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下——慕染°

刚才他一个人等在外头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对叶零的感情究竟算不算爱？从最初他俩签下约定玩游戏开始，他就没打算要投入

真情，可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却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天叶零带着昏迷的Roy离开时，洛轩觉得叶零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了。

而事实上，自那以后，叶零确实没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从姚浅那儿得知了叶零请了长假在医院陪着Roy，当时明知那是因为Roy

病了需要照顾，可心里仍不是个滋味。

好几次，他下班回家，明明有最近的小路可以走，可他偏偏选了一条大路，从那家医院门前绕过再回家，每次他都会在医院门

口滞留些许时候，就好像在等待一个巧合，希望叶零恰好从里面出来一样。

可惜洛轩一次都没等到，又没有勇气上去找叶零，所以他还是每天回家，只是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同心

头缺了一块般。

事后，黎夜曾来找过洛轩，将之前调查到的关于SEVEN的资料交给他，可洛轩看得很心不在焉。

黎夜也没注意，只是想反正洛在看资料，自己闲来无事就四处看看吧，可他才走到一间房门前，还没来得及伸手握住门把，洛

轩却忽然闪身到他面前，“这间房你不能进去。”

黎夜一愣，略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这间房有什么特别的吗？”

洛轩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须臾才微微颔首，“嗯，这是叶零的房间，他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进去会不太方便。”

“哦。”这是黎夜不曾想到的答案，让他听了总觉得心里不太痛快，“我不知道原来你和他都已经同居了。”

洛轩倒也不隐瞒，老实地应道：“嗯，这房子就是他的，不过他有好些天没有回来过了。”言下，他耸耸肩，装作很轻松的样

子，“别杵这儿了，回沙发上坐着吧！”

黎夜跟着洛轩走回客厅，然后看着洛轩又捧起那份资料看起来。黎夜想了想，总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实在憋得慌，于是他开口

，“洛，SEVEN是一支盗窃团体。”

闻言，洛轩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嗯，我有看到。”而后黎夜又道：“叶零和Roy都是SEVEN的成员，叶零接

近你是有目的的。”

洛轩拿着材料的手猛然一使力，过了会儿又缓缓松开力道，依然平淡地回答，“我知道。”

顿时，室内一片寂静，这种僵硬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良久，黎夜才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那么，你真的爱他吗？”

蓦然抬起头，洛轩用一种黎夜也看不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那视线中带着一点危险，仿佛随时会将人灼伤一般。

黎夜被他看得略显不自在，于是又问了句，“洛，你还好吗？”

洛轩这才意识到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是黎夜，轻吁了一口气，他诚实地道：“如果你早两个月问我这问题，我会很爽快地回答

你我心里仍旧只有你一个，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他将手里那一叠材料又放回文件袋里丢到一边，“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

，但我和叶零之间发生过许多你不知道的事，你现在丢一份资料给我，要我立刻离他远远的，我根本做不到。”

“喂！麦洛轩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不管叶零和你之间有过什么，事实是他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据我所知，叶

零可不止和你一个人有过什么，我是关心你才……”

“够了！”黎夜的话到底没能说完，洛轩突然的暴怒打断他接下去所有的言辞，“我不需要你的关心，黎夜，管好你自己吧，

当初因为睿辰而离开我，还不一样是移情别恋，你认为这样的你有什么立场指责叶零？”

此话甫一出口，洛轩就后悔了，而黎夜是彻底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心口渐渐聚起怒火。

麦洛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行啊麦洛轩，不错嘛，真是长出息了。”丢下这么句话，黎夜旋即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洛轩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抱歉，我刚才把话说重了，是我不好，不该把火气发在你身上。”

可洛轩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黎夜却更加火了，“你没说错，我是移情别恋了，我他妈自找没趣，活该被你骂！”他终是甩开了

洛轩的牵制，愤怒地摔门而去。

洛轩追到门前，看房门在自己眼前沉重地合上，他止住脚步，无力地长叹了一声。最近他到底怎么了？那么烦躁，又到处得罪

人，好像要与全世界为敌似的。

黎夜走后，家里又恢复了寂静，洛轩靠着门滑到地上坐下，看着客厅一如往昔的布置，想着不久前，他还经常和叶零一块儿坐

在餐桌旁吃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以及那扇卧室的房门背后，他们每夜都相拥而眠。

可是，自从事情揭露以后，就再也没有过当时的甜蜜温馨了，洛轩时而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调查得

那么清楚，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现在他应该还和叶零在一起。

那个午后，洛轩一个人靠着门背坐了很久，晚些的时候给黎夜打了通电话道歉，电话里，黎夜说：“算了，如果你觉得他是值

得你爱的人，那么就去爱吧！洛，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站在你这边。”

“谢谢，我也想明白了，我爱他，但是我打算离开了。”走之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夕阳西下，洛轩挂了电话回房开始收拾行李，等到打理完一切，月已上了柳梢。

同一时刻，叶零在Roy的病房里与他说笑，忽而一条短信进来，他点开一看，见信息是洛轩发来的，只简单的一句话，“我走了

，你保重。”

叶零疯狂地冲了出去，那一刻，他的脑中只反复想着洛，那家伙居然走了，那家伙怎么可以走？他没答应，麦洛轩怎么可以说

离开就离开？

身后Roy好像叫了他一声，可叶零完全没空搭理，一转眼他己奔出了医院。那条通往家里最近的小路平时很少有人流，叶零飞快

地奔跑着，只恨不能长出一对翅膀，立刻带他回家。

医院离家不远，叶零这么一路跑回去只用了十分钟而已，在电梯里他已掏出了钥匙，待到来到门口，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

地颤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对准钥匙孔。这是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他害怕一旦打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钥匙插了很久才插进去，艰难地拧动，然后打开门，叶零慢慢地走进去。客厅很暗，窗帘都拉上了，只隐隐落着些许月光，朦

胧得透出几分悲凉。

他开了灯，环顾着四周，没见到洛，于是又轻唤道：“洛，你在吗？我回来了。”无人应他，他心里恐慌，却依然抱着一丝幻

想往里边走。

卧室没人、浴室没人、书房没人、阳台没人，洛轩不在了，甚至连他的衣物也都不在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叶零一人，只

有他，孤零零地站在客厅的中央，看着周围一扇扇敞开的房门，只觉得空空荡荡。然而这里，分明还存留着洛轩的痕迹。

回到卧室，叶零坐在床沿，手指顺着床单轻柔地滑过，回忆着那些过往，他与洛轩一块儿躺在这张床上，他们说着情话，给出

承诺，可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留住，情话是假的，承诺也可以是谎言，如今就连那个人都不在了。

叶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觉得，洛轩这一走，可能就将彻底走出他的世界了。

深夜，叶零苦笑着合上了卧室的房门，继而款步往门外走去。他本是打算回医院的，可却忽然在门前的地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他蹲下身捡起来，却见那白纸上是一行隽秀的字体，显然是洛轩留下的。

想来是洛轩夹在门缝里的，而他进来时只将注意力放在屋内，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吧？纸上写着，“叶零，你要的东西在卧室床

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

叶零立马又跑了回去，迅速打开抽屉，然后他震惊了。

月牙形的碧玉，色泽清透莹润，纹路很别致，看上去像是半截龙身，这玉佩，俨然就是刃的老大信物，与Roy交给他的玛瑙恰好

是一对。

叶零始终记得，当日源哲发来的信物草图就是这两样东西并一块儿的形状，完整的信物应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月牙状玉佩，

一半是圆形玛瑙，两者的缺口可以镶嵌，据说是第一任老大的家传宝贝，论年份，也是块历史悠久的宝玉了。

而此刻，与月牙玉摆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的那句话，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叶零每次想起都会觉得鼻子酸涩，很想

哭。而当时，他看着洛轩留给他的最后这句话，一时没忍住，当场就哭了出来。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卡片上的每一个字都犹如利针，尽管细小，落在心上，却疼得刺骨。

那夜，月亮很圆，叶零靠在窗边发呆，手里紧紧捏着那张卡片，而后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要的，你都能给，那么洛轩，我现在只想你回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小洛，你一定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说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明明答应好的，你明明给了我承诺的，洛，不可以食言，不可以

……

虽然一早就想过，洛轩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可当他真正离开的时候，叶零仍是觉得很难过。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有

勇气去承担后果，他算到了洛轩的离去，所以当真相暴露的时候，他有些故意地回避、疏离、冷漠……他想，赶走了洛轩，这

件事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但是叶零却没有想到，洛轩那个笨蛋，竟然会把信物留下，其实，这要比什么都不留下更残忍。

天色渐渐亮起来，眼泪也好似干涸，叶零已哭不出，只是仍旧对着洛轩的字发呆。

洛轩的字写得很好看，叶零特别喜欢，记得有一次，叶零就拿着洛轩留给他的便条指着上面的字说：“小洛，你写字真好看，

像个小姑娘的字体一样清秀。”

当时洛轩只是笑笑，问道：“你确定你这是在夸我吗？”

叶零使劲地点头，“当然啦，夸你写字漂亮呢！”

洛轩摸了摸叶零的头，什么都没有说，但神情举止中尽是宠溺。

而这一晚，叶零仍旧要说：洛，你写的字真好看，只是内容却太过悲伤。

应该是彻底结束了吧？当真如叶零之前自己所说的，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叶零突然想到那天洛轩问他的那个问题——是

否真正爱过？

爱过吗？当然，虽然他的刻意接近的确带着目的，然而他对洛轩的爱却一直很纯粹，这里头从来没有过欺骗，至少他所说的每

一句我爱你，全都是发自肺腑。

Chapter 43

叶零回来的那天，Roy问了他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而叶零只是摇摇头，微笑着回了三个字，“我很好。”可Roy知道，

其实他一点都不好，昨天他突然跑出去，然后一宿没回来，想必是与麦洛轩有关吧？

但那之后，Roy却没再提起过此事，叶零也不多说，于是两人合手将那晚的事藏了起来。

Roy的病情越来越糟糕，那个早晨，叶零刚见完医生正往回走，可还没走到病房，却听见一声脆响，他慌张地冲进房里，却见在

床边的地下散着一滩水迹，另外还有那凌乱的玻璃碎片。

Roy的表情很难看，脸色苍白得仿佛一点血色都没有，叶零连忙过去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我让人来清理一下就好了。”

Roy的手举在半空中，以一种很微小的幅度活动着指节，“我的手，我的手指动不了了，Zero，我是想喝水的，可是我发现，我

竟然连水杯都拿不起来。”

“Roy，别怕，你是睡多了没力道，我刚睡醒时也这样。”叶零尽力安慰着，可是Roy却完全听不进，“不是的，我的身体我自

己清楚，我的手已经开始渐渐丧失知觉了，那么过不了多久，我恐怕也就无法下地走路。”

叶零震惊于Roy思路的清晰，那一刻，他很想要说些鼓励的话，然而搜肠刮肚，到最后竟也什么都说不出。

自那以后，Roy就没再写过日记，但他总把那本日记本放在床头，好像那是多么珍贵的宝物。Roy的预感很准，没过多久，他的

腿果然也开始一点点无力，到最后就真的无法下床了。

叶零向院方借了把轮椅，每天下午都会推着Roy出去晒太阳，而Roy的精神状态却仍旧在慢慢衰退，叶零挤尽脑汁哄他开心，可

惜收效甚微。

某个午后，外头在下着濛濛细雨，叶零坐在Roy的床边，挣扎了许久终于开口，“Roy，不如还是动手术吧？”

Roy原本正在看着窗外的雨丝，忽闻叶零这话，便将视线又缓缓移回来，盯着叶零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来Roy的失忆情况越发严重，到目前为止，他已忘记了许多事，所幸的是，每次Roy把叶零忘了也都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又会

自己回想起来。

面对叶零的提议，Roy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很平淡的口气回应着，“可是Zero，那样我会死的。”

叶零摇着头，不同意他的话，“至少还有10%的存活几率，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你能够活下来啊！”

Roy的情绪仍旧没有很大的起伏，“万一我死了呢？那么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零有时候会觉得很恨，Roy忘记了许多事，却总是将自己的病情记得很清楚。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成功了，我们就还能在一起几十年，但你拒绝动手术的话，我们就只能再一起过这最后的几个月

而已。”叶零想：10%的几率也要试试，总好过一天天等死。

那以后，Roy沉默了很久，久到叶零以为他不打算回应了，然而就在这时候，Roy却又突然开了口，“Zero，你希望我接受手术

吗？”

叶零愣了愣，而后轻轻地点头。

Roy见之，微微扬起一抹浅笑，“那好，通知医生给我安排手术吧。”他顿了顿，又接着启口，“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可以答

应你。”哪怕，是用命来换。

事后，叶零将Roy答应接受手术的事转达给陈医生，那位医生表示会先给Roy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做一个详细的分析，然后再决定

手术的具体时间。

之后的那段日子，Roy却越来越嗜睡，就算是白天，Roy也大多在睡觉。姚浅后来又来看过他几趟，但每回过来，Roy都在睡。

而洛轩却真的没再出现了，姚浅说他也请了长假，走的时候似乎挺匆忙，只给他打了通电话，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叶零听到姚浅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难免又抽了一下，但也许是因为静过了一阵，如今他倒也不会觉得太痛苦，只是常常在Roy睡

着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思念着那个人。

手术时间定下的那天，Roy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痴痴地发呆，叶零试图和他交谈，可每次都说不上几句，对方就又沉默了下去

。尔后叶零也就不再乱找话题了，只安静地守着Roy。

晚些的时候，Roy突然抬起头，对上叶零的眸子，他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

当时叶零觉得心里一疼，旋即骂道：“呸呸呸，谁说你会死？不许乱说话，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