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年仅二十二岁身价过亿钻石单身汉，引万千少女尖叫，”徐凯旋把报纸上夸张的标题念出来：“这都快赶上娱乐人物了。”

黎旭搞不懂：“他不是在设计院工作吗？”

徐凯旋摇头：“哎你OUT了，人家现在是自己开公司大把大把赚钱，咱这种小公务员一辈子也羡慕不来的。”

“谁稀罕，不过……”黎旭皱着眉头：“赚钱有这么容易？”

“我也觉得是，”徐凯旋摊手：“这小子运气好得吓人，这报上都快把他写成幸运星了！”

黎旭仔细研究报上的信息：“可是就算他运气再好买哪涨哪，他的第一桶金又是从哪来的呢？”

“谁知道，”徐凯旋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又要转回那个案子上了？”

黎旭前段时间一直忙别的案子，还协助扫黑组办案，没时间再管方志磊那件事，听徐凯旋这么一说，他就笑：“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搞不好方志磊借的那笔高

利贷就是这小子的第一桶金呢！”

“哎哎真是跳跃式推理，你还没证明于一川就是方志磊的同伙人呢！”徐凯旋揶揄道。

“不行，我得再去查一次。”

……

印刷精美的铜版纸售房广告摆了一大桌子，伊芬看得认认真真：“这个好，临水，环境好空气好。”

于一川指着另一个：“我看中这个，妈你看怎么样？”

伊芬凑过去看，马上否定：“这个太远了，干什么都不方便。”

“这里安静呀，市区环境再好都不如郊区，我觉得这个挺好，反正有车。”于一川拿笔画个红圈：“这个要了。”

“不好不好，这么远以后接送孩子上下学都不方便……”

“啊？”

“你也不小了，”伊芬边翻广告边说：“玩够了的话就找个女朋友结婚吧，其他的事妈不干涉。”

一直不说话的叶苗被结婚两个字惊得身体一震，他抬起眼睛望向哥哥，于一川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结婚的事还早呢，妈你考虑太多了。”

伊芬看着儿子：“哪里早，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妈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和你爸在一起了。”

于一川笑：“结果你们就离婚了。”

“去！”伊芬气得不理他。

叶苗不安地望着于一川，后者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眨眨眼。

伊芬一会又说：“其实你不结婚的话我们也不用换房子。”

“有钱就用啦，现在投资房产只赚不赔的，现在房子太小了什么都不方便，当然这个房子也不会卖，”于一川顺手搂着弟弟的肩膀：“毕竟这是叔叔与苗苗住了

这么多年的地方。”

一家人又看了会广告，伊芬进厨房做饭时叶苗低声说：“我不想住新房子。”

于一川拉着他的手：“陪我住嘛。”他小声说：“我们的房子呢。”

叶苗犹豫了一下，望着他：“哥，你会结婚吧？”

于一川不假思索：“当然。”

叶苗愣了一下，低着头哦了一声，于一川就笑：“不过只是和你哦。”

叶苗又愣了一下，他已经不再是高中生，社会上的言论听得多了，也开始担心起将来，他慢慢说：“我们……怎么可能，妈妈不会同意……”

于一川笑着说：“她当然不会同意，看她刚才反应就知道，所以我才说结婚还早，对付家里大人就一字诀——拖，就说没有合适的她也没办法，我是她唯一的儿

子，她最后还是得认了。”

“可是……你这不是在逼她吗？”叶苗摇摇头：“我不想逼妈妈。”

“难道我现在去和她说，我不结婚，我要和苗苗过一辈子？”于一川捏捏弟弟的鼻尖：“她会杀了你。”

叶苗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但总觉得哥哥的办法太过了些，只好点头：“都听你的吧。”

“嗯，乖，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妈妈总不能真闹翻了，她也挺可怜的，就算她曾经抛弃过我，我也没打算抛弃她。”

叶苗拉着哥哥的手：“哥，其实有妈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我自己没有我知道，你别再生她那么多年前的气了，她心里也很后悔的。”

于一川不说话，显然是不愿再提，叶苗只好说别的：“哥你最近生意怎么样？”

于一川来了点精神：“还行，前几天的报纸你看了没？”

“没，怎么了？”

“忍着不说就想让你自己看的，结果你又不看，害我白忍那么长时间，”于一川叹气：“我上报纸了，把你哥哥我夸得像朵花。”

“不用他们夸，哥哥在我心里就是朵花。”叶苗嘴里说着，心里想一定要把这份报纸买个十几二十份的珍藏。

“小嘴真甜。”于一川重重地亲了弟弟一下：“越来越喜欢你了。”

……

陈主任仍然是客客气气地把黎旭迎进办公室，黎旭不愿说的太清楚，只含糊地说想了解于一川的情况，陈主任有些不解：“小于已经辞职快一年了，他现在的情

况我也不太清楚啊。”

真的辞职了？还蛮有魄力嘛，毕竟设计院是非常安稳的单位，黎旭想着，问道：“他走了之后就去开公司了是吗？”

“是的，我们这行想出头单干才是出路，虽然风险大但是回报高，小于走时我还觉得可惜，这么好个小伙子院里怎么留不住，还劝他年轻人别太激进，结果现在

看，走出去是对的。”

“他一年之内能身价过亿，这也太快了吧。”黎旭看着陈主任：“您觉得这可能吗？”

陈主任反而笑了：“做生意嘛，自己单干什么都有可能，一夜之间暴富，一夜之间破产，干我们这行都不是稀罕事。”

黎旭想了想，摇摇头：“可是做什么都要有本钱吧，我从前和他打过交道，他父母离异，后来和继父一起，可是继父也过世了，家里条件不会太好。”

“你说的我知道，他档案里有，家里条件是一般，还有个弟弟，”陈主任回忆着于一川的情况，边说：“弟弟还在上学，但我看小于吃穿用都很有档次，他实习

最后一年还开车上下班，不过不是太好的车……”

黎旭马上问：“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现在想想是有点奇怪。”陈主任皱着眉头：“他实习期工资并不是很高。”

黎旭觉得模模糊糊地有了重点，他接着问道：“据您所知，他和方志磊关系如何？”

“和小方？”陈主任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扯到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他想了一下：“还可以吧，他们一帮年轻人关系都不错。”

“他们俩有没有特别的，就是说特别好特别亲密？”

“看不出来，”陈主任摇头：“小方的办公室、宿舍清理时他都参与过，而且都是一直做到最后，应该关系不差。”

黎旭点点头，觉得与真相渐渐接近。

第53章

徐凯旋调查一起离家出走少年的案子时到了八中，八中的校长很客气地接待了他，调查完相关情况后，校长把他送到门口，徐凯旋想起多年前也到过八中，就是

刚工作时查的于一川的那个案子，他随口问：“石校长您学校几年前也有个案子，不知道您还记得不？”

“什么案子？”

“本来是民事案，但是伤者伤得很重所以算刑事，是你们校一个学生晚上被人打伤住好几个月院的事。”

“哦，我有印象，”石校长点点头：“我那会还是副校，这个事听说了，据说伤的那个学生也是个不良少年，一直让老师同学很头疼，在校外也惹了很多麻烦，

不过我印象中这个案子最后没找到凶手。”

徐凯旋不好意思说这个案子是自己负责的了：“这个案子是我同事（和我）负责，”这么说不算撒谎：“当时调查的学生中有一个叫于一川的，您还有印象吗？

”

“他啊，有，”石校长笑着说：“前段时间搞校庆还请他来过呢，小伙子长得精神，又能干，从前在我们学校最突出的就是体育成绩，长跑短跑都是破全校记录

的。”

徐凯旋鬼使神差地问：“那他游泳成绩怎么样？”

“游泳？那不知道，”石校长摇头：“我们校到现在都没开游泳课。”

“这样。”

石校长继续对于一川赞不绝口：“那小伙子前途无量，现在还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出息，心肠也好，他大学时就开始做志愿者活动当志愿者协会会长，组织不少

活动名气很大，政府那边人都很欣赏他，可惜他不考公务员……”

“志愿者？”徐凯旋突然觉得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回警局的路要从市区的广场过，巨幅商业海报上的美女摆出骄傲诱惑的姿势，徐凯旋边等红绿灯边看着海报里的美女，他突然想起来了。

……

“我以前调查过一个案子，是起非法入室案，门被打开里面却什么都没丢，只是床上凌乱，我当时对工作正不上心也没多想，随便记录一下就算了，现在想起来

，那床上有很多血迹。”

黎旭坐在椅子上仰头听着徐凯旋的话，半晌说：“你想说什么啊？”

“那个被入室的房子常年空着，这个情况只有社区的人才知道，而那个小区才组织完一次志愿者活动，我早上去那个社区查了记录，参加的人中就有于一川。”

“这……”也太牵强了吧，你不是很相信他的吗？黎旭把话忍下去。

徐凯旋看着他：“说出来你也觉得没什么，可是我真的觉得太巧了，我现在也相信你的那个直觉了，他说不定有问题。”

“你到现在才相信我啊，”黎旭笑着说：“我早就说他有问题，我把我对方志磊案子的推理告诉你，于一川当时是个实习生接触不到太内部的东西，他需要一个

人做踏板，方志磊为人老实，他就利用他盗取设计院资料赚钱，所以才能迅速发达，他拿了大头经营公司，方志磊拿了小头寄回家，所以方的弟弟才会说哥哥在

做生意，可是后来生意失败了，然后他去借了高利贷之后被灭口，但和他同伙的于一川却依然活在这里，用他生命换来的钱做原始资本，发展成现在这样，这是

我的全部推断，当然我完全没有证据，你信不信我？”

“没证据就去找，”徐凯旋对他伸出手：“一起！”

黎旭也伸出手，两人一击掌，同时握住对方的手，相视而笑。

……

叶苗背着挎包往教学楼走，到教学楼门口的花坛时有人叫住他：“叶苗同学？”

叶苗转过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他身后，他点点头：“我是，你有什么事？”

“我是警察。”黎旭把证件给他看：“有几句话想问你。”

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叶苗突然觉得害怕，他望着黎旭：“关于什么？”

“关于你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于一川。”

叶苗往后退一步，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哥，我哥怎么了！”

黎旭清楚地看见少年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把他吓到了，安慰道：“于一川没事，我就是来找你了解个情况，他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真的没事？”叶苗这才稍微放下点心：“你要问什么？”

“我们先找个说话的地方。”

两人走到学校边的一个茶座，茶上来之后，黎旭说：“不好意思可能要占用你一段时间，影响你上课了。”

叶苗还是有些不安：“你问吧。”

“你十四岁时被一个叫卢威的人欺负过，是吗？”

叶苗没想到这个警察一开始就问那么久远的事，他迟疑了一下，点头。

“后来卢威被人打到住院好几个月，这事你知道吗？”

叶苗又点点头：“听说了。”

黎旭接着说：“于一川被调查了，知道吗？”

叶苗立刻说：“他是清白的。”

“我们当时没有认定是于一川做的，就是因为找不到证明是他做的证据，但是……”黎旭看着少年：“也没有明确证明不是他做的证据。”

叶苗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于一川身上的血腥气，他觉得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黎旭继续说：“因为当时我们认定他没有足够的动机，学生之间的争斗不至于会下那么重的手，所以我们认为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复仇，”他停了一下：“实际上

他也有些动机，比如女朋友被抢，比如他的弟弟——你被欺负了。”

“不是我哥哥做的。”叶苗低声说：“我哥哥不会的。”

“你觉得他不会，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他……”叶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眼里的于一川是最好的人，可是他不能这么跟一个外人说，他想了想：“他脾气很好，自控力很好，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

做伤害别人的事。”

“我只是找你了解情况，不是说他真伤害了别人，”黎旭笑：“你别太紧张。”

叶苗抬起眼睛：“不紧张，我是说实话。”

“嗯，下面我要说的一件事可能会让你伤心，先道个歉，”黎旭看着他的眼睛：“是关于你的父亲。”

叶苗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他勉强说：“你问。”

“你父亲是溺水身亡的，当时案子是我处理，不过当时问你情况的是我同事，所以你没见过我，”黎旭喝口茶，问道：“你哥哥和你父亲感情如何？”

“还可以。”虽然不是多好，但是也没有很坏，哥哥的确是不喜欢爸爸，觉得爸爸妨碍了他们，但也没有激烈冲突过……

“当时案发时，你父亲身边只有于一川一个人，有不止一个目击者看见他滑下楼梯掉进水里，于一川当时跑去找人救他……”

叶苗突然觉得心跳快得要超过负荷。

黎旭接着说：“那么，他会不会游泳呢？”

叶苗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他直觉地摇头：“他不会，他不会，他当然不会……”

黎旭觉得这个少年反应太过了。

“如果他会，他一定会下去救我爸爸，他没有救，就说明他不会，他不会……”叶苗语无伦次：“你这个警察，突然跑来问我哥会不会游泳，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