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天照玉鸾

“小宇，我晚饭的时候决定跟小倩分手，我并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

“哎？谁的电话啊？哥，什么事啊？我刚才试衣服呢！”

陆小倩一把抢过张洋手中的电话。

“小倩，你们几点吃饭，在哪儿吃？”

“哥，你不是吧，你要当电灯泡啊！”

“你赶紧给我说！在哪儿几点？”

陆小宇很少用这种语气和自己的妹妹说话，陆小倩几乎有些磕巴了。

“啊，我看看！现在四点，我们五点在旋转西餐！”

“好，你一定要在门口等我到了再进去！”

陆小宇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表，一个小时到旋转西餐厅，显然有些不太可能，可是，这一次他只有拼了。他不知道，一旦张洋把分手说出口，三个人之见会变成怎么样的一种尴尬局面。

陆小宇又看了一眼这家小咖啡店，似乎那个说话声音像母亲的女人还会再出现一般。

五十二

陆小倩一整天过得并不开心，她能感觉到张洋的异样，却始终装作开心的样子。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出来，张洋也不会说出来。

陆小倩突然提出了要换一家餐厅，情人节这一天几乎是每一个地方都爆满，两个人走了十来家店，最后才在一个泰国菜馆找到了空位。

“小倩，吃饭前，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可以让我开心地吃完这顿饭吗？”

“恩？好！”

张洋愣了一下，陆小倩突然就不笑了，而是露出了一种在她脸上很少出现的伤感。张洋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这个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要被自己伤害了。

“张洋，我们喝两杯吧！”

“好！”

张洋一想到自己即将带给她的伤害，就无法拒绝陆小倩。陆小倩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张洋只好舍命陪君子。

陆小宇用一个半小时赶到了旋转西餐厅，在门口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却始终不见陆小倩和张洋的身影。掏出手机，却看见满满地几十个未接来电。陆小宇无暇顾及太多，反复地拨打着陆小倩和张洋的电话，两个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不接电话。

陆小倩付了账，拖着几乎要不省人事的张洋来到了一家旅馆。陆小倩的心里很清楚，张洋虽算不上是一杯倒，可也是一喝酒就多的人。

情人节这一天，连旅馆也是爆满。

陆小倩将张洋拖到床上，将他的鞋子和外套都脱掉了。她坐在床边，注视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张洋的面部线条很硬朗，看起来却并不骇人，而是充满了男性的阳刚美。陆小倩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张洋的脸颊。她掏出张洋的手机，将所有的未接来电都删除掉。陆小倩俯下身子，吻上了张洋的嘴唇。张洋动弹了一下，眼睛半睁半闭。

“小宇？”

陆小倩的心“咯噔”一下，她握紧拳头，恨不得给张洋一个耳光。可是，她却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将张洋扶起来，坐在自己对面。

“张洋，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

陆小倩用自己的额头顶住张洋的额头，双手抱住他的双肩。张洋闭着眼睛，他不敢张开，他隐约中似乎看见了陆小宇坐在自己的面前。张洋的泪水不住地流下来，他摇着脑袋，口中不停地说着。

“小宇，小宇，小宇……”

“张洋，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啊，你喜欢的是我，是我啊！因为我哥和我长得一样，你才会以为自己爱上他了，张洋，你看着我啊！”

陆小倩使劲地顶住张洋的额头，让他看向自己。她心里明白，就算自己输了，也是输给自己的哥哥，这样的失败也很快乐，从来自己都只是个附属品而已。当年母亲离开时想带走的孩子也是哥哥，而不是自己。

“小宇，小宇，我爱的是你，小宇，我爱你！”

张洋的眼睛被泪水迷蒙，唇重重地印上了小倩的唇。张洋迷惑了一下，没有预想的反抗，于是便放肆起来。压抑了多年的隐晦欲望，张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愿的一天，当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陆小宇而不是陆小倩时，那份不被社会允许的感情就一直埋在心底。

张洋的吻灼伤了陆小倩的唇，张洋一直追在自己身后，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张洋一直在自己身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属于自己的。陆小倩淡淡地笑笑，尽量伸展开四肢，既然心已经伤了，就尽量避免身体再受伤害吧。

张洋将陆小倩脊背朝上压在身下，一次次地进入陆小倩的身体，他的口中不停叫着的是陆小宇的名字，一次一次，房间里弥漫着酒精与迷乱。

爱，原来是痛苦的。

陆小倩偏过头，看着窗外，窗户上只剩下了薄薄的冰花，模糊不清的。脊背上压着涨洋身体的重量，沉重，无法承受。

身体几乎裂开。

“小宇，我爱你。”

持续三秒的快感，温热的液体释放在陆小倩体内，陆小倩身体一阵痉挛。张洋整个人放松下来，两个人的肌肤完全熨帖在一起，汗水在两人身体上流淌。

五十三

陆小倩微微动了动身体，腰几乎要断掉，那撕裂般的痛苦她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

初次的性爱没有喜悦，没有快感，有的只是又一次成为替代品的悲凉。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张洋因为醉酒还在沉睡。陆小倩突然间看到了桌子上张洋的电话，她伸手拿了过来。打开手机，十几通未接来电一个接一个地显示出来，每一个都是陆小宇打来的。陆小倩盯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儿，按下了回拨键。

“喂，张洋吗？你总算接电话了？小倩一宿没回来，你们在不在一起？”

陆小宇的声音很疲惫，语气却分外地急切。陆小倩的心紧了一下，也许陆小宇一整晚都在找她。

“哥，是我！”

“小倩，你还和张洋在一起，我就放心了！我去饭店找你们了，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找你们，打电话也没人接，哥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现在电话打通了，我就放心了！”

陆小宇松了一口气，他随便地靠在路边，他没有告诉陆小倩自己几乎在马路上找了整晚。一对对的情侣从他身边经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挂着幸福的笑容，只有他满是焦急，没有方向，甚至都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哥，我和张洋在宾馆！”

陆小宇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没有欺负你？”

“哥，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什么？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你等哥！”

陆小倩放下电话，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陆小宇说这些，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示威。

陆小宇按照陆小倩给他的地址，疯了一般地冲到了宾馆的双人房。

“小倩，开门！张洋，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陆小宇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宾馆的门，陆小倩怕事情闹大，飞快地开了门，将陆小宇拉了进来。张洋听到了敲门声，才微微转醒。张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等他明白眼前的局势，陆小宇的拳头就打了过来。

“小宇，怎么了？”

张洋捂着自己的脸，十分不解地看着陆小宇。陆小宇狠狠地瞪着他，咬着牙。

“怎么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陆小宇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陆小倩，她的发丝凌乱，白色的浴巾围在身上。张洋立刻明白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小倩。他想责备，却发现自己也有责任，他想负责任，却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张洋转过头，陆小宇还瞪着眼睛，咬着牙，几乎要将张洋吞进肚子一般。

“小倩，对不起！”

陆小倩没有抬头，她没有料到，自己最后只得到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陆小宇一把将张洋推倒在地，张洋没有反抗，他除了悔恨和内疚，别无他想。

“张洋，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倩才二十，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我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她的！”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喝多了！”

张洋站起来，提高声音辩驳着。他的心在痛，陆小宇面对这一幕，除了让他负责难道就再没有其他的想法吗？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吗？

“喝多了就可以当作借口吗？酒量不好，你还他妈的往死了喝？我看错你了！张洋！”

“小宇，你看错我了？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坐怀不乱的君子？”

张洋红着眼反问陆小宇。

“我不指望你是君子，可你也别当小人啊！我早就和你说过，和我妹在一起，不能只是玩玩！”

“我不是玩玩，可是我真的已经不喜欢她了！”

“够了，你们别说了！”

陆小倩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句话，拿起衣服进了洗手间。陆小宇和张洋愣愣地站在那儿，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对话对陆小倩来说是多么地残忍。

五十四

“哥，张洋，我换好衣服了了！我们回家吧！”

陆小倩在洗手间呆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对这三个人来说就好像两个世纪一样漫长。三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小宇看了看陆小倩，她此时化了妆，脸上带着微笑，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张洋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就好像那些令自己会悔恨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倩，你……”

张洋站起身，走到陆小倩的面前，他想道歉，他不想看到陆小倩强颜欢笑的样子。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陆小倩的眼中写满了祈求。

当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张洋还是自己的男朋友，陆小宇还是自己的好哥哥。

陆小倩单纯地幻想着。

张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自己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的自己不喜欢陆小倩，难道都要付之东流了吗？

张洋看了看陆小宇，陆小宇却偏过头，不敢看张洋的眼睛。张洋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措，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却以为着他也许一辈子也不能再对陆小宇说出那三个字。

“哥，你不是说苏芯今天约了你嘛！”

“啊，啊，对啊！我差点忘了！张洋，你帮我送小倩回家吧，我去找苏芯！”

“小宇……”

没等张洋把话说完，陆小宇就开门离开了。他恨不得快一点逃离这个房间，当陆小倩在换衣服的那两个小时里，张洋无数次想和自己说话，陆小宇却没有勇气去听。

陆小宇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小时，好在苏芯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女孩。苏芯把见面的日子约在情人节的第二天，其中的深意陆小宇早已经心知肚明。

“对不起，我迟到了！”

“还好，是我来早了！”

苏芯穿着得很得体，稍稍化了淡妆。陆小宇每一次见苏芯都觉得很舒服，心里面暖暖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苏芯顿了一下。

“你昨天去约会了？”

苏芯这么一问，陆小宇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许诺，根本没有去解释自己的突然离开。

陆小宇拿出了电话，却发现许诺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一个短信也没有发过。

“怎么了？有事？”

“没有，我以为来电话了呢！”

苏芯叫了两份早餐，陆小宇的胃不好，喝不了冷的饮料，她很贴心地为陆小宇点了一杯热豆浆。

整顿饭两个人谈的很开心，苏芯一直在回忆着高中时候的趣闻，陆小宇微笑地听着苏芯说着、笑着。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宇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无忧无虑，只要好好学习就足够了。

“小宇，如果毕业后我们都还是单身，那么……”

苏芯顿了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陆小宇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有些害羞，让人不能自已地想一直看着她。

“苏芯！”

“我们就在一起吧！”

苏芯仿佛坚定了决心一般，清清楚楚地说出了这句话。这一刻，时间似乎定格了一般。

陆小宇望着苏芯，她也望着陆小宇。

陆小宇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两个人手拉手的画面，在晴空之下，心情无比地畅快。

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五十五

陆小宇没有拒绝，亦没有做出承诺。

陆小宇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油滑了，这是在给自己和许诺的感情留后路，他心里明白，他和许诺也许真的不会有任何结果。

和苏芯的约会很成功，陆小宇这才想起，高中时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和苏芯约会过，即使那根本不叫爱情。

逛了一天街，晚上回到家，陆小倩不在，陆逊不在，家里面只有陆小宇一个人。

他掏出手机，许诺还是没有打来电话，陆小宇在想，也许许诺这一次真的生气了。情人节约会自己的情人没有任何解释就失约了，是人都会生气吧！

陆小宇拨通了许诺的电话，第一次许诺没有立刻接电话，而是在铃声响了五六次之后才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喂”。

“喂！许诺嘛！那个，我，我昨天家里突然有事，所以就走了！”

“啊！”

“生气了？”

“没！”

陆小宇沉默了，他敏感地感觉到许诺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很大。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许诺知道了张洋对他的非分之想。陆小宇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件事也许只有自己和张洋知道。

敏感如他，迟钝亦如他。

张洋对陆小宇的那点心思，别说许诺，就连曲露凡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他自己直到现在才知道，或者说直到现在才敢承认。

“你肯定生气了！今天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陆小宇故意用撒娇地语气和许诺说话，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很恶心，可是许诺很受用这一套。

“我昨天打了十几通都没人接，我今天还打什么啊！我怕打扰了你！”

陆小宇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被自己猜对了。

“昨天小倩一宿没回来，我去找她了！”

“靠，你妹妹今年多大了？这搁古代孩子都他妈的好几个，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她肯定和张洋在一起啊！他俩不是处着呢吗，还是说，你是故意去搅局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

“你是挺没意思的！”

“既然我没意思，那就别说了！挂了吧！”

“哎，你这人……”

许诺挂了电话，陆小宇愣愣地对着电话出神。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并且没有开灯。

陆小宇想再拨回去，而是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也是一个男人，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陆小宇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他思考着，想找个人聊聊天，却不知道该拨通谁的电话。

许诺？张洋？还是苏芯？

陆小宇最后还是拨通了许诺的电话，又一次的妥协。

“许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