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撞上青春期 下——非荼

简直就是无可理喻，无法沟通！！！我不信，我不信救世主耶稣他也是这么想的。自以为是的人，用神的名义，掩饰自己的自私无情麻木，再用神的名义压制纯粹与热爱自由享受生活追求真理的心。

中午正盖着大厚被子睡觉，不是有多冷，是那屋儿电视声太大，我越说小点儿声，她就越和我作对。这么僵着，甚至连我写作业的时候喊小点儿声，她都不愿意配合。

我没大反应，可现在缩在被子里，心里难过着呢。为什么在我每次涌起希望的时候都要把它打破？我想要好好学习，可你竟然是这样一种态度！你究竟是为了和我赌气，还是真的为了我好？我没有看出来一点你在为我将来着想的心，你却总用将来来压制我想飞翔的心。

电视看够了，她用力拉开那屋门，因为潮湿门有些下垂，与地面剧烈摩擦形成一道刺耳的响声，她完全不在乎我在睡觉，虽然我根本就没睡着。

冬天的阴沉冗长无期，总让人心里灰灰的。

有那么一种声音听起来那么清脆动人，听来幸福地惊觉泪水都可以溢出来。我听到他有点谨慎甚至少见的怯生生地问，阿姨龙龙在没。我明明就在，明明听到了，可缩在被子里没动，其实我承认我在期待他的安慰，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那只是若隐若现地浮动在心底的想法，当时自己感觉地并不真切，只是潜意识地就没动而已。

他轻声走进来，我装睡着了，脸上的汗毛感觉到一股气流靠近，紧闭的眼睛不争气地就开始发抖……唉！！太尴尬了！！！

“嘿嘿，你没睡着啊～”

我还是没睁眼。

“装～再装～”

忍住！！！不能动！！

“别笑啊！对，就这样！憋着～憋，再憋～”

“哈哈哈哈哈～”嘴巴比眼睛先一步乐出来了，咧嘴笑着睁开眼看见他笑嘻嘻的脸，所有的不开心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都不见了，有他我就高兴。

“你看你，都不知道想我，都不知道去看看我去，我当你人间蒸发了呢。”他坐我椅子上，手伸进被窝儿里抓住了我的手。我捏着他手指，点摁着指肚儿上那一块儿鼓起来特有弹性的地方，乐此不疲。

“唉……”叹口气，我不是不想他，是太想他了，以至于怕见面之后要面对的分别。唉，我要是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就好了，我要是可以每天晚上和他一起睡觉就好了！仅仅是睡觉哦！真是的，真是的，要快点长大，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和他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心里盘算着，搪瓷杯盖儿与杯身碰撞的钪啷声吓地我手一紧，是我爸端着茶杯要去厨房倒水！

我俩谁都没放手，因为太过突然的动作反而会引人注意，这一刻的感觉就像见不得光的吸血鬼暴露在晨光下，煎熬的是并没有瞬间魂飞魄散而是忍受着一秒又一秒的疼痛与面临死亡般的流逝感，我不敢去观察我爸是什么反应，此刻我觉得他像一个魂魄飘走了，没有眼睛的魂魄——他没反应，或者说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异常，又或者，看到了，想不到。

待他再回到他们那屋时，这短暂的几分钟，对于我俩如炼狱一般，谁都看得出对方的紧张，谁都体会到这其中无奈的，给彼此的伤害。

他站起身，像是要走了，我害怕，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完整，怕出现即使是很细微的裂缝，因为我知道，只要出现，它终有扯断完全分开的那天，我绝不愿意失去他，就算与全世界作对，为了他，我有这样的勇气。可现在不是还没到那时候呢么～

“诶——”拉住他的胳膊，我希望手上沾满胶水，可以黏合刚刚出现的裂痕，因为只是刚刚出现，所以很快便会完好如初。我看不见自己是啥样的眼神儿，可他回头见我的神色，有一点点惊讶。很快惊讶消失，替代的是如水般的温柔，他摸摸我脑袋说：“嘿嘿，俏货，我不走！”说完就又转过身去，原来他是想把桌上的公仔拿来玩儿……

我坐起来，用被子盖着腿，俩手抱着脑袋靠着床背儿看他。他低着头笑说，你还是第一次留我呢。

我心想，不是第一次，第一次应该是那次你要退学，我写那篇惊天地泣鬼神感动了一票人的日志的时候，嘿嘿，不过你愿意咋说就咋说了，不重要～！

“看你那俏不啦叽的样儿吧！”

“额……”我估计也是，脸上肯定又傻又花痴地望着他笑呢……

“龙龙，从小到大，除了我，你还有谁最舍不得了？”他放低声音，尤其是那个“除了我”已经近乎耳语了。

“恩……我爸，有一次我要住亲戚家，他走的时候我可舍不得了。”

“除了你爸！”他不耐烦地说。

“恩……我大爷，有一次他来看我，我和我妈吵架，哭了，我以为他走了，哭地更伤心，结果他只是去外面风凉去了……”

“……除了你大爷！除了你家人！”

“恩……没有。爱谁谁，我才不稀罕。”

“啧啧……真是无情啊……”他满脸唏嘘说。

“哼，我就是不稀罕。”好像说到了一堆绕满苍蝇的垃圾一样的表情。

“你为啥那么讨厌别人啊？”

“……也不是讨厌。呵呵，你还记得不？你以前说我自负，其实那是自卑。我知道没人会喜欢我在乎我，只好自己要强，结果还不够成熟，没那么聪明，没掩饰好，反而让人更讨厌了。”

“……”他没说话，我心想，完了，一大男生这么唧唧歪歪的，不会让他有啥好感的，还是表现地爽朗一些，于是来了个特二百五的笑：“嘿嘿嘿嘿嘿～”

“呵呵，傻呵呵的。我也说过，别跟我逞强。”他笑中一点点苦望着我说。

“哈哈，叫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多强逞～！”

本来就是，陈芝麻烂谷子不值一提的小事，没啥好说的。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被院儿里的孩子欺负，完了我妈还骂我，那些孩子都看热闹，看我笑话地站在门口看我妈打我，幸灾乐祸地吃着冰棍……也不过就是自己嘴太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从不惹长辈的喜欢而已。只是那些童年的记忆影响太深了，我想随着时光推移和自己的成长，那些本就应该被淡忘的都会忘了吧，然后开始一个新的自我，自信的我，幸福的我。总之现在有了他，我一定要努力做一个最好的自己。其实那会儿自己也没意识到，因为有了他，对于别人就是更强烈的排斥，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好了，我太喜欢他了，以至于不愿意接触新朋友，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没兴趣把陌生人变成熟人，反正我有他就够了。

对于我来说一个闷闷的消息就是年前有一次青少年避静，我妈非逼着我参加。所谓避静，字面意思理解就是避开世俗，安静地学习神的道理。坦白来说，就是去吃几天苦……我一点都不愿意去，这和夏天的夏令营不一样，夏令营是允许欢乐存在的，避静只有忆苦，没有思甜……更不爽的是要我自己去和那堆一个都不认识的人群里，好歹夏令营的时候有红红这个表姐，而且那会儿的宿舍有一张单人床被我霸占了……现在可没那待遇了，一起打地铺！要和他们一起住，想想那样的夜晚我就讨厌！！！想起那无聊枯燥的讲道就不喜欢！！一点儿一点儿也不想去！！本来还打算没事儿干跟他上街溜达溜达，陪他逗逗张楚，然后趁没人的时候腻歪一会儿……这可好！！！避哪门子静啊！！！！我静不下来！！！！！要我离开他去那儿，自己面对那些可怕的陌生人，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煎熬！！

不爽到极点，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噩耗，他问我啥时候走，怎么走，坐啥车，我都告诉他了，他也没啥反应，哦了一声就给挂了。

有没有人性！！事不关己似地！！合着你不用去受那罪！！

天塌了地陷了张杰也不管我了，唉，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说我妈是不有毛病？？大老远地非让我拿几个苹果，齁沉的装包儿里不嫌我累啊！究竟是关心我还是不关心我？？还是怕家里苹果都放坏了！！

苦大仇深地斜挎着包儿，就是初一那会儿我俩一起买那个，寒风凛冽，一片飞沙中，出现在洋河南长途汽车站那儿。

“龙龙～”妈呀，我想他想地都出现幻听了？

“

喂！你个耳背的！我叫你没听见啊！”肩膀被拍了一下，一扭头，还真是他！

“你、你咋来了？你、你这是去哪儿啊？”我看他也挎着包儿呢，和我一样的那个！

“呵呵，听你跟我打电话那语气，想想也知道你愁地慌，我跟你一块儿去！不愁了吧！”

“～”何止是不愁，简直就是上天堂了～！

第91章

萧瑟冬季，偶尔涌起的热闹就是那么显眼，我们是提前约好在一个地方集合然后一起坐车去那地方，具体叫啥我也忘了，反正是个山上的小村子。看见人群，正要往过走，他拉拉我包带儿：“我给你装点儿，看你那包儿快撑破了！”

“也行，嘿嘿～”说着就拉开拉链儿，那几个大苹果出现的时候其实还是挺尴尬的，上面有些坑坑洼洼坏掉的痕迹……他完全没有任何感情表示，轻松地把苹果放到他自己的包儿里，我上去颠了颠他包儿，呵，也挺沉的，貌似还摸到了金属质感，他嘿嘿一乐说，把我妹的八宝粥拿来了～

心里暖暖的，虽然知道他肩上是比我沉的重量，可我知道我跟他抢也无济于事，索性就贪婪地享受吧，享受他给的一点一滴的关心温暖。真想拉他的手啊，可前面的姑姑正在向我招手……

姑姑问我张杰是谁，怎么没见过，我说我的朋友，刚从外地回来，比较突然，所以就没提前报名说要来参加……姑姑笑笑说没事，能来就是好事。

原来我们不是坐大公车去，而是挤在一辆面包车里，这个塞啊，有几个人都贴门框上去了，从外面儿看肯定是吸在玻璃上的大厚嘴唇，哈哈哈哈～我美着呢～！！就是因为太挤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他，让他坐我腿上～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也乐开了花儿，反正没人看见，我就躲在他背后面呢～

车里拥挤，冬天开窗又太冷，空气不怎么流通气味就好闻不到哪儿去，又闷又热，抱紧他腰贴他后背上，吸吸鼻子，一股清新的味道流进肺腑，说不清楚到底是啥味儿，是羽绒服上羽毛的味道？是透过羽绒服毛衣上洗涤剂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香皂味儿……

羽绒服表面的光滑质感清凉舒爽，就这么贴着，我都快要睡着了……

“嘿！龙龙～龙龙，醒醒！”

“恩～！恩～！”睡地正香，讨厌被人打扰！

“哈哈～龙龙！到啦！快醒醒，大家伙儿都看你呢！”

“！！！！”猛睁开眼睛，僵硬地扭扭脖子，我靠～这是啥姿势！！！！！！哇啊啊啊啊！！！！天啊～！！！！！！不、不是我抱着他吗？？？咋现在换我坐他腿上了？？？再嘎吱嘎吱地扭扭脖子，呼……没有传说中的“大家伙儿”！

“哈哈哈，你一睡觉咋就那么死啊？我感觉后面儿没音儿，就知道你睡着了！”

“我我我我怎么跑你身上了？？！！”

“我怕压着你难受，就跟你换了换。”

“……那他们呢？”

“呵呵，刚出去啊，司机上厕所去了，马上就回来，快醒醒，咱也赶紧下车吧，人家着急往回开呢。”他晃晃腿，我也就跟着晃了晃，他是用这种方式想让我清醒吗？额～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比我爸还那啥！下车前还摸摸我脑门儿，嘴里嘟囔着，没汗吧，别着凉……

下了车，满眼荒芜，阴沉的天空下还是灰色的房屋，放眼望去一片田埂里零星散乱着一些枯黄的麦秸，一颗老杨树佝偻着枝干，逆着光狰狞，每一处枝节末端都像聚集了一股力量，想要打破这样沉寂的冬天。

这个村子位于半山腰，还行，小卖部还是有的，比之前夏令营那地方多少先进点儿……前面有一个拿大青石头垒成围墙的院子，走进去在右手边就看见了坐北朝南一排挨着的房间，左手边便是那座简陋却依然遵循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中间的地面上全是沙砾和石块儿，连水泥都没铺。他拉我走进其中一间屋子，说刚才他们应该都进这儿了。

跟在他后面，一推开门儿，我滴妈……这么多人！大概瞟瞟，这附近十里八村儿的都来了吧！顿时感觉我跟他一下子就从小城市的小老百姓变成了大城市的小老百姓，那种优越感，前所未有，这时候我才真觉得，恩，自己好歹也是个城市人……真的，除了刚才和我们一车来的那批宣化的，剩下的全是一看就农村的，有那么一些人明明不会打扮还要俏打扮，有几个男的额前那挡住眼睛的刘海儿让我想起了三什么玩意儿……黑毛衣外面套个劣质西装，最要命的是牛仔裤下穿了个大皮鞋……看看自己脚上的白色滑板鞋，真洋气！！！从未这么洋气过！

张杰的米色羽绒服在这群人中显得那么清爽干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眼球，大家谁都不掩饰，不论男女老少（只有少，没有老），都死盯着他看，（我不知道有没有看我的，我想多少也有吧）眼都不眨一下，本来还哄闹的屋子安静了不少。

“呵呵～”他笑了笑，拉上我胳膊往里钻，原来这是里外间儿，里面还有一间呢。里面这屋子中央有炉子，靠着墙的地上铺着褥子，哼哼，想来这就是我们的宿舍了。

人再多，冬天还是冬天，一哈气，都能看见白烟，有几个人上去捅炉子未果，怏怏地走掉。张杰要去试试，我拉住他，算了吧，再把你衣服弄脏了，他嘿嘿笑笑说脏了你给我洗啊，我给他一个大白眼儿……

他上去捣鼓了几下，要我说，这炉子也tmd是个母的！要不就是炉子中的gay！不然怎么一见帅哥就烧起来了？一见炉子热了，大家都凑上去，冲着热乎气儿去的，也是冲着他去的……男生们都跟他打招呼，问你是哪儿的呀？害羞的女生们呆着看，不害羞的就上去也想勾搭一把，看见她们那大长辫子就不爽！一甩一甩地真得瑟！他用炉钩子又捅了捅炉子，然后一边合上炉盖儿拍拍手一边笑说宣化的，然后看都不看他们就走回来了，走到我身边，沿着褥子边儿坐下，身子一斜凑到我跟前儿认真地问，冷吗？他这个表情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太萌了！因为认真，所以睁大了眼睛，说完了就把嘴唇抿住，自己以为多成熟多大男人似地，实际上……

我也抿嘴笑笑，说不冷。

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是等啥呢，总之就是等着呗。周围男男女女们三五一堆儿聊地热火朝天，照我看这就是一相亲大会，不然你说把一群青年男女聚集到一起会有啥好事儿吗？我看见不认识的人就由心底里排斥反感，闷着头坐他旁边儿不愿意说一句话，他偶尔和旁边人说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跟我说。也许旁人会觉得我孤僻，这种性格一定自己也难受，实际上我很享受，享受整个世界只有他。

外面天儿都黑了，风呼啸而过让我们有一种大灰狼要来了的感觉……肚子都饿了，他掏了掏包儿，拿出八宝粥要给我，我说还是留着吧，指不定啥时候就会吃不饱肚子饿地很惨呢……总之我看这一票人就有狼多肉少的恐惧感，不知道吃大锅饭能不能吃饱。他嘿嘿一笑说外面有小卖部到时候再给你买，正往我怀里塞一声高亢的开饭啦引起了大家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