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灰烬——清夜无尘

“黑血军团。”

拉斐尔问：“可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教皇的蓝眸深如黑沉的海，“为了‘七重纱舞’！”

“什么？！”拉斐尔一下子脸色煞白，“为什么要选中海伦？”

“也许海伦身上有莎乐美的特质，谁知道……”教皇玩味地看着他，“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的女人。她死了不更合你的意吗？那样马尔斯就完全属于你了。”

拉斐尔沉郁地说：“陛下，我和马尔斯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最好没有，艾伦，”教皇幽深的目光狠狠盯住他，“你是圣血之子，如果不能保持纯洁的话，主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陛下，主的意旨高于一切，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拉斐尔恭顺地回答，又小心翼翼地哀求：“陛下，海伦的事——”

“你想让我帮忙？除非马尔斯交出命运之戮！”

“马尔斯不会答应的！”拉斐尔为难的说。

“那只能说明他不爱妻子，你又何必替他操心。”

“陛下，求你，谁都知道黑血军团只听命于你——”

“艾伦，注意你的言辞，不要把那些邪恶势力跟我扯上关系！只有命运之戮能制止他们行恶。”

“是的，陛下，请你原谅我。”拉斐尔低下了头。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最好尽快让你的马尔斯把海伦救出来，否则等黑血把她变成莎乐美，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拉斐尔心情异常沉重，在海滩上站了很久。

他是在不希望“七重纱舞”的魔咒落到海伦身上。“黑血军团”是一股最邪恶最神秘的势力，原来只是博斯布鲁斯海峡的海盗，后来得到了一个灵力惊人的巫师相助，变成一个令人胆寒的邪教组织。

这近十年来，他们利用巫术，诱拐甚至绑架，对象多数是妇女儿童，她们最后都成了巫术的祭品，只要他们捉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海伦面临的厄运更可怕——“七重纱舞”魔咒。他们要把海伦变成莎乐美一样充满恨意和复仇的欲望，成为他们毁灭世界的工具。

心烦意乱之下，拉斐尔肋部又痛起来，痛得弯下腰去，坐倒在沙滩上，本来对于圣血之子来说，一般的伤口很快就愈合，哪怕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致命的创伤，他也可以圣血自疗而不至于有危险。但是，肋部的胎记的就是他的死穴，一旦被刺中，哪怕是极其轻微的伤口，都会流血不止。前天营救海伦的时候，一柄利刃直向飞来，他偏身躲开了，却被刃尖划过了肋部，胎记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血立即汹涌而出，无休无止……

他觉得很疲惫，想回去教堂躲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却想起来雅赫安的邀约，眼前浮现了雅赫安亲切的、殷殷期盼的目光，似乎不容他拒绝，只好步履沉重地回到雅赫安的官邸。刚走到门口，忽然发现马尔斯正目光炯炯地盯住他看。

43、七重纱舞2

拉斐尔敏感地觉察到这种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充满质疑，心里一紧，还是微笑着迎上去，“你看上去好多了，马尔斯。”

“我很好，谢谢你，主教大人。”马尔斯不冷不热地说。

雅赫安笑容满面地朝拉斐尔走来，张开了双臂，拉斐尔笑着拥住了他。

雅赫安说：“我以为你来不了。”

“怎么会呢？”

“你今天不是被教皇召见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拉斐尔一怔，“我见过陛下了，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常规的巡游布道而已。”他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忽然感觉到马尔斯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晚饭后，拉斐尔正要告辞离去，马尔斯叫住了他，“我有件东西给你看，请跟我来。”马尔斯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转身往外走。

拉斐尔只好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后屋的花园，一直走到海边。

“到底有什么事，马尔斯？”拉斐尔忍不住问道。

马尔斯眯缝着眼，注视着他，银色的眸子近乎透明。然后，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只八角十字架，放到拉斐尔面前。

“这是谁的？”

罕见的黑晶石上，沿着八角的边缘镶嵌晶莹的钻石，黑与白的辉映，在昏暗的夕照中依旧闪着不寻常的光芒，那是教廷里最高权力的象征，只有梵蒂冈的最高牧灵才有资格佩戴这种象征至高无上的十字架。

拉斐尔微微一颤。

马尔斯没有忽略他的反应，追问道：“艾伦，我问你这十字架是谁的？”

拉斐尔低声说：“是陛下的……”

“你知道它为什么在我手里？”马尔斯趋前一步逼视着他，“这个十字架是在海伦被绑架的地方捡到的。你们的教皇在这件事里到底担当了什么角色？”

“马尔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你刚刚去见你的陛下到底为了什么事？在海伦出事的同时，教皇突然来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且他的随身十字架居然居然出现在出事点，你能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主教阁下？”

“关于十字架可以有很多可能性，我说过了，陛下来这里不过是常规的巡游布道而已！”

马尔斯毫不相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解释？”

“我说的是事实！”

马尔斯沉下了脸，背过身去，“我还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拉斐尔失去了平静，“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朋友，马尔斯。”

马尔斯一动不动。

拉斐尔又说：“你不相信我？”

马尔斯仍然一言不发。

拉斐尔僵了一会儿，默然转身离去。

第二天傍晚，马尔斯回到家的时候，雅赫安告诉他，里奥大帝已经派出海军开赴博斯布鲁斯海峡进行搜寻和营救。

“怎么知道绑匪一定在海上？难道已经查到是谁干的？”

雅赫安回答说：“是一群波斯海盗，仗着奥斯曼的暗中撑腰，在海峡横行多年，之前女皇执政时没有对他们采取行动，这次绝不手软。这次多亏了艾伦，是他查到的线索。”

“这么说，袭击我们的也是波斯海盗？他们为了赎金吗？”马尔斯思考着。

“我想象不出除了钱他们还要什么，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条件。”雅赫安肯定的说。

“可是，艾伦又是怎样知道这些的？”

马尔斯心里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会遇劫？

雅赫安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是我让他去接应您们的。自从上次在比武中你杀死保加利亚王子之后，我时刻担心他们会伺机报复，你和海伦会遇到危险。”

原来是这样，马尔斯默默点头。看来艾伦掌握情况不少，他在杀死那些波斯海盗救了自己之后，肯定就已经查到了线索，为什么昨天不告诉自己？

两天后是向海盗交付赎金、营救海伦的日子。在拜占庭海军的护送下，马尔斯乘坐军舰向博斯布鲁斯海峡进发。

马尔斯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隐隐约约出现的应该就是海盗的大本营了，于是命令舰队停止前进。

前方开阔的洋面上并排着出现一列尖尖高耸的桅杆，桅杆上高高飘扬着一面面黑色旗帜，旗帜上惨白的骷髅头骨呲牙裂嘴，像活了一般，使人不寒而栗。

他们就是黑海海盗，被诛神所抛弃，蔑视人间一切权威。

拜占庭海军舰队在里海盗两海里的地方停止了前进。

马尔斯带上一小队侍卫，下了军舰，登上一艘小艇。把船驶到对峙双方的中间位置。

马尔斯对着海盗大声喊道：“请你们的首领克劳斯出来相见！”

不一会儿，克劳斯也带领着一对人马乘着小艇出现在他们面前。

马尔斯大声对克劳斯说：“阁下要的赎金我已经备齐，请阁下将海伦公主送回！”

克劳斯喊道：“先让我验过货！”

马尔斯命人打开十个箱子，黄灿灿的金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克劳斯双眼发出贪婪的光，抬起手，做了个认可的手势。他手下的一名海盗把一个妙龄女郎押上船头，那女孩身材修长，一身紫色丝绸长裙，柔长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马尔斯的心一下揪紧，失声喊道：“海伦！……”

那女孩看到他了，激动地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

克劳斯狞笑了了一下，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命令那名手下把女孩推到一条小舢板上，向马尔斯这边漂过来。

马尔斯也把金币用舢板向对方运过去。

女孩终于靠近了，马尔斯急忙跳过去，把女孩拉上船，激动地抱住她，突然，他惊呆了，眼前这女孩根本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只是长得相像的另一个陌生女孩！

他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中计了！”

话音未落，四周空茫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条黑色的小艇，小艇上站满了黑海海盗，手持长弯刀，阳光下闪着阴冷的寒光，将他们的船重重包围。

他噌地拔出长剑，准备迎敌，同时命令掌船的士兵加大火力朝海盗的船冲过去，企图利用自身火力船的优势迫使海盗让出路来。

海盗船果然让开了，上面的海盗却纷纷跳上他们的船来，举刀便砍。

与此同时，停驻在一海里外的海军舰队看到情况异常，已经开始向这边开过来。

马尔斯对舰上的副将用手势发出命令信号：全速前进，向敌人开炮！

44、七重纱舞3

这是一片漆黑的树林，浓荫蔽日，深不可测，即使在白天也幽暗得像冥界。当地人则直接将它称为——亡灵之林。

拉斐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穿行，丛生的荆棘划破了裤管，刺出一道道血痕，火辣辣的痛。唯一的照明是一笼萤火虫，幽光照下，树影斑驳，如鬼魅重重。

突然，前面的树林里火光冲天，一道道火龙吐出巨大的舌头向他们卷过来。两人侧身躲开，拔出佩剑，疾步往前冲去。

火龙神奇地消失了，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沙地。

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向他笼罩下来，网结间插着短刀，一不留神全身都会被刺出窟窿。

拉斐尔反应极快，见到金属的寒光闪落，立即举剑去挡，但身上都已经被利刃伤了几处，幸好不在要害。

锋利的长剑挑断了网绳，巨网破裂，他跳了出来了。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忽然感到脚下一震，轰隆一响，身体直往下坠落。

遭了，是陷阱！

他立即投出长剑，插入陷阱的洞壁，紧握住剑，阻止自己往下掉，然后，沿着洞壁，慢慢爬了上去。

回头一看，陷阱极深，底部铺满嶙峋的尖石，如果刚才掉了下去，此时已经血肉模糊。

拉斐尔穿过了沙地，到达密林的另一端，这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拉斐尔知道他们在里面。他对着林里开口喊道：“本人奉教皇之命求见威德团长——”

没有任何回应，他又喊了第二遍。这回树林里有人放话了：“团长问阁下是谁？”

“我是枢机主教拉斐尔。”

话音刚落，密林里闯出两列士兵，黑甲红披风，披风后面绣着巨大的黑色八角十字架，中间灰白的骷髅令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传说中纵横波罗的海沿岸，隐居密林，奸淫掳掠，杀人如麻，令当地居民闻之色变的——黑血军团。虽是落草为寇的强盗，却是纪律森严，作战凶猛。拜占庭政府曾多次派兵深入密林扫荡，企图摧毁黑血军团的老巢。但黑血头目极其狡猾，行踪隐秘，政府军每一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政府的无能更纵容了黑血军团的暴行。

拉斐尔一想到海伦落到这伙暴徒手中就不寒而栗，一个士兵来到他跟前，“你就是拉斐尔主教阁下？”

这时，一阵刺耳怪异的笑声在头上传来，拉斐尔抬头，看清那怪笑的主人——一个刀疤脸的驼子。

拉斐尔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威德团长就是这样接待教皇的使节吗？”

刀疤脸驼子一脸阴骘，“不就是几个小游戏嘛，玩不下去还敢闯亡灵之林？”

拉斐尔说：“我这次来是把海伦公主带回去，请团长放人！”

刀疤脸驼子狞笑，“黑血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拉斐尔说：“钱不是问题。”

刀疤脸驼子：“我们的目的不是钱，是命运之戮！”

“不可能！”拉斐尔断然拒绝。

刀疤脸驼子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挥了下手，手下的人从密林里抬出一副担架，担架上一动不动躺着小男孩，他的心脏被刺穿，失血过多，已经失去了生命。

“这是我儿子，是我最后的亲人。昨天政府军围剿我们的时候，他被刺中心脏，死在我怀里。如果你能使他死而复生，我就把公主还给你。”

“我？我不是上帝。”拉斐尔蹙眉，看着小男孩伤口流出来的漆黑的血液。

刀疤脸驼子狂笑了几声，跪倒在担架旁，伸出手轻轻抚着小男孩的额角，回头冷厉地瞥着拉斐尔，“对，你不是上帝，但你是圣血之子。如果我的儿子死了，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所以命运之戮我可以放弃，只要你救活我儿子。如果你拒绝，那么陪葬的不仅仅是公主，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人。”

拉斐尔看着小男孩纯稚的脸，终于说道：“把他抬到房间里去。在我进行治疗的过程中，任何人包括你都不能进来。”

拉斐尔看着小男孩灰白的脸回复了一层淡淡的亮色，那是象征生命的颜色，心跳、脉搏虽然微弱但也渐渐趋于正常。

他包扎好手腕处的伤口，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示意刀疤脸驼子进来。

刀疤脸驼子扑到儿子身边，确定了儿子真的活过来了，眼里洋溢着惊喜。对身边的手下说：“把她带出来，让主教大人带走！”

马尔斯回到家，一下子颓然倒在沙发上，今天不但没有救回海伦，还令拜占庭海军损兵折将，沮丧、愤懑、焦虑、烦躁……这回再没有别的线索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名家仆过来一脸高兴地对他说：“大人，公主回来了！”

马尔斯一下子弹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家仆吓了一跳，忙说：“真的，大人，是主教大人送回来的，还给请了医生，确定公主没事了。她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也许快醒来了。”

马尔斯难以置信地听完这一切，他应该立即跑去看自己的未婚妻，然而他却没有动，反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主教大人现在在哪里？”

“他安顿好公主后，就离开了。”

“什么？你怎么不留住他？”

“呃——？大人……”家仆诧异之极，你又没让我留住他，我一个下人怎么敢留住他？

“他去哪里了？”马尔斯追问。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怎么敢问主教大人的去向？”家仆不仅诧异，简直震惊了，马尔斯怎么还不去看公主，反而一个劲问主教的问题。

马尔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忙朝未婚妻的房间走去。

44、七重纱舞4

马尔斯走过去，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未婚妻。海伦深深地将自己埋在他怀里，很久都没有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