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冻死啦,走不走啊!”
林鲒还在催,庄连城终于迈出了步子。走啊,那就走着吧。
俩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二楼的许致富端了碗茶不知站了多久。他喝了口茶,呸出了茶叶,心想还真是个“好姑娘”。
没过多久,院里一个兄弟也走上了结婚这条路,因为强子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聚过的一大伙人难得的聚在了一起。
“林鲒,大庄!”新郎闪到吐的造型在眼前这么一晃,接下来便是个乱七八糟的拥抱,新娘年纪不大,得体地站在一边。
“哎呦喂,我说电线杆子小心你的花!”林鲒挣扎着躲过新郎胸前硬邦邦的花。被叫做“电线杆子”的新郎今天就剩高兴了,也不管什么形象,直接一伸手搓了搓,这是要红包呢。
林鲒对庄连城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收到,从包里掏了厚厚的一份去旁边签名。
“你们俩现在是真好了啊?我还以为当初你就是做做样子呢。”
此好非彼好,林鲒把话整理了一下,表情泰然,“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和你媳妇儿好好的就成。”
“不行,我得看看你小子是不是给我犯抠了。”说完他便要去拆那个厚厚的红包。
“哎哎哎,这什么规矩啊你这新郎!”林鲒拉不住,也就不管了。
电线杆子数了数钱,数目作为两个人的合包都有点超乎想象,他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让人把红包收好,回头又抱了抱林鲒,小声说着,“没事儿的啊。”
林鲒轻轻回抱了一下,“行了,你今天结婚,我就替他凑一份,没事的。”
许久没这样热闹了,一群人快把酒店屋顶都给掀了,可是还不够,这个时候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的位置,少了,就是不对了。
林鲒喝得不少,庄连城明白他心里烦,也没怎么劝阻,就是自觉地少喝了一点。到了晚上散场的时候,庄连城没有和任何人拼车,单独送了林鲒一个回去。
“大庄……”林鲒歪在副驾驶上说着酒话。
“在呢。”
“先把强子送回去吧……”
“……已经送过了,刚刚,你不记得了?”
“嗯?……哦……是吗……”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到了林鲒家,庄连城搀着林鲒上楼去,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林鲒又醉得糊涂,路上时不时投怀送抱弄得庄连城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进了门,林鲒直接就是往后一倒,还好庄连城身手敏捷加上后面就是一堵墙,两个人狼狈地抱在一起,倒是没摔着也没磕着。庄连城喘了口粗气,准备提起一股子劲把人给弄起来,却被林鲒忽然耷拉下来的趋势差点带倒。“哎呦我的妈,好了好了,到家了林鲒。”
“嗯……你家我家啊?”
“你家你家,来来来,回床上睡去。”
这一下还是没把人弄走,因为林鲒忽然好玩似的抱着庄连城晃荡起来,嘴里还哼着歌。
“诶……”庄连城累出一头大汗,“怎么啦?”他柔声问着。
“强子……强子都没回来,你……你送了个屁啊……”
“哟,被你发现了。”不糊涂啊,庄连城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人的睡脸,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要不是眼角瞥到那个黑影,他可能就亲上去了。
“谁?”
啪!黑影那边亮起了昏暗的小夜灯,不清不楚地照出池凯的轮廓。
庄连城不是那种惊慌失措的人,他一眼看出池凯的脸色不善,或者说池凯看到他向来都是不善的。这两人好久不见了,庄连城一个老男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变化,池凯好歹是一青春少年,在庄连城眼里他已经从那个窝成一团的黑小子进化成为了一个有成熟趋势的预备期男子汉。
林鲒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一瞬的清醒,他沉重的脑子里进了一个池凯,足以让他稳稳站起,推了推庄连城的胸口,“你先回去吧。”
“没事吗?”
“嗯,有小凯在呢,没,没事。”
庄连城有些不放心,可是他不想表现出对池凯太多的不信任,那是林鲒花了心思重视起来的外甥,他又看了两人一眼,离开了。人一走,强撑着清醒了一会儿的林鲒两眼一黑,顺着墙壁就滑倒在地上。池凯走过去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看了看关上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如既往地把人架起来,其实也好久没这么做了,总是听人说自己长高了,现在才是深有体会。他不发一语地把人往屋里架,没有进房间而是进了洗手间。
想起初来乍到时,好心多事换来了林鲒的一脸嫌恶,池凯忽然特别想触一次逆鳞。他把林鲒好好地洗刷了一顿,那是他想了不知多久的身体,如今竟然更加想到不行,他为了这个人改变了很多,想变得足以依靠足够担当。可是结果呢,这才多久啊,连个缓冲期都没有给他。你也太贱了吧林鲒,你也太贱了!池凯内心恶毒地谩骂着,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憎恨眼前这个人。自己一个人被丢在荒郊野外,那个人倒是登堂入室了。真是好笑,那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池凯越想越觉得不能想下去,可是脑子管不住,已然步步想歪了。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拉扯他的神智,可是太远太轻,怎么也起不了作用。于是擦干洗净之后,池凯直接就把人丢到了大床上,他知道林鲒睡起来有多熟,他太了解了,明明这么了解明明这么近,一点机会也不给一点可能性也不通融。池凯的脑子并没有乱,他清醒地睨视着眼前人,然后覆上身去,机械地分开那人的双腿找到了位置,他的手指靠近,却又忽然停住,冷峻的脸上泛起一抹可悲的笑容,“身经百战了吧,呵。”
然后池凯不再多想,他将林鲒的双腿折向上方,一手将自己早已挺立的东西又撸了两把。万分危急的时刻,他却清楚明白地听到那人弱不可闻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池凯的血液完全冻结了,他僵在原地,像个可笑地暴露狂一般裸露下身跪在床上。林鲒费力的坐起,虽然因为酒精和情绪起伏而显得面色潮红,可他的神色冷得像冰,他看着眼前的池凯,醉意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愤怒。
“我问你想干什么?”
“我……”
林鲒一拳打在池凯的脸上,把人整个从床上打翻落地。这一天居然还是来了,林鲒觉得自己简直太失败了,还以为能处理得很好,结果……结果弄成了这幅样子。
池凯这一拳挨得不重,他很快站了起来想要上前。
“给我老实点站在那!”林鲒是真的怒火中烧,他难得真心动怒,十足把池凯震慑住了。
两人互相对视着,林鲒瞥了眼池凯软下去的下体,再一次毫不留情地露出嫌恶的眼神,“把你那东西给我装回去。”
池凯照做了,那模样可笑又可悲。
“舅,对,对不起,我……”
“别他妈跟老子这装孙子了!”池凯被骂得差点咬了舌头,林鲒继续道,“跟我这装口吃,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起话来正常得很,我明里暗里跟你警告多少回了你当听不见是吧,给你脸你他妈的不要脸?”
“你……”
“别你你我我的,池凯,你在这住一年了,你怎么丢我的照片崴我的衣服我都忍了,那是因为你是我外甥,今天你他妈的有点太是不东西了吧。”
池凯像是听到什么让他惊恐万分的话语,整个人惨白惨白的,他两只手握得紧紧,几乎要把手心抠破,他开口,冷冷的一点不带讨好口吻地开口,“我要不是你外甥,那就行了吗?”
“放屁!别他妈的跟老子说这个!”
池凯好像完全听不进去,他大吼一声,“我不行,庄连城就行?!”
这究竟是个什么外甥啊?林鲒快被活活气死,居然还管到自己头上来了。两个人势均力敌地瞪视着,谁都不输谁,然后林鲒也毫不示弱地吼了一声,“换成他,老子乐意!”
一声下去,房间里变得安静到不能再安静。池凯眼中的坚持忽得就散了架,他不该是这样啊,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张了张嘴,想着究竟该正常地说话还是学自己以前口吃的样子呢,他一瞬间迷茫了。乱七八糟的回忆走马灯似的经过大脑,他想起从小林鲒每次看到他都像开玩笑似的拉一群人来猜池凯说了什么,每次都是林鲒猜中,然后就会像疼爱伍柳那样也把池凯抱起来转两圈。只是记着那个人的样子,只是记着那个人对自己笑,只是希望那个人对自己好。
难道不应该是错的吗?——脑海深处的声音终于能传进池凯的耳朵。难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池凯不再多言,他缓缓转过身想回自己的房间。
“池凯。”林鲒喊住了他,池凯微微侧过头等待。林鲒的脸色快要软下来了,他赶紧绷紧,然后说道,“明天拿上你藏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的钥匙,给我住到隔壁去!”
池凯的身形又是一顿,随即点点头,关门出去了。
林鲒听着屋外安静下来,整个人直接仰面朝天躺了下去。这回真是把他吓到了,再多撑个一时半刻就要破功。幸好,他这人不管人多糊涂,关键时刻总是能醒得过来。冷静下来他才觉得有点冷了,虽然开了暖气,可毕竟是数寒九天,加上心里冷得不行,他翻身躲进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太气了太悔了。
气自己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还这么放着心的过日子,气池凯怎么能混到这种地步。悔,却是不知从哪悔起。也许今天就应该去庄连城的家,也许刚发现池凯的心思不对就应该再点明一点,也许找到钥匙的那天就应该毫不留情地把人赶走,也许最开始就不该答应二姐……也许,也许他可以做个正经点的舅舅,懂得关心后辈懂得长幼有序懂得不偏不倚。
可是这些都他妈的是废话,没用的东西。林鲒将这些没用的也许统统挖出了脑子,烦躁到几乎有点害怕,他拿过手机,想给庄连城打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犹豫着,手机自己就响了,不是别人,还就是庄连城。
“喂?”声音没控制好,有明显的颤抖。
“林……嗯?你怎么了?”
林鲒做了个深呼吸,“没事。”
“……”
“你,你有事吗?”
“林鲒,你冷静点听我说,强子刚刚去自首了。”
林鲒这下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强子自首了,回来了,忽然走了又忽然回来了,真是好兄弟啊。“这事,靠谱?”
“我路上遇到胖子他们,还以为一群人要赶下一摊,没想到是去看强子。”
“现在看得到人吗?”
“还不知道,你要来吗?”
林鲒想了一下,“不了。”
这个答案看似意外,可是庄连城觉得挺合理,他嗯了一声,想到林鲒方才的不对劲,正想追问,却听那边林鲒又说话了,他说,“你在哪?”
“快到家了。”
“我今天去你那。”
庄连城没有再多问,他答应了一声,听着那边通话切断的声音,然后也放下了手机。
池凯没有睡着,有气无力地睁着双眼躺在那,听到林鲒的房间传来讲电话的声音,然后听到那人似乎是在穿衣服,接着几声开门关门,应该就是出去了吧。这么晚了,去哪了呢?池凯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么个明知故问的答案已经没有兴趣了。
翌日清晨,庄连城搂着怀里的林鲒醒过来,今天赶上轮休,他闲闲地将那人端详了起来。昨天夜里几乎是风风火火闯进门的,衣服都没怎么穿好,甚至穿了双棉拖鞋,好像就是专门来睡觉的。他看起来不想发言,那么庄连城也就没有多问,应该是有什么事……庄连城不想多想,他知道自己猜事情猜得准,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停止猜测。林鲒今天是皱着眉头睡的,怎么抚也抚不平。
外面因为强子自首的事情被证实,显得总有点不平静。庄连城难得清闲,便关上了电视电脑,做起了吃食。等身边的操作台又被一个人熟练地坐上去时,正好是关火的时候。
“张嘴。”庄连城看也不看,抬手塞了个煎饺过去。
林鲒迷迷糊糊地嚼了起来,“嗯,香。”
“起这么早?”
“睡不着。”
“哟,新鲜,回头我得告诉你二姐。”庄连城擦好了油烟机,又在百洁布上喷了点去渍水擦起了台面。左边擦擦右边擦擦,绕过中间坐着的林鲒。然后意料之内地肩上一重,动作也只能停下。
“怎么啦。”他轻轻拍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林鲒。
“想你了……”林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上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觉着你逗我呢,这次好像还是。”
“你说什么呀,两次可都是实话!”林鲒一下就不文艺了,支起身子瞪着人,眉毛都快着火了。
庄连城奸计得逞,可依旧不依不饶,“当哥们好骗呢,第一次我都没转正,你想我个屁,出差好几天了累死累活的也不见你慰问慰问,最后还不是我主动叫你的,你就这么想我的呢?”
林鲒不知中计,颇有点着急了,他直眉瞪眼地就回起了嘴,“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我那时候几天没见你就是忘了嘛,你短信来的时候我才觉着心里不对劲的,我……那你就会说我!你自己也说你在外面那么多年也没怎么想我,现在还来问我的罪!!”
“嗯嗯,”庄连城满意地点点头,“是这样啊,那时候你就心里不对劲了是吧?”
林鲒这下才反应过来,冷不丁的又落了个大红脸,索性回复拥抱的姿势,谁也看不见谁。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吃饭,难得起这么早,吃一回百年不遇的早饭吧。”
这饭起初吃得还好,吃到后来,林鲒说想在这里多住几天,照道理说,庄连城听到这样的话应该喜不自禁才对,可是他心思活动地太神速,没一会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放下碗筷,拔了根烟,点火的手都不稳了。
“池凯那小子人呢?”他冷冷问道。
林鲒一惊,心想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虽然他也没有真的想瞒什么,“我让他搬隔壁去了。”
“你暂时不要回去了。”
“这事……”
“这事儿你不觉得早就太过了吗!”庄连城憋着一股气爆发了出来,一声过后整个家里又静得可怕。
林鲒自知理亏,可是整件事情的由头应该从哪里找起,真是谁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谁的错不知道是谁的责任,只知道至少还没有造成太坏的结果。他没有办法开口让大庄不要找池凯的麻烦,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面对池凯,甚至没有办法向二姐倾诉。原来自己的本事这么大呢,只想一个人安安分分活到老,居然还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件件都能让人张口结舌。他叹了口气,“那好,我暂时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