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师傅进来,一人拎个桶,其中一个是拎碗的,一个是拎菜的,一个是拎馒头的……
大家秩序还行,师傅盛完递给旁边的,旁边的再递给坐在里面的,就这么以此类推把饭送到每个人手里。
原来山药熬白萝卜这么好吃,尤其是那绵绵的山药疙瘩,偶尔还能吃到一两块儿豆腐,运气再好点儿会有一块儿大肥肉……三下五除二两口并一口就把馒头和菜给吃完了,可怜巴巴地抱着碗,他吃地也快,不过可能他那碗比我碗里的菜多,现在还剩那么几块儿大山药……
“嘿嘿,给你。”他把他碗塞我手里,拿上我碗就挤出人群,杀出一条血路,在无数障碍物阻挠下到了盛菜师傅身边,不一会儿就抱着满满一碗菜和俩大白馒头喜笑颜开地回到我身边儿,说吃吧!
感觉到四周投来一大片艳羡的目光,愣怔了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吃完还可以再要!于是都疯了似地往前冲啊……
有他,我啥都不用担心。
晚上做了台弥撒,大概讲了讲这几天的时间安排,无非就是讲道学圣经学圣歌,然后听一些传道的哥哥姐姐给我们讲讲在国外的趣闻,要说最活跃的应该就是向神父提问这一环节,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无论是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还是信仰人生的大事,都可以,常常有一些人的问题很白痴,会惹来一通笑。
早上一起祷告完后一起吃早饭,因为人太多连坐的地儿都没有,全分组抱着碗围着一个圆桌站着吃……伙食客观来讲还不错,有火腿鸡蛋,主食是烧饼,还有鸡蛋汤和咸菜丝儿。我爱吃红糖烧饼,不爱吃咸味儿的,太干。可惜糖烧饼少啊。我们这组全是能吃的,搞地我经常吃不饱,自己又不好意思再要……于是我每顿饭后都有了第二餐~在我们组吃完,去隔壁房间找张杰,他们组女生多,吃的少,经常会剩下几根儿火腿几个鸡蛋啥的,他就拿来给我,我狼吞虎咽地吃鸡蛋,他去要来一碗汤递给我,又从别的桌儿上找来没怎么吃的咸菜通通给我说,你慢点儿吃,别噎着。就连给我们做饭的大叔都笑,都知道这群孩子中有一个老吃不饱,有一个老给他到处找咸菜……我和他没被分到一组这一点让我很不爽,不过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就没提过想换组的事儿。
我们这几百号人是挤在一间屋子里坐着小马扎上课的,坐地时间久了屁股都疼,唉,让他来遭这种罪……我一听讲道就犯困,用厚重的圣经支着脑袋打盹儿,有时候醒来往旁边儿看一看,他听地居然还挺认真的……一到下课我就赶紧舒舒服服地往胳膊上一趴,他上厕所就不叫我了,知道我困。姑姑手里的铃铛摇响示意我们又要上课了,我迷糊着眼睛坐起来,看见他正走进来,发丝都跟着轻快的步伐跳跃,闪烁的耳钉绚丽夺目,脸上那一种不羁和淡然完美融合,敞开的羽绒服中露出的白皙皮肤透明中泛着阳光的红晕……长长睫毛煽动着空气,每当他出现,都会成为这些少男少女们中的焦点。
最让人骄傲的是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小时候觉得沉默是一种神秘又诱惑的冷气质,那会儿总觉得做一个忧郁的小王子可以吸引更多小公主的注意,然而当装事儿变为已经养成的性格时,招来的不是小公主……
这群人中有个家伙长地特像年轻版的金城武,尤其是那若隐若现的眼袋。不过就是脸上淡淡的红血丝透出了那么一点儿村气。我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还是咋的,我就觉得他老在注意我……
下午学歌儿的时候,我没拿歌本儿,张杰更不可能有那玩意儿,于是我俩就干坐着,跟着瞎哼哼,忽然金城武挪了挪自己的马扎靠近我,冲我勾了勾手,小声说咱俩一块儿看~额,谁要跟你一块儿看,其实我倒真挺想看着歌词儿学歌的,不过嘛我已然感觉到左边那两道寒光凛凛的眼神儿了……嘿嘿,灵机一动,我拿来他手里的歌本儿说谢谢,正好我俩看一本儿,你跟你旁边儿的一起看吧,真的谢谢啊!
他旁边儿女生乐了说一起看吧,他一皱眉说我不跟你一块儿看!长地这么难看!
额……幸亏金城武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这句话,也幸亏我是个男生,不然那女生就该当场咆哮了……
晚上下了最后一节讲道课,一起去上个厕所打算洗洗睡了,呵呵,要说到目前为止最让我难忘的厕所,可能就是这儿的了。这厕所,连个顶儿都没有,就望着满天繁星嘘嘘,真是够浪漫的……
上完厕所加快脚步去了洗漱间,拿个盆儿用瓢从大水缸里盛了凉水,又拿暖壶倒了热水自己先洗,洗完把水倒掉又接一盆儿水给我,这时候他自己先回宿舍了……等我洗完回去的时候,我的被子已经铺好了……当时挑地方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靠墙的,这样我右边是墙壁,左边就是他。冬天从地板中渗出大量寒气,望着铺在地板上的褥子和薄薄的那层被子就浑身发冷……
唉,还是先钻进去吧,脱了外套和牛仔裤,毛衣衬裤都不想脱地躺下,惊觉被窝里竟然
是热的,用脚一蹬,是热水瓶……用的应该是娃哈哈矿泉水的瓶子……
把被子拉地高高的,宿舍里吵嚷的那些家伙精神头儿真大,老是把修士招来强调纪律……金城武蹲地铺边儿上看了看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我,笑问你多大了?咋跟小孩儿似地,我白他一眼说15,他惊讶地说怪不得呢,才15啊?哈哈哈哈原来是小弟弟看你个儿挺高我还以为你跟我们差不多大起码也十八了呢。
这会儿挺骄傲的,为自己年龄小骄傲,青春是谁都买不来的牛逼。
张杰回来了,他就很识趣地走开了,刚好姑姑在院子里摇铃示意熄灯的时间到了。
一片黑暗中他躺下来,又把刚才那个已经稍微凉了些的热水瓶换走,放进一个新的热水瓶在我被窝儿里,那股暖流冲击着肺腑,一点都不会觉得冷了。
“嘿嘿~”他刚从外面儿回来,手脚都是凉的,居然坏坏地用脚尖踢了我脚一下,又把手伸进我被窝儿里摸了我肚子一把,冰地我一哆嗦……不过他就是蜻蜓点水,很快就缩回自己手脚,任凭他们凉着。
把我俩被子重叠到一起,“张杰……”我用气儿喊他,生怕别人听见,“你抱抱我。”
他小心地用胳膊环住我,不让冰冷的手指碰到我的皮肤,从自己肩膀上拽下他手放在我俩胸口之间,双手握住揉搓,把那些寒冷一点点吸走,然后才搂上他脖子,紧靠在他怀里。他低头吻我脑门儿,然后吻吻脸蛋,脸颊贴着脸颊,那些小痘痘都是那么可爱的触感。皮肤间暧昧的摩擦让人更贪心,想要吻他的唇,想要索取他舌尖的湿热温暖,想舐过他唇上的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提醒我,必须浅尝辄止,如果灯忽然亮了怎么办。离开他唇角,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就像埋藏自己的欲望。被他紧扣在怀中,手心抚着他脊梁,脸颊贴着他胸口,就这样让欲望在他的保护下悄然燃烧,火焰都是温顺的,不急不猛,一丝丝地烧透了每一个细胞,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被烧出甜蜜的气体,通通流进心脏,灌溉灵魂,那是一种深刻的满足。
“龙龙……爱你,晚安。”他唇贴着我耳朵,极细微的空气振动因为是出现在耳边所以才那么清晰,那么近,近到出现了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一样的错觉。
“哥……”突然很想这样喊他。
“恩。”他顺了顺我后脑勺的头发,抱地更紧了些。
第92章
炉子到后半夜就熄灭了,屋子里冷地够呛,被子稍稍掀起一个缝儿都会感觉到冷气咻咻地往进钻,我的背后又是墙壁,一直在冒寒气,整整一夜,都在用他的体温取暖。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天还没亮,院子里却早已灯火通明,宿舍里渐渐喧闹起来,他们着急去洗漱间占盆儿用,去晚了就得排队。真不想起!
他醒地早,大概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起来了吧,似醒似睡中感觉到他安静又迅速地穿衣服、把两层被子都裹在我身上、摸摸我脸蛋、走掉了。
我是宿舍中起的最晚的,几乎他们已经洗完脸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才不得不起。懒洋洋极不情愿地穿上牛仔裤,金城武一边儿抹大宝一边儿跟我说张杰是你哥?还是你朋友?我心想关你p事,这二者都不完全是,不过嘴上还是说是朋友,他“啧啧啧”地直感叹,说有这么个哥们儿这辈子算值了,你还有这样的朋友不?给我介绍介绍~我呵呵笑笑没说啥,翻翻包儿牙刷牙膏啥的都不在了,他都拿过去了吧……
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湿着额前头发的人们,冻地直发抖快步往宿舍走,上课的那间大屋子里修士和姑姑们已经在准备弥撒用的祭祀用品了。这些星光下忙碌的人们。望望最西边遥远地平线上的一片漆黑,点缀着看不真切的星光,我想,如果我和他可以飞奔到那里,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常常羡慕在动画中坐在山崖边上,看着就像是近在眼前那么大的月亮,吹着夹杂星光的晚风,依偎着互诉柔情。
忽然觉得自己真有病,人家都匆匆忙忙的,自己还在这儿揣着羽绒服兜儿矫情,唉~!赶紧走进洗漱间,真不出所料,水打好了,牙膏挤好了……
“嘿嘿,快洗吧。马上就要开始你们那什么的弥撒了。”
“呵呵~”捧把水打在脸上,温热,一点点烫。
姑姑一直在强调,在这里的这几天要坚持坚持,不要洗头,因为热水很难得,希望大家节省一点儿,道理我们都懂,可这两天不洗我就难受地要命,他跟我一样受不了,于是大清早在一场能无聊死人的讲道中我俩偷溜出来,走进厨房看没人,躲进去把门反锁了做贼似地抓紧时间开始洗,为了省事儿,用脸盆儿洗一下,然后再互相用瓢浇水投一下,省去了倒脸盆儿水的环节……
“喂!你慢点儿!沫儿还没冲干净水就没了!”
“哎呀哪那么多事儿快点儿快点儿你完了该我了!”
“哎呀你再盛一瓢水去!”
“真是的!事儿多!”
我俩躲在厨房大水缸后面儿猫着腰,生怕从外面儿经过的人发现我们,呼……终于洗完了,跟在这儿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把门儿开个缝儿左右瞅瞅,没人,见机赶紧溜啊~
嘿嘿,洗完头他可囧了,因为没有电吹风,头发都趴趴着~他不爽地一脸郁闷望着我用手抓头发,我气他说:“嘿嘿~看我头发多好,硬,自己就能支棱起来~呆会儿再出去站会儿,水结了冰全当啫喱水儿了~”
“俏货!”他瞪我一眼撅嘴望向别的地方。
“哈哈哈~你这样儿也挺好的嘛,可爱,哎呦呦~乖死啦~杰宝宝~”我扑上去把他头发捣成了鸡窝,他抱上我腰正要反攻,说话声响起原来他们已经下课回来了,赶紧坐好一本正经的。金城武看见我们俩眼就放光,说你们真行啊,居然偷溜出去洗头发,我俩相视一笑,嘿嘿,毕竟是做坏事了~
“院长”是负责给我们答疑解问的,他既是神父也是修士院的院长,所以大家都喊他院长,事实中还有一些亲昵的成分。院长讲话很风趣,一件事常常能展开来说,扯到很远的地方,但我们还都爱听。
我们向他提问的方式是写匿名纸条儿,所以不用担心透漏了自己内心的小秘密会被人发现。可我一直不敢写,不敢写那三个字。
答完一个“家里水表坏了用了一吨水只交半吨钱,算不算犯罪”的问题后,旁边修士又递给他一个纸条,他有点儿老花,把纸条儿放远点儿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合上纸条儿十指相扣望着我们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同学问的是,同性恋究竟是不是罪。
我俩同时望向对方,半饷他小声说,不、不是我写的……
心里翻滚着浪涛,嘴上却说不出啥,坐正身体,我想这又是一道裂痕。先让它撕扯着、无论扯多大,我都会补回来,让它和好如初,我要我们完整的爱。
院长给了我们一个耐人寻味的答案,他说神憎恶罪,但神爱罪人。
看来还不是那么被唾弃的感情。
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是最后一夜,我们几百人也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伙食蛮丰盛,有鱼有肉,只是这站着吃饭的状况还是改不了……呵呵,想想那会儿要是有围脖这种东西,也可以照下来给大家看看,是怎样壮观的景象……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组不组的都无所谓,我跟他同桌。正吃着发现他上方的烟筒子不对劲儿,摇摇欲坠的,放下碗就抱他身上替他挡了一下儿,就这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肩膀宽阔了好多……原来是烟筒子衔接的地方松动了才导致它要掉下来,立刻有一股烟冒出来。大伙儿都赶紧上前把烟筒子抬起来,站上板凳重新接好,我这才放开他……忽然他看着我胳膊着急地说,你看你羽绒服……
我斜眼看了一下,看见那一大片被烫破了洞露出里衬的白时,心情大大的不爽,刚买的!打算过年做新衣服的……
“咋办啊……”他皱着脸也很不高兴地望着我说,我忽然就心情开朗了,不就件儿羽绒服嘛,扔了也不可惜,我凑近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说,你给我保护,我也还你保护~!这就是你爱上男孩的好处~!
“你这家伙~!”他扑哧一乐推了我一把说,哎呦那个娇羞劲儿吧,嘿嘿~
我明白,无论怎样他都比我强势地多,但我还是很喜欢和他相处时他偶尔透漏的那些害羞的神色,每当这时我都想很特男人地把他搂进怀里,虽然有一点点自欺欺人的性质,但我还是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这种保护他的感觉。
回家的大巴宽敞了很多,没那么拥挤,反而没那么亲密,一路静静地望着远处淡墨一样的山,近处沟壑万千的黄土断层,我说哇,原来咱们这儿也有黄土高坡啊,他说他也没见过。
大巴到了洋河南,没兴趣和他们道别,心情很低落,因为我和他就要分开。自己回家的话,一切都会是空白的,怏怏地对啥都提不起兴趣。
屋檐上融化的雪又凝固成尖刀一样往下坠的冰,这样的寒冬没有人愿意外出,在我家门口一片寂静中,我抱他抱了好久不愿意松开,撒娇说恩~我不要你走,他失笑说让你妈收养我吧,我不高兴跺脚说我不管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他笑地不行了说你这家伙越来越好玩儿了哈,嘿嘿,我也乐了,小孩子脾气少耍耍是可爱,耍多了就是可恶,要适可而止,于是松开他说过年找你玩儿。
一回家就是一股潮湿的洗衣粉味儿,屋子里光秃秃的,那些窗帘儿电视罩儿沙发罩儿的全没在了,我妈都洗了,等大年初一再都再挂上,来个新开始……
她抖了下床单,对折叠了一下,这才放在床上一边叠一边问我这几天学到东西没,我说学到了,她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咋那么黏糊,我心里咯噔一下僵了身体,她没发现我的变化,继续说,张杰咋跟你一块儿回来了?我说他对咱们的信仰挺感兴趣的也想去感受感受那气氛,她很赞同说恩,虽然你还小但也肩负传道的重任,多跟同学们传扬传扬是好事。我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她根本就没有怀疑什么。或许是一直以来她排斥我和女生交往成了习惯,只要是跟同性在一起,她就啥都不管。
都是电视害的,一天净演无知少年一时冲动走错路,不是qj就是先j后s的案例,要不就是学生早恋影响学业抱憾终生的案例,所以她神经质地害怕我会是那种人,绝不允许我和女生交往……哼,想想自己还挺牛B的,哥搞的不仅是早恋,早的还是tx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