而疏忽到让他逃离。
“你走吧。”陆羽依然白衣翩翩,朝佣人摆摆手,笑的不怀好意。
夏实瞅着佣人的背影消失,才平静看他:“你想怎么证明?”
陆羽忽然把自己那把小巧的枪放在他手上:“这里面有一颗子弹,屋子里有一个辉夜家的走狗,你说,要怎么证明?”
果然是陆羽,没有废话,是要他杀人。
夏实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要杀的不是自己的同志?
陆羽笑:“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
如果杀他有用的话,他早就死在夏实的手里了。
夏实要的并不是他的命。
对陆羽背后那庞大的犯罪网络,北京城里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紧紧盯着妄想瓜分。
如果不一网打尽,就会生出无数祸患。
只有粉碎他作恶的渠道,掌握他最深最脆弱的证据。
夏实低头看了看枪,什么话都没有讲,转身便推门进了地下室。
陆羽在原地静静的站着,过了几秒,便听到了隐隐的枪声。
他顿时用嘴角勾出微笑。
门再度打开,夏实面无表情。
陆羽满意的拍拍他的肩:“果然干脆,既然可以合作,那就跟我走吧。”
******
这一走,不是去往风流的场所,不是去往消遣的地方,而是一路往西南,到达祖国版图上偏远的昆明市。
夏实随他乘车直奔天津,又乔装搭上飞机。
降落于目的地之后,立刻便有行迹神秘的男人开着吉普来接。
跟踪陆羽三年,夏实非常清楚他是很少离开北京的,因此此行显得特别诡异。
但联系起前因后果,加上陆羽所讲的那些若有所知的话,他才渐渐恍然,坐在后座上很突然的发声:“觉得辉夜碍事了,想要取而代之?”
陆羽丝毫不怕夏实离开自己身边,也不再进行言语上的伪装:“这不是很正常吗,做生意就是这样。”
辉夜家族进行毒品贩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早就控制住东南亚的毒源,将成批的海洛因交易给亚洲各大毒贩。
事实上这比陆羽所行之事还要恶劣的多。
只是日本国内形势复杂,辉夜家在政坛又有强大的靠山,仅凭夏实和戴局长是很难撼动其位的。
他不屑的问:“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事情上,真的很闲?”
陆羽笑:“我最喜欢人家跟我说不可能了,这辈子,每一个不可能,我都办到了。”
夏实看向窗外灰蒙蒙的景色。
“我可是个良民呢。”陆羽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毁了辉夜家在云南的运货路线,是不是为民除害?”
夏实只说:“我不管你拖我下水是为了什么,只希望你讲话算话,不然别怪我。”
“小越的事嘛,不难。”陆羽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借着微光边欣赏边笑。
******
真是滑稽。
受了这么多罪混进一批毒贩的队伍里,竟然是为了围追堵截另一批毒贩。
吉普车翻越了重山峻岭,越过了黑夜,也越过了黎明,终于载着他们到达云南最难的密林深处,与陆羽所找的雇佣军汇合。
夏实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亡命徒,因而行为更加小心。
因为深处野外,住宿条件也非常简陋。
经过整日的跋涉之后,他们到达了个非常安静的溪边,安放下帐篷停步休息。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陆羽哪挨过这个累?
尽管换了便于行动的迷彩服和登山鞋,却仍旧累得脚掌酸痛,坐在敞篷里让属下端来凉水皱着眉头清洗那些被挑开的水泡。
反倒是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夏实没感觉,靠着被子发呆走神。
陆羽颐指气使,示意手下拿来个小黑箱子,从里面拿出昂贵的海洛因扔到他手边。
夏实说:“我不用。”
陆羽哼哼:“爱用不用,想要的时候不要又拽着我哭爹喊娘。”
“你做梦梦到的?”夏实冷漠瞥他:“你要我来这种地方,到底要干吗?有了那些人还需要我替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