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秦越点了点头,重复着肯定:“恩。”
或许也是在给自己信心。
夏实搂住他的肩膀:“傻样子,等我们回家后,我再慢慢开导你。”
秦越靠在他身上,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忽然间无比清晰的发现了夏实与岳茗的不同,岳茗永远不会视图理解自己,他只在乎他的强盗逻辑,他那是占有欲,而夏实这个……才是被需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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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年未见,婆婆又苍老了许多。
她站在门口用发抖的手拉住夏实,又拉住秦越,好半晌才费劲的说:“可怜的孩子……”
秦越干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婆婆点了下头:“好。”
“我妈和你乱讲什么了?”夏实拿着箱子走进去,见有佣人才笑:“让人陪着您就对了,我和小越要洗个澡休息一下。”
婆婆答应着,便走到洗澡间去放水。
夏实熟门熟路的找到卧房,放下行李回头对秦越说:“饿了吗,想吃什么?”
秦越摇摇头。
结果夏实还没来得及讲话,手机就响起来。
秦越现在非常不放心他,赶快拉着他的胳膊垫脚偷听。
竟然是秋海。
依旧温柔动听的声音,讲着简短的内容:“已经发现陆羽的行踪,他在兰卡酒店附近现身,身边有杀手,岳茗尚在东京,我会尽量看住他的。”
“好,我这就带人过去看看。”夏实回答。
说着便挂断电话。
秦越小声问:“你要出去啊……”
夏实摸了下他的头:“乖。”
秦越无奈,只好松开手。
夏实检查好身上的武器,朝他微笑了下,便匆匆出门。
婆婆闻声,迟缓的走过来问:“怎么了?”
“奶奶……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秦越忽然这样坚决的说道,诚恳的看向她的眼睛:“借我辆车好不好?他要见的是个亡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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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古宅里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岳茗坐在和室内,听了太多的找不到,就开始不肯见任何人。
他发了整整一夜的呆。
其实……并不意外秦越还那么那么爱着夏实,只是没想到,他会走的这么干脆,毫无留恋。
那这么久的相处,都算什么?
忽而一声猫叫打断了岳茗的思绪。
他茫然看去,小黑猫破天荒的朝他慢慢走来,步履轻飘。
岳茗几乎在这一瞬间肯定了自己悲哀的想法:秦越从来就不想留下,不想到就连养了半年的猫,都没给取个名字。
“我们被抛弃了,你知道吗?”岳茗抱过小猫,轻声问着,啪嗒一滴泪水就掉在他的毛上。
哭泣是人生中最任性的事情,说来就来,丝毫不顾人的自尊。
岳茗埋下头,半点声音都不敢出,满脸泪水,真的狼狈极了。
Chapter 19
绝大多数的人在社会上辛辛苦苦的活着,都在追求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好好的奋斗,然后好好的珍惜奋斗的所得。
可之于陆羽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
他走在钢丝上,他在游戏,他不觉得生命有何可贵,他憎恨所有。
因此就当大家都以为这次的打击,会引起他无尽的沮丧与痛苦时,陆羽却躲在奢华的酒店里悠闲的享受着,吃掉了牛排,喝光了红酒,才拿起崭新的手机。
电话很久才被对方接通,完全是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辉夜少爷,你说我是谁呢?”陆羽笑笑。
岳茗表现的很冷淡:“有事吗?”
陆羽说:“哎呀,语气这么陌生,要不要如此无情无义?”
岳茗回答:“我们之间本就没有情义。”
陆羽问:“难道你就不怕我被抓了,就把你的秘密都给抖出来?”
“随便你讲。”岳茗冷冰冰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云南的事是谁做的。”
陆羽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擦着眼泪说:“我还真不是来求你拯救的,我只是想再和你做笔交易。”
岳茗道:“什么交易,你现在一无所有。”
“你不要动夏实。”陆羽直说:“我让你抓回秦越。”
手机里顿时没了声音。
陆羽追问:“怎么样?”
岳茗说:“小越在哪儿?”
陆羽微笑:”你不和我达成共识,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岳茗终于回答:“好,我对那警察本来也不感兴趣。”
陆羽慢悠悠的说:“我在札幌,之后我在哪里,他们就会追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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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跟踪一个人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秦越让司机飞快的开到秋海所说的酒店门口,却并没有发现夏实的踪迹。
他带好鸭舌帽和墨镜,低着头走出来四下看了看,而后便带着犹豫踏进了门去。
要是被夏实看发现自己不听话的跑出来,他一定气死了。
可秦越不再那么天真的认为会没事会安全,只要看不到警官大人的影子,他的心就担心到内脏吊起来似的抽痛。
——从前夏实健康十足还好,现在根本不晓得毒瘾会何时引起后发症,再要和那种不要命的疯子对峙,就连普通朋友都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爱人?
谁知秦越正在大厅彷徨之际,便被人猛的从后背拍了下。
他慌张回头,对上夏实无奈的脸,讪讪笑道:“对不起,我……”
“猪。”夏实弹了下他的额头,也能理解秦越不安的心情,摊摊手道:“陆羽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还是那么狡猾。“
秦越咬咬嘴唇:“我要也是个警察就好了,就能每时每刻都陪着你。”
“才不让你做这种工作。”夏实微笑:“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大,就敢跟着来?”
秦越小声:“有什么好怕的……之前我一直许愿,如果能让我死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就没有遗憾了,现在,我就没有遗憾了。”
本是感人的话,却引得夏实皱眉:“不对啊。”
秦越茫然:“啊?”
夏实笑:“以前说陪我变成老头,结果刚半年就缩水成只见一面了,怎么回事,恩?”
说着就掐了掐秦越的脸。
秦越推住太阳镜:“别、别闹。”
“既然来了就吃点东西吧。”夏实揽过他的肩膀:“我猜,陆羽会主动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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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想触碰对方的伤口,可又怎么可能对彼此所遭遇的痛苦不闻不问?
重逢后的这一天多,他们还是会断断续续的聊起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聊着聊着,难免变成唏嘘。
“你妈妈肯定担心死了,难过死了。”秦越在酒店的餐厅吃着午餐说道:“看样子她很关心你的,只是找不准方式,可方不方式根本就不重要。”
夏实给他夹寿司:“我知道她的心情,是我不孝顺。”
秦越苦笑:“莫名其妙的把以前的纠结都看开了,这样也好,如果我们有命回北京,就一起好好照顾你爸妈,还有澜天,好不好?我已经没亲人了,就算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会把他们当成我自己的亲人的。”
“怎么会没命回去?”夏实弯弯嘴角,又露出了很久之前的悠然。
秦越难免沉重:“陆羽和岳茗,有半个善茬吗?”
夏实说:“那殉情也不错,我们变成蝴蝶飞回中国。”
闻言秦越不禁笑了。
服务生忽然走来,用托盘递给夏实一个纸条道:“刚才有位先生送来的。”
“等等。”秦越忽然叫道,拿着餐巾隔绝着皮肤把纸条拿起,看到上面写着:“晚上十点,机场见,陆。”
夏实瞅着他乐道:“行啊,你真有当特务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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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之后,岳茗连东野都没通知,便急匆匆的带人从家中立刻,打算直奔目的地。
结果他的车队刚开出大门,就看到秋海缓缓的走来。
“喂,我有事。”岳茗打开车窗道。
秋海满脸关心:“我听说小越跑掉了,特地过来看看。”
岳茗皱眉:“我就是要去找他。”
秋海扶着车窗问:“要不要我陪你去,你呀,那么冲动,小心弄巧成拙,不如我替你劝劝小越,他还算听我的话。”
岳茗想了想,侧首:“上车,快点。”
秋海赶紧踩着木屐从旁门坐进去,露出美丽的笑:“你别担心,小越就是还没想清楚呢,我知道,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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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几乎就如同陆羽所预料的那般进展,只不过却在东京成田机场杀出了东野这个意外。
他黑着脸拦住岳茗:“少爷,你去要哪里?”
“让开!”岳茗低声说,美丽的脸庞沾满了煞气。
东野怒斥后面跟着的保镖:“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少爷不懂事在胡闹吗?就眼睁睁的看着辉夜家越走越歪吗?!”
保姆们噤若寒蝉,互相偷看了几眼便纷纷离开贵宾候机室。
秋海表情无措的站在旁边,被东野一瞪,才慌忙走出去。
“大选在即,眼看内田得势,宴会上我好意安排你们相见,你却大发脾气搅了局,你说,秦越到底有多重要,一个眼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人会有多重要!”东野积郁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大声喊道。
岳茗也生气:“你不懂!”
东野说:“是你不懂!没人保护你,你就什么都没有,连乞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岳茗侧头瞅向别处,怒而不语。
东野阴森森的说:“今天我绝不允许你离开,除非你杀了我,想去的话,就动手。”
岳茗对上他深邃而沧桑的眼睛,渐渐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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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幌国际机场同样人流如水。
夏实与秦越进入之后,四下环顾,而后指着有巡警站立的咖啡厅说:“你去那里等我。”
秦越点头。
夏实把钱包交给他,又掐了下他的脸:“这次真的不许再乱跑。”
秦越说:“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啊。”
这下夏实才拨通了便衣的电话,匆匆的混入旅客群中。
过于宽大而高耸的空间令秦越有些紧张,他深喘了口气,便到咖啡厅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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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处的陆羽点燃了只烟。
还留在他身边的保镖紧张的问:“陆哥,辉夜到底会不会出现,只有我们几个,恐怕逃不过那群警察们。”
“他是个死心眼,为了秦越他一定会来的。”陆羽笑笑。
保镖还是不安:“那要是没来,我们怎么办?”
陆羽从栏杆处向下瞅了瞅黑压压的人流所聚集的海洋,没有吭声。
Chapter 20
笑容到了今天,已经是份展露坚强的礼物。
待到心中所系的那个人离去,眼角眉梢所努力堆积起来的神采瞬间便黯淡了许多。
秦越抱着个咖啡杯,心又不自主的一下、一下不安的跳动着。
平心而论,和夏实相爱后的这三百多天,或许说像是不知结尾的悬疑电影,或许说像是跌宕起伏的梦境,总之谈不上平稳幸福可言。
没有了小超和妈妈,没有了家,没有了灵魂的洁净和快乐。
他几乎就要变成一个流浪的人,飘泊在这陌生的世界里。
所幸,身边并非无依。
所以,内心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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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实似乎已经将警察这份职业埋入了血液当中,尽管没有身在北京,他还是很快就熟悉了情况,在卫生间和几个便衣会合之后,迅速的通过地图安排出周密的搜索路径。
一位日本警察追问:“陆羽会安排什么陷阱吗?他现在已经在劫难逃,会不会想要和大家同归于尽,比如安装炸弹或挟持平民人质?”
“不会,他没有绝望。”夏实太了解自己的敌人,深知惨烈这个词汇永远不会属于自负甚高的陆羽。
国内的亲信已经悉数落网,海外帐户也被冻结。
手边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力量。
夏实想了想,忽然微笑:“若我是他,我会利用辉夜。”
“他已经失势,辉夜怎么帮他的忙?”警察质疑。
夏实淡淡的说:“不,陆羽还可以给辉夜最想要的东西。”
警察文:“什么?”
夏实没有回答,只是道:“按计划行事。”
话毕,他便匆匆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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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哥,已经十点十分了,我们既没有看到夏实,也没有看到辉夜,要不要赶快离开?”保镖放下用于联络的手机,小声报告。
……难道岳茗没能离开东京?
陆羽皱起眉头:“这个废物,我们走。“
原本指望岳茗那冲动的性格和无法无天的行径引得机场大乱,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他若不来,自己的戏也很难唱下去。
保镖赶快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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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时间,见到太多血腥的生死。
秦越对于周身环境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安全感。
他用大大的太阳镜遮住过于漂亮的脸,缩在沙发里靠装饰的大柱子后面隐藏自己。
心里的时间几乎是用秒计算的。
多么希望夏实不离开,夏实快回来。
可夏实的身体都成了那个样子,还坚持办案,又怎么有力气管其他的事?
正当秦越不安的朝人群里偷偷观望时,远处忽然闪过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穿西服,衣服的颜色也不是白色的。
但不是陆羽又是谁?
秦越想都没想,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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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越?”
匆匆赶回咖啡厅的夏实意外发觉人去楼空,赶忙寻问服务生:“刚才这儿的那个小男孩儿呢?”
服务生指着机场侧门的方向:“他刚离开。”
夏实立即追去,边跑边打开手机用秦越的App帐户追踪他的位置。
……这孩子真的一次话也不听了,下回真得给他的大脑内植个追踪芯片才不会走丢。
见到屏幕上的小蓝点越移动越快,夏实立即寻到自己停在外面办案的警车,踩下油门朝着他急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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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陆羽的时候,才十五岁,没见识过男人,也没见识过黑社会,打开夜店包房的门对上他那张秀美而阴狠的脸,吓得两腿发抖。
在后来的日子里,陆羽就是他的保命符,陆羽说的话值得千金,陆羽做的事莫敢反抗。
直到遇见夏实,直到夏实被他折磨成那个样子,秦越才对陆羽产生了无所畏惧的恨。
因此打车一路追着他来到偏远的市区,竟然没有冒冷汗。
秦越瞅着陆羽进到一所貌似已然荒废的大厦后,才交钱下了车,匆匆跟进去打探。
这地方果然没什么人气的样子,苍老的管理员满头白发,趴在前台昏昏欲睡。
秦越插着兜来到电梯前,按了按发现电梯已经坏了,便又朝楼梯走去。
空旷的楼梯间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显得很清晰。
秦越拿出手机给夏实发短信:“我找到陆羽了,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