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我整天这么跑来跑去的,累不累啊?”“你别管不就行了?谁让你来的?”“成,我自作多情不结了,真是!”她讨
了个没趣,白眼走了。
李适坐在椅上,看着地下那人行了礼却迟了许久才叫他起身。直直问:“你是什么意思?”“臣自知粗鄙,承蒙皇上多年错爱
,如今又有病缠身,实在不适宜……”“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你在试我吗?”李适有些哽咽,翟天青一回来,他就要走,这
分明是不信他。
“微臣不敢。”韩放冷着语调答,李适冲了过去捏着他的肩膀:“你不信我,这么十几年来,我除了让你怕,你可有信过我?
”“我……”韩放哑然,是,没信过。纠缠十数年间,谁又彻底信过谁?可是不信,不代表不能爱。只是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夜不安寝食难下咽,如此磨人,却仍旧是放不开。
“放……我,我……”韩放看见他两池微光不再粘于眼中,心仿佛被人从胸口里摘了出来,不,不是那种痛,亦不是千刀万剐
。而是如同把李适的心掏了出来,在他面前一刀一刀狠狠划着,比剁碎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更加难受。
什么时候,李适已经超越了他的生命,入骨入髓。“阿九……我知道,我知道了阿九。”他伸手拭了李适脸上薄雾,浑然不知
自己早已经泪痕交错,哽咽断续地说着:“好,不走,阿九,从此我只是你的韩放。”“真的?”李适小声问,突然堵上韩放
的唇,不需要回答,不管真心假意,你不再做官,你是韩放,我一个人的韩放。掐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敢再骗我一次,
我杀了你。”
韩放脸色微红:“我甘愿当你……你的……你……你还要什么?”李适放声大笑,几乎快要跳起舞来,突然假装恶声恶气地说
:“都是你,害得我又哭又笑,丑死了!”韩放理理他刚刚弄得混乱的衣服:“丑也是阿九。”
——
看来本要掀起大浪的一件事,竟然就这么过了,韩熹微虽然知道他定是走不成,知道他留在宫里的时候还是恨了,银牙一咬,
对前来通报的人说了句:“那好,烦请告诉他一声,以后就别回来了。”
传话的刚说完就想退下,李适看见韩放听了这话之后一怔,手里本捏着新送的玉都快被捏碎,却淡淡说着:“那便不回,倒得
了她来对我使什么性子!”知道他这时又有些悔了,抿紧唇问:“你若是怕她……”却见韩放瞪了自己一眼,“怕她?我爱怎
样怎样,怎的她来做主?”李适挥退还跪在地上的人再问他:“真的?”“你烦不烦?”韩放有些恼了,微微提了声量,复又
平静下来:“好了,下午不去了?”
李适坐到床上舒服靠好,“懒得去,我真是对他们佩服至极!闹春荒闹春荒,这是我能管的吗?我能叫老天爷不往那儿下下雨
吗?我能怎么办?这旱的旱涝的涝,这不前两天皇后减了各宫用度,我怕是干脆连我也去吃糠算了!户部不提提怎么赈灾,倒
是把礼部高兴坏了,这么久没个典礼的,给朕提出来要祭天!这个魏严,还是闷不吭声,这烂德性还就是改不了了!”
韩放又仔细看着手里的玉,头也懒得抬一下,嘴里说着:“又关魏严什么事?你心里本身就有了主意的,还怕了不成?”“你
是不去朝堂就变呆了么?我有了主意又怎样?他丞相就不复议一下啊!”“他敢吗?”韩放略微抬了眼,换回李适一个有些恼
怒的神情,才嘻嘻笑了放下手里的玩意儿:“工部老不作为,农田水利什么的都不管管?”“好了好了,让他们吵去吧,张瑾
澜和魏严两人还收拾不住?你看你看,桃花都开了!”
“开了,怎样?”李适嘻嘻一笑:“我们俩过会儿去白云观玩,好吧?”韩放斜了他一眼:“又想偷懒!”正想解释两句,就
听见他又接了:“那你可别又让白子墨那多事儿的发现了!”“呵呵,放心啦,他要敢来,我就把七哥支到西北去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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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人……”“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不是什么韩大人了!公公你这还改不改了?”宫人有些尴尬问:“大人,那我也
不敢叫您公子呀?皇上说了,哪怕就是不做官了,您也还是韩大人。”韩放忍不住笑,又捏起笔随意写些什么,他又问了:“
大人,您每天就都在这儿,看书写字的,不闷吗?”韩放反问:“你觉得呢?”“嘿嘿……”小太监有些不好意思,韩放就帮
他说了:“我看必定是闷了,不然也不敢来问我这些。”
“可是大人,您不去娘娘她们那儿去倒也不是什么,为什么颜妃娘娘都到了门口您把人赶回去了呢?”韩放睨了他一眼,“懒
得看她风风火火的……”
“我还以为你不无聊呢,居然抓着小孩儿陪你聊个不停?”李适跨入门内挥退了其他人,冬苓上前去取一些舒适的衣服来给他
换上,李适伸着手臂让韩放解扣,嘴里还不消停:“你可真是谁都能聊个半晌!”韩放剜了他一眼:“比不得您朝事繁忙,我
也只好找个人随便讲讲,不然也一天到晚盯着桃花看啊?”李适哼了一声,瞥了瞥窗外正是繁茂的烟云:“我使了这么大劲儿
给你种了满院的桃花,倒成了错了?”
“好了,当着冬苓的面你又发什么怪脾气!”这么责骂了一句,手上却是不停又要给他穿上,李适打了个呵欠拉住他的:“反
正他是从我小时候看过来的,什么怪的没见过,诶,你也别穿了,累死我了,先让我再睡会儿。”
“嗯!”韩放应了,他便倒在床上找了舒服的姿势卧好,“冬苓,把矮几移开,再拿条被子来。”“是!”就这一会儿功夫李
适已经睡着了,韩放看冬苓给他搭好被,压低了声音问:“今天怎么回事,回来得这么晚,都给累成这样了!”冬苓微微叹了
口气:“今日在沉心殿和魏丞相有些争执,两个人都是镪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德性,但是皇上这次有些……”冬苓不敢再往
下说,韩放却了然于心,想想又自顾笑了起来,惹得冬苓问:“大人您这是笑些什么?”“我可笑他,魏严不表态,他骂魏严
,魏严表态,他骂魏严,结果骂不过人家。倒把自己弄得个憋闷,笑死我了。”
冬苓也跟着附和了两声,一边听韩放骂着李适不去榻上非来这间补眠,一边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大人,您这一天也怪清静
的,皇上今儿特意和张大人提了一下,张大人也挺想让您过去帮帮手。”“这个张瑾澜,又是自己偷懒让我干?”“皇上还让
我留心问问你,如果实在太闷,让你再去教大皇子也成。”韩放只是保持着微笑不言语,冬苓眉头微凑:“您也别怪我多话,
不是您我也敢不说不是?”韩放略点了头答:“我当然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也知道他说这些是为个什么,我要真应了,保不
准他又哪儿不舒服了。”“大人,不是我说您,您就偏是最该糊涂的时候太明白。”“哈哈,你也知道我一天就是闲得喜欢折
磨自己了。”
——
李适还睡着,李亨一路骂了人过来,韩放听见外面有些吵,冬苓近前了说:“太子不知道怎么在发脾气,一路训了人过来。”
耳边听见李适有些恼怒的声音问:“谁弄得外面鸡飞狗跳的?”韩放拿了衣服上前给他批上说:“太子殿下倒像你。”“你这
是什么话,我儿子不像我像谁?叫他进来吧?”
李亨韩放两人相互行过礼,李适也不计较他这颠三倒四的礼节就问,“怎么在外面这么胡闹?”“父皇,没您这样的!你怎么
能放个孩子在母后那儿啊?”“你这是对朕说话的态度么?放了又怎样?他不好吗?”“您还能用好来形容?连谦哥哥都已经
快被逼疯了!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赶快抱走吧!”
“谦儿究竟是被逼疯还是你被逼疯?依朕看来,必定是谦儿喜欢那个小娃娃不搭理你,你自己气不过来找的吧?”“儿臣句句
属实!难道父皇要看着谦哥哥受一个小娃娃欺负么?”李适又好气又好笑,“好吧,朕也不和你计较,我想你也把人给带过来
了吧?”
李亨连忙点头,兴高采烈地跑去外面叫人。李适对韩放说:“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儿吃醋还怪到别人头上!”“那太子说的孩
子是谁啊?”“哦,是我儿子啊。”“你……你究竟……”“呐!父皇别再往母后那儿送了,儿臣告退。”李亨一口气说完也
不等李适答应,一溜烟领着人跑了。韩放还恨恨盯着李适,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清不楚地喊:“爹……爹……”他有些
惊讶,转头看见自家孩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搂进怀里,左看看右看看的,李适见他那模样也过去伸了一个手逗着。
韩放有些薄怒却又高兴得不行。李适听他一边问着孩子一些平常问题一边骂自己,最后只顾着和怀里那个漂亮的小子讲话,说
是讲话也不对,才一岁多点儿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会,几乎都是韩放自己问然后自己答,也像模像样把怀里的肉球逗得笑个
不停。
李适这才说了:“我知道你想他,就接来了,说到这儿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这个怪叔叔问你叫什么呀?”韩放认真地
问,李适有些无奈,全天下也只有这人有胆子说他堂堂九五之尊是怪叔叔吧?韩放又说了:“哦!不告诉啊?好,不告诉,才
不要告诉这个奇怪的叔叔我们叫韩广,对不对啊?”“哦,原来叫韩广啊!”李适伸手想去接过来玩一下,谁知韩放扭过身子
:“走开走开!我还没说不生气呢!”“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女人!还耍起脾气来了!”李适提高了声音夹带着不悦,韩放有些
傻了,转过身贴上去,放软了音调:“不高兴啊?算了吧,你知道我就臭脾气。你还能跟我一般见识啊?”然后捏了韩广的软
绵绵的手去戳李适的脸:“不要气啦!不要生我爹爹的气啦,阿九呀……阿九叔叔!”
李适冷哼一声:“叔叔?这可好笑了,朕什么时候被人叫过叔叔的?”韩放才不理他那一套,坚持不懈的戳着,一边问:“那
么要叫什么呢?那要叫什么呢?”李适嘻嘻一笑:“这也是我儿子,当然叫爹!”“这可不行!”韩放连忙摇头,李适见他突
然严肃起来,伸了一个指头给韩广捏着,说:“不是父皇!是爹,放儿你懂么?”“不行不行,纵是你想让他当你儿子,日后
却说不定惹什么乱子。”
“好了,就你想得多,在他眼里我又不是皇上,能出什么乱?放,你就不想想,他叫我爹,我还能害他不成?”李适懒得再纠
缠这个问题,干脆自顾决定了:“不谈了,以后也别谈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冬苓传膳!”
——
韩广在韩放身边呆了不到十天就给送回家了,韩放又开始有些恹恹地样子,正值春夏相交时节,李适真是生怕他病了。谁都不
放心,只得叫冬苓不必再跟在他前后,专心盯着韩放。时不时接了韩广来打发时间,或者白子墨来闹腾一场,再不然李谦来请
安时候多留些时候,不留神就已经端午。
韩放叼着个粽子坐在亭里含糊不清的哼小调,远远的白子墨就开始喊:“你又在这儿哼什么呐?”韩放两口吃了干净,慢条斯
理地说:“绿莲调。”白子墨听他说得犹如叮当坠落的雨水,却没心情欣赏,皱了眉头问:“你说的是什么啊?”韩放有些无
奈地摇摇头,待他走近了才:“用京话说就是绿莲调!”
李适又塞了个粽子给他,打开白子墨不知死活伸过来的手说:“他刚刚那叽叽咕咕说的是云州方言。”“怎么能叫叽叽咕咕呢
?”韩放微蹙起眉头瞪了李适一眼,他慌忙改口:“好啦好啦,像唱歌一样好吗?”白子墨躲开那一巴掌又去拿了个果子:“
您又怎么听得懂的?”李适抬了抬眉梢一脸得意样子,正巧李延煜也到了:“那有人会说,自然有人有心听着啊!”白子墨做
出大悟的样子,还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张瑾澜和卞凉远的声音抢在自己前面:“七王爷真是,下官在后面都叫过了,哪知道,
唉……”“就是,唉,毕竟是王爷,哪里理得我们这些人了。”白子墨接着问:“小昭呢?不是说要一起来的吗?”李适替他
答了:“亨儿说也要做个宴,现在大概也玩开了!”
张瑾澜连连叹气,装出扭捏的腔调说:“哎哟,又不见魏丞相啊!”“魏老尚书年纪大了,这两年得多陪着,大过节的总不好
硬啦他来。”韩放听完有些不自在,白子墨听到卞凉远这么解释也不高兴了,“就他们两人无趣,非拉我们来作陪,今天端阳
赛龙舟,不知道多热闹!”“你就知道热闹,你可知到热了?放这两天才好些了,要是给暑气冲到,你看我不治你!”正说着
来了冬苓引来一个人,行礼之后显得拘束,张瑾澜和卞凉远两人许久未在一起下棋,赶忙去拦了冬苓要他打理,韩放一见翟天
青,立刻被水呛了,李适慌忙顺了背,一面想解释什么,白子墨已经开口了:“快找地儿坐了,就别管那么多礼数了!”韩放
还有些咳,脸因为这样被弄得有些红,哑着嗓子说:“天青你快坐了吧,你这么规矩倒让我有些不适应了,这里要是还管那么
多,皇上反而要不高兴的。你我二人也是好久没见过了,正好说说最近如何。”
李延煜和李适两人在谈论什么,被张瑾澜请到一边,卞凉远招呼着:“什么家国大事的都留到过了说,现在我要和少游先来一
局!”“真是笨啊!笨!”白子墨依旧是不遗余力地找机会骂卞凉远,后者也恼了,“怎么着,就七王爷棋艺好,输给他就是
英雄?那少游也不差,怎么就不能输了?”这一说李适来了兴致,“来来来,让朕和七个杀一局,看看这些年棋艺有没有被放
搅得不成样子!”众人沉心看了许久,两人棋路颇像,都是大气持重的态度,所以更加有针锋相对之事态,好不精彩!总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