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只得在床边坐下,用双臂圈住她。
海伦在他怀里喃喃地说:“你到哪儿去了?马尔斯,为什么救我的是拉斐尔而不是你?”
这个问题正是马尔斯百思不得其解的,有些烦躁地说:“我今天动用了一半帝国海军去营救你,却被那些该死的海盗摆了一道,原来你在另一伙强盗手中,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海伦的纤纤玉指抚上他眉心,把那皱纹抚平,温柔地说:“别抱怨了,我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紫水晶般的大眼睛望着他,妩媚如丝,马尔斯笑了,“说的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欠主教大人一句感谢,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想没关系的,万灵节快到了,他肯定忙得要命。”马尔斯说。
海伦想了想,说:“那他一定在索非亚教堂里,你去一趟,当面替我说声感谢,否则我心中不安。”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你在这好好休息。”马尔斯站起来。
海伦绯红的唇掀起迷人的弧度,笑意盈盈,“去吧,我累了,再睡一会。”
马尔斯到达索非亚大教堂的时候,一名修士告诉他,拉斐尔主教刚好被请去做临终祷告,并把马尔斯带到主教的房间,请他进去等待。
马尔斯站在房间里,有点茫然地望着窗外。他不明白为什么拉斐尔明知道是谁劫持了海伦,却要故意给他错误的线索,不明白拉斐尔为什么匆忙离开,好像在故意逃避自己。
艾伦,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茫然地四周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荒唐,像一个窥视狂,你到底想找到什么?找拉斐尔隐瞒自己的证据?还是找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猛然之间,余光瞥见墙角一个黑色法衣的身影,吓了一跳,以为拉斐尔回来了,定眼一看,原来是拉斐尔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仿佛看到套在这沉重的黑色法衣里修长匀称的身体。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气息,像凋零于寒秋的蔷薇,冷淡而忧伤。
原来这就是属于拉斐尔的气息。
他的手轻轻按在黑色法衣上,感觉到粗硬的纹理,忽然,脑海里浮现了拉斐尔白皙的肌肤,润滑的皮肤下是柔韧的肌肉……
马尔斯猛的收回了手,后退几步,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急剧的喘息,恼恨地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简直就是——变态。
门突然开了,拉斐尔出现在门口,沉静地望着站在自己房间里的马尔斯。
四目相对,马尔斯颇为窘困,脸有些发红。没话找话地说了句:“哦,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拉斐尔淡淡地回应道。脱掉外套,在床边坐了下来。
马尔斯看到他那身白色亚麻布衣服,发现自己很喜欢拉斐尔穿白衣的样子,脱去了黑法衣沉稳冷漠的伪装,露出了本色的单纯,此刻正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你救了海伦,我想亲自对你说声谢谢!”
拉斐尔抬头望着他,“不,你不是来谢我的,你是来质问我,你想不通为什我要给你虚假的线索。”
“那为什么呢?”
拉斐尔语气平淡地说了句:“因为我不想你涉险。黑血军团的目标是你,如果你去了亡灵之林,就中了圈套,不但救不了你的公主,连自己也要落到他们手里。”
“谢谢你为我着想!”马尔斯说,心里一阵发冷,“那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你是明知故问。”拉斐尔冷冷地说。
“命运之戮?”马尔斯讽刺地看着他。
拉斐尔有些急躁,“把它交出来吧,马尔斯,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占有它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海伦被劫仅仅是一个开始!”
天已经全黑了,拉斐尔点亮了房间里的灯,光晕落到两人身上,勾勒出浑黑的剪影。
马尔斯的目光比灯光还要黯淡,他靠近拉斐尔,用一种近乎悲哀的语气,说道:“艾伦,难道我们注定又一次成为敌人吗?”
他看到拉斐尔颤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暗哑,“你这是跟教皇为敌,马尔斯。”
马尔斯愤怒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的陛下是什么人?命运之戮落到他手上会有什么后果?!”
拉斐尔震惊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马尔斯深深地看着他,“教皇是最邪恶的黑血之魔,是撒旦!”
“你疯了,马尔斯,你怎么可以对梵蒂冈的最高牧灵不敬!”
“我的话千真万确,骑士团老团长为了这个秘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今这个秘密落到我身上,我成了守护命运之戮的人。”
这个秘密惊世骇俗,我之所以把他告诉你,拉斐尔,是因为你是圣血之子,你的使命而净化世间一切邪恶,而不是助纣为虐。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我信任你,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因此,我希望也能得到你的信任。
45、七重纱舞5
七八年前,圣殿骑士团前任老团长伊奈特,奉教皇之命率领十字军走上了东征的道路,我也是随行者之一。我当时还是一个头脑容易发热的少年,以为自己参加的是一场光荣的圣战,为基督二战。然而,我很快就发现,我参与的是一场抢劫、掠夺、欺压和屠杀。
几个月后,十字军围困了波罗的海北岸的一个东正教城邦,他们的国公宁死不降。教皇下达了血洗的命令。但伊奈特团长犹豫了,他对我说,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太多的鲜血,犯下太多的罪孽,这绝不肯能是基督的旨意。
他违抗了教皇的命令,把自己军队撤离。
没想到教皇很快就来了,这个东正教城邦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要统一东西教会,就要消灭东部教会的一切势力。
我终于明白了老团长的话:这绝对不是基督的旨意,而是撒旦的图谋,是该隐的做法,只有那样的魔鬼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毒手。
老团长为了保住城邦中的平民同教皇公开决裂。教皇一下子失势,因为十字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支撑整个战争的是我们圣殿骑士团,而骑士团效忠的是我们的团长,而不会听命于教皇。
老团长以为强大的神殿骑士团可以迫使教皇回撤,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教皇已经成了撒旦,成了魔鬼的代言人。
那天晚上是圆月之夜,月亮呈现诡异的红光,传说这样的夜晚是邪灵魔性最强之时。一处僻静的树林里,老团长败在教皇手下,被迫喝下黑血。他趁着教皇分心之际,打伤教皇,夺走了命运之戮,然后找到了我。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黑血,即邪恶的魔鬼。在仅存的理智指挥下,他不会让自己为祸人间。他命我为骑士团长的继任人,黑血的邪性终于发作,他用命运之戮插入了自己的心脏,在他弥留之际,流出来的血竟然回复了鲜红。
老团长虽然死了,但他很高兴,上帝没有抛弃他,
临死前,他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命运之戮,绝不能落到教皇手中。
马尔斯结束了他的叙述。
拉斐尔眼神空洞,没有一丝表情。
马尔斯对他说:“拉斐尔,我开诚布公地告诉你这一切,是希望你别再执迷不悟,站到我这边来吧,不要成了邪恶的帮凶!”
说完,他像拉斐尔伸出了手。
拉斐尔犹豫了一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凝视着马尔斯,说:“陛下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对你不利。”“决一死战,这是逃不开的,我不怕,但愿不要伤到无辜的人。拉斐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拉斐尔点点头。
马尔斯笑了,说:“其实你一直在帮助我,不是吗?我还怀疑你,真不应该。”
拉斐尔只是轻轻地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马尔斯奇怪地问:“你想说什么?”
拉斐尔皱起眉头,“公主,她还好吗?我离开得太匆忙,没来得及照顾她,她已经没事了吧?”
马尔斯感激地说:“她醒过来了,她很好,她还很感激你。”
“那就好。”拉斐尔淡淡地说。
他的蓝眸里凝结着深不见底的忧郁,神色冷漠。
马尔斯懊恼地发现,拉斐尔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样一副态度,礼貌而疏离,他们过去毕竟有深厚的关系,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现在,他们谈了将近一个小时,一直都是马尔斯一个人在说,拉斐尔只在那儿静静地听,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思。马尔斯为此很不好受,却又毫无办法。
“你出来很久了吧?公主身体还没有恢复,你该回去照顾她了吧?”拉斐尔礼貌地下逐客令了。
马尔斯莫名其妙地一阵愤懑,说了句:“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使你不高兴了?”
拉斐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睫,“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马尔斯忍无可忍,一步走到他面前,“你对我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拉斐尔后退一步,坐到沙发里,依然不去看他,“你误会了,我这人本来就沉默寡言。”
这种退缩的态度更激起了马尔斯的不满,坐到他身边,靠近他,发现拉斐尔按在沙发上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他握住了他的手,刚才竟然没有发现,拉斐尔的手冷得像冰,没有一种正常的温度。“我只是关心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46-47、七重纱舞6
他握住了他的手,刚才竟然没有发现,拉斐尔的手冷得像冰,没有一种正常的温度。“我只是关心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拉斐尔不耐烦地站起来,“我没有拒绝,马尔斯,你今晚除了向我表示感谢,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有了。”马尔斯自嘲地笑笑,“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好的,再见!”拉斐尔迅速地轻声说。
马尔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马尔斯,”拉斐尔忽然叫住他,“有空还是呆在你的未婚妻身边吧,守护她是你的责任。”
马尔斯站定,顿了顿,回头望着他,银色的虹膜像凝结的铅,冰冷僵硬,“如你所愿,主教阁下,我和海伦一定会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拉斐尔看着门重重地关上,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慢慢地坐下,躺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孤寂的感觉像浪潮一样袭来,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洁白的世界,无数白蜡烛发出明亮的火光,自己穿着雪白的圣衣,脸上堆着优雅的笑,望着前方,心里却充满痛苦和哀伤。
前方的门开了,马尔斯和海伦相互依偎着,缓缓地向自己走来。他们同样穿着一身洁白——是婚礼的华服。与她的雪白长裙不相称的,是她头上殷红的罂粟,花瓣上的凝着血色的露。
在祝福的歌声中,新娘和新郎终于来到拉斐尔面前,对立相望,含情脉脉,十指相扣。
拉斐尔引导着他们在上帝面前盟誓,一生相守、永不离弃,在亲友们的见证下,他们结为夫妻。
忽然,马尔斯情深款款的目光变成了厌恶,“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另一个人!”
“呵呵呵呵——”海伦发出一串尖锐的笑声,完全不是她原来的声音。马尔斯惊恐地望着她,她的笑声却没有停止,反而愈加诡异。
她扭动着纤柔的腰肢,摆动着修长的双臂,妩媚地摇曳起来,手腕和脚踝上的金玲叮当作响,举手抬足,风情万种。
随着她的笑声,一阵冷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掠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带来一阵冰冷的恐惧。
海伦紫罗兰色的眼睛变成了血红,与魔瞳无异。
如同她头上的罂粟,深红,剧毒,美艳绝伦的舞姿,吸引力所有人的眼球,夺取了所有人的心魄……
没有人见过如此美丽的舞蹈,勾起人心底最深沉最可怕的欲望,最端庄的淑女都会被激起疯狂的热情,最纯洁的灵魂都会变成妖孽……
拉斐尔的心急遽地颤抖,他知道,眼前的海伦已经不是原来善良可爱的公主,她已经成了“美杜莎”,她在嫉恨,她要复仇,得不到的爱情,她宁愿毁灭——亲手毁灭最爱的人。
这就是“七重纱舞”!
最后的时刻来临。
摇曳的舞步变成了华丽的旋转,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雪白的长裙成了一个漩涡,突然,漩涡中闪现一道极亮的光,刺人眼目,正在舞动的海伦急遽地停下来,
那道亮光像闪电一样裂开,飞向高空,直刺向马尔斯的胸膛。马尔斯倒在地上,鲜血顷汹涌而出,蔓延全身,在身下汇聚成河。
那道杀人的亮光此时已经凝固,成了一支带旋翼的分叉长戮。
——这就是“命运之戮”。
……
拉斐尔一下惊醒过来,身体在剧烈地颤栗,全身被冷汗湿透,心脏在狂跳,恐惧和忧虑像一只巨手揉捏着他的心,几乎要炸裂,痛得无法呼吸……
他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心里却不断地哀叫:“马尔斯……马尔斯……马尔斯……”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从床上翻身起来,连外套也忘记穿上,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
夜色温柔。
雅赫安府邸的后花园,清辉如水,漫漫洒在少女娇嫩的脸上,显出珍珠般的晶莹亮泽。少女正在弹奏钢琴,琴声像月光一样清澈宁静,悄无声息地沁入人的心灵,就如同这少女的清纯无暇的美。
“在我看来,月下的蔷薇比艳阳下的玫瑰更动人,你说是吗?我的公主。”马尔斯站在钢琴边,温柔地对海伦说。
海伦抬起紫罗兰色眸子灵动地闪烁,粉红花蕾般的小嘴绽放一丝羞涩,“马尔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同一朵花儿。”
马尔斯笑了,“在我眼里,在我心中,永远只有一朵蔷薇花。”说完,俯身在少女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
海伦动情地投入他的怀里,望着他,悄声呢喃:“马尔斯,当这朵蔷薇花真正为你绽放的那一刻,才是最美的。”
媚眼如丝,少女娇柔的身体,淡淡的清馨在萦绕,比醇酒还要醉人,那一瞬间,马尔斯沉迷了。粉红的唇瓣因为热望变成嫣红,召唤着爱的亲密。马尔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唇
覆了上去……
【关于“七重纱舞”和美杜莎。《圣经》记载,莎乐美是古巴比伦国王希律王和其兄弟腓力的妻子所生的女儿。她的美无与伦比,巴比伦国王愿意用半壁江山,换莎乐美一舞。
这就要先从其中一个开始:以色列希律王的女儿,美丽绝伦的莎乐美公主因为对先知约翰一见钟情,向他表达了爱慕,想得到他的一个吻。没想到,先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在希律王宴会上,希律王答应只要莎乐美公主跳一支舞就满足她的所有愿望。莎乐美献罢舞,开口要的是约翰的头。王虽万般不愿,奈何金口玉言难以收回,只得命人奉上了约翰的头。莎乐美捧起先知的头,终于如愿以偿,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了先知冰冷的唇上。
在最后,莎乐美对着先知的头说:“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只要你看到我,你一定会爱上我…爱的神秘比死亡的神秘更伟大。
美杜莎以这种血腥的方式拥有了约翰。因此,莎乐美也被视为爱欲的象征词。]