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叶苗一直靠在看台座椅的靠背上，他真的不舒服，肚子也开始疼，但他怎么好意思说这是因为昨晚在家和于一川亲热过的原因，他咬着嘴唇忍耐着，觉得身体一

阵阵发冷。

段铮根本没心思上课，一节操没做完就放学生去自由活动，一溜烟跑过来：“怎么回事啊，脸色好差，”他注意到叶苗按着腹部的手：“肚子疼？”

叶苗勉强点头，段铮伸出手就把他横着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没那么……严重……”叶苗努力摇头，要是让医生检查出是怎么回事还不丢人丢大了。

段铮不理他，抱着他就往外走：“没事，我车在外面。”

“喂我不去啊！”叶苗抓住他的衣领：“放我下来！”

“不行，这次我绝不由着你，身体第一。”段铮满脸严肃的表情，根本不是平时傻乎乎什么都好说的样子。

叶苗觉得他这个样子和平时完全是两样的，又想到哥哥，不知不觉已到了校门口，段铮把他抱进车里，边给他系安全带边哄他：“别任性了，听话。”

叶苗全身发软只能任由他摆布：“求你了……休息一会就好……”

段铮心疼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抱他：“别怕，没事的。”他拍拍叶苗的背：“是不是只有现在，才能稍微靠近你一点？”

叶苗顾不得身体不舒服了，只用力去推他，而同时，他眼睛看到了后视镜。

后视镜中有一辆车，太过熟悉。

叶苗突然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段铮已经感觉到了，他松开手：“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怎么了？”他顺着叶苗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那辆车。

于一川沉默着从车上走下来，他一步步走近段铮的车。

“他是谁？”段铮问道。

叶苗声音发抖：“我哥……”

“啊，原来是你哥啊，你哥就是我哥。”段铮笑起来，他走下车，面对着于一川。

于一川穿纯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是同色的修身西装，对比他更俊朗英挺，却又有隐隐的寒气袭人。

段铮露出招牌笑容：“哥哥好。”

于一川走到他面前，他望着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一笑：“你是段铮。”

段铮没心没肺地伸出手：“对，就是我，小苗苗常在你面前提我吧，呵呵，我也常听他提起你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哥哥真是帅啊，连我一向自视甚高的都觉

得自愧不如。”

于一川也伸出手和他握手：“哪里哪里，徒有其表而已，怎么比得上段先生叱咤商场的气度。”

段铮受宠若惊：“过奖过奖，原来哥哥认识我啊。”

“大名如雷贯耳，您负责的华康新城是现在最具规模的楼盘，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呢。”于一川笑着，弯下腰望向车内：“苗苗还不出来？”

叶苗忍着疼下车：“哥，你怎么来了？”

“想来看看你，”于一川注意到弟弟的不对劲：“怎么了？”

段铮抢着说：“小苗苗身体不舒服，我正打算送他去医院。”

“那正好交给我吧。”于一川招招手：“过来。”

叶苗顺从地走过去，于一川仍然微笑着：“麻烦段先生了，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多多指教。”

段铮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十分自然：“不敢当，那我就把小苗苗交给哥哥了。”

叶苗跟着于一川回到车上，于一川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情绪，他声音平静，边发动起车：“去医院吧。”

叶苗轻声说：“我和段铮没什么……”

“哪不舒服呢？”于一川微笑地打断他的话：“告诉我你哪里难受，不然我会担心的。”

叶苗望着他，半晌说：“肚子疼……”

于一川柔声问：“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

叶苗咬着下唇，摇摇头：“因为昨晚那个……”

于一川哦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到你还是学生，学业紧张，是我疏忽了。”

叶苗手小心地碰着于一川的手：“哥，你不生我气？”

“生你什么气？”于一川反而笑了：“你不是说和段铮没什么吗？何况那个段铮，我瞧着也蛮可靠的，又有钱，上次还宝马这次就保时捷最新款了，真是比不了

。”

“哥你真的没事吧……”

“在你眼里你哥就这么小心眼？”

“不，当然不。”

“那就行了，”于一川扶着方向盘：“只不过段铮应该比我大吧，被他一口一个哥哥我还真觉得怪怪的。”他侧过脸看着弟弟：“小脸都白了，真的身体不舒服

？”

叶苗勉强摇头：“已经没事了。”

“还是回家休息休息吧。”于一川凑过去亲在弟弟脸上：“我的小苗苗。”

第51章

兄弟俩回到家中，于一川把弟弟抱到床上：“好好休息吧，想吃点什么？”

叶苗摇头：“哥你真的不生气？”

“还在想这件事啊，”于一川弯下腰摸摸弟弟的头：“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不生气了你还这么介意，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段铮呢？”

叶苗诧异地望着哥哥：“什么意思？”

“没什么。”于一川站起身：“你休息吧，别胡思乱想。”

哥哥虽然一直说不生气，叶苗却始终放不下心，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房顶想了又想，然后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慢慢地发短信：【我们不要再见了

。】

确定，选到段铮的名字，确定。

按发动键时他的手指略微停了一瞬，仅仅只有一瞬。

叶苗将手机重新塞回枕下，同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叹口气，按下静音，塞回枕下。

电话铃声是静音，但来电提示灯却仍不停地闪烁，它闪了很久。

叶苗一直没有接。

他真的下定了决心，不管段铮再做什么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见他，不会再理他。

和段铮认识一年多，其实对他了解很少很多，除了知道他很有钱并且家世显赫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经历、有过几个女朋友叶苗统

统不知道。他根本不想知道。

他从来不问，段铮也从来不说，段铮就爱说哪里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下次我们一起啊，或者小苗苗要多吃点太瘦了要多玩点别搞那么辛苦人生就是要

享受，又或者小苗苗眼睛好漂亮嘴巴好可爱头发好软脾气好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啊怎么办……

叶苗突然觉得很难过。他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他无法想象如果哥哥不回应自己的感情自己该怎么办，所以他无法让段铮有同样的感受。

没错他对段铮了解的很少，但他觉得他是个好人，善良的人。

叶苗慢慢握住电话，按下了接听键。

段铮的声音如释重负般：“终于接了，我还以为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没有。”叶苗打断他的话：“我再也不会见你了，真的。”

“出什么事了？”段铮犹豫了一下：“你哥哥讨厌我？”

“不，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叶苗握着手机，慢慢蜷起身体：“是我自己，我喜欢哥哥，也喜欢你。”

段铮心跳停跳了一拍，他摒住呼吸：“你说……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我把你当我的朋友，虽然那和对哥哥的喜欢完全不同，可是心情……是一样的，”叶苗轻声说：“我不会给你回应的，你放弃我吧。”

段铮停了一会：“你以为我黏着你就是为了追到你吗？不是这样。”他笑了一声：“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啊。”

叶苗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段铮接着说：“我喜欢你，我喜欢看到你高兴的样子，喜欢看到你笑，喜欢看见你，我不需要你回应我的感情，喜欢你是我一个人

的事。”

“不，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叶苗安静地说：“你已经妨碍到了我……”

“什么？”段铮重复道：“你说什么？”

叶苗的声音平稳而冷静：“我说，不要因为你一厢情愿的感情，影响到我的生活。”

段铮沉默了很久。

“我要挂了。”

段铮突然开口：“其实你是对的，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舍不得离开你，现在我明白了……”他笑了一下：“再见，不，不再见。”

“不再见。”

“祝你幸福。”

“你也……一样……”叶苗按下通话键，他不能再多听一秒。

他知道自己的那些话冷静而残忍，他在利用段铮对他的感情来拒绝这份感情，可是他不可能接受除哥哥之外的任何人，拖得时间越长只会让段铮陷得更深，而且

，他不想哥哥再有任何的误会。

不如就让自己做个不知好歹的坏人。

“到你家了。”于一川停下车，眼前望着前方。

坐在他旁边的少年肌肤雪白相貌清丽，他微微垂着眼帘：“我想再和你呆一会……”

“不早了，回家去吧。”于一川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他伸出手推开车门：“回家学习，你不是快高考了吗？”

事实上于一川并没有否认三年前的事，但他也没有亲口承认，两人心照不宣地对那件事缄默，像踩钢丝般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乔子蓝低着头，半晌低声说：“谢谢你今天陪我看医生……”

于一川嗯一声：“没事，药别忘了吃，医生说你这种程度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再不回去你家人会担心。”

“他们早就不担心了，”乔子蓝摇摇头：“我从前自暴自弃了太多次，他们早就对我失望透了……”他停了一会，接着说：“而且，你会怕他们担心？”

于一川没有说话，他眼睛望着前方，突然发动起车，汽车如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去，乔子蓝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椅背上，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他根本不在乎会去什么

地方。

天涯海角，只要离他咫尺之遥。

于一川一言不发地开车，车开得飞快，速度显示已经过了180，两人一路默契地沉默，就像他们一直默契地对三年前的那件事绝口不提。

车子已经开离市区进入郊区，乔子蓝不知道他将带他去什么地方，城市被他们飞速地甩在身后，道路两边越来越黑暗，已经进入远郊。

于一川停下车，他终于开口：“如果你恨我，这个给你……”他用力拉开车载的储物格，将随车带着的瑞士军刀抽出来递到身边的少年手旁。

“我亏欠你的，”于一川望着少年褐色的眼睛，丝毫没有犹豫地将黑漆漆的刀柄塞进他手中：“都赔给你。”

乔子蓝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低着头，望着凉薄的刀刃只觉得寒气全都灌进身体，冷得无法动弹。

“下手吧。”于一川靠近他，声音温柔而不可抗拒。

乔子蓝动不了，他觉得那锋利的刀尖像划在自己心上。

“我告诉你……”于一川更靠近他一些：“那件事，是我干的。”

乔子蓝猛地抬起头，他的样子像会随时哭出来。

“动手吧。”于一川抓住少年的手腕。

乔子蓝愣愣地望着他，于一川接着说道：“这边很偏，你杀了我之后就逃吧，把刀拿走，这样不会留下凶器，你跑远了再打车回市区，记住，不要回家，随便到

一个地方再转车，再到一个地方再转车，多转几次车，转得越多被发现行踪的可能就越小，哦对了……”

他笑了笑：“没钱的话就把我钱包拿走，这样你就有钱回家了，而且现场也会被误认为是谋财害命，我今晚出来没人知道是和你见面，你不会被调查，还有要记

住，刀要妥善处理，扔掉也行但指纹一定要擦掉，行了，就这么多……”他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将刀比向自己。

“不！”乔子蓝像突然惊醒般，他用力想要将手腕挣开，而于一川力气比他大，两人的手绞在一起，车窗上映出僵持不下的影子。

争夺中刀身飞出去，撞在玻璃上，接着滑落下来，眼看就要栽到乔子蓝的腿上，于一川眼明手快一把护住乔子蓝，将他搂进怀里。

刀落在座椅上的声音轻微而细小，撕开皮质座椅一刀新鲜的裂口。

而车里的两个人谁都没用注意到这个，乔子蓝缩在于一川怀里，他轻声地哭了出来：“你为什么……承认……”

“不想再骗你。”于一川叹口气：“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执着，这样对你没好处。”

“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对不对……你真卑鄙……”乔子蓝的眼泪沾湿了男人的衣领，而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衣襟，像害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

“你知道我卑鄙为什么还……”于一川拍着少年的背：“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乔子蓝哭得更加厉害：“你明明对我做了那么坏的事，我全都被你毁了……”

于一川柔声说：“那件事……我那时年少气盛，其实我一直后悔那样对你。”

乔子蓝仰起头，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你真的……后悔了？”

“嗯，我无法对你承诺什么，但是我会尽我能力弥补，”于一川伸手去擦少年脸上的泪水：“陪你把病治好，好好补偿你的未来。”

乔子蓝抽泣着望着他异常幽深的眼睛，重新伏在男人的胸口。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大多数都是谎言。

第52章

下班已经两个小时了，黎旭还在办公室加班查资料，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年轻警察走进来：“又加班呢！”

黎旭抬起头：“你也加班呢小徐？”

“带个你念念不忘的人给你，”徐凯旋坐到他座位旁边，摊开张报纸给他看：“看！”

黎旭把报纸掀开：“我念念不忘谁啊？”

“这个人啦！”徐凯旋把八版的大幅照片指出来：“你敢说你忘记他了？”

照片里的男人衣冠楚楚，俊朗地让人过目难忘。

“于一川？怎么又是他，他上报纸干嘛！”黎旭匆匆浏览着报纸：“地产界最有潜质新人？这什么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