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天照玉鸾

“我不在乎，小宇，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了，只不过你不知道！”

陆小宇愣了一下，他从来不认为许诺为了他抛弃过什么，如果说有的话，就是许诺减少了和美女陈姗姗相处的时间来陪他。

恰恰是因为两个人都自私，两个人才会都以为自己无私。

“我是不知道！”

陆小宇嘟囔了一句，许诺也假装没有听见。

“走吧，去吃点东西！”

许诺锁好排练室的门，将手搭在陆小宇的肩膀上。

“小心被别人看到。“

“这个点儿了，哪还有人啊！”

许诺死命地扣住陆小宇的肩膀，陆小宇无奈，只好任由许诺搂着自己。两个人的身影被透过落地窗射进来的夕阳拉的很长很长。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样开心的日子还能再过几天。

现在的陆小宇回头想一想，就算没有许诺在自己身边，那个时候仍然是一辈子里最美好的时光，年轻，肆无忌惮。

大学生活是那么地无忧无虑，有朋友，有爱人陪在自己身边。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也许他和许诺就会一直相恋到两个人毕业，然后和平地分手，然后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将这一段时光作为一辈子的回忆。可是，有些事情却注定要发生，有些隐情也注定要被暴露在众人面前。

五十九

许诺一直搂着陆小宇的肩膀，一路上不知道迎来了多少暧昧不明的目光，然而还遇到了陆小宇最不想遇到的人。

张洋和球队的几个哥们刚刚训练结束，勾肩搭背地向陆小宇和许诺的方向走了过来。

“哎，张洋，那不是你青梅竹马嘛！”

球队的兄弟都打趣张洋，张洋抬头看了一眼陆小宇和许诺，冲着队友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就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小宇，你过来一下！”

许诺的手明显地收紧，陆小宇为难地看了看张洋，张洋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狠狠地瞪着他身边的许诺。

“那个，张洋，要不然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只定了两个位置。”

许诺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陆小宇十分尴尬，他轻轻地拉了拉许诺的手，却被许诺甩开了。

“我自己去吃！”

许诺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陆小宇愣愣地站在那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十分尴尬。许诺虽然自私自大，却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给陆小宇难堪。

“小宇，这就是你爱的人嘛？”

张洋不屑地看着许诺的背影，目光沉寂地问陆小宇，陆小宇却根本答不出来，这难道就是自己爱的人嘛？

“你们看什么看？”

张洋有些不悦地咒骂了一句，刚刚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才收敛了一些。这个时候，陆小宇才注意到今天的气氛很奇怪，张洋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眼中的恶意与讽刺。

手机突然进了一条短信，是陈姗姗发过来了，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去看看布告栏吧，有惊喜！

陆小宇的心脏被重重地一击，他疯了一般向学校的布告栏奔去，张洋被陆小宇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也跟在陆小宇的身后跑了过去。布告栏前面围了许多人，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外围的人看到了陆小宇，自发地让开路，似乎陆小宇是病毒一般，生怕他碰到自己。

陆小宇艰难地一步步向布告栏走过去，果然，上面贴着密密麻麻几十张照片，全都是自己和许诺拥抱亲吻拉手的照片。陆小宇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宇，你跑什么？”

张洋终于追上了陆小宇，却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冲上去，疯狂地撕扯着照片，人群被他的疯狂举动吓得四散开来。然而骚动最终还是引来了校领导，以及陆小宇的父亲。

整个过程，许诺一直未出现，陆小宇好像木偶一样被自己的父亲拉着去了学生处。

“学校已经联系了许诺的家长，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张自钦无奈地看了看陆小宇，又看了看陆逊。陆逊低着头喝了一口茶，表情始终平静一如往昔。这样的事情在东联大他也曾经听说过，甚至还是大学助教和学生之间的同性恋情。陆逊的一辈子几乎都献给了研究室，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评论。对于这种世俗所不能容的感情，他一般是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可是，这回换成是自己的儿子，陆逊便无法再沉默了。

“小宇啊，你要升大三了，学校正好有交换生的名额，你是去美国还是英国？”

陆小宇没有说话，张洋脸上的表情却慢慢地变得扭曲，他的拳头也握得越来越紧，陆逊推了推眼镜，冷冷地站在那儿看着陆小宇，不从声色。

“我……我不想出国！”

“恩？”

陆逊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微微的讶异，讶异于自己儿子的初次反抗。

“你可以先走了！”

陆逊的话是说给张洋听的，语气冰冷，张洋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小宇在旁边推了推他，想让他赶快离开。

“张洋同学，我想要处理家事，你不方便留下吧！”

陆逊强忍着怒气，尽量用适当的话语赶人。

“陆教授，我！”

“小宇！”

陆小宇立刻明白了陆逊的意思，拉了拉张洋的手，示意他先回避，张洋无奈，只好离开。学生处长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学生处只剩下陆小宇和父亲陆逊。几分钟的沉默，陆逊没有再提出国的事情，而是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以后不许再跟那个男生来往，我说的很明白了，不许再跟他来往！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不要误入歧途！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让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哼！”

陆小宇早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换做是谁，都无法忍受唯一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可是父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陆小宇的心越来越冷。可能在父亲的心目中，像母亲那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一样的丑陋不堪，不值一提。

“你打我？”

陈姗姗愤怒地瞪着许诺，不敢相信他竟然打了自己。

“你竟然为了那个贱女人的儿子打我？”

许诺也有些后悔了，虽然陈姗姗这一次做得很过分，可是自己也不应该动手打她。

“姗姗，我……”

“哼，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尽过做哥哥的义务，打起人来却不含糊啊，啊？”

陈姗姗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许诺。许诺搓了搓打过陈姗姗的双手，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的妹妹，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孩子。

“许诺，你别忘了，是谁让妈妈一个人离开了我们家，是谁让你没有了妈，让我没有了爸，许诺，你还记得为什么你姓许，而我却姓陈嘛？”

“我记得，我都记得！可是，这跟陆小宇又有什么关系呢？”

“哼？没关系？你现在才说没关系！当初是谁说的报复不了那个女人，那就报复她的儿子，是你，许诺，你别忘了，是你自己！那个女人果然就是个贱货，连生的儿子都是个贱货！”

陈姗姗已经口不择言，许诺听着这些狠毒的话，心里面难受，却没有任何的资格去呵斥陈姗姗。

那些曾经的处心积虑，现在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可笑。

六十

陆逊接了一个电话，他研究的风力发电项目出了一点问题。

“小宇，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陆逊就离开了。陆逊一走，张处长就出现了，简单地安慰了陆小宇两句，就让他离开了。陆小宇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学生处，自己父亲的那句“不要让我失望”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失望，自己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从自己喜欢的画画，到想要离开奉阳去外地读大学的梦想，如今，又要放弃这个第一次想要爱的人嘛？

“小宇，没事吧？”

张洋还是靠在学生处外面走廊的墙上，陆小宇苦笑，大学开学报到那天的一幕突然与眼前的张洋重合。短短几年的时间，为什么就物是人非了？如果没有遇到许诺，如果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如果张洋没有爱上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回到当初？

张洋走过去，轻轻地拉起陆小宇的手，他的手冰冷。

“我没事，几张照片而已，过一阵子自然就平息了！”

张洋送陆小宇回了B604，一路上没少有人指指点点，可是碍于张洋凶神恶煞的样子，也都躲得远远地。等他们两个回到寝室，曲露凡和于涛都在，可是气氛十分尴尬。陆小宇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根本没心情去管他们。见陆小宇进来了，于涛像躲鬼一样离开了寝室，张洋狠狠地踹了一脚寝室门。

“妈的，平时装的跟个人似地！”

“张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张洋看了看依然在看书的曲露凡，后者微微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张洋才倒好了一杯温水，离开了。寝室里面只剩下了两个人，曲露凡终于放下了手里面的书，拉过椅子，坐在了陆小宇的面前。

“小宇，你怎么不问我于涛怎么了？”

陆小宇知道曲露凡不会无缘无故地没事找话，他也知道，曲露凡跟自己应该是一类人。

“他不躲着我，才奇怪吧！”

陆小宇叹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张洋离开时倒的温水。

“小宇，你跟我是一类人，而于涛跟许诺是一类人！”

陆小宇听到了许诺的名字，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着曲露凡。曲露凡很满意自己吸引了陆小宇的目光，继续说道。

“那些照片我看了，只不过是你们两个人牵着手走路而已，大家也不过就是好奇，可是心里有鬼的人看了自然就会不自在。他，于涛应该是看了照片之后，发现了他对我的态度太奇怪了，所以他害怕了！小宇，这一类人根本就不是同性恋，你明白吗？他们不过是一时的迷惑，把那种对同性的依恋当成了是爱！其实，我早就知道，许诺跟我们俩不是一类人，他身上没有一点同性恋的气质，而且我也看不到他眼中对你的迷惑和依恋！”

曲露凡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陆小宇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GAY的许诺原来不是同性恋，而和苏芯交往过自己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

“呵呵！哈哈哈哈！”

陆小宇突然很想笑，原来最大的笑话却是自己。

许诺掏出一颗烟，点上，悠悠地抽了一口，看着蹲在地上的陈姗姗，心里面只有痛。许诺也蹲下身子，轻轻地扶着陈姗姗的肩膀。

“姗姗！”

陈姗姗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许诺。

“我知道你心软了，你舍不得了！我在六级考试那次害陆小宇，你就心软了，对不对？哥，计划是你提出的，现在你自己却心软了，这算什么？”

“我没有心软了，我只是觉这事儿陆小宇兄妹俩没有责任，我们不应该……”

“那我们兄妹俩有责任嘛？啊？你是男孩，爸爸把你留下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和妈妈在星海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也不会想知道的！”

陈姗姗黑色的长发有些许的凌乱，贴在脸颊上，这样的陈姗姗看起来分外脆弱。自己曾经偷听过妈妈打电话向爸爸借钱，却被父亲一口回绝了。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呢？没有任何的技能、学历，除了干些清洁工之类的工作，还能干些什么呢？许诺不敢再去想，要不是自己打工挣钱给陈姗姗交学费，恐怕自己妹妹连大学都读不起。

“哥，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那个女人死，那个女人的儿女，家人全都去死啊！哈哈哈！”

许诺打了一个冷颤。本来应该是富家千金的女孩子，却变成了一个没爸的可怜虫，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五六岁女孩子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害。

“不过，我现在不需要她去死，为了杀这种人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我只想让她痛苦，看着自己的儿女被折磨，自己也被折磨！”

陈姗姗的眼睛里充满了向往

许诺将陈姗姗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真的会如愿以偿嘛？许诺根本毫无信心，他不知道自己和陆小宇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折磨对方的砝码。而这段感情中，自己真的一点都没有付出嘛？被折磨的究竟又是谁呢？

六十一

张自钦揉了揉眉心，放下茶缸。这几天为了陆小宇的事情，没少往经济学院那边跑。经济学院那边承诺会尽量把照片的事情压下去，但是条件是陆小宇绝对不可以再和许诺来往，这个要求实属最低限度，可是张自钦却觉得对陆小宇来说，比登天还难。

张自钦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陆小宇竟然和许诺混到了一起，还记得陆小宇刚上大一的时候，许诺曾经拐弯抹角地问过他陆小宇的情况，看来许诺是早就看上这孩子了。

“哎，这帮孩子啊！”

张自钦叹了一口气，听到秘书敲门，便抬起了头。

“张处长，许诺的母亲到了！”

“那个，你去叫一下许诺和陆小宇过来吧！”

“那还叫陆教授嘛？”

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算了，还是我帮他解决吧！”

秘书带着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张自钦连忙起身，和学生家长打招呼。待看清来人的样子，却整个愣住了。

“萧虹？”

萧虹完全没有惊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自钦，看到我怎么这么惊讶啊！”

萧虹大方地坐下来，张自钦额头却已经渗出了冷汗。这个女人正是陆逊当年离家出走的妻子，陆小宇和陆小倩的亲生母亲。

“自钦，这么多年没见，你都当上处长了啊！”

萧虹环顾了一下学生处长办公室，脸上堆着笑，张自钦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全然没有萧虹脸上的放松表情。

“萧虹，你怎么回奉阳了？”

萧虹冷笑了一下，又立刻换上了笑容。

“张处长，不是你们几天前通知我来学校的嘛？这次的事情一定跟我家许诺没关系，肯定是那个男生先勾引许诺的！这一点，我希望张处长能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萧虹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信封不厚，张自钦看了一眼，萧虹适时地补上一句。

“放心，是支票！”

张自钦强压下怒火，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十五年前，那个贤淑端庄的萧虹跑到哪里去了，换成了现在这个穿着华丽的恶毒妇人。

“萧虹，你知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勾引许诺的男生是谁？”

萧虹愣了一下，一种不安从心底升起，还记得过年的时候被许诺突然叫到奉阳，萧虹本以为许诺是决定承认她这个后妈了，却莫名其妙地让她在一家咖啡厅等了一上午，那个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那个孩子看起来好眼熟。短暂的不安后，萧虹又一次恢复冷静，徐道昌说的很清楚，他的儿子许诺不可以有任何的差池，否则她这个当后妈的要负全责。萧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十五年前能从小三转正，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而十五年后，自己也变成了残羹冷炙。

“不管是谁，他都不能影响许诺的未来！他是许家的单传，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污点！”

“是陆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