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之火龙吟——viburnum

“多、多谢龙君。”嗓音也恢复了低沉厚重的震低头道谢。

“不必客气。”

“可，这猫妖……”

“这猫妖，是我……私友。”离脸上微微泛了粉红。

“‘私’友？”震不信。

“总之，我不想看你们厮杀。”做了个深呼吸，火神想了想，继续开口，“不管是哪一方在厮杀中失利，都不是我想面对的事，而且若是一方惨败，获胜的那方……我大概也无法与之相处了。”

“就算正神赢了妖类？！”

“就算正神赢了妖孽。”淡淡肯定着对方的说法，离回头看了一眼那脸上露出喜色的家伙，而后回过头来，“震，你上一次与他交手，之所以砍断他手臂，是因为他身上带着兑的雀灵。”

“泽雀神？！”

“正是。”

“可，我听说，是他杀了……”

“他没有。那是神使传错了消息。”

“神使怎么会错！”

“确实有误。后来我见到雀灵，和她私下里谈过，她说她是在妖类大牢里自尽之后，雀灵没有死，才被羲和带回来的。你也知道，泽雀从不撒谎。”

“那倒是……”

“所以说，一定是神使误传了消息。”

“龙君……”迟疑了片刻，震压抑的叹了一声，“我也是听神使这么说，才下定决心偷袭仲陵给泽雀报仇的。”

“我想也是。”轻轻笑了，离略微松了口气，“你一贯正直，偷袭之事，若不是无明业火烧得厉害，也做不出来。”

“龙君就莫要羞臊我了……”别扭起来，雷虎神低下头去，“那，现如今，该怎么办？”

离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

“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求，若是你还要回去征战，再在战场上遇见羲和的话。假如你二人都能避让一下，不拼死相博，各自容让容让，我也就感激不尽了。”

那么说着让对方惊讶的恳求的话，进而又更令雷虎神受宠若惊的深深鞠了一躬，离在重新站直身体时，对上的，是那已经百般无奈中熄灭了雷火的一双眼。

“既是龙君这么说了，我实难不从命。”回礼一样俯身低头，震的表情趋于平静了。

“哎，小老虎~”后头，一直没说话的羲和突然搭了腔。

“何事。”仍旧不想面对那孽障，震扭过脸。

“咬了你一口，又把你困在魍林那么半天，对不住了。”怎么都听着不像是在致歉，羲和一甩手，从自己身后好像施幻术一般，变出来一条断了绳子的羚羊皮腰裙，“这个还你~~”

“你！！”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快要烧起来了，震再度咬紧了牙关。

“本想给‘你’那龙君好好参观参观的，可既然现在你我讲和了，我不如干脆做个人情还给你，可要收好啊~~”

“我何时与你讲和了！你这孽……”孽畜二字还没骂出口，又突然想到刚刚答应了火龙神不再掀起波澜，拼命忍了又忍，震在将腰裙重新融入本体气脉之后，才终于脱离了虎形。

站在礁石上的，是只背着一把洪雷斧的雷虎神。

“你的兵刃怎么少了一半？”离突然明白刚才震所谓的“不雅”是怎么回事了，略微有几分尴尬，他只得用其它事情干脆岔开话题。

“还不是托那猫妖的福。”气呼呼的说着，震格外心疼起来，“千年楠木的斧柄，就那么断了。”

“不必担忧。”为了缓和气氛赶快让事态平息，离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酒红色的发丝，交到震手上，“天下最坚韧的是龙筋，其次是龙发。你自己施些法术在上头，把断裂处接起来，也就是了。”

“这怎么敢……”再度惶恐惶恐起来，雷虎神红着脸，毕恭毕敬捧着离的头发，小心攥在掌心，“那，我先告辞了。”

“好，路上小心。另外……”

“龙君放心，我言语自会小心谨慎。”最后对离点了个头，又仍旧满是不快的瞪了一眼羲和，震转身化作霹雳，裂空而去了。

猫妖也好，火龙也罢，都在有所担忧的同时，松了口气。

“这小老虎，果然倔得很呢~不过，确实是个难得一遇的好敌手，不管从哪一点说起~”羲和念叨着，有几分想笑。

“先告诉我，你拿他腰裙干什么。”离没辙的看着那妖类。

“当然是为了让他光着屁`股凉快凉快~~”格外欠打的说着，羲和凑上前来，“倒是你啊，又给他疗伤又给他头发的，果真是仁慈到天都要哭了。”

“不这样，怎么安抚他。”

“是啊，现在他血脉里也有你的莲花香了，就算未必比我身上味道浓重，可也够他陶醉个把月了。”

“你又来了。”实在没力气跟这家伙辩驳什么，离迈步往火神殿内走，“雀灵早上给我带了些白桑特产的山果，你若不急着回去，就来尝尝吧。另外，你之前说的营建亡灵居所的事，我有了点想法，想和你说。”

说明：苍洋的暮色。每次黄昏走出火神殿，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那时候蒙昧的大地还未被污染，一切都是纯净的。

第十五章

“就是说，你想把玄河的水引过来？”羲和挑了一下眉梢，从白玉盘里捏起一颗石榴子一般晶莹的果实放进嘴里。

“嗯，若是那样，就能让里鬼界的亡魂直接乘舟摆渡到玄河主干道，然后过河，再穿过战场中央的小路，速度会比徒步快一些。”离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手在桌面上用指头轻轻画着心中所想的图纸。

“船呢？”

“铎洲紧挨着苍洋，渔民很多，船不成问题。”

“摆渡者呢？你若是往里鬼界引流，玄河的水引进来，再流进南边的烁水，想往北摆渡就是逆流而上，玄河水急，没有活人掌船，亡灵是不可能自己顺水漂流过去的。”

“这我倒是也想过，或者，不如费些力气，引玄河之水，再归于玄河？”

“开凿河套？那就要费双倍力气了。”

“是啊……”离轻轻叹，“要是都不行，就只好以烁水做起`点，一路向北，往玄河开凿新河道。”

“这样也行啊。”

“但烁水清浅，而且两岸多是石壁，想开个口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另外我怕一旦引流烁水，会让白桑受拖累。毕竟烁水的源头在那儿，又是主要水源之一。”

“会不会受损，不如就找那小鸟儿来问问嘛~”说得轻轻松松，羲和有点突然的捏了一粒野果，凑到离唇边，“别光说了，尝尝~”

被这举动弄得窘迫起来，离愣了一下，想抬手拿过那细小的果子，又被对方闪手躲过再度凑到面前。赌气一样无奈着，他干脆豁出去了一样张开嘴唇，把圆润的珠果含在口中。

那猫妖满意的笑了。

“或者，你稍等，我直接去找她。”

“哎……”离眼看着羲和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拦阻，对方就已经倏地化作烟雾离开了火神殿。

离站在原地，多少有点茫然。

刚才那家伙竟然非要喂他……

无意识的摸了摸嘴唇上留下的对方指尖的触感，离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在回味时，红着脸，别扭着，走回到座位上。

羲和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不到一个时辰，那猫妖就回来了。

同时，手里还捏着一根翠蓝色的尾羽。

“小鸟让我告诉你，烁水源头在山上，山顶有大湖，水源充沛，即使多开凿几条支流也不成问题。”

“那，这尾羽？”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放心，不是我硬拔下来的。”

“谁说你是硬拔下来的了。”没辙的接过那透着宝石光泽的蓝色翎毛，离看见上头有个极为秀丽的“令”字，“莫非……这是泽雀符？”

“干什么用的？”

“泽雀最擅长与草木泥土互通灵性，有这个令符在，可以号令小到苍苔，大到山川，听从调遣挪移方位！”离高兴起来，赶快把尾羽收进宽大的袖口。

“那，这么说开渠引水也不成问题了？”

“嗯！”

“那就好。”点了个头，羲和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那不如就现在动手吧，你去号令草木让路引烁水到玄河，我来营造里鬼界。就照你选定的地点对吧。”

“这就开始？”

“现在天刚亮不一会儿，若是顺利，天黑之前就能完工了。”

“你急的什么。”

“当然是急着天黑之后以你当做辛劳的犒赏了。”凑到对方耳边这么说着，羲和在那火龙神恼火之前，就在夺了一个亲吻之后，带着狡黠的笑，二度离开了火神殿。

且不说脸红够了气恼够了的离如何带着令符从烁水引流，单说羲和。

一路赶到辰丘，他俯视着这片阴暗的山林，找到一处密林中如离所说的“灿若星斗之潭”，而后慢慢降下到地面。

面前这片水很小，但周遭尽是石崖，几乎不生草木，于是从空中可以轻易看到。仔细探查了一下，发现潭水里也没有什么盘踞的水兽，羲和开始以此为中心，向四周布下结界。

那是来自魍林的力量。

他一点点将魍林的迷雾引导这里，盘旋成偌大的一个环形，继而层层叠叠向上积压。迷雾渐渐有了实感，压制到最紧实之后，原本黑色的雾气竟然变得透明起来。构成了无形的屏障，将此地和周围隔绝开，变成两个世界。

跟着，羲和一点点将这无形的屏障往一起拉伸，在最上方聚拢到一起，直至完全收口。

做完这些时，差不多已是日正当午，在结界内检查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缺憾后，他又把鬼符沿着地界铺开，以便将来可允许亡灵出入。

都完成之后，他再重新悬浮到半空，发现就在结界外侧，新添了一条蜿蜒的河道。

以猫妖独有的骄傲念叨着果然是他累积的结界，连外头山石草木变动的声响都能屏蔽，羲和随着蔓延流淌进河道的烁水白波，一直往北去找那喝令山川让位的火龙神去了。

离就站在眼看快到达玄河的山崖上，开辟河道的进程却停止了。

“怎么了？”羲和落在他旁边。

“不能再往前了。”皱着眉头，离摊开掌心。

那翠蓝色的尾羽已经破碎，好像碧空的残尘。

“看来这东西也有使用的极`限？”捏起一点残片，只是揉`搓了一下，蓝色的翎毛就真的彻底化成了尘埃。

“不是，我觉得另有缘故。”离看着那尘埃飘散，又远望前方的山石，“再往北，就眼看出了铎洲的地界，玄河对岸就是神魔交锋的战场，气脉太过混杂，单是泽雀的令符，控制不了草木。强行施令，自然就会被反力弄碎。”

“如此看来……”摸了摸下巴，羲和抬手刷拉一下抽出了月灵刀。

“你干什么？”离警觉起来。

“借蛮力开河啊。”说得轻松，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羲和示意离向后几步，跟着调动全身妖力，随着大魔音咒从口中念出，月灵刀一阵黑色的光芒滚过，他猛抬起手来，紧接着，将刀尖直插`进山石最顶端。

一阵天崩地裂的轰响，阻碍河道的巨石和树木都随着大魔音咒的余音从刀锋两侧炸裂开来。处于爆裂最中心的羲和，刹那间就被烟尘遮住了身形。

“羲和！！”离心里涌起一阵慌乱，想都没想就化作龙形，他点燃了周身的莲花火，一头扎进烟尘之中。

烟尘遇到神龙之火，瞬息就被烧得成了白雾。从逐渐清晰的视野中一眼就找到了仍旧悬浮于半空的男人，他猛冲过去，盘旋在那男人周围，以神力扩散了自身的火焰，最大限度驱散了浓烟。

“你以为，我会笨到不懂得先给自己施加护体的结界吗？”脸上竟然露出该死的笑容来，那猫妖在看到离以龙形示人的惊讶过后，凑过去，抬手摸了摸光滑而滚热的红鳞。

火龙先是片刻沉默，接着跟自己赌气一般，纵身重新回到山崖之上。

红光闪过，再度化为人形的离急急忙忙穿好散落在地上的锦袍。

下一刻，那猫妖就跟了过来。

从后头一把抱住忙着躲闪视线的男人，羲和咬住对方柔软的耳垂。

“听见没？河道打通了，烁水涌进玄河了。”带着低沉的笑，那魅惑的耳语凭添了几分邪恶味道，“只是，小火龙，我这一折腾，妖力可是耗费了不少~若是想就在此时此地，想你讨要些‘犒赏’，你不会狠心到当即回绝我吧……”

说明：《火龙吟》大地图。红色点线为铎洲的北部边界。玄河与烁水之间那条细长的浅色河道【辰水】，就是离用泽雀令符引开山川草木开辟的，用来引渡亡灵过玄河穿战场去女娲神殿的通路。【里鬼界】是羲和引魍林迷雾建造的结界鬼城，这些是古陆原本没有的地标。

第十六章

离只觉得，在被那猫妖压倒在柔软青翠的草地上时，他就已经听不见河水的翻涌声了。

指头从匆忙中还没来得及完全系好的锦袍带子缝隙间穿过，像玩弄幻术一般只两三下就解了开来，手掌滑上温热的肌肤，从腰`间摩挲了几下之后，慢慢向上滑到胸`口。

那里是滚烫的温度，是狂野的心跳，是极端的敏`感。已经习惯了爱`抚的身体对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手反应格外诚实，离在那使坏的指头捏着他胸前的樱红缓缓搓`弄时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所以说……你原本就是这么沉迷于这种事。”有点残忍的戳穿对方贪图享乐的事实，羲和在离咬着嘴唇用手背遮挡脸颊时拉开那双骨感的腕子，压在草地上。

“亲我~”那猫妖如此要求，“借我点力气，刚才消耗大了点。”

“借你力量，也不必非要那样吧。”瞪着那家伙，离被那满脸的红晕弄的不够理直气壮。

“对我来说，这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带着坏笑说着，干脆直接凑过去深深`吻住对方，羲和几下把那碍事的锦袍脱掉，又隐去了自己身上本来就生于妖力的衣裳，两个人便终于袒`呈相对了。

离有点不敢去看那身体。

结实的臂膀腰身，修长的腿，还有在赤`裸时，不知怎的就是显得更有几分妖冶的脸，苍白的皮肤衬得头发愈加漆黑，至于那双金色的妖之眼……

这真的是残酷的诱惑，因为这样的诱惑令人无法抗拒。会不会自己从见他第一眼就已经动了凡心？就已经像个凡人那样刹那涌来了七情六欲？

每次做这“不齿之事”，都会有种莫名的迷惑，迷惑于自己的热烈反应，更迷惑于这热烈的初衷。

和一只猫妖纠缠不清，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之间，到底能有些什么？

“背过身去。”低声“命令”着，又或者说是蛊惑着，羲和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