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下——慕染°

Roy轻叹一声，又低下了头，“我也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够这世界呢，还有你，Zero，你知道的，我很爱你，可一旦我死了，就

无法像现在这么爱你了。”说话间，他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能是人之将死，倒

也不会顾忌太多，只是，如今我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没办法继续爱你了，就觉得很难过。”

叶零伸过手，搭在Roy的手背上，“Roy……”

“Zero，手术就在后天，万一我出不来，你以后一定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Roy的口吻，就好像在说临终遗言。

可叶零一听这话，立马就恼了，“你他妈……”然而他的话才起了个头，Roy的嗓音又再度响起，“你不要骂我，让我把话说完

。”他的手没什么力气，顶多也只能有些小幅度的动作，但那力道也是微弱的，“Zero，我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真逃不过死亡，是不是该带你一块儿离开，可是，我又不忍心。”

他咬了咬唇，接着启口，“趁现在我仍活着，而且头脑还算清楚，我还能和你说点真心话。”他顿了顿，而后又道：“我承认

我讨厌过麦洛轩，因为他夺走了你，但现在已经不讨厌了，不管怎样，至少在这几个月里，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

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自Roy住院以来他很少哭，这些日子Roy总表现得很坚强，可今天可能是真的觉得死亡临近了，感

情也跟着变得脆弱，“Zero，答应我，如果有可能得到幸福，千万不要放弃。我看得出你对麦洛轩的爱，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

时不一样，你爱他，我都明白。”

“Roy，别说了。”叶零有些害怕，他怕Roy接下去要说的话会更使人心痛，可Roy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道：“如果

现在不说，也许明天我就会忘记要说什么，Zero，听我说，要是麦洛轩可以对你既往不咎，那么你也别再怪他，他也是爱你的

，我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你们俩本该在一起。”

话到这里，他的嗓音都哽咽了，叶零从没见Roy这么哭过，他一急，再度出声打断，“Roy，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

出事，听到没，一定要活着出来。”

可能情绪真的会传染吧，所以这会儿叶零也觉得鼻尖酸酸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眼泪似的，这一来，Roy倒是真的不再说了，

过了片刻，他点点头，应允道：“嗯好，我会活着出来。”

……

手术前的一小时，Roy表现得很平静，反倒是叶零紧张得很，为他跑动跑西四处忙活，那时Roy只是坐在床上，痴痴地对着床头

柜上叶零留下的手机发呆。

正巧此时有个护士进来，Roy立刻叫住了她，“护士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手机，又道：“用

这部手机。”

那护士闻言，应了声好，继而拿起手机，此时Roy的声音又响起，“你看一下电话簿里有没有一个叫麦洛轩的人，或者是洛轩，

还有可能是洛、小洛之类的名字。”

叶零的电话簿里的存号不多，护士小姐翻了一轮，很快就找到一个名字被存为“小洛”的号码，“是这个吧？”她将手机拿到

Roy的面前，问道。

Roy瞄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请你替我拨通这个号码，并且打开扬声器，然后放到我手里来。”他的手没有力气，可是他觉

得，在进手术室之前，他必须打这通电话。

护士都照做了，然后在Roy的道谢之后，她又静静地离开。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彩铃声，很久都没有人接，但Roy仍在抱着一丝期

望等待着，之后又响了一会儿，正在Roy觉得麦洛轩可能是刻意不接叶零电话的时候，对方却接了起来，“叶零，是你吗？”

那边的声音略显沙哑，语调中透着一丝不确定，Roy轻轻地开口，“你好，我是Roy。”

洛轩显然也是一怔，好一会儿才又出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Roy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须臾，才缓慢地启口，“麦洛轩，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再过一小时我就要进

手术室了，虽然我很想继续活下去，可是我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能不能请你在4点左右的时候来医院一趟

？”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Roy也不催他，过了很久，才听洛轩用一种很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没想到，你的病竟然那么严重。

”

Roy微微勾了下唇角，“我也没想到。”他自嘲地笑出声，而后才慢慢敛去笑意，“麦洛轩，你一定要过来，万一我真的死了，

那么有你陪在Zero身边，我会放心一些。”他狠狠地咬了下唇，又道：“我不想Zero难过，可是，我没有办法，就当是满足一

个快死的人的临终遗愿，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别让Zero一个人哭泣，我求你。”

洛轩不清楚自己究竟过了多久才找回了声音，那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就好像那个正在与他通电话的人是个与他关系不错的

朋友般，Roy向他诉说着心愿，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样沉重。

久之，洛轩才说：“好，我答应你。”

Roy感激地回了声谢谢，手指艰难地移动，打算按下挂机键，而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又听见手机里洛轩的声音，“预祝你手术成

功，我们待会儿见。”

Roy愣了愣，紧接着咧开嘴笑了，“嗯，我会努力地活下去，麦洛轩，待会儿见了。”按下挂机键的瞬间，Roy感觉自己的视线

都模糊了。

麦洛轩这么说，意在给他生存的信念，这些Roy都明白，可是人类终究太渺小，又如何斗得过病魔？

躺在手术车上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路上，叶零一直紧握着Roy的手，他和洛轩说着类似的话，“我会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你出来

。”他还说：“Roy，记不记得我之前还说要请你吃大餐的，等你的病痊愈了，我就带你去吃好不好？我给你一场手术的时间思

考，你出来时要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哦。”

他在笑，可是笑得一点不好看。

Roy也在笑，叶零觉得那笑容美极了。

最后的那一刻，叶零俯下头，在Roy的唇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我爱你，Roy。”

Roy弯起眉眼，依旧笑得浅淡，“我也爱你。”他不想去深究叶零口中的这句“我爱你”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激励多一些，总之

在那一秒，他愿意相信这是真话。

那以后，Roy就被推入了手术室，门外的红灯亮了起来，那样刺眼。

叶零只是安静地坐在外边的椅子上，痴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就好像能够透过门缝看到里头一样。

手术很漫长，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走动着，叶零却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

转眼已至四点，叶零忽然感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道很空旷，这声音被无限放大，犹如死神踩着心口到来一般。

他惊慌地站起身，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门，红色的警示灯依然亮着，却好像越来越红，就犹如洒了血一样。

有一种类似窒息的错觉渐渐袭上脑海，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而就在叶零精神紧张到极点的时刻，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下他的

肩膀。

顿时，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弦崩断了似的，叶零吓了一大跳，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刚才似乎停止了跳动。

过了很久他才缓过神来，略显僵硬地转过身，这才瞧见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

“洛？”若说之前他的情绪是极度紧张，那么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极度震惊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他应该很兴奋

才是，可事实上并没有，隐隐中仿佛有另一种情绪一直在干扰着他，让他的思绪无法完全放在洛的身上。

洛轩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术室前的灯却突然暗了下去，叶零立马扭过头，几秒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首先走出来的是

Roy的主治医师陈医生。

叶零飞快地跑上前询问情况，“医生，Roy他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陈医生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往边上让了一步，接着就有两名助手推着手术床出来，Roy躺在床上，只是，他的脸上遮着白布。

叶零脚下一软，差点倒下去，所幸洛轩及时上来扶住了他，此时陈医生又叹了口气，劝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Chapter 44

“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死亡的宣告，如同巨大的铁锤一下下敲打在心扉。叶零靠着洛轩，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为什么会这样？Roy为什么会死？”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下一刻突然伸手攥住了陈医生的衣领，“你不是说手术可以救他的吗

？”

陈医生被叶零揪得难受，费力地说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手术只有10%的成功率，就算不动手术他也是要死的，这你我都清楚。

”

叶零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是啊，我清楚，他也清楚，一开始，Roy就拒绝动手术的，是我，是我劝他试试看，是我亲手把他

推上手术台，再推向死亡，是我害死了他。”他说着，眼中已漫开了雾气，却总忍着不肯掉眼泪。

后来，陈医生走了，两名助手走了，Roy的尸体也被推走了，叶零蹲下身，无助地蹲在墙边，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猫，浑身都止

不住地颤抖。

洛轩陪在他身边，想要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又过了没多会儿，手术室里最后一名助理医生也收拾完里边的一切走了出来，她见叶零蹲在墙边情绪低落，于是走上前，在他

面前蹲了下来，“你的朋友很坚强。”

叶零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只听她又说：“Roy先生在注射麻醉前曾拉着我的手要我转达一句话给您。”

抿了抿唇角，叶零直觉那句话一定是一颗催泪弹，可他仍旧想要听，“他留下了什么话？”

“Roy先生说，他很想活下去，但如果命运注定如此，那么请你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护士小姐站起了身，俯视着叶零复又开

口，“手术中，他求生的欲望很强烈，只是可惜，最后还是走了。”

那位护士小姐说完这话也走了，叶零无力地坐到地上，他没有哭，反而是笑了起来，那模样疯疯癫癫的，洛轩在边上瞧着心疼

，想要把他揽入怀中安抚，可手指才刚刚碰到叶零，那小子就像炸毛了似的跳起来，而后拔腿就往外跑。

洛轩在身后追着他，叫他的名字，可叶零完全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不停向前奔跑，他想他需要发泄，必须马上得到发泄，不

然，他也会死。

洛轩一路跟着叶零跑，他感觉叶零并不像是漫无目的地奔跑，他就好像有方向地在前行，思路似乎还很清晰。

洛轩也不知叶零这究竟是要去哪儿，叫他他也不应，于是只好一直跟着他。

叶零跑了好一会儿，最终跑进了一家门面很是气派的店，洛轩抬头瞄了眼店名，才发现这原来是个规模不小的射击俱乐部，从

店面的装修上来看，里边应该更体面。

叶零跑进去，先丢了一张卡片到前台，那里的服务员好像都认得他，很客气地与他打招呼，“叶先生，您好，今天需要什么枪

支？”

“77式，我去三场，枪和子弹帮我送进来。”

“好的，立刻为您安排。”前台小姐甜美的嗓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在这种场所工作。

叶零点点头，就往后面走去，穿过那扇门，外头是一片很大的场地，三场他平时不怎么去，和朋友大多去五场，说那里热闹些

，而今天，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所以挑了个一般没什么人的场地。

洛轩跟在他身后想要进去，却被前台拦了下来，“先生，请您出示会员卡。”

其实这话也算是形式主义，这家射击俱乐部是实行会员制度的，所以对于名下的一些会员，她这位负责登记的前台小姐不可能

不认识。

洛轩本已绕过前台，忽闻此话，于是又回过头，淡淡地开口，“之前那位先生是你们这里的会员吗？”

那女孩往洛轩手指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却已明白了他指的是谁，“哦，叶先生是吧？对，他是我们这儿的高级会

员。”

洛轩点点头，“嗯，我来找他。”言下，他也没再理会那女孩，自顾自地往后场走去。

等洛轩都走得没影了，前台的那个女孩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自语道：“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叶先生的情人，麦洛轩？”

后面那块场地很大，并且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洛轩绕着休息区一路找过来，终于在不远处那个空旷的枪射场里看到了叶零。

此刻叶零正手持77式手枪，对着远处的靶子一连串的连射，洛轩款步走过去，心里难免要感慨，还真是看不出叶零这家伙原来

枪法那么好，只看刚才连发的那几弹，每一弹都准确无误地落在靶心，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想必叶零也是受过专业训练

的吧？

走到叶零身后，洛轩安静地守着他，却并没有吭声，叶零也不理他，只管自己换上子弹，然后又旁若无人地开射，他那气势俨

然就是在发泄压抑的情绪。

洛轩陪了他很久，眼看着他打完一排又一排的子弹，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洛轩才又开始担心。

往前迈了一步，他说：“叶零，我们回去吧！”

叶零压根不理他，继续开枪，同时将洛轩当做空气。

Roy的死给叶零带来怎样的痛苦，洛轩并非不知道，先前他从姚浅那里得知叶零与Roy的关系向来很好，算得上是最铁的哥儿们

，当初他俩也是一同进的锦簇，这一路走来互相扶持，他们两人的默契绝对不比洛轩和叶零差，那天姚浅坦白，说：“如果不

是为了捧洛轩你，我不会让你和叶零凑成组合，其实Roy比你更适合成为叶零的partner。”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一直以来，Roy和Zero间的合作就是天衣无缝的，这是洛轩至少现在还无法超越的一种水准。

也正因为他们之间的深刻交情，所以如今Roy的离世才会让叶零悲恸万分。洛轩懂他的悲伤，却不知该如何安抚，于是他只好尽

量稳住叶零的情绪，将嗓音放得无比柔和，“叶零，跟我回去吧，开了那么久的枪，你也该累了吧？”他的手轻轻地搭上叶零

的肩膀。

那时洛轩并未想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会刺激到叶零，却见那小子左手一挥，狠狠甩开洛轩的手，下一刻，右手握着的枪又举起

，枪口竟直指着洛轩的心脏。

叶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神却宛如睥睨天下，话语中又透出点歇斯底里，“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麦洛轩，你不

是很伟大地留下了信物离开了吗，那现在还回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Roy死了你很高兴是吧？你回来干什么，既然当初要走，

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他语无伦次，反复地重复着“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做什么”这几句话，到最后越说越轻，越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